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惯匪——遇到了克东县第一号神枪手
“王大傻子”肯定不是真傻,相反耿林班长看到他操枪的动作,明显是个“练家子”。那当然了,毕竟是匪首嘛,名义上的匪首他也是匪首。
可以看得出来,这帮匪徒中,明显王西屏是个头目,他们开始威逼耿林交出保险柜的钥匙。正在这时于股长朝监狱方向打了两枪。王西屏等随即一哄而逃。
当夜在监狱中其实还有一名看守,便是在门口的哨兵。此人是个新兵,发现匪徒越狱手足无措,携枪逃回家中,第二天才被找回来,自然受到了相应的处理。不过他毕竟把枪保住了,所以仅仅是开除出部队了事,否则可能受到更严厉的处罚。事后,发现共逃脱 9 名人犯,劫走 9 支步枪。
这次越狱案件震动了克东,公安局迅速通知各分管单位和本县、邻县驻军,立即对逃犯进行追缉。
正在克东县公安局为这件事忙碌不堪的时候,倪钦带着哈尔滨的队伍到了,进站的时候只见到处是刺刀闪动,还以为是国民党的“光复军”打进来了,双方差一点发生误会。

弄清了原委,发现到手的匪首竟然跑了,克东方面懊丧异常。这时,天已经亮了,经过追捕有 3 名逃犯落网。经过审问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越狱的组织者,只是发现王西屏等人越狱趁乱跟着跑的,既不了解其余人员跑到了何处,也没有武器。在逃的匪徒,包括以下 6 人:
叛变的原监狱看守李奎武;
曾试图组织部队投匪的原克东警卫团(即克东县大队)分队长王西屏;
哈尔滨于兴随匪帮首犯,原“挺匪”二纵队营长周智富;原伪满警官,光复后上山为匪被抓的重刑犯曹凤阁;
原伪满警察,光复后和曹凤阁一起持枪上山为匪的重刑犯韩昌荣;本地土匪头子,报号“黑万”的刘万荣。
经过审查在押犯人得知,这次越狱的带头人,便是王西屏和周智富。王西屏与曹凤阁在伪满时代关系密切(王西屏曾任伪满警察队术科教练,曹凤阁为伪满警察队队副),两人和监狱的一些伪满留用人员关系密切,因而有一定的自由度。周智富与曹凤阁同监号,他担心身份暴露,又不知道于兴随什么时候会来救他,于是明里暗里挑动曹凤阁越狱。偏偏王西屏也有此心,双方一拍即合。此时,李奎武恰好进入监狱来当看守,部队方面并不知道他其实是曹凤阁的远房舅舅。
李奎武最初只愿意给曹凤阁“改善改善生活”,但曹威胁他如果不从便要告他通匪,同时王西屏和周智富又给他勾勒了一番国军随时可能进入哈尔滨的“美好前景”。于是,在得到一个“连长”的头衔后,李奎武同意协助越狱。
对李奎武,曹凤阁和王西屏都挺重视,大概也只有周智富知道这时候“中央胡子”里头,“连长”值多少钱。
这几个人里,王西屏算是克东黑社会的老大了,应该是头儿。但周智富被捕后供称,接触不久便发现此人有勇无谋、志大才疏,属于脑子没谱的,只好自己这个外人从中出谋划策。他建议多串通
其他犯人,人多势众,等待于兴随前来救援时里应外合,可以稳稳脱困。经过一番周折,三十几个犯人竟被他联络了十几个,当地的大土匪刘万荣便是其中之一,他也是这堆人里面为数不多的周智富能瞧得起的人物之一。
我在采访中,对一点颇为困惑——周智富凭什么认定于兴随会来救他?难道黑道上真有什么义薄云天的好汉?

