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的记忆

一、很多很多的树

小时候，十岁之前，家里是有很多的树的，果树。

老房子后面有一片橘子树，二十多棵，小碗粗。她至今都记得每一棵当年生长的具体位置，虽然如今那地方已是开垦的面目全非。那时最西边有两棵枝桠低矮，小时候会爬上去，坐在橘树上，哼歌，晃腿，等日落，黄昏暖色的光撒下来。

橘树

橘树四季常青，冬天也不会掉叶子。那时候的冬天还会下雪，橘树上每一片叶子都积着薄薄的雪，轻轻地摇一摇，雪就从树上簌簌的下落。橘树叶子上还会有蝉幼虫的壳，干枯的，金灿灿的，牢牢地抓住叶子。书上说，蝉的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黑暗的泥土里度过的，它们蜕化掉这层壳，成为会飞会唱的知了，却只能活一个夏天。

蝉壳

橘树林的西边是一片小小的竹林，外公说里面生长着三种竹，箭竹，慈竹，还有一种她忘了，总之她到现在依然分不清楚。那时竹林里有一条小路，打理的很干净，她会顺着这条小路走，去竹林后面的池塘边看她养的小鱼。但外公外婆总是不希望她去，他们怕她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所以小时候她总偷偷地去。今年寒假里顺着小路又去过一次，小路荒芜了，小鱼不在了，池塘的水有些污浊。她默默地回来，外婆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去池塘边看鱼了，外婆责怪她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跑到那里去，在外婆的眼里，她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小竹林的前面有一小块高地，以前长着两棵枇杷树，很高，需要搭梯子才能摘到上面的枇杷，每次都是外公去摘，她在下面巴巴的望着。结的枇杷不大，肉瓤薄，核却特别大，她不喜欢吃，只是喜欢它们黄澄澄的颜色，好看，和美术课书本上齐白石先生画里的一模一样。

齐白石的枇杷

那一小块高地上还有一棵石榴树。那时咪咪还在，它最喜欢在石榴树下的草地上晒太阳，她也陪着它晒，听它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惬意的声音。石榴她不怎么爱，倒是喜欢石榴的花，红艳艳的，形状也好看，落的遍地都是。

石榴花

本来在高地下方还有一株葡萄树，搭着简单的架子。但是葡萄树是最早消失的，所以对它的记忆浅之又浅，少之又少，只依稀记得它结的葡萄是青绿色，水汪汪的。后来家里又买过葡萄树苗，但没有种成功。那个时候她是特别想要一个葡萄架子的，因为相信能听见牛郎织女的声音。

还有一丛樱桃树，不知是什么品种，只能长到一米多高，外公外婆叫它们海樱桃树。母亲说这是她小时候的记忆：她小时候海樱桃结的最盛，成熟的海樱桃小拇指头大小，红的发紫，玛瑙一般。她也吃过，只不过听过母亲的话后总觉得这丛海樱桃已经过了盛年，它们最美好的果子都是在母亲年轻的时候生长的。

樱桃

那时老房子的前后各有一棵梨树，笔直的，有点高。但是很奇怪，屋后的梨树从来不结果，屋前的梨树也只结两三个小小的果。还好她最不喜欢吃梨，所以也从来不期待。不过它俩虽不怎么结果，每年春天里花却开的特别盛，大朵大朵的，洁白如雪，所以岑参写雪的时候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梨花美，但她却不能闻它的气味，有次折了一枝梨花嗅了嗅，真是差点晕过去了。

梨花

苹果花嗅起来就好多了。那时的菜园里有一棵苹果树，长的有些倾斜。苹果花是淡淡的粉色，远看近赏都是极美的。只可惜南方不适合苹果的生长，结的果都不太大，而且果肉不紧实。是与“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一样的道理吧。

苹果花

还有四棵特别高大的李子树。其中两棵俗称麦李，另外两棵俗称洋李。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写的这两个名称，反正用家乡话念起来是这个音。去百度了一下李子的种类，可能麦李是羌脆李，洋李是脆红李。李花是白色的小花，满树满枝桠地绽放，是眼睛能看到的热闹。那时觉得春天里如果缺少李花，似乎是不完满的春天的。李子树是儿时结果最盛的，正夏天的时候成熟，记得有一次她带着表弟，用长棍去打李子，不小心被蜜蜂蛰了，第一次疼的忍不住叫出声来。一直到她上初中的时候，那两棵洋李树都还在，补课回来外公已经把李子摘好了装在篮子里，专门给她留着。

李花

羌脆李

脆红李

最后就是桃树了。家里的三棵桃树都是外公自己嫁接的。桃花是比苹果花更深浓一些的粉色。对于桃树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和感情，可能是如今家中还尚存桃树，可能是每年桃子都多的吃不完，虽然她已经好几年没吃到自己家的桃了。

桃

应该还有一棵杏树，长在公路旁边，谁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但她是看着它长大的，没过几年，它就蹭蹭蹭的长到三四米高，果真是没人疼的野孩子最顽强。春天里它也开一树粉白色的花儿，夏天结很多小小的杏儿。后来外公说要把它砍掉，她不允许，因为她是看着这个“野孩子”长大的啊，是有感情的。可是最后外公还是把它砍掉了，她放学回来看到杏树只剩下一个矮矮的树桩，说不出的落寞。

