百姓百性之一“话痨郭”

百姓百性之一“话痨郭”插图

“话痨郭”是郭方的绰号。他是公司以前的小车司机，四十来岁，中等个子，留个板刷头，形象不俗。据他自荐，在武警当兵时曾练过格斗术，能胜任老板保镖之职。可我们公司不大，按老板自己的说法，只是个‘豆瓣老板’，哪里谈得上配保镖，所以，可惜了郭方的武艺，在我们这里没有用武之地。

郭方除了会格斗术，还十分健谈，善于搭讪。那年，他被公司招来开小车，初来乍到第一天上班，就跟邻座处得好像已共事了十来年的样子，自来熟得很。也许像郭方这样习惯搭讪多嘴的人，在他的概念里是没有陌生人这种说法的。

他这说话滔滔不绝、不假思索的性格，使得其在平时很喜欢说话。谁要是给了他一个话题，他就有本事倾倒出一堆冗语赘言来；你若向他请教一件事，他就有耐力让你见识热心过头的喋喋不休。因此，时间长了，公司里厌烦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知道哪个恶作剧，还给他取了个‘话痨郭’的绰号。于是，在背后，众人都这样来指代郭方；在当面，大家也都尽量减少和他交谈。

确实，跟郭方聊天，除了要有足够的时间和心理准备，还需要有良好的修养和耐心。记得有一次，他在早晨开车送我去机场，上车后，我客套了一句：“郭方，早饭吃了吗？”“吃啦！是我自己做的牛肉面。我早上五点不到就起床了，刷了牙，洗了脸，走到厨房，我就开始烧牛肉面了。你知道吗？我吃的是什么牛肉？告诉你，这是从澳洲进口的牛肉，是我老婆的妹妹送给我们的。我烧的牛肉面要比奎元馆的招牌面好吃多啦。几时来我家里，做给你尝尝。保险你会说‘赞！赞！赞！’的……”像往常一样，郭方一旦打开了话龙头就关不住了。

我了解郭方话痨的脾性，所以赶紧闭嘴，但来不及了，他已开始赘述起牛肉面的制作过程来。说完了面的做法后，他又谈到了牛肉的价格，说起了黄牛、菜牛和奶牛的区别，尽管他从没饲养过这些牛。还有牛肉有哪几种吃法，面条数哪种最好吃。说着说着，他兴奋起来，真心表示很想开一家牛肉面馆。这牛肉面的话题，直到我们到达了机场出发厅，兴致勃勃的他居然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对郭方这种东拉西扯的随意瞎侃，如你不想被他干扰得思路凌乱，解决的法子，只好装睡，或者是借故溜走。因为有话痨习惯的人，是不会在乎你是否有兴趣听，是否有时间陪他聊，他压根就分不清楚，你现在是有空还是正忙。

对于郭方的话痨，大家或许还能忍受，但对他的漏嘴饶舌，却实在无法接受。因为他太爱说话，话多就必然言失，比如他喜欢议论用车人的行踪就是一例。尽管他啰嗦这些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性格使然，但把用车人的来去踪迹公开在众人面前，毕竟是很让有关者不爽的。尤其令人叫绝的是，甚至连公司老板和老板娘的用车情况，也照样是郭方的谈论话题。往往是这样，只要他随老板出车一趟，用不了多久，公司里的人就会知道，那天，老板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那次，老板娘逛了哪些商场，买了哪些东西，等等，等等……

不清楚老板他们私底下有否批评过郭方？总之，有好几次，老板在会议上对郭方委婉表示了不满。虽说他话说得很含蓄，但大家都知道，这是老板在责备郭方的多嘴多舌。还是老板娘直率些，她不止一次，当着大家的面数落郭方漏嘴饶舌的不是。言下之意，太过话多的人，是不适合做小车司机的。

不知不觉，郭方在公司里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在没有出车任务的日子里，他只好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玩弄手机。对他来说，每天的时间多得让其难熬。于是，他就会频繁问大家：“什么时候去出差啊？”感觉他蛮喜欢出差的，最好是跑远路。所以，每当有业务经理对他说：“郭方，你准备一下，明天随我们去外地出差。”“好唻！好唻！好唻！”他会兴奋地连声应答指示人，脸上满是笑容。接着，他就会打听，老板去吗？他最不愿意随老板一起去出差。总之，当他听到老板也会一起出差时，他的兴致就会顿减一半。也许是因为有老板在，他不能随意畅聊的缘故吧？其实，郭方并不知道，公司里有不少人都不愿意坐他的车去出差。用他们的话来说“听‘话痨郭’的啰嗦，实在是一桩叫人心烦的受罪事。”

不过，话要说回来。健谈饶舌的人，也有他的可取之处。比如，相比起沉默寡言之人，话痨者就显得更有活力；而且，不同于城府太深的人，话痨者少有工于心计的；话痨者的心扉也往往是敞开无遮的，最起码也是半开半透明的。此外，话痨者还是善于打破沉闷的能手，是漫长旅途中的合适伙伴，是半夜行车路上的最佳搭档。记得，有好几次，我们搭坐郭方的车连夜赶路，夜深时分，大家倦了交谈，瞌睡袭来，只听到车内鼾声起伏。此时，惟有郭方谈锋不减，一边开着夜车，一边海阔天空地神侃，无所谓他人听与不听，但他的瞎扯倒成了驱赶瞌睡的最佳良方。

然而，话痨者，虽说也有许多可取之处，但毕竟很难胜任有保密要求的岗位。比如，领导的秘书、老板的随从、机要岗位的文员、单位里的小车司机等等……按郭方话多健谈的性格，也许他可以从事保险推销，可以尝试卖货直播，但各行各业都需要信息保密，他能做到守口如瓶，深藏不露吗？

由于他絮絮叨叨的积习难改，到了第三年秋天，郭方终究还是被公司辞退了。于今，已有近五个年头过去了，不知道他一切是否都好？在公司的时候，虽说他话痨的习惯，常常让人厌烦，但如今大家还是蛮惦记“话痨郭”的，希望这位前同事能够在适合自己性格的岗位上愉快工作。而我呢，却真诚希望郭方已如愿开出了他心心念念的牛肉面馆，且还生意兴隆，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