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铃花开

Bluebells是英国人最爱的花。英国博物学家和作家Stenphen Moss这样写：“没有哪种花能与蓝铃花在英国人心目中的地位相比。就像我们最喜欢的鸟是知更鸟，我们最著名的树是橡树，蓝铃花也成了英国的象征”。传说和象征意义丰富：蓝铃花开，是在召集精灵集会。人们不愿穿过一片开满蓝铃花的草地，因为他们相信精灵也许会把魂魄勾去，再也回不到人间。谁要是竟然听到蓝铃花的声音，此人或她身边最亲的人将命不久矣。蓝铃花意为忠贞，很可能是西方婚礼中新娘要佩戴一样蓝色物品的风俗的缘起。记得济慈的那部传记片《明亮的星》，电影海报上就是一片美到摄人心魂的蓝铃花，范妮的背影，她坐在花丛中读济慈的信。济慈只活了二十六岁，他与范妮两情缱绻，却无缘结合。

蓝铃花并不那么常见。Stephen Moss提到，蓝铃花在全世界的分布有限，仅限于广阔的欧亚大陆的西海岸，受大西洋影响的温和湿润的海洋性气候，最适宜这小小的花朵。全世界一半的蓝铃花都在英国，然而，英国本土的蓝铃花（Hyacinthoides non-scripta）也在受到西班牙蓝铃花（Hyacinthoides hispanica）的威胁，后者繁殖力很强，二者的杂交品种蔓延开来，败坏了英国蓝铃的血统（永久地改变新一代的特征），侵占了它们的大片空间。

四月初以来，几乎每个花园里都有蓝铃花现身了，在我常常闲游的溪畔灌丛，也不时冒出几株，它们在野草丛中的确是突兀的存在。我特意去查了两种蓝铃花的区别，主要区分特征有七点：本土蓝铃花深蓝紫色，鲜有白色（由基因变异所致），西班牙蓝铃花浅蓝或中蓝，白色和粉色常见；本土种的钟形花长而窄，花瓣反折弯翘，纤细秀气，而西班牙种的钟形花圆阔，更像冰淇淋蛋筒，花瓣只是微微反折；本土种的花梗弯曲，向一侧低垂，花儿也成了垂铃，西班牙种花梗却是直立挺拔；本土种的花只开在花梗一侧，西班牙种的花围绕花梗四面都有；本土种气味芳香，西班牙种无香；本土种叶子细窄（0.7-1.6厘米），西班牙种叶子较宽（2-4厘米）；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本土种的花药为乳白色，西班牙种则是淡蓝色。

了解了区分特征以后，我每次经过一丛蓝铃，都要强迫症地俯身蹲下，细细察看一下小花，做个判断方才满足。但是问题又来了，有些品种特征似乎介于二者之间，比如钟形花的圆鼓像是西班牙种，但花瓣反翘又像本土种，或者花色浅淡，花型却是长而窄的钟花，难道我遇到的就是杂交种吗？而我总是没看到花药的颜色。Woodland Trust网站资料提到，城市里所见的蓝铃花大部分都是杂交品种（Hyacinthoides x massartiana），而Plantlife做过调查，每六个阔叶林地中就有一个林地包含杂交蓝铃花或西班牙蓝铃花。

了解越多，就越是惦记林下的本土蓝铃花。距离牛津最近的林地蓝铃花就在市郊的哈考特树木园（Harcourt Arboretum），它是大学植物园的卫星园，林地并不算太古老，最早的一批橡树、椴树和欧洲白蜡树是18、19世纪栽下的，晚近时侯又先后种下14000棵本土树木；但也丰富到足以滋养大量的物种，成为雪花莲、银莲花和蓝铃花这些林下精灵的典型生境。林下蓝铃的花期一般从四月中旬到五月下旬。济慈写过：Sapphire queens of mid-May，五月中旬的蓝宝石女王。在树木园网站上也看到消息，蓝铃花已全面开放，这周末将是最好的时侯。

但我们还是来早了，这两天最低温度又降至零度，阴风阵阵，春寒不输冷冬。头顶乌云密布，太阳迟迟不愿露脸，有时还落几滴小雨。林中清幽宁谧，仅见访客二三。鸣禽啼啭，孔雀尖利的叫声时而划破静谧。有只蓝孔雀一直尾随我们，大概因为我穿了件颜色较艳的外套，总想和我较量，已经开屏几回了，每次我都真心地赞美它。

慢慢地走，等太阳钻出云层，等最美妙的光线降临。两个小时，捕捉到不足一分钟的阳光。而我该如何描述阳光点亮林下蓝紫色花海的那个瞬间？

深蓝紫色

垂铃细长，花瓣反折蜷曲，弯翘得很精致

乳白色的花药是辨认本土蓝铃花的关键特征

阳光照亮林下蓝紫色的花海，只一瞬。

橡树、桦树和山毛榉混生的一片林子

本土种的“白”铃花是基因变异所致，十分少见。

花梗弯弯，蓝铃低垂，花只开在花梗一侧

尾随我们的那只蓝孔雀

完美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