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ember Him

（1）
有一次，我从2号线江苏路下来，开门后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约莫5、6岁大的男孩子。
他两只小手交叉摆在胸前，小脑袋左右来回地张望着，身边没有大人。
已经晚上7点多了，不该是放学的时间，再说他也没有书包。
大家都看了他几眼，然后匆匆往前走去。
他就像一颗小石子，把人潮剥离成两条对称的弧线。
我随着脚步缓缓先前，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他是谁？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爸爸妈妈到哪去了？
我很想停下来，低下身子问问他。
可是很奇怪，我并没有这么做。
脑海中闪过一系列想法：拐卖？诱骗？丢弃？离散？
我终于停下来，回过身怔怔看着他。
我想，要是他当时也看着我，我一定会出手相助的吧！可惜，他没有。
一对夫妻经过他身边，妻子挺着大肚子。两个人也察觉到了异常，指着孩子说了什么。
我以为他们会上前，可惜，也没有。
我张望着打算求助站台工作人员，此时，一位阿姨热情的声音突然出现。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爸爸妈妈哪？你是不是走丢啦？”
男孩子一下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哦，不哭不哭，没事儿的。”阿姨一把把孩子搂紧怀里，右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孩子哭得更可怜了。阿姨回头看见我，苦笑着说：“这孩子估计找不到爸妈，被我一问委屈了，倒哭了。”
我点点头，嗯。
“不哭不哭啊，阿姨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乖，不哭了！”
一位拎着白色油漆桶的男人走了过来，拍了一下阿姨，然后孩子就过去抱住他。
“你是他爸爸伐？你这样不行的，孩子会被你吓死的。看他一个人刚才站在那，多危险啊！现在他都哭了，以为你们不要他了。对孩子不能这样的……”
男人不好意思地点了几下头，然后牵着抽泣中的孩子离开了。
阿姨走到我面前，和我一起乘上扶梯，还回头反复对我说道：“对孩子不能这样的。孩子多可怜！”
我又点点头，嗯。
我看着阿姨离开的背影，黑帽子灰色双袋包，手上还拎个小条纹杂物包。
“对孩子不能这样的！”
对。
而我呢，又是什么时候麻木冷酷到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程度？
（2）
第一次，我从2号线世纪大道下来，开门后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位约莫60、70岁的爷爷。
他左手拎着一个布袋子，右手拿着几份报纸，身边是拥挤的人流。
早上8点多，正是上班早高峰，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大家都无视他，拼命挤上扶梯。
他就像一位站岗的士兵，守在扶梯旁，目送着离开的人群。
我随着人流向前，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他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儿女老伴儿在哪里？
我很想停下来，轻声问问他。
可是很奇怪，我并没有这么做。
脑海中闪过一系列想法：空巢？抛弃？贫穷？守望？
我经过他身边，看见他帽沿下的白发，和炯炯有神却略带浑浊的眼睛。
“请紧握扶手，注意脚下安全。注意钱包手机。”
前面一个人把报纸递给他，他连忙说了声谢谢。
我坐上扶梯后，还能听见喧闹人声后的：“请紧握扶手，注意脚下安全。注意钱包手机。”
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可以看见他。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他和先前陆家嘴站看到的大爷大妈一样。
其中一位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是夏天，他穿着及膝的沙滩裤，两脚呈外八字，就那样立在楼梯末的正中间。
有时候我真怕，怕他被我们刮倒。
可是，我觉得这位老大爷不一样。
于是有一天，我也拿了份报纸。
世纪大道下车后，我先是把报纸粗略看完，然后乘上扶梯。
经过他时，我把报纸递了过去。
“谢谢！”宏亮而大声。他向你点了点头，然后双眼看着你说出的。
我想，我应该很难忘记那样的眼神吧！
我想，我应该知道他为何要喊着那样的话！
我想，我应该知道他特别在哪里了！
因为
他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外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