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谈论……

        爱因斯坦是科学家，也是教育工作者。由于广泛的声誉，他常需要通过写信的方式和这个世界沟通。有一回，为了向小朋友说明人为何是种动物，他说，我们不应该问什么是动物，而应该问我们称之为动物的是什么，比如动物要吸收营养、繁衍后代，动物能独立行走，且历经生长和死亡，以此我们来判断人是不是一种动物。
        有段时间，我感兴趣的问题是“什么是为什么”，如果按这位老人所建议的，我的问题应该是“当我们在问为什么，我们所指的是什么”。这种表述方式也接近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以及小说家雷蒙德的“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在大部分时候，我们好奇某种现象的出现，本质上是希望把这类现象和我们所知道的其他现象、机制以某种方式联系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会带出另外一些判断——如果这些判断可验证，我们往往会说这个过程是科学的。为什么天空是蓝的？为什么大象不长毛？为什么冷的时候会哆嗦？
        有天晚上，我发现书桌上的纸巾的一角在小范围的振动，我的“为什么”就来了。起初我以为是有阵风，所以我降低了呼吸的频率，并且注意到门是闭着的，结果它还是在动。然后，我注意到纸旁边放着手机，手机处于免提状态，我突然意识到我正在听一场电话会。于是，我可以相当有把握地判断，是手机里传出的声波导致了纸的振动（为了让这个结论更坚实，我只需把电话挂掉）。“为什么”的提出和消解只有短短数秒，提出是因为在我所见的大多状态下，纸应保持静止状态，消解是因为声音始于振动，声波可在空气中传递，这些既是我们的观察，也是我们早年就知道的规律。
        古人如果穿越到今天的都市，他的“为什么”也将一同穿越而来。
        在许多情况下，回答“为什么”有多种版本。这取决于我们希望把现象、机制在多大范围关联起来。小明为什么迟到了？因为他的闹钟坏了。这是个大多数情况下已经足够的解释。当然，我们或许还会发现闹钟坏的原因是，他昨晚不小心把闹钟摔地上了。我们也可以依据这个事实来推断小明迟到“本质上”是因为他太粗心，不然他就会检查一个摔过的闹钟是否还能工作。当我们选择了第二个解释，我们不仅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实，而且还关联了小明的特点，甚至我们还能通过这个解释对未来的事件做预判。
        这种“为什么”的追溯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如果我们再追问小明为什么把闹钟摔坏了，我们发现他是在写字时，胳膊不小心碰到了闹钟。我们一般不说他迟到是因为昨晚在写字，这种随机性难以帮助我们理解或预测任何现象。
        有时，我们也用“为什么”来表达某种情绪，达到特定目的。比如我们质问“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了”，我们要么希望能通过质问来施加压力，要么希望能从他/她的解释当中找到应对之道。小孩子问，“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玩”，也有类似的诉求。
        还有些时候，问“为什么”根本没有答案，甚至只是我们思维混乱的表现。一般我们不问为什么苹果不能骑在大象的脖子上，不问为什么二郎神打不赢镇关西，不问为什么冰块开心的时候也要流眼泪。
        下次当我们问“为什么”，我们最好同时问想得到的是什么，我们有哪些已知量，未知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