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女超人

        假如我从来没到过这个世界，不曾经历之后的林林总总，从未遇见她。也许我不会知道，世上真的有女超人的存在。
          她时常对我说吃亏是福，善待他人。即便她善待的每个人里，只有一两个人会回赠她一个微笑。
          某天闲来无事坐在沙发上听她絮絮叨叨地唠叨往事儿，突然说到我眼角的伤疤，“还不是谁家那个傻孩子拿个炒菜勺扣你眼睛上的…那会儿我忙，你自己像个猴子似的到处和那些男孩儿玩儿。玩儿的好好的，就打起来了…你那天眼角流着血回家的时候，把我气的就想找他他妈说理去。”多年后回忆起来，她依旧一副愧疚的样子，觉得小时候工作太忙没照顾好我们姐妹俩。她给数不清的人包扎缝合过伤口，却对这点疤痕刻骨铭心。
          我理解她的苦衷，所以在她说出更多让她愧疚心酸的往事之前及时插嘴制止了她的回忆。“就当初打我那个男的，比我大一岁还比我低两届。所以这充分证明，打的过架的智商低…”语气里慢慢的鄙夷，连我自己都被自己臭不要脸的的精神感动了。她哈哈大笑，终于从往事中挣扎出来。
         高考那年，她手术住院。正月初五被学校强行逼迫补课的那几天，她正在医院里仔细坐着各项检查。我没法儿否认母女连心这种科学解释不了的情感联系，她不想打扰我学习告诉家里人别告诉我具体手术时间，免得我胡思乱想。但她手术那天，我一整天神游不在状态，我感觉到了，但没问。就像她期待的那样，她不说，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学校元宵节放假，我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的时候，外公说让我直接去医院。我对医院不陌生，从小到大，似乎都习惯了里面弥漫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至于重症监护室，更不陌生。几年前大妈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躺在里面的时候，我头一次感到生命的脆弱，那种与死亡正面相逢，擦肩而过的感觉，真的很难表达得清晰明了。
         只是当做足了所有的心理准备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朝里眺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是，我知道，她不想看到我难过，所以我死命咬住嘴唇抬头看天空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全是病床上苍白无助的她，还有门外脊背早已佝偻的外公。
         舅舅进去帮忙的时候问医生我可不可以进去。我想那时候舅舅是想让我站在旁边告诉她：我很好，让她安心手术，好好养病。得到医生的许可后我进门，慢慢靠近做完手术不久的她。身上插着各种导管，四周各种电子仪器跳跃闪动，面无血色的她躺在这一大堆冰冷机器包围的病床上……我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当命运把这一张张画卷残酷无情地在我眼前展开时，心里依旧“咯噔”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一张嘴，泪就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怕，怕她看到我的眼泪，怕她担心，怕她多想。
          插着氧气罐的她嘴唇一张一合，每动一下，就会扯到干瘪的嘴唇。旁边的护士看不下去了，拿过来两根沾过水的棉签在她嘴唇上擦了擦。医生把我赶走之前，我看出了虚弱的她想说的话：没事儿。
          我没哭，真的没哭。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脑海中反复涌现出她躺在病床上，努力想安抚我的样子。
          第二天在学校接到她的电话，声音依旧虚弱，但比昨天强很多。她说她没事儿了，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别担心家里，好好学习。当初她这么对我讲。
         之后时光辗转，她慢慢好转，我默默坚守。
          我一直把她当成我最后的港湾，每次飞累的时候就会想起过往的林林总总，大事儿小事儿，似乎有了她，天大的事儿都不算大。
         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慢慢缩小成为鸟，而我则渐渐长大成为湾。终究有一天，我会成为她的依靠，而她，永远是我心里无所不能的女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