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难，索道更难

这几天在贵州周游，登赤水燕子岩。
说是“燕子岩”，其实是一座山，因为山顶有一块凸出来岩石可以遮风雨，不少燕子前来筑巢。
燕子让石头有了名，石头让山有了名，现在燕子没了，名字还在。
物质终究干不过精神。
时雨，苔藓覆石阶，又有瀑布蒸腾水汽。
然而上山终究容易，目睹耳遇，都是新鲜感。所以走得缓慢，踏实，累又高兴。
人说下山难，就在山腰处搭了索道下山。
索道修造在山涧处。或者叫“鞍部”，总之是两峰之间的低矮所在，高百米。
举目四顾，山峦竦峙，低头一看，乱石狰狞。
这才想起来“居危处，不下顾”。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外国的喜剧电影，两个宝器家伙把车开下悬崖给挂到了树上。
两个人夜里过得平安，因为看不到自己处于危险所在。
白天比晚上难熬，把东西看清楚弄明白不一定是好事情。
脑子里想着危险，眼睛也就只能看到危险了。
根植于脑子里的忧患意识，会把危险非理性地放大，这有利于祖先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防微杜渐。但这也让坐在缆车上的现代人多少有点尴尬。
“这要掉下去，准完。”
“应该不存在挂在树上的可能性吧。”
“要相信老天爷一定舍不得一口气把人才都收走。”
心里想啥，就看到啥。讨论啥，就来啥。
秀美的山水一下子成了危险的所在。心是最快的，再精密的飞行器也飞不过一个念头。
这才理解了佛教的“境由心造，物随心转”。
人生一定有几个瞬间，让你认识到你的主观能动性不足以把握整个人生。
三头六臂，打满鸡血，也抓不住命运的一根毫毛。
山间的一根索道，人类设计的挑战重力的精密机械。
把人抬高了，也让人更慌。
下山难，但走得慢且踏实。步步踩实，不至落空，总是把握了命运。
索道更难，简单便捷，省时省力，却得把命运托付给机器。
当然，这也不是反智，反科技进步，要回到老子的无为和小国寡民里去。
只是我们要注意到高歌猛进的人智进步的反面，在欢呼科技的时候保留一点谨慎。
又或者要多些信任。
信任索道——有形的或者无形的，具体的或者隐喻的，总会忠恳地尽它的本能，把人安稳地送到预设的目的。
也信任地球，凭借我们所认为的引力斥力，同样忠恳地悬在空中，永远的，不会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