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万圣书园记

                
                
两周前的一个雾霾天，我去了趟万圣书园。
很长时间一直以为万圣书园已经倒闭了，一天偶然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发了张照片，竟然还在呢。大概五年前曾去过万圣，但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搬到海淀住以后，常往中关村方向去，也常路过书店所在的成府路，还留意过，却未曾见到。在地图上查地址，是在一个编号为5的家属楼里面，可地图上没有这个商户。打开了街景，一点点看，也没能找到。天快黑了，抱着可能找不到书店的想法，想着找不到就去五道口吃一顿，才有了动力出门。
公交蓝旗营下车后，掏出手机看着地图，彷徨了一阵，不知道往左还是往右迈。虽说是宇宙中心五道口——恐怕有一点说的是这儿的人口密集程度堪比黑洞，的确无比热闹无比躁，和前一站的热闹相比，下车的地点却似繁华商场背后那些进出货的后门，人少灯黑。
往哪儿走？往有灯的方向走。路边是稻香村、金凤呈祥、鲜花店及五金商店。在路边不显眼的一个楼里，还是二层——左边好像是个文具店，旁边是个证券公司，找到了“万圣书园”四字的招牌。入口在一楼是个不起眼的门，进去的一楼有个服装店，卖文艺类布衣风格的服装。
上二楼。楼梯旁的墙上挂着一些小尺寸的图书海报、名人名言，感觉雾霾被逼向后退散了。雾霾进不了这万圣地，万神殿。上了二楼，右手边就是证券公司，真想给它挂个帘子挡起来，万圣之地怎容这铜臭气。左手边就是书店了。
正门的外面有一进玻璃门窗隔成的空间。进门右手是特价书区，虽然是五折，但仅仅是卖相不好或略陈旧而已，书可都是好书，文史哲类的，不少汉娜阿伦特，哈耶克的书。见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站着翻了好一会儿。旁边的台子上有一罐红泥，几个印章，买了书可以印上”万圣书园“，是啊，能在万圣书园卖出的书也是一种身份。左手恍惚记得是新书展示还是销售排行榜记不太清了，书放在书橱里展示，显得甚为珍贵。
走过玻璃门窗这一进，再进一进到书店里，右手是付款台。付款台比地面高出一阶，使这围起来的略高的台子像教堂里尽头主教布道的神圣讲坛。结账台围绕着各种书，中国近现代文学类的书。站在那里看王鼎钧的《说理》时，一只黑猫从身边窜起，爪子轻点书案，纵身跳上付款台，无所顾忌地走过键盘。
付款台对面，就是纵深极深的书店了。先是摆满书的书台，书台上有一个瓷瓶，上面插着鸡毛掸子，该是掸书尘的。除了这插在瓷瓶里的鸡毛掸子，布置得精心质朴有趣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印有万圣小怪兽的杯子、纪念T恤；付款台上一卷长长的画卷倒挂头顶，是否意味头上三尺有好画？还有雕刻有各种小怪兽及各种花纹的木头柱子，像是宗教祭祀所用的。最多的是到挂遍各处的作家照片，以及这家书店的多年或搬迁或变样的纪念照片。
再往里就是竖排的一架架书了。先是美术类的，看到了大开本的《2014故宫日历》，用了一年的小开本《故宫日历》，我都不知道它还有另有大开本，在哪家书店都没见到过，大饱眼福。还有那本我写过书评的《中国简明绘画史》，都是在显眼的位置。
往里走，被各类中外历史、政治类的好书接连不断绊住。轻松遇到一直想看，但没那么想买的顾炎武的《日知录》，还有《文心雕龙》，站着翻翻翻，翻翻翻。
再往里，走到头，是建筑类的书籍，还有一小部分新出的实用类、工具类的书也在这儿出现了——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些书都是出版社的营销账号推荐的书啊。我看了看笑了，真大胆，傲气而穷酸的书店！这些书才是赚钱的书啊，你竟然把这些书藏在最里面！而恰恰这才是一家好书店，一家好的书店，只能是个人意义上的书店，他不大不全，却让人随时邂逅到想看的书，而不是必须看的书。
这里的书堆得直顶天花板，两个距离狭窄的书架之间，以及门框上方都还横起一个柜子，里面摆满了书。墙上只要有空的地方，就挂着密密麻麻的黑白老旧的作家照片，或书店的照片。有个人坐在地上，在左右和头上都是书的空间里，像个藏在书箱里的小仓鼠。穿梭在各个书区，在一面面书墙，一架架书的包裹之间，感觉虽然不大的书店像个有丰富宝藏的迷宫一样，每个宝贝都值得驻足。大约爱读书的人都是抠门的，或者说节约的，像这里的空间一样是抠门的，大同时也是一种浓缩的精神，这恐怕就是读书精神，透着一股高傲的穷酸气。
狭长的书店旁边还有个瘦长曲折的咖啡馆，醒客咖啡，即Thinker。从付款台的左手边边即可进到咖啡店。咖啡店和书店用镂空雕花的嵌玻璃的门隔开，走在书店里，走几步抬头能看到咖啡馆温馨的灯光，小小的桌子、舒适的椅子，看读书人在那里坐着，打字的人时而停下思考，对逛书店的人来说也是视觉上安静的享受。走在书店里，缥缈的咖啡香气和书香混合，更显得醇厚。
书店里弥漫着雅静的音乐。一个女孩和我一样，在书店里轻轻踱步，翻书，流连了好一会儿。听到她问店员，说书店是24小时营业的吗？店员说不是，北京目前只有三联书店是24小时书店。
晚上8点，离开书店，扎进雾霾的深处、熙熙攘攘的宇宙中心。背后的书店却似天堂，安静，丰富。我没买书，没喝咖啡，没消费，但却希望她能恒久地营业，年年月月白日黑夜愿意来此一看的人们。所谓朝拜，如此，所谓精神地标，如此。
后记：回来后搜了搜万圣书园的图片，原来书店确实搬过家。看来几年前我确实去过，不是做梦去的。回忆起来，只记得当时的咖啡馆在书店里的小二层，像个loft，也有只猫。
注：图片来源http://www.douban.com/photos/photo/219598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