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

“二娃，累坏了吧，赶紧下来去灶房吃饭去，给你留着呢” 舅舅一看到他到家门口，就冲他叫道。 我在一旁看着，他矮矮的个人，灵活的从车上翻下来，下车的时候，双手攀着车身上的防护板，双脚踩着车轮子用力一瞪便跳了下来。阳光的照耀下黝黑的皮肤闪着光芒，能看到汗水干了的痕迹，双手上满是伤痕。 衣服上满满的灰尘，也不掸干净土。随便拍了两下就向房子里面跑去。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看见了我，冲我笑了一下，便继续向房子里面跑去，矮矮的个子才能够到我的胸部，我看得见他后脑勺的几根白头发，满头的油和土，跑起来衣服忽闪忽闪的，偶尔露出腰部一块块棕色的皮肤。

我舅舅的家在乡下，倒也不是特别偏僻，当时刚好舅爷过三年，我回去上坟时刚好和他在一辆车上，他蹲在车的角落，挺起短小精悍的身板，看着车子边路过的风景，黝黑的皮肤偶尔落下几点汗水，也不去擦，任它掉落在衣领上，等待自然风干，周围的大人们在聊着天，他也偶尔去插几句话，车上风挺大，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着什么，但看着他不停的在傻笑，我猜一定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 。

下车了，他首先跳了下去，扶着一个个中年妇女从车上下来，同时还叮咛着慢点慢点。 我问舅舅：“这谁家的小孩，这么乖的” “哦，那是二娃，和你差不多大，别说这些了，快去烧纸吧”舅舅从车上取下东西，往坟地走去。

后来我才知道，二娃家里比较可怜，还没懂事父母都死了，家里只剩下他和他婆婆，他家原本还有一个他哥哥的，他哥哥后来不愿意照顾他和婆婆，一个人去了外地五六年都没回来过一次，大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问他的时候他就一脸的尴尬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我自打记事以来我婆婆就叫我二娃，你们也这样叫我吧”

虽然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但是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二娃挺乖的，但是还是有点傻傻的，后来有次我几个舅舅和村里的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听到三舅说：“二娃这娃挺好的，干起活来就不停，人小劲大，我蛮喜欢这娃的，我一般有什么事都叫这娃帮忙，毕竟娃屋里也可怜，吃饭都是一个问题，你说这娃也乖，帮忙就要一顿饭，这弄的我都不好意思，我每次还给他塞一点钱，娃也不容易。” “可不是么，反正咱二队有事一直叫着娃着。” “但是这个娃能干苦活，不敢放出去干其他事”我三舅又说道：“上次让他给隔壁村的送东西，开着我的车。回来的时候车上后面掉了点漆，我问他怎么回事，我以为娃出事了，一看娃也好好着” “怎么说的”

“他说’人屋在坡上面，我把车在坡上听着忘了垃闸，一回头车就自己往下跑，把我吓美了，赶紧追过去了，车一直往后倒，哐呎一声就撞到别人的车了，我赶紧东西一放就跑回来了，那人应该不知道吧’ ”三舅抿了一口水继续说：“你看这娃操心不，幸亏没撞人，要是把人撞了就出大事了，这以后我就没敢让他开过车。” “你说这我就想起来了，上次他给我也弄了这么一出事”我二舅这时候说道 “把人撞了？” “差一点。”二舅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嘴边冒出一股股白雾：“那次三队的老王头不是给人办事么，让后叫的他，他开着车，二娃就是一个字，二！ 他开着车，人家车在路边停着，他过去的时候车头一摆，撞人家车门上了。然后人家让他赔钱，你知道后面咋了不，二娃当时离我家近。直接去把我叫去了，一见我面就满脸慌张的说：’叔，给我帮个忙’ 我问咋了。他说：’我把人撞了，我说不了，你给我帮忙去说一下’ 我一听就急了，赶紧的跑出去了，到地方一看，我问他不是把人撞了么，他嘿嘿一笑指了指车我就懂了。”

我舅继续说道： 那个人一见我就说：“你是娃他爸吧，这娃才几岁就让他开车，操心不，这把我的车撞了，一看这漆掉了一大块，赔一千块吧。” 我一听这咋可能我给他说。兄弟，我是他叔，娃说不了事让我来说事的，说实话我不骗你，娃家里可怜，没父母，还要照顾他婆婆。。。。话没说完那人就说，“那就800吧” 800？我说这娃撒 都么有，就光有个人，别说800，80都拿不出来，然后我给老王头打电话让他来，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后来老王头来了，和他说了半天，那人看娃也可怜，也同情娃，老王头让娃办事，弄了这么一摊子，后来老王头就给人塞了八十那人就走了，你看这娃操心不！”我二舅说完了，一根烟也刚完，停了嘴这个时候房子突然没了声音。 “这罢了，上次我家盖房，让二娃来帮忙上楼板，你说大夏天他就穿了个拖鞋在二楼木头板板那边缘站着，就差这么一点”一个中年妇女比划到，我一看，就十五CM的距离吧。她继续说道“让娃下来，娃嘿嘿一笑，后头看了我一眼，把我吓了一跳，叫了几次才下来了，你看这娃呦” “你还别说，这娃的命比一般人还值钱，他好像有一个舅舅在外地，好像还是撒**局局长，你看这”

