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老式的木质结构房子。
四层，每层住一户人家，隔音极差，二楼掉落碗筷的声音在四楼听得也异常清晰。
楼道里堆满各家的杂物，上下楼都需要开灯，从一楼至四楼一共四个灯。由于上世纪的建筑问题，基本没有人家安装了脱排油烟机。
午饭晚饭的时候，楼道里烟雾缭绕，偶尔有烧焦的味道徘徊在空气中而不散去。
在这一年最冷的时候住进了这栋房子的四楼。
24平方米，自带一个不能用的小阁楼，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厨房，洗澡的时候因为水压不够大总是忽冷忽热的水温。
初搬进去的时候，三楼住着一位92岁的老人。
他家的大门一直开着，每次上下楼的时候他总会慢慢踱出来，叫住你。
“我姓沈，今年92岁了，你叫什么啊？”
“哦，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每一次，都会被喊住，重复相同的对话。
92岁的老人每天午饭的时候会有一个外地的阿姨来给他烧饭，一直重复着同一种油烟味。
到了晚上，整栋楼都安静了的时候，老人家里会响起电视机的声音，声音太大了，以致于四楼的地板也会随着声波有轻微的振幅。
后来会看到有两个中年男女频繁地出入，听他们介绍，是老人的儿子女儿。
来只来一会儿，说的主题在透风的门板里被听的一清二楚。
要卖房子，毕竟这是套学区房。
再后来有次被叫住。
“我姓沈，今年92岁了，你叫什么啊？”
“我三月底就要走了，这里的房子我儿子要卖了。”
四月份的时候，晚上再也听不到楼下看电视的声音，夜变得极其安静。
二楼住着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外孙女。
很少看到他们的女儿或者女婿上门，传来的声音一直掺杂着小朋友的奶音。
“宝宝，穿这个衣服。”
“宝宝来，吃这个。”
“宝宝，这个不能，那个不要……”
每次算起水费的时候，二楼的阿姨锱铢必较，从不肯多收一分钱。
二楼的房间维持着这栋建筑最开始的样子，没有改动分毫。在房门口狭窄的区域里搭了一个小灶台用来蒸煮，但是炒菜的时候还是需要去一楼已经被荒废的公共厨房。
他们一直会烧焦东西。
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因为煤气味太重，还报了燃气公司。
检修的师傅一楼楼查看，最后发现二楼的煤气管子严重老化了。
“换根管子多少钱？”
“80块一根管子。”
“那么贵啊，50一根不行吗？”
人命关天，那个时候真想下去代他们把管子钱出了。
但是东西仍然每天都在烧焦，渐渐也习惯了楼道里飘散的焦味。人都是依赖性动物，习惯了竟也没有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惶恐。
再后来二楼和新住进来的三楼大吵一架。
为的也不过是，三楼想要在楼道里装个自己的水兜，而二楼觉得会漏水下来，建议最好不要装。
10分钟前还一团和气的新邻里，转眼就吵得不可开交。
去居委，要报警，没有一方肯善罢甘休。
突然很怀念有沈阿爷在的日子。
上海房价又开始涨了。
感觉房东也盘算着要把这套学区房卖了。
正好，下一个寒冷的冬天，也是要搬离这里了。
                                                                               -2016.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