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

从26号在武汉得到外公突然晕倒病危的消息到今天有12天了，将近两个星期。
那天还在武汉想着是不是该收拾行李了，该跟几个“病友”告别了，结果就是这么个消息在我脑子里一声炸雷：“不应该啊，怎么会呢，四月那会还好好的，怎么人说病危就病危了。四月的时候还一块出去玩呢，到处逛啊拍照啊爬楼梯走盘山路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这才两个月，怎么会这么突然，平日里一直都挺精神的，这回是怎么了。老天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28号晚上回来，卸了东西直奔医院。看到重症监护室，看到那三四个人守在门口，开始讨论怎么救人。从那时起，开始看人间百态，有丑嘴脸有热心肠，有同事情面有子女谈不拢，有现任撒手不管有孩子火急火燎寸步不离痛心疾首两难抉择，我不想详述，没必要扒开了给人看黑的，大家已经够不容易够挣扎了，没必要再把剩下的希望再抹黑，还好现在有些泪还是真的，几天前儿女们的决定和努力也都做不得假。我还记得还没回来前我妈跟我说了句话：“我可能要成孤儿了。”我是真的当时就噎住在那，回了她一句：“你还有我。”但是我知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这世界虽说是谁的不缺，可自己的爸就那一个人，没了就是没了，谁也替不了。
人生是什么呢？我三不五时的问自己，每次的答案都不一样。现在觉得生活是透明的，可以有悲有喜有各种颜色，但本质上还是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因为每一天对于我们而言只是日常，是周而复始的一环，今天上班是在延续昨天的日程，今年的相聚是在延续去年的约定。我们都以为太阳会照常升起，日子该遵循昨天的惯例，昨天见到的人今天还会见到，去年一个桌子上吃饭的亲戚今年还会继续谈笑。事实真的不是这样，那些看似透明没有变化的寻常里不知道哪个瞬间就起了微妙的反应，等自己回过味的时候，透明的就成了染血的红无望的黒，自己以为的日常惯例竟一下子成了平安顺遂的幸福生活，猛然发现自己失去的竟是何等珍贵，为时已晚，是否会追悔莫及？
会吗？会追悔什么呢，是自己当初暴跳如雷的态度，还是在日常里缺失的该有的关怀，又或者是没能满足那人的心愿，结果就在下回和下一个下回之后没了着落，人走了心也跟着空了。
不过可悲之处就在这里。离去的哀伤冲淡了平日里不可调和矛盾的尖锐性，放大了离开的人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痛苦后悔不舍这些情绪一股脑的泄洪般涌来，与自己矛盾冲突的那个人不在了，又怎么还能有与之相关的所有纠结，只有悼亡的哀伤。可但凡回到日常，该吵的还是吵。离开并没有解决矛盾，只是没有了矛盾的对象。所以日常里我们不会改变，依旧会循着昨天的轨迹延续上次没吵完的架，这种循环的日常是恒久的自我无意识选择，在固有矛盾的配合下我们表达和行为的模式也是固有的。那些公益广告里喊的常回家看看不要让家人感觉孤单，通常就只能是台词，悲哀的讲句真话就是，在有不可调和矛盾的前提下所有呼吁关怀的话都只是口号，没有人会因此改变。
别奢望自己一觉醒来就突然顿悟成了三好模范孝顺子女，只守住一点就好：当下的选择我问心无愧。说实话，我觉得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