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在时光里的沙（四）

Four
       日子就像乘坐了滑翔翼，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无知无觉，或者说是我们太后知后觉。
       依旧是灰色的天，灰色的我们，和灰色的世界，演绎着灰色的主旋律。唯一不同的是漫天的雪精灵开始在这个失去色彩的世界欢快地舞蹈。
       可惜铺天盖地的美也无法点亮我们心中的阴霾，心里堆着厚厚的积雪，化不开、抚不去，沉重的负担已经融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深刻在我们记忆的隧道中，流淌在青春奔腾的血液里，又何谈让它离去。
       雪静静的下了一整夜，一早拉开窗帘的时候，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满天满地的白，屋顶、树枝、水泥地、视线所及似乎这天这地只剩银白一片，空渺的世界静得让人不忍去亵渎，一尘不染这般干净的景象似乎不应出现在这尘世般。
      口里塞了片面包，拎着书包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外奔去，深怕下一刻就错过了这片净土。
      像许城这样的南方城市已经很久没有飘过雪了。记得上次还是在三年前，那时初三，我和若琳欢快地打着伞在街道上肆意的奔跑，戴着手套，不时将手伸出伞外接住那片片飘零的雪花，旋转着、欢笑着、尖叫着、无拘无束。两个疯丫头就这样在雪里整整呆了两个小时才恋恋不舍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想想那时的自己，很快乐，有三五知己，整天就知道没心没肺的疯玩，从不为以后的事情瞎操心。
       大踏步奔到米艾家，猛敲了阵窗户玻璃。很快窗开了，她冒出个头来，“怎么这么早啊！”
       “嗯，外面雪积得很厚，我想去学校操场上，快点吧！”
       “好吧，你这个疯子，等我下。”她不屑的白了眼，关上了窗。
       学校里很安静，更确切的说是一种寂寥，缺少了生机和活力的颓败和落寞。没有了学生的气息它也孤独了吧。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早来到学校，我想米艾应该也是的吧！
       她慢慢走在我后面，一路无话。是啊，这样美妙的情境怎么舍得用庸俗的言语去玷污呢。转身回望来时的路，一双双足迹清晰的烙印在纯白的雪地上，似盛开的雪莲铺在我们走过的路上。
       这里只有我们俩，空旷而悠远，吸进肺里的气息似乎也因为这样的沉默更加清冷。
       这是很久以来难得的宁静，正过身，很认真的看着米艾，“你喜欢过人么？”
       她愕然的望着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啊！”
       我眯起眼，对她笑，“没什么啊，只是突然好奇，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女生会喜欢怎么样的男生。”
       “我怎么啦？”看她的样子好像还是很莫名。
       “你倒是说有还是没有啊？”
       不顾她的错愕。我真的很想知道，像她这样单纯得像个孩子的女孩会不会也有小小的叛逆，会在心里偷偷藏一个人！
      答案是让我失望的，因为她毫不犹豫地摇头，根本就没有任何挣扎或是丝毫迟疑。
      那天我们就这样呆呆的站在操场上，在梦幻般的国度里思量着自己的心事，直到日渐高照。
       百年传承，百年沧桑，风风雨雨里历经千锤百炼，世世代代后永享浮梦百态。
       拜校庆所赐，我们额外多出了一日奢侈的假期。
       班里的人都跑出去凑热闹了，那些汽车爱好者们则争相奔走去参观往届校友开来的小型车展了。
       不知道我们这所高中出去的人，会有多少开得起宝马，又有多少开得起宾利呢！突然觉得自己真俗，怎么就用车子去衡量起一个人的成就来了呢！一个人自己觉得内心快乐和满足不就够了么，非得用金钱来填充空虚的心么！那也算有为？或许吧，世人的眼光总是狭隘的，看到的总是表面那些光鲜和亮丽，又有谁愿意去想更多、更深呢？
太阳天或下雨天
人挤人的咖啡店
找一个能想你舒服的角落
看着情人肩靠肩
慢慢转开我视线
有个女孩让我好想念
我的心
已经
飞到这个城市的另一边
想看着你
我爱的脸
把心里的感情都对你说
那马路上天天都在塞
而每个人天天都在忍耐
没有你日子很黑白
原来这样就是恋爱
我想要你在我身边
分享生命中的一切
我想天天说
天天说
天天对你说我有多爱你
       这是我第一次听米艾唱歌，很空灵的声音，穿透层层阻隔，似乎能直达你的心灵。
       懒懒的趴在靠窗的桌子上，用手挡住微弱却依旧刺眼的阳光，金色的光线穿过指缝投射在脸颊上，有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像是爱人的轻抚。
       “这是什么歌？没听过。”
       “是陶喆的天天，我一直很喜欢。”米艾笑得灿烂，粉粉的脸颊透着水晕般的光泽，让人恨不得掐一把看看是不是真能掐出水来。
       “很好听，特别是你唱的时候，虽然没听过原唱，但真的很有你的味道，真没想到你这么会唱歌。”
       “还好吧，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很会唱，只是平时听到喜欢的歌就跟着一起瞎哼哼罢了。”她很自然的摊了摊手，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让人看着恨得牙痒痒，尽然敢在我这种五音不全的人面前这么赤裸裸的显摆，决定以后一定要在心理上无视她，战略上多打击她。
      “我鼓励你去参加选秀节目，我一定会做你忠实的后援团，不离不弃。”我邪魅得看着她笑。
       她看着我不屑的哼了一声，转开头去，“才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呢，只要我喜欢唱就好，干嘛非得摆出台面来唱给别人听！”
      心里咯噔一声，情不自禁地佩服起她来！
      “那不就可惜了，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就这样被埋没了，广大同胞都会为你伤心垂泪的。”我万分扼腕地看着她，深表惋惜。
       是呀，自己喜欢就好，为什么非得拿出来示人呢，默默欢喜，寂静喜欢，何尝不好。
       “再唱首吧？”
       “好啊，你点吧？”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她满脸黑线的看向我，“当然要我会的才行啊！”
        “不远？”
        “Elva?”
