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纪念——《活着》
看到书的后半段,几度哽咽,长久平淡的表达铺垫在后半段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那些场景、那些话语激起了我自小积累的将要忘却的记忆。
我又回到了祖辈赖以生存的那片土地,被劳作着的长辈引着逗乐;踩着叶子枯黄的玉米杆去追飞起来的蚂蚱;蹑手蹑脚地走近那只光亮斑斓的野鸡再眼睁睁的看它轻盈的飞到天边去。
我跑跑停停,越过初冬翠绿的麦田,沿着几近干涸的小河河堤去姥姥家玩乐。到了春末夏初,惠风和畅阳光柔和,麦子才出穗,麦芒还不扎手,麦秆脆莹莹的能掐出水,我跑到村边的麦田里一骨碌躺下,全身都凉丝丝的再也不想起来。
那时我还不知道大人心中的痛苦,他们都对我笑嘻嘻的。我跑到姥姥家时姥姥常坐在堂屋门口小椅子上晒太阳,看到我眼神里便有了光笑着喊我小名,以后数年也还是这样,只是位置换到了屋里,也换了一个低矮简易的沙发坐,大概是为了安全亦方便姥爷照顾。姥姥病情日益加重,慢慢已叫不清我的名字再后来已叫不出了,但她看我的眼神一直充满了爱意,我小时觉得她口齿不清懒待跟她聊天,其实我应该多跟她说些话的,她真的很疼我。
我在姥爷家有很多记忆,因我们离得不远,我妈也经常去走亲戚,我看到福贵看到凤霞就想起了我姥爷,姥爷的背越来越弯已直不起来了,我想着是生活无尽的苦难压的,他满堂儿女至今年逾古稀仍不能不操心无穷琐碎的事情,我知道他不放心他不很懂事的儿子和年幼的孙子,他为人正直,与邻里和睦。我姥爷是个大好人,可他实在是没享过福。
没享过福,我奶奶提起我爷爷常说这句话。我爷爷走的时候是初冬,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是傍晚,天上飘起了雪花——大概是那年第一场雪,当时寒风刺骨风雨如晦,我在帮我妈用一大块油布盖住玉米跺免得被雨雪淋湿,我大娘在远处喊了我一声说你爷老了。我知道老了就是死了,我再也见不到我爷爷了,我当时并没有感觉,稍晚一点跟着父母去了大伯家,我爷爷躺在堂屋靠东的位置,全身盖了起来,大约已经换过了衣服,我站在门口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
奶奶说的享福就是不再发愁吃穿。她常常告诉我,在家里没事儿想想现在想想过去都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谁能想到能过成现在这样呢,子女儿孙又都孝顺,日子越来越好了,可惜你爷走的早没能过上几年好时光。每当这时候,奶奶脸上都带着笑容,眼里噙着泪水。
鸡终于长大变成了鹅,鹅长大变成了羊,祖辈用一生的苦难换来了我们有更多选择的人生。
世间的苦难已够多,这本书又太苦,我实在不忍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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