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婚礼背后的父母

写在前面，标题中的简陋没有恶意。
身边的同龄人都到了适婚年龄，参加婚礼变得稀松平常。在我印象中，再怎么简单的婚礼都是bling bling的，有歌声，有欢笑声，有煽情的主持人。
前两年，我在南京的旧同事R邀请我参加她在常州举行的婚礼。虽然感情很好，但是工作的忙碌让我有些为难。
“来吧。我邀请了现在和以前的同事、同学，没有一个有时间来。路途远，我老家那边的亲戚几乎都不来，这样的话我这边都没什么人。”
对话间我感觉到一丝萧条，于是毅然请假赶过去。到了常州，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出租车才到办婚礼的酒店。
R领我去房间，告诉我老公家里不方便，这些天都住在酒店，迎亲那些步骤就省去了。
习惯了扬中有些麻烦的婚礼，我一时间有些惊讶。我不是个守旧的人，但完全没有传统风俗的参与，怎么都有些怪怪的。
在房间我看到了R的婚纱礼服。R怀孕了，礼服款式有限制，但看上去实在和隆重精致搭不上边。
R的父母都很冷静的样子，安安静静，感觉不到明显的喜气。他们从安徽赶来，也住在酒店里。
接下来，我就不像一个参加婚礼的宾客了，像娘家人一样帮着R跑上跑下，拿东西送东西。没有娘家的伴娘围绕身边，R的妈妈有些抱歉地说，孩子，麻烦你了。我摇摇手，不麻烦，我很乐意。
夜里，R去查看明天要用的婚礼厅布置得怎么样，我终于看到了她即将穿上婚纱的舞台，心中错愕，面上不动声色。
褶皱明显的湖蓝色帷幔，颜色不搭、看上去脏兮兮的假花束东倒西歪，红地毯颜色不正，很不平整。没有追光灯，没有花架，像是随便挂上装饰就了事了。
R的父母在南京给R买了房子，就为了她在南京工作有地方住。我印象中R的家庭是不错的，眼前的一切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R的父母不喜欢湖蓝色，觉得不够喜庆，要求换成大红色。婚庆公司的人要求加钱，否则死也不干。争执间我才知道，谈好的价钱里该包括的东西，很多都没给。话不投机，婚庆的人表示要离场，正在挂花的工作人员也甩手不干了。
R的父母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很有涵养，不会吵架，气得只重复说一句“你们怎么这个样子。”
这事不了了之。
R为了招待我，请我出去吃饭，顺便逛一下夜市。
R和老公走在一起，我和R的妈妈走在一起，R的爸爸跟在后面。自然而然地，我和R的妈妈挽起了手，尽管我们完全不熟悉。
“R不听话啊，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瞎搞。”她问起我的工作，对我安稳的生活状态很是赞同，叹息着摇摇头说这句话。
R的妈妈是体制内人员，气质温婉，穿着打扮严谨朴素。R的爸爸是个儒雅的男人，脾气十分好，走起路来都是磊落优雅的样子。和妻子的健谈不同，他几乎一直沉默着。
“可是怎么办呢？是她想的，我们就支持。”R的妈妈眼中泛泪，看着前方女儿的背影，再多的不满和遗憾都压在心底。
这些话我没和R说过。面对我的时候，R的妈妈神色有些忧伤，面对R的时候，却永远是慈祥温柔的，柔声细语地安慰和鼓励她。我不能做个破坏者。
一夜过去，第二天将近十点，跟妆师才来。我一看，就是个小姑娘，脸上的妆看着有点马虎，看上去不太有经验的样子。弄发型的时候，她一拍大腿，哎呀，U型夹忘了带。于是等待别人送过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就来不及了。酒店的厅时间是说定的，过了时间谁还理你婚礼有没有结束？
化妆过程中，R的妈妈在一旁看着，不时帮R整理头发和衣服。R的爸爸眼眶红红地站在房间外面，实在忍不住就转身到拐角用西装袖子抹眼泪。
跟拍师到了，要拍一段婚礼前的花絮。拍父母说话时，R的爸爸不见了。大家到处找。我到房间外面的拐角去，看到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子那痛哭不已。他太舍不得女儿了。他的小公主啊，本来就不舍得嫁出去，何况如此冷清地嫁？
好不容易打扮好，终于到厅里，简单而迅速地完成了婚礼步骤。厅里全是男方老家赶来的亲戚，吃完就忙着满场打包和收酒，然后又迅速地离开，赶车回去。
R的爸爸全程在哭，相比男方家长的冷静欢喜，这冲击实在太强烈，我也跟着捂嘴哭了。
R的母亲全程看着自己的女儿，几乎没拿起过筷子。
还没完全清场的时候，新郎就要走了。他有一大堆货等着打包发送。好像刚才那场短暂的婚礼只是一个意外的插曲。
当然，R的婚姻生活是幸福的，总算没有辜负父母的默默的退让。
整个过程R无暇仔细顾及父母的情绪，我却深深地感受着他们深沉的爱。看得出来，他们原本是想让女儿风光出嫁的，至少不会是这样简陋而冷清的婚礼。他们不想要这样的婚礼，却不忍心影响R一丝一毫，尽最大努力给她微笑和拥抱。
这就是永远站在我们背后的父母。所以，别忘了转过身去，好好地拥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