        “嗯！”
……
……
虽然那前方模糊
可是想法清清楚楚
……
……
我站在爱的不远处
不在乎守候多辛苦
当你孤单时想起我
那是我最大的幸福
不远处的我在默默祝福
……
……
      其实有你们在我身边我真的已经觉得很幸福，希望很远的远方当你回过头来还能看到那个雪天我们的笑脸，还能记得这个午后暖暖的阳光，伴随着你的歌声微笑着的我。
      操场上的演出已接近尾声所以人并不多，临时安放的座位上三三两两坐着一些人，最前面几排的当然是学校的领导和特邀嘉宾。
       节目没什么新意，台下观众自然情绪不甚高涨，可对我们这些被考试折磨着的孩子来说，眼里的一切是一个个精彩的小剧场，上面站满了伪装得体又极精致的木偶，演绎着一出出充满黑色幽默的即兴情景剧。
       “青葱岁月总让人难忘，因此陪伴着我们一起度过这段不羁与放纵的人格外让我们去珍惜。父母、老师、同窗，你是否曾鼓起勇气对他们说出心中的爱呢？也许很少很少吧！《爱因为在心中》所以无法启齿……”
       主持人的声音渐渐隐没,一群身穿白色沙质连衣裙的少女手捧烛火，渐渐向舞台靠拢围成半圆，曼妙身姿，轻纱飞扬，隐隐绰绰，娉婷而立。
       轻柔的歌声传来，带着一种蛊惑，带着一种对尘世的倦怠，带着一种对遥远未知的期冀，一点点荡开在这空旷的操场上，没有回音却让人回味。
       黑色软质地西装衬白色衬衫，没有领带，很随性，让人倍感清爽。
       一瞬间呆愣在原地，这歌声真的是从聂亦辰的口中传出的么？
       因为梵尘的关系对于会唱歌的男生总是有特别的好感，感觉他们的世界充满着光怪陆离、天马行空，他们可以用自己特有的嗓音唱出不同于这尘世的故事、唱出那些隐晦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懂你，自然明白其中含义，不懂，那就全当欣赏吧。
       歌声婉转，眼神碰撞，执手相看，流露出多少柔情蜜意，镌刻在心里的是那一刻的悸动。突然很羡慕台上与他合唱的女子，她是懂得他的人么？
       直到整场汇演结束我都还有些恍惚，我觉得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我还没弄明白。只是心里好像刹那间被点燃了一颗小小的火苗，在没有防风罩的烛台上颤颤巍巍地跳跃着。后来我才懂得这就是命运的转轮预留给你的契机，打火石擦出了火花却不慎溅落在了懵懂的心事上将它毫无预兆地引燃。
       晚上回家路上我一直沉默，心情有些沉重。
       米艾看着我，有些忧心的问，“渺渺，你怎么了？”
       勉强的对她笑笑，“没事儿，不挺好的么！你见我哪儿不好了？”
       “切，你骗谁啊！笑得这么假！”
       “真的么？我觉得还行吧！”
        “要不要给你镜子你自己照照？”说着，就跃跃欲试往包里一阵猛翻。
        我赶紧阻止她，“别啊，我承认还不行么？”
        她拉上包很认真的看着我问，“承认什么？”
       “你要我承认什么就什么呗！” 说完就赶紧往前跳开几步，回头对她吐了吐舌头，翻了个下眼皮给她。
        “好你个丫头片子。”抡起书包就作势要打我，我撒丫子就跑。
       “我们不闹了，去吃冷饮吧！”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团大团的白雾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斜阳的晚辉打过来，折射出一缕又一缕彩色的光线，眼前就突然这么不真实起来，有种身在梦境的感觉。
       米艾用她那双冰冷的手拍了拍我的脸颊，冻得我一个激灵。
       “你不是开玩笑吧？现在哪儿有冷饮卖啊？”
       看着米艾因不确定和惊讶而睁大的眼，突然心里就荡起了幸福的涟漪，随之嘴角上扬哈哈大笑起来。
       米艾一脸莫名其妙，“你又傻笑什么啊！要不要带你去看看医生啊！”
       “没事儿，这叫间歇性发作，跟大姨妈似的，每个月都有那么一次避无可避的。”说完，又傻傻的自个儿乐起来。
       米艾，有你真好。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那儿准有冷饮。”不等她答我赶紧拉着她朝目的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