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情让你突然相信或者不相信爱情了?
查看话题 >19路巴士奇幻故事集(一)
十四五的他头发短短的,头上缝过针留了一道细长的疤痕。我有时候跟他说话会看着这条疤出神,想象自己走在这条小路上,两侧是浓密的头发灌木。后来他为了阻止我走神常常用马克笔把这条路涂黑。
中午启钧打电话来说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个事要说。整个下午我都惴惴不安,亚琪的话反复在我的脑子里回响。
“小林,什么时候结婚啊?你那位也不着急?”
结婚的事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和启钧在一起两年了,平平淡淡,没有压力,总觉得一直这样相处也不错。
学校旁边要建地铁口,外面闹哄哄的,想着晚上的事,一直没心思备课。我还是给启钧发了消息说今天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家休息。

临近初冬,天黑得快,不到六点就拉下脸。当路灯还在犹豫是否该亮,路边廉价化妆品店的霓虹招牌就开始争相闪烁。
巴士里的人渐渐少了,我找了位置坐下来。家住的偏,通的巴士不多,中学时期一直坐19路回家,毕业后回到母校当了语文老师,这条线路也一直没变。以前19路以破旧不堪闻名,木制的长椅斑驳不堪,冬天冷风从窗户缝往里灌,压到一粒小石子都能颠个数分钟。某一天,突然全部换成了全新的加长型大巴,封闭的空间充满了新皮革的陌生气味。
巴士三步一停,我撑着窗沿昏昏欲睡。一切都是往常的景致,我们被内分泌紊乱的红绿灯困在招商北路这头,站街的“妹妹”在那头无聊地打哈欠,灯光赤裸裸地打在她脸上,增添几分鬼魅妖冶。
突然一个颇大的颠簸,屁股硬生生磕在凳子上,我突然清醒过来。傍边青年男子的手指上都是黑色的污渍。腥咸湿濡的海风从窗口窜进身体,记忆嘲哳顷刻间纷至沓来。
那黑色的污渍应该是机油,家傍边原来有一家汽修厂,后来海岸线以惊人的速度突进,建了高档小区,汽修厂也搬走了。
我的目光急刹在后排的一个女学生脸上。
是我!确切的说是初中时期的我,学生头,有点胖,背着那个闪瞎眼的荧光红书包。旁边是何庆森,因为住在我家隔壁小区,所以常常一起回家。他现在在上海工作,想想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十四五的他头发短短的,头上缝过针所以留了一道细长的疤痕。有时候跟他说话会看着这条疤出神,想象自己走在这条小路上,两侧是浓密的头发灌木。后来他为了阻止我出神常常用马克笔把这条路涂黑了。突然有点怀念,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两人刻意压低音量,我还是听到他们的争执声。
“反正你也不能喝?”何庆森显然有些没底气。
“那也轮不到你喝。”
“大智也喝了一半啊。”
“你们现在偷别人的奶,长大了绝对要做伤天害理的事。”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怪不得现在当了老师,原来初中就很擅长说教。他们注意到我的笑声就休战了。
我想起来了,那时我是语文课代表,隔壁班的课代表送我了一盒牛奶,被何庆森偷喝了。我气得原地爆炸,诅咒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第二天有数学考试,何庆森没来,我担心自己的诅咒灵验了。他为什么请假了呢?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路灯突然逐个亮了,包包里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回家了吗?我过去看你?”听到启均干燥温暖的声音,我愣了半响,才想起跟他胡诌自己不舒服的事。
“没事,没事,不用来了。”
“那你好好休息。”他迟疑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放下手机,我发现自己仍旧置身在充斥着皮革气味的车厢里,四周的一切都没变,那段初中记忆遥远无力,不过是一段走错了片场的回忆。
回到家,我还在想何庆森那天考试请假的原因,在装旧物的箱子找到初中的日记。虽然不会每天都写日记,但是偷牛奶事件还是比较严重的,我记得写了这一段。
2005年10月12号,写到我因为自己的诅咒担心了一整天,晚上给他家打电话,他说他家胖虎走丢了,全家出动去找狗了,好在已经找到了。
我往前翻是10月11号,整整一页写满了对他偷我牛奶的控诉。
“吵了一个下午,到回家的车上还在吵,还被车上的人笑了。丢脸!!!”
