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祖

对于死亡，我从小就深信不疑。
我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甚至奶奶的相貌我都不曾知晓。
清明节祭祖时，堂叔在奶奶的坟前说，我与奶奶长得十分相像。
这是一种怎样的描绘，我不能定格。
而爷爷虽然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人物，可我还深深的记得，那花白的头发、魁梧的身材，还有凤凰牌自行车上绑着的一张小藤椅，那是我的专属位置。
在我上小学之时，爷爷搬回乡下独自居住，而那些陪着他老人家打麻将和打门球的时光，就像他脑中的肿瘤一样，被彻底摘掉了。
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爷爷去世那年，我究竟几岁，是上三年级还是四年级。
手术后的爷爷，半身瘫痪，单着一只眼睛，苍白无血色的四肢显得指甲霉黄诡异，房间里是难闻的酸馊味。
村里的小孩子在细小的窗户外叫喊，叔公叔公。其实就是想要钱买糖吃，他也乐意给，一毛钱五毛钱，可能是太孤独寂寞了。
在乡下是我叔公和幺叔在照顾爷爷，因为父母在城里工作，周末的时候才回到乡下看望，而那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小孩，爷爷看我的眼神总是很慈祥，我知道他想靠近我，但是他不能。
我害怕他身上的酸气，害怕他泥黄色的牙齿，害怕他浑浊的一颗眼珠，令他感到了伤心和尴尬，我现在很后悔。
乡下地方连死亡都有规矩，老死的人在离世前都得住到祖屋等死。
而爷爷去世前的一个礼拜已经被搬到祖屋，往乡下赶的每个傍晚都只是因为害怕错过最后一面。
可终究还是错过了，小孩子不知道要离世的人都会回光返照，老人家突然精神起来的那几天，我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好起来了。
爷爷临终前有几位检察院的领导、同事、战友来探望，我坐在远处看见了他们因为爷爷床铺的尿骚味而紧皱的眉头。
他们只是慰问代表，交情将停留于握手致别的那一瞬，但是爷爷满足了。
在爷爷后事的三天里，爸爸隐忍，姑姑没来，我生病，之后的事，我是真的不太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