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夏天

今天的夏天，认真想一想和别的夏天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自从离开学校，没有了暑假也就没有了夏天。如果非要讲出一件不同的事，那就是6月以来，我看书的效率直线下降。5月开始就在策划去台湾，就如两年前没有成行一样，这次也是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延后，好在6月下旬终于成行。在加上6月我的工作非常忙碌，中间还搬了个家，因此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中断了阅读。其实时间也不是没有，中间自己搬家有将近两个星期每天2小时往返的公交，但那时候怎样也提不起看书的兴致。就这样，等到从台湾回来，7月开始更加忙碌，每天都想着我今天不加班就回家好好做饭看书，然而事实是每天回家将近9点就什么也不想做了。
有天也是加班回家，从地铁走回家的路上洒满了掉落的洋槐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北京的夏天还有洋槐花，但是那清香的味道飘入鼻中，淡淡的香味有家乡的味道。今年北京的七月多雨。19日和20日连着两天下了40多个小时的雨，真是罕见。想起小时候，那时候的我还对神灵存着极大的敬畏，而且觉得神灵格外地青睐我。原因是，南方的夏天也多雨，多雨的季节虽然不会连续下雨，但也是下一会停一会，能这样连续好多天。多雨的季节通常是夏天，这是小学生无所事事的季节，下雨又不能出去找小朋友玩，于是我很大的乐趣就是趴在家门口看下雨。看雨的同时想考验神灵是否真的神通广大，考验的方式就是看他们能否听见我在心里说的话。我在心里默念“请把雨再下大一点”，或者“请把雨再下小一点”。结论是神明真的能听见我讲话，因为每次我发出指令，雨真的会随之或大或小，虽然现在想想或许其实根本没什么变化，只是年幼的我愿意这么相信，但是不管怎样，那时的我是快乐的。
小时候关于雨的记忆非常多。大人们总是怕雨的，但对小孩子而言下雨是乐趣。北京其实不太常下雨，偶尔下小雨的时候我会非常开心。有时候午休出了办公楼去吃饭，天下着毛毛雨，同事们都快步走，只有我愿意慢悠悠。跟他们讲起我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叫“跑毛毛雨”，就是下起毛毛雨的时候，小朋友们就大致排成一圈，在操场上或者什么固定的地方跑圈圈，一遍跑一边念“跑毛毛雨咯”，或者只是咯咯笑也行。同事们都是北方人，也都一致觉得这个游戏很神奇。
除了小雨以外，大雨的记忆也是不少的。南方的大雨多是阵雨，短时间内降雨量很大。记得小时候一次下大雨，雨点突然铺天盖地而来，开始的一阵打起了地上的热浪，雨点落在地上有一元硬币那么大，地上的灰尘都被雨点激起后，后来的雨点落在地上就冒起了泡泡。片刻之间，地面已经完全打湿掉，肉眼看去，雨点连成了线，没有尽头地从天上坠落下来。我还是趴在家门口，望着屋檐下的木桶迅速接满了水。那时候家里还没有自来水，下雨的时候总会在屋檐下放上几只木桶，接来的雨水总会用来做点什么。今年春节，家里难得下了场大雪，回家爸爸兴奋地告诉我他存了好多的雪水，说别人告诉他用雪水浇地能长出特别好的蔬菜，虽然我并不怎么相信，但也觉得这样的爸爸很可爱。下这场大雨的时候，爸爸没在家，我很担心他，所以趴在家门口望着屋檐下的木桶也望着院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爸爸披着蓑衣打着赤脚出现在了院子里，我其实已经不记得爸爸那时候的样子，只记得他淌水的脚。其实那个时候的乡里人，下雨的时候一般不会直接回家，而是去就近的邻居家躲雨，碰上躲雨的人多，或许就摆起了龙门阵，或许就打起了麻将。重庆人民的下雨天是打麻将的天。
另外一个下大雨的夏天，是大学的一次暑假。我放假回家找小伙伴玩，本来讲好是在汪汪家里集合，但是下起了大雨。那场大雨也是下了很久很久，我们困在家里打了两天的麻将，阿姨也加入了我们，晚上的时候说就在一个屋子里睡，结果肖洒不愿意，说我们都是女生他不好意思，我们讲我们女生都不觉得有什么你干嘛还扭扭捏捏。后来已经不记得他那天有回家还是没有回家了。雨停了之后，我们出门坐过江索道，发现自己离江面出奇地近，近得似乎可以伸手触摸。江边有几层路，下面的两层都被江水漫过，以往摆着大排档的地方飘着些许垃圾，原来的路边绿化树都被江水淹没到了树冠，漫漫的江面上就这么直直地长着一排只有树冠的树。变宽了好多米的江边一溜排着好多拿着渔网的人，好像在江里捞着什么，但是看起来少有收获。
最近在豆瓣上看了一篇友邻的日志，讲到他们那里的洪水，说他们那管洪水叫发大水。其实我家里也称发大水。有一年夏天，一场大雨酝酿了很多天，接着好几天都是乌云低沉却没有下雨的天气，直到有一天傍晚，家里忽然来了很多大的飞蛾，我抓了一只来看，发现它们是黑色的，身材纤细。大飞蛾在家里成群飞来飞去，奶奶说这叫“扑水娥”，用重庆话讲是“扑水娃”，它们在发大水的前夕出现，大水来了之后就会不见。那天夜里和第二天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村里的大小池塘和小河都满得溢了出来，而这些大飞蛾果然不见了，也不知它们去了哪里。雨停之后，家里的院子里来了一只螃蟹，是偏泥土的颜色，不同于和小伙伴们去小河沟里搬开石头取出来的深褐色的螃蟹。奶奶说这是山里的螃蟹，发大水之后有些山体被冲垮了它们就出来了。
其实并没有多少美好的事情发生在下雨天，但每个下雨天的心情都很清晰，能够回忆起来的都是美好的情感。除了下雨的夏天，也是有炎热的夏天。有一年夏天太热，再加上大旱，多放了半个月的暑假，那之后每个暑假都默默盼着能再有一次这样的夏天。
今年家里的夏天也很热，爸爸说很少下雨，就算下了雨也很热。难得爸爸这个夏天在家，却没有能够在家陪他，心里很是遗憾。昨天爸爸打来电话，聊家常聊得刚刚起劲，爸爸说他手机快没电了下次聊，本来觉得有些讪讪的，忽然想起也是一个夏天，也是和爸爸讲电话，也是讲到一半，爸爸忽然说，不跟你讲了哦，我的雪糕快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