我努力回忆是怎样的场景,却跟刚刚的梦有些重叠了。那个笑他们的人不会是我吧,突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在箱子里还找到一个皮卡丘挂饰,觉得挺可爱就挂在手机上。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何庆森送我的。他问我喜不喜欢皮卡丘,我说喜欢啊。他说“刚刚在车上捡到的,本来想送给你,既然你喜欢,我就不送了”。我翻个白眼,一把抢了过来。
连着好几天在同样的时间做19路回家,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们。果然是想多了,我闭着眼睛靠在窗边谴责自己作为人民教师竟然抱有不科学的幻想。
突然袭来了寒意,睁开眼看到了沙县旁边的平价药店一闪而过,这家店几年前就不开了,现在应该是一家不怎么景气的面包店。
没错!又回来了!我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臂,很现实的痛感让我知道这不是梦。
坐在前面的大爷手里有报纸,我借过来看到日期是2005年10月17日。而我的今天是2017年10月17日。正好是12年前。
何庆森和“她”站在靠前门的地方说笑,似乎之前的偷牛奶事件已经冰释前嫌了。
后来我发现只要闭着眼睛通过招商北路的十字路口就能回到十二年前的车上,但是同时刻的那班车才会遇到他们,所以常常会错过,有时候只会单独遇到“她”或者何庆森。
我被这电影里才会存在的奇幻操作震惊了,而且不敢告诉任何人,生怕别人觉得我精神异常,况且我也会这样怀疑。后来我发现这件事对我的生活没什么影响,照旧上班吃饭睡觉,只是
每天回家的路上都会回顾十分钟往事小短片,十二年后的当事人傍观往事的截面感觉很奇妙。我什么也不说不做,不干扰历史,只是看着他们,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回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将初中日记的空白填充起来。
因为考试忘记涂答题卡一路哭着回家,何庆森笑我没出息,但是在车拐弯的时候假装摔到逗我笑。常常分一个烤红薯,包剪锤决定谁吃大的那块。讨论英语老师为什么每天的衣服都不一样,猜她家是开洗衣店的,这样可以每天偷穿别的人衣服。做科学实验用酒精灯炸爆米花,结果两个人被罚扫实验室一周……
这些流质的场景像快转速的影片重新放映,才发现原来我忘了那么多事情。
在家门口看到启钧。
“我妈刚从老家回来,给你带了些吃的,你电话打不通,我就直接过来了,阿姨好像不在家。”
我掏出手机,发现皮卡丘挂饰不见了,丢在哪里了?我在包里乱翻一通。
“钥匙抓在手上呢。”启钧无奈又好笑地看着我。
我心想还是明天去办公室找找看,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告诉那个“我”,2017年12月1日千万不要把比卡丘挂饰弄丢。这种改变的历史的事情通常是不会成功的,但是一次次让我回到12年前的巴士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当年没什么惨剧需要我力挽狂澜,也没什么遗憾要去补救,难道仅仅为了救回一个小小的挂饰吗?
“我最近老做一样的梦,梦到我回到初中了,都是经历过事,乱七八糟的,你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吗?” 我在厨房里做饭,启钧在一旁给我削土豆。
“信!”他专注地把土豆削的只剩一丁点大。
“骗人,我知道你不会信。”
“好好,我不信。”
想起了今天在车上他们的对话。
“你信不信世上有鬼?”何庆森神情阴了下来。
“干嘛?我不信啊。”
“我看见了。”
“又鬼扯吧你,什么时候?”
“现在。”
何庆森一脸惊悚地将目光一寸寸移向窗外。她突然间全身僵直,缓缓地扭过头。
“啊!”一车的乘客都闻声回头看,她被车窗上映出的自己吓脱了相,。
“是不是跟鬼一摸一样,哈哈哈!天哪将来谁敢跟你结婚,吓死了。”何庆森笑出了眼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冲上去海扁他一顿。
启钧把小小的土豆递给我。
“本来公司想调我去北京一年,我后来想想算了,去了没人削土豆了。”他朝我傻傻地一笑,“我们明年结婚吧。”
我点点头,开始切土豆。
第二天在办公室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比卡丘。我开始着手写一张字条给12年前的我,“2017年12月1日可能会弄丢一个比卡丘挂饰,要千万小心”。要开始改变历史了,我的心狂跳不止。虽然觉得她根本不可能相信。
一个星期后我才再次遇到她,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知道那个改了又改的字条没意义了,因为她挂在胸口的校卡上拴着我的比卡丘挂饰。
原来那天我遗失在19路上,被何庆森捡到了,他又送给了当年的我。这个比卡丘永远留在这12年的时间轮回里。莫名的有点失落,好像从此以后我就被排除在这个周而复始的故事之外了。
我后来一直留着这个挂饰,大概是为了保存年少时期的暗恋。
对的,那个时候我喜欢何庆森。年少的自尊心是干脆面做的,风一吹就能碎。小心翼翼守着秘密生怕被他发现了,直到有一天发现他书包里掉落的白色信封。那时电影《情书》正在班里掀起热潮,即使只有一两句的问候也要佯装成沉甸甸的情书。
我捡起信封假装要拆,他生气从我手中夺下,这是我第一次看他那么慌张。
“不是别人写的!”