义薄云天的不是没有,但肯定不是于兴随。老丁一语道破:周智富在这伙土匪中是有家小的,负责管钱粮——有家小的人卷款私逃的概率小。这伙土匪抢劫、绑票所得,一半“活钱”是于兴随管的,一半“死钱”是周智富藏的,别的土匪不知道他把钱藏哪儿了,所以他被捕以后非救不可。
然而,王西屏是个脑子里少根弦的人,在周智富暗中串联越狱的时候,他居然两次试图单独越狱,被发现之后上了脚镣。怕王西屏扛不住审问招了供,把自己供出来,周智富不得不和李奎武商议提前发动。
那天是李奎武值班,周智富已经预先和联系好的犯人通了风,夜里 12 点半发动越狱。
当天夜里,不知情的犯人中有人已经觉得情况反常,因为刘万荣几次起来坐下,又穿上了衣服(当时监狱里睡觉不让穿外衣)。有犯人便问他:“刘头儿,你是不是要跑啊?”刘“呵呵”笑了两声没回答。
其实犯人们没有注意到,午夜时他们监室门上的锁都是虚挂的,这是李奎武借查号为名悄悄打开的。12 点半,他看耿林已经睡熟,当即把枪拿出,将耿林反锁,越狱便开始了。倪钦了解到这一情况,马上申请加入追捕逃匪的队伍。正在这时,从城外宝泉区打来一个电话,说是追击的公安人员在当地与逃匪发生了枪战。
县里接到电话已是中午,倪钦他们正在领取枪械——从哈尔滨过来没想到要打仗,只准备来审人,一半的干警没带枪。电话是宝泉区区政府打来的,说他们打了两个逃匪,一死一伤,其余的逃进了林区。在这次遭遇战中,逃匪们是吃了亏的,因为他们遇到了克东县第一号神枪手——宝泉区公安助理苏震。
说起这位苏震,好多人感叹他一直在边疆干公安太屈才了,那就是又一个“杨子荣”啊!关于苏老枪法的神奇有着种种传说,真伪难辨,但他在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的 20 世纪 50 年代打到过老虎,虎皮一直保存在省公安厅,老丁是见过的,这多少能说明些问题。在 1945 年到 1949 年的东北地区,似乎到处都可以找到枪响鸟落的神射手。这或许是多年战乱给东北人留下的奇特印记吧。
言归正传。宝泉第二天早上便接到了县里的通缉通知,本来需要开个会,布置一下任务。但天刚亮,当地长发屯的两个村民跟头踉跄地跑回村,找到正在村里检查工作的苏震报了警——一清早他们赶着马车去拉昨天收割的粮食,刚到地头就被一群持枪土匪拦住了。两人还算机灵,一看这个架势马车不要了,人飞逃回来,听说苏震在村里,马上来报告。土匪倒是没开枪,天还没完全亮,看不大清,总有“七八个人的样子”,村民形容。
苏震这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越狱事件,他还在琢磨呢,这克东的土匪也打得差不多了,有哪个“绺子”还能有这么多人啊?苏震这时候只有一个人,按说就算艺高人胆大,一个对七八个他也得琢磨琢磨。不过,正好在村里还有两个和他相熟的鄂伦春猎手,说好朋友没关系,我们带上猎狗跟你一起去。
苏震带着他们就出发了。鄂伦春人骁勇善战,以打猎为生,俗称“栖林人”,枪法普遍很好。当年鬼子用鸦片骗了一批“栖林人”和抗联作战,除了王明贵等少数生猛之辈,大多数抗联部队都不愿意和他们交手,认为其林间战斗力比关东军还强。

他们骑着三匹快马,带着猎狗不到一个小时就追上了那辆大车。
这正是王西屏等一伙人。匪徒们发现追来的是公安人员,开始“乒乒乓乓”地射击,但因为他们的位置迎着太阳,看不清追兵,而苏震他们都是老手,战马跑出了“之”字形,所以土匪的子弹都打偏了。苏震抬手一枪,就把一个土匪从车上打了下来。
马车上套了两匹马,苏震他们追上的时候,匪徒们正在把马卸下来,准备骑乘。看到公安人员,一个大个子匪徒上马就跑,苏震打的就是他——确切地说,是打他的马,以便抓活的。
另一个土匪举起步枪,瞄着苏震就要搂火,一个鄂伦春猎手的枪先响了,当即将其打了个仰面朝天。
其他土匪四散奔逃,有一个骑上没受伤的那匹马飞快地逃进了树林,苏震和鄂伦春猎手连开数枪,因为他控马很灵活而且姿势又压得低,竟然没有打到。
这样一耽误,另外几个土匪也跑散了,只有一个动作稍缓,想往大车后面躲,苏震连开三枪,子弹在他周围打成了梅花瓣,这小子不敢动了,被活捉。
被抓住的,是干过伪警察也干过土匪的韩昌荣,他供认那个被打倒的便是叛变的监狱看守李奎武。第一个被苏震打下马来的是曹凤阁,他还是随着王西屏跑掉了。而那个马术很好的,便是土匪头子“黑万”刘万荣。
唯一没提到的,好像是“王大傻子”周智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