杏花

回忆了这么多树，而这么多树都已经不在了。现在家里只剩一棵柚子树，一棵栗子树，一棵桃树，两棵桂花树，它们都是最近这些年来到她家的，而她这些年待在家中的时日很少，所以对这几棵树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二、很多很多的花

一直觉得“花园”是一种特别美好的存在。想起它，就会联想到色彩、芬芳，还有阳光。

记忆里的花园是属于她和母亲的。那时的母亲会和她一起栽花，告诉她这种花叫什么名字，那种花又叫什么名字。（可她在准备写下这些文字时，她花了些时间去百度那些花的学名，因为很多只是家乡本土的俗称）。

她觉得很难写下去了，只能一一罗列。因为关于这个早已消失的花园，能回忆起来的故事甚至是片段都太少太少了，时间太久远了。所以这也是她想把仅存的这点记忆写下来的原因，她害怕，再过一年两年，她就什么都记不起来，她甚至会死去，所有的所有都会无声消失殆尽。

石竹，她们那里称它为竹叶青，可能是它的叶子像小竹叶。那时候养着两盆石竹，一盆开鲜红色的花，一盆开粉红色的花。记忆中一年四季都开花，只是夏天的时候开的最盛，几十朵簇拥在一起。那时候她是最宝贝这两盆花的，说不出为什么。四岁那年夏天，来了个走村串户专门给人照相的人，外婆顺手掐了一枝鲜红色的石竹让她拿着，呆呆地照了一张，永远定格在那里，那个四岁的小女孩，圆圆的脸，一点都没笑，手里拿着那枝红色石竹。后来的她每次看这照片都会笑，会猜测这个小女孩当时脑子里想着什么，有没有烦恼，有没有忧愁。

石竹

蜀葵，很美的名字，但她家乡叫它端阳花，可能是它的花期在端午节前后。蜀葵可以长到一两米高，那时小小的她如果想要摘它的花朵，必须得踩着凳子。摘下蜀葵的一片花瓣，再轻轻地撕下这花瓣底端的一层薄膜，花瓣底端就会变得很有黏性，儿时的她总会把花瓣贴在鼻子上，假装公鸡鸣叫。

蜀葵

还有一种小端阳花，开的花不是端阳花的玫红色，是紫红色的，而且比端阳花的花朵要小，它真正的名字应该是锦葵。

锦葵

一直以为家里曾经养过芍药花，但现在才发现那不是芍药，只是家乡的说法而已，她想，或许是这花的根是像苕（即薯）那样的块根，苕与芍同音，所以才有这种说法吧。其实养的是大丽花。这大丽花一生长就长成一大丛，开粉白色或者红色的花，圆圆的花朵，花瓣排列很整理，不知道是属于大丽花的哪一种花型。

大丽花

同样长成一大丛的还有菊花，应该是一种亳菊，只开大朵的明黄色的花儿。每次刮风下雨后，这丛菊花就东倒西歪，花朵儿低垂着好似有千斤重。后来学诗，有一句“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她脑海里总会浮现起家里生长的菊花。

菊

唐菖蒲，是她的母亲从一个民间医生家里弄回家养的，那个人说这叫黄大蒜，因为它的根是黄色的，而形状与大蒜一样。黄大蒜，那时就觉得这名字可真难听啊，可它开的花儿却是那么漂亮，粉红色，嫩嫩的样子。

唐菖蒲

还有华凤仙，又叫指甲花，开白色、红色、粉色的花儿，据说把花瓣捣碎了敷在指甲上可以给指甲染色，但她一次也没试过。她喜欢做的事情是捏凤仙花凋谢后快要成熟的球形种子，很有弹性，轻轻一捏就爆破。

指甲花

胭脂花，百度时很疑惑为什么又叫紫茉莉，明明没有紫色，只有黄色和红色的胭脂花。小时候会把胭脂花黑色的种子砸破，掏出里面的白色粉末晒干，然后存着，时至今日她也弄不明白那时这样做的意义。

胭脂花

后来她还从发小家弄了好几种花，有朱顶红，至今好像还顽强生长着；有百日菊，她们叫它十样锦，据说它会开十种颜色的花，可是她的却只开红色；有太阳花，小小的一株，开红色或黄色的花儿，只在太阳照耀下开放；有金手指，软软的刺，记得她把它养在一个小小的杯子里。

朱顶红

百日菊

太阳花

金手指

还有鸡冠花，韭兰，百合，美人蕉，彼岸花，仙人掌。实在是觉得没有文字可描述的了。

还是来说一下吧。鸡冠花她不太喜欢，花上总喜欢爬满小虫子。韭兰，母亲就称之为兰草，有粉色和白色两种，开粉色花的叶片宽薄，开白色花的叶片窄而厚，韭兰也是一种很顽强的花。百合是野百合，从山上移植到花园里的，但是依然很美。美人蕉表哥家以前种的很多，她家只种了一阵子因为繁殖的太快了，仙人掌也是，母亲怕它的刺伤着她，养了一阵子就毁了。彼岸花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曼朱沙华，但她们那边叫它老鸦花，说它是不吉利的，她却喜欢，因为真的很美很精致。

鸡冠花

野百合

粉、白韭兰

美人蕉

彼岸花

仙人掌

越写越寡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