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宝鉴

多时不写，手很生，而且发现我读笔记偏多，又时常微博发议论，行文多减省，当然也跟生性懒惰有关。这都是要克服的弱点。
不过我确实偏好短文，长篇大论往往没意思，长篇小说更大都无福消受。上学时候看巴尔扎克，也是因为他虽然也啰嗦，倒是没有特别长的，同时期翻看过的几本长篇，《约翰克里斯多夫》之类，大都确实是翻看，《堂吉诃德》也可归为才子书，结构其实一般，但文字、人物、情节都很精彩，并不是一般的长篇。至于英国的那些长篇，往往就是很好的电视剧本，没多大意思。
中国的古典长篇有不少精品，最近看的张爱玲翻译成普通话的《海上花》就不错，行文流畅简洁，穿插布置也很好，作者说是借鉴了同样深具穿插之妙的《儒林外史》，比儒林要规整一些，几个主要人物出场更多，不比儒林的罗列。
不过印象更深的倒是《品花宝鉴》。这本书以前翻过几页，没太大印象，丢在一边，前几天又看，正好看到魏聘才住进和尚庙一段，那唐和尚，与儒林里萧金铉诸葛天申编书所住寺庙的和尚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比那个和尚更市井、俚俗，都不让人讨厌。书里比较形象地描写了一帮追欢买笑的公子哥、行为鄙琐的帮闲以及别的俗人，反而比吟诗作赋、谈情说爱的主角们的篇幅好看很多。写奚十一、玉天仙、白菊花、巴英官、姬亮轩、李世茂、魏聘才、孙亮功一家活宝，均深得其味，有讽刺的神韵，又有现实的悲哀。
作者除了写相公们陪酒赋诗，也写了他们现实的一面。比如作者最中意、着力刻画的琴言，在师傅死后奔丧，被师母要求供养，后又与其他相公商议赎身一段；李世茂、孙嗣徽与缝穷婆的性交易，孙嗣元和李世茂老婆孙氏的插入；许家兄妹收拾潘三，都是非常精采的段子。
作者写极风雅之事，对酒令、吟诗，名士名媛的雅集，当然如今看来都没什么意思，只是作者作为时代人物，当时的消遣。也写极淫邪之事，如奚十一的修复阳具、潘三的取出后庭碎头发，乃至下等相公的性事，用语甚为露骨，虽不太有大段直接描写动作的部分，但淫的程度，确实不下金瓶梅，如写得月和石夫人勾搭成奸一段，可说是黄色。令有让人不舒服的描写，如奚十一想对得月小和尚下手，但得月忽然拉出秽物，虽然是不雅的描写，也算作者有心，让这幅公子相公行乐图更加全面。
这些描写，应该是作者亲历和所闻都有，难得他记录下来，又写得如此详细。张爱玲说中国小说的好处就在细节，是有见地的评论，我是个爱看细节的人，结构很不重要。细节包括对器物、服侍、装潢、礼仪等等的描写，又包括对人物神情、动作的点画，前者无深意，后者很有趣。中国人是讲究文字的，细节则是讲究中的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