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梦境与虚幻的故事
我醒来的时候,我依然坐在轮椅上,可这周围似乎不是我的家,虽然我的白内障虽然越来越严重,但是我还是依稀能分辨出这里应该是某个学校的操场,因为我闻到了熟悉的塑胶跑道的味道。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年多大了,但是我知道我要死了,我不相信自己会经历穿越这种荒唐的事情,也可能是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的幻觉,或者我的灵魂来到了我年轻时候最想去的地方。想来可笑,我站了大半辈子的讲台,最爱的竟然是这片操场,早知道当年中学时就应该进个体育队,然后大学读个师范类的体育专业,估计就能和钟爱的操场相守一辈子……啊,可真是太蠢了,一把年纪还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这种荒唐的念头还是留给下辈子吧。 说到年轻,那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我不知道衰老来的这样快,或许是照镜时突然发现的抬头纹,或许是午夜莫名其妙的浑身疼痛,或许是洗澡时发现日渐下垂的乳房。老公已经不愿意再触碰我日渐衰老的身体,连我自己也开始厌弃它。从教多年的职业病让我的嗓子彻底废掉了,于是在除了上课以外的任何时间我都不愿意说话。我们夫妻之间也已经形成了一种可怕的默契,只需要眼神交流就知道对方的行动。对,我记得,年轻的时候,年轻人总爱称呼这为“默契”。呵,年轻的时候多好,连乏味都可以以另一个浪漫的名字存活。我们不需要再靠激烈的热情的性生活来维持我们的感情,多年的生活磨合下去,让我们更像是彼此不可分离的亲人。你会对你的亲人有什么性冲动吗?不,这绝不可能,太过于非主流了。 我开始慢慢的接纳我的苍老,头发越来越稀疏,发际线迅速后移,牙齿也所剩无几,关节动起来咯咯作响,多年站讲台的状况让我的静脉曲张越来越严重,直到我必须坐上轮椅才能从房间移动到厨房或是别的地方。奇怪的是,我的心态越来越平静。上次去超市采购的时候看到一个很像我年轻时喜欢的一个男孩子的中学生,我坐在轮椅上对他笑了笑,小男孩似乎受到了惊吓,撒腿就跑。我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哈,谁不爱年轻的肉体。算了,他只是个孩子。”是啊,年轻时候犯的错是很容易被原谅的。 我的老年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唱起歌来,我不知道是谁打给我,我看不清这数字。对我年轻时候也经常看不清,看不清自己的需要,看不清……所以,年轻时候糟糕的事,年老了也会糟糕。这是什么守恒定律来着。对,我想起来,我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操场,这个时候手机响一定是我那个佝偻的丈夫在找我了。算了,不必接着电话了,这样很好,让我静一静吧,已经不会再像是年轻时因为爱人的一个电话就脸红心跳了。已经失去的太多,终于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人老了就是这样,更加接近世界的真相。谁能想到科技如此飞速的今天人类却越来越蠢,那些时不时发生再各处的地震洪水,还是没有智者能给出答案。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哲学,多想回到古希腊时代,人们每天说到底都是无所事事,除了思考。或许乌托邦和理想国真的存在,我更想去那里,那才是真正的智慧城。对生活深刻的思考是伴随苍老而来的唯一的收获,我觉得自己足以去思考出我的曹氏哲学,谁还不是哲学家啊…… 我在思考,然而这时候,我闻到了广玉兰的味道,好像还有香樟树的味道……等等,我好像能看清楚了,是的,没错,我发生了什么,我的头发开始变浓密,皮肤也开始紧致,关节好像也变得灵活,身体也轻盈了起来……天啊,除了坐在轮椅上,我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我现在很确认自己确实在某个学校的操场上,我又可以看清天上的星星了,远处好像有个人向我走来,就是太远了,我看不清他是谁。煎熬的等待死亡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我不在乎我还会年轻多久,我不在乎,青春时代的姑娘不需要脑子,只要淡淡的微笑就可以了。 远处的来人越来越清晰了,是那天在超市遇到的男孩子。他很惊讶的看到我,却也被我捕捉到了眼底的一丝羞涩。他是来看今天的流星雨的,他说他很意外我也喜欢流星喜欢星空,从和他的攀谈中我得知自己原来是“在上周的球赛上被突然飞来的球砸到了腿,所以只能暂时靠轮椅来代步。”他说他从那天的事故就注意到我了,也没想到我恢复的这么快,已经可以像平时一样走路了。他低下头羞涩的问我“我可以送你回宿舍吗?”我笑了笑,沉默不语。回去的路上我们沉默着,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那种气息就像是中学化学课做实验试剂在实验器皿里噼里啪啦闪着的光。 礼貌的告别时,他还是没忍住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我沿着女生宿舍楼梯慢慢的向上走,手机里传来收到短信的声音,哇,连手机也是智能机了啊。 “安全回屋了吗?"——我能想象到他在手机屏那头抓耳挠腮,心底焦虑。想着该怎么称呼才不显失礼,毕竟他刚刚紧张到忘记问我的名字,也许是最后觉得还是太尴尬,干脆没有主语。我低头笑笑,回他一句“嗯。”然后习惯性的关掉手机的声音。 很快,手机屏幕再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