我一听这娃又傻又笨的，还有点可怜。后来我还知道，二娃没钱吃饭，自己做的又难吃，就在附近几个村子里跑来跑去，看那家有红白喜事就过去混吃，我们村里都知道娃情况，也不管，有的还招呼他，他挺乖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给村里人帮了不少忙。倒是外村的看着二娃又黑又脏，穿的也不好，还撵他，他就跑，还给人家里吐口水。不让他和人一起吃。又可怜又可笑。

最后一次叫到他应该就是表哥结婚那次，也就是几周前，看见他的时候，发现他还穿着那一身衣服，牛仔裤都多了一块补丁，大概是去地里忙的时候让树划了吧，毛衣也变短了，不知道是缩水还是二娃长大了。 二娃一见我就跑出来冲我笑，阳光下古铜色的皮肤拧在一起，一笑，嘴角一上扬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还有一颗只有一半的大门牙，他乐呵呵的摸了摸头说：“星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咸阳上学么” “我凯哥结婚，这不是回来吃酒席么”我说：“顺便一起走吧” “奥，原来你凯哥结婚了今天我就在他家帮忙呢。嘿嘿”他又傻傻的一笑。

然后我们就去临村接媳妇了，我和二娃一辆车，农村的那种三轮崩崩车。 一路上也没什么话说，面对面坐着，我看着车子外面的风景，和土色的房屋，他看着我身后一脸的可爱。

绿油油的菜地从眼前晃过，微风吹拂着脸庞，驱走夏日的燥热，风干了二娃额边的汗水，我看见他在看着我，看着我笑着，我想他也许在想象以后的生活，他满眼的憧憬。

接了媳妇我们就开着车往回走，一路的欢笑声，我看见二娃在笑，傻乎乎的乐呵呵的冲着新娘子笑，我猜他一定在想着他自己结婚的时候，也许很近，也许很远。

到家了，我饿坏了，赶紧找了一个座位坐着，舅舅出来了。 “二娃，累坏了吧，赶紧下来去灶房吃饭去，给你留着呢” 舅舅一看到他到家门口，就冲他叫道。 我在一旁看着，他矮矮的个人，灵活的从车上翻下来，下车的时候，双手攀着车身上的防护板，双脚踩着车轮子用力一瞪便跳了下来。阳光的照耀下黝黑的皮肤闪着光芒，能看到汗水干了的痕迹，双手上满是伤痕。 衣服上满满的灰尘，也不掸干净土。随便拍了两下就向房子里面跑去。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看见了我，冲我笑了一下，便继续向房子里面跑去，矮矮的个子才能够到我的胸部，我看得见他后脑勺的几根白头发，满头的油和土，跑起来衣服忽闪忽闪的，偶尔露出腰部一块块棕色的皮肤。

吃了一点我舅让我帮忙去端菜，在厨房我看见二娃蹲在地上，捧着一个碗，里面满是肉，他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完全不在乎嘴角的油渍。 “二娃和星子帮忙端菜去吧”舅舅喊到 二娃又猛吃了一口，嘴里塞得满满的，端起碟子向外面的酒席跑去。 短短的腿，充满了活力，我看得到他在奔跑，在笑。笑的很开心。

接了媳妇我们就开着车往回走，一路的欢笑声，我看见二娃在笑，傻乎乎的乐呵呵的冲着新娘子笑，我猜他一定在想着他自己结婚的时候，也许很近，也许很远。 新娘子瞪了他一眼，他赶紧转头去看别处， 到家了，他和我一起下了车，司仪一看见我们，大声叫着新娘子来了，周围的人蜂拥而至，把我和他挤散了，这时候舅舅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说道“赶紧去里面找个座位，你大舅和你爸妈都在里面吧” “嗯，二娃呢，叫他来一起吃吧”我说 “你吃你的，不用管他” “他还事情没做完”

吃的时候，一直在找他，没看见。 直到吃完了，从酒店出来，下了电梯，坐着车回家了，走到后院准备上厕所，却突然看见二娃在里面，一手拿着一个馒头，一手那些抹布在擦桌子。 “二娃，我给你打包回来了点吃的，你吃吧” “不不不。我不吃，我有馍呢”他又咬了一口馍说“我吃不惯那些肉啊鱼啊，吃多了难受，你留着晚上吃吧”然后他就又去收拾了。

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帮着他一起收拾， “不用不用。你去歇歇吧，我来就行”他说 “没事没事我帮你” 他看着我的眼，扑哧的笑了，我也笑了，彼此都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