“哦哦,你写的。”我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极力控制自己的将要垮塌的面部神经,我扯了个谎为了给自尊心挡挡风,“我也打算给七班的语文课代表写呢,给我参考一下呗。”
2006年1月5号日记上记录的这个谎言被眼泪泡散了魂,十二年前我不顾妈妈一脸惊讶在家嚎啕大哭。后来我们渐渐疏远了,升上高中,虽然还在一个学校,也不会约好一起回家了。有时候遇到了也总是掺杂着扭捏生涩。
何庆森三个字正慢慢淡出了我的日记本。意味着我能在车上同时遇到他们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但是告别比我预料的还要早。
今天少见的下了冬雨,打湿了巴士站台贴着的告示,因为学校旁边建地铁口需要封锁道路,19路要改线了。从明天开始将不再经过我家,也不再经过招商北路的十字路口。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睁开眼没找到荧光红的书包,只看到了何庆森。我走过去,骗他旁边的大叔说我怀孕了,能不能让个位。他环视车上好几个空座位觉得很费解,但还是立马起身让座。
“何庆森。”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跟他说话。
他抬头疑惑地看着我。我指指他的衣领后方,帮他撕下一张便利贴,上面赫然几个大字“猪王何庆森”,是我的字。他没有一点怒意,将便利贴工整地叠起来塞进了口袋。
“谢谢姐姐。”
“情书吗?”我指着他手里皱皱的白色信封。
“恩,本来打算给别人的,不过还是算了。”
我一时语塞,想问他打算送给隔壁班的学霸还是长得像范晓萱那个。
“既然……写了,还是送出去吧,不然以后会遗憾的。”
“算了算了,会很尴尬。”他认真地端详我,“其实她跟你长得挺像的,要不然给你,反正我也打算扔掉了。”
看我愣住了,他有点慌,姐姐,我开玩笑的。
突然感觉到有水滴在我的小腿上,冷的一缩。
“不好意思。”站在我旁边的陌生中年男人夹着黑色的公文包,提着一把黑色的长柄大伞,伞上的水顺流下来,地上有一汪明晃晃的水渍。我急忙转头,才发现自己坐在单人座位上,透过车窗看到站街女撑着伞在跟交警打趣。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年少的他们,那些嬉闹斗嘴的情节只留在了我的日记本里。《开头与结尾》里有一句话:真实人生中,我们往往在大势底定无可更改时才迟迟进场,却又在胜败未分的浑沌中提早离席。永远不知道那封也许要送给我的信里写了什么,即使看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因为时间已经把我们拉的太远了,远的那些真挚的字句根本无法撼动我们现在的生活。
过完了寒假,我在何庆森家小区门口遇见了他,隔很远就认出了那个在烤红薯摊前搓着手的人。
“你怎么回来了?大忙人。”我说。他回过头一脸诧异,我才发现他戴了眼镜有点疏离感。
“小林!刚回来,项目做完了,回来休息一阵。还想着联系你呢。”他把红薯掰成两半,把大那块顺手递给了我,“吃吗?”
这个场景我在年前旁观过很多次,觉得怀念又心酸,我接过来,他看着我的手有一瞬失神。
“你结婚了?”他闷闷地问了一句,然后低头吃红薯,水汽漫上来结在他的镜片上,我看不出他的表情。
“快了,今年吧。你呢?”
“哈哈,没对象呢,太忙了。恭喜你啊!”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我认出来了还是那个少年何庆森,头上的伤疤小路还依稀可见。鼻头一酸,慌忙啃了一大口红薯,嚷嚷着“太烫了!”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不知道为什么站在烤红薯摊前的我们突然就快要奔三了,想问他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想告诉他十二年前我心里的秘密,想拉着他的书包带让他走慢点。时间无限挤压随即瞬间释放,让恍如昨日的往事又开始遥远模糊,原来真的都过去了。
“没事吧?小林还是老样子啊。”他笑着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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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不可见」
文字很流畅啊,构思也不错,过去两人互动的细节挺触动的,结尾略怅然,就是设定感觉没有讲的特别清楚,场景的切换有时候也不是很自然,加油呀~
这是你的真人真事改编还是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