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小记

记忆里，上次大年三十儿和2.14重合的时候大约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那时我大概刚上初中，那年的三十儿是极少有的几次在表姐家中过的之一。我记得我和lwy俩人窝在电脑前折腾着音乐播放器的列表。从王菲到李宇春，从李宇春到东方神起，打开贴吧转转里面又有什么粉红的文章，两个人偷偷读着，然后默默在心里乐开了花。客厅里坐着一家人，姥姥夸姐姐长大了，会做土豆泥也能端上家里的饭桌了。饭桌上肯定有鱼，因为那是大舅妈的拿手菜。厨房里肯定有成篦的饺子等着下锅，还有姥姥最爱吃的年糕。春节晚会里的人唱唱跳跳，那时的大家还有激情等着谁的小品和哪个团的舞蹈，还有到点儿了就要点着的鞭炮。上桌的饺子腾着热气，晕晕袅袅，消失在灯罩的外围。我总是看着一盘盘的饺子下不了筷子，为什么吃的那么饱了还要再强塞上一口？拗不过大家的热气腾腾，肚子里也总能再塞进去5个。那些晚上我总是很难入睡，听着噼里啪啦的炮竹，想着生活能永远的停在这一刻有多好。

今年是在外面的第五个年头了。第一年的时候，他还会特别发微信过来问我会不会有‘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噗 这语音竟然还在微信收藏里）过去的四年都没有，大约总还是有半个落脚的地方能和老爹吃一顿热乎乎的饭。他那么一问倒让人觉得格外动人，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像这样关心别人。那时的一切如此的新鲜，广袤的土地上都是跳动的生气，我从未如此朝气蓬勃着奋力地反抗生活，仿佛天下没有让人气馁的理由。

今年，妈妈决定要离开北京了，姥爷也走了，姨妈姨夫几个月换个地方住，我不知道她的心病好没好。我害怕和lwy说话，那些空洞的话口儿里，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如果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观过去并与之告别是个必然。那么久不相见，就坐实与加速了这份必然，也让我深信不疑的情感成了虚妄。四年了，还是没过去，可他们都看开了。

总有人会告诉我点浪漫的话。像是万有引力，万物被力牵引，每个个体宿命般的相聚又保持在合适的距离。像是两团星云，相隔上万光年，却遥远而相似。又像是我们站在Pantheon仰望，鸽子飞过的那一瞬，跨越了千古的注视。如果有什么能让这份浪漫立刻实现，那必然是上万年间，无数的个体都曾如此痴迷地仰望过这同一片天空。然后他们将这份虔诚与热烈用尽全力绘在离那片天空最近的顶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流泪，可能是因为看到了饱满柔和的肉体线条下汹涌的灵魂，又像是对被绝对的美丽征服后的错愕，而我如此渺小并为自己所行感到惭愧。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我松散的内核突然团结了起来，刹那间的聚合将眼泪挤出了眼眶。而我同时又如此的惊慌失措，因为目睹了真正的热情后，我才发现有些热情只是挂在嘴边的感叹。感叹重复一百遍后，大脑就会给出重复后的正面反馈，可那眼泪却给这无法度量的热情加上了刻度。

就算有了核儿，可那火总还是会燃尽。四肢疲乏、思维混沌，眩晕的大脑和踉跄的步伐让大腿上聚集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淤青。我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还是慢性的那种。这种怀疑伴随着考试周一轮又一轮的咳嗽、头疼和浑身无力裹挟着我内心对病痛的恐惧一起将我打倒在床上。这是第一年，我在考试周的时候竟然在床上躺了两天毫无作为而内心却也不那么焦灼。那两天，我突然有了种从机器人模式里走出来的解脱感。复习CFA那会儿，我总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刻盘机，每日都在极限速写。有时候站起来上卫生间的时候，头那么随意的一晕仿佛在告诉我，小脑也被迫加入了速写大军。快进2倍的视频在信息仍有效传递的情况下被压缩到了密度最高。我时常有那么几刻恍惚，好像精神被这信息冲击波震出了身体。后背的弧形像大佬的p图那么完美，我吮吸着不断输出的信息，如同被操纵的木偶。木偶哑剧的幽默感投射到自己身上就变成荒诞，大概值得高兴的事是没有一步跨越变成不能拿笔的甲虫。

担心找不到工作，所以要努力学习，刷高gpa。这逻辑关系时常让我感到难以自处。去年的时候，我曾对自己说，希望你能够早日摆脱被客观标准定义的尴尬与失落，保持积极、面对一切。可愿望与现实总是存在着内在冲突，这个时代和行业客观的评价标准无法更改，挣扎于考试的时候，我好像本质上并没有什么进步。这让我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适应这个时代这个行业的节奏。我总是恐惧后果，或者说将gpa下降0.1和未来工作的机会构建成了相关系数为-1的组合，我担心没人会给我这个时间让我和自己和解。周围的同学倒真是积极向上，一边感叹着自己亚健康的生活一边将书从早上8点读到23点。其实有时候我有点羡慕这种不顾一切的投入。现实与方法论落实在生活的每个角落，为了人生蓝图里的人赢人设花费自己的每一个分分秒秒。可我太懒了，懒到只想做一个旁观者；可我又世故，世故本身让我选择匮乏，满是怀疑与踌躇。

我想这一年唯一真正进步的一点是摆脱了一部分无穷无尽的peer pressure，将目光重新投回自己的身上。我太渴望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擅长什么，在做什么的时候能感到真正的快乐。我想我大概还需要时间，还有被提高的视角，高到能看清was ist es damit gemeint。那天，我看着崔健照片里的眼神，突然想明白了点儿事儿。大约我一直执着于手下与眼前，却一直在重整精神世界上无限地放纵。我一直笃信，节制使人自由，可每每能量耗尽，后面紧接着无穷无尽的一泻千里。我的有条不紊伴随着浪漫的消亡也四散到各处了。

好像是时候该鞭打一下自己了：）

生命又转了一圈。老爹寄给我一大箱子红色的东西，叮嘱我一定在三十儿那天穿上。他们都说本命年会过得格外艰难一些，我私心地希望这份艰难不要完全来自内部的自我消解，让好不容易稍微团结起来的内核四分五裂。我希望我的火能一直燃烧，我希望我能让它一直燃烧，将那些蓝色都烧热，把那些枯叶都烧活，让我们能垫着脚尖踩在这滚烫的大地上跳舞，为这挂满星星的天空起舞。

我时常和他打电话。大概两三周一次，一次打个俩小时。他说我总会omg，每次聊天都有个套路，然后直到某个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我喜欢他，也讨厌他。我习惯他，也厌倦他。我幻想他，他也在我的幻想里幻灭。我喜欢这遥远，同时在内心里害怕，我们真的一直不见。我希望在这太真实的世界里能仍旧保留点纯粹的虚无。这虚无里充满思念、情欲、宽厚、温度、自我安慰和无尽的缠绵。我厌恶美感被无聊消解，天真最终被折磨殆尽。

眼下的路有些看不到头，大约不清楚路的远方在哪里。希望我能朴素的坚持下去，直到找到passion，变得有趣，smart和sharp。思维需要训练，这个不能偷懒。讨厌一事无成的挫败感，追本溯源，探求本质。你需要勇气，勇气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