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他生命中的三个女人

      第一个姑娘该是个爱他的人，出现在他没法区分爱和饥渴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青春期的尾巴上，满脑子的性冲动混合着韩剧爱情幻想。他自尊脆弱而又怯懦无助，随便抓住哪一根稻草都当是救命的灵药。
      她也许相貌平平，但他没什么更好的选择。她也许平庸乏味，但他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这听上去很残忍，但是相信我，那时候的他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他误把饥渴当成了爱情。他努力的和她演戏，接吻，爱抚，看电影，吃路边摊的小吃。这一切都贴上了荷尔蒙的标签，其实他什么都不想做，除了互相挑逗和爱抚带来的快感以外，他感觉不到任何幸福感。他觉得自己跟她始终隔着一层纸，他们都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就更加惶恐地努力演戏，以为总有一天会演成惊天动地的爱情。
     然后有一天，他们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或者是大学异地相隔千里，或者是另一个人插足。他努力维系的关系断裂，但在断裂之前其实已经是苦苦支撑。当他对她的身体完全熟悉的时候，性饥渴缓解之后的他找不到任何新鲜感，他对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有任何兴趣去带她做些新鲜的事。两个人在乏味窒息的环境里手足无措，相对无言。分手已经是必然。也许关系断裂的时候他也会伤心难过，但那种疼痛感并不会让他多痛苦，那是如释重负和怅然若失混合的感觉。他觉得痛苦，那也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痛苦。
然后他就遇到了第二个姑娘。
      她是他爱的姑娘。这是第一眼的感觉，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心就开始怦怦跳，她浅浅一笑他就觉得世界都阳光明媚的开出花儿来。他开始脸红冒汗手足无措，于是他明白他开始了一场巨大的冒险。
      爱情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一场巨大的冒险。这一过程并不如韩剧那般充满了愚蠢的玫瑰色幻想。它的起点是一场自投罗网式的自我欺骗。他爱上一个人，所以她变成一切完美的化身，她的美貌、魅力、善良和才能都被他无限制的放大，他看不到她的瑕疵，就算他感受到的时候也会欺骗自己这根本不存在。
       他陷入迷宫里，像迷路的人一样四处乱撞，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的自尊心时时经受拷打，因为他正在接受审判，他笨拙的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和热情，终于拿到一个接受审判的资格。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等待一个判决结果：她喜欢我吗？他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心目中的完美化身面前，放弃全部的尊严，等待着可能惨遭拒绝的结果。这一切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也许她答应，也许不置可否，于是他认为这也许就是答应，他绝望的抓住所有能证明她爱他的证据，同时被另一些反面的暗示折磨的心力交瘁。可是这都不能挡住他，在这种时候，懦夫也变成了英雄，巨大的热情战胜了羞怯和面对着一个完美的化身的自惭形秽。于是热情转化为手足无措的行动，冷静、理智和机灵都消失不见，自我也丧失殆尽，一切行动的指南都变成了"她会喜欢我这样么"？
       为了满足自我臆想中她的喜好，他笨拙地改变自己，掩饰真实的自我，如同一个胖子套上一件瘦小的礼服，在宴会过程中害怕撑裂礼服丢丑，只好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流汗。他害怕做错事情导致芳心不悦，只好暗自揣度佳人一颦一笑里透出的好恶，再决定遮掩自己的哪一部分和释放那一部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和每一段文字都会被反复的揣摩。乍一看很明确的含义经过揣摩之后往往可以同时理解为截然不同的两种含义，如果他继续揣摩的话含义又会变成四种或者更多……复杂的程度连潘神的迷宫也不及万一。
      他陷入了爱情的迷宫里，以至于他彻底丧失了自己，变成一个绝望的loser。
      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爱她，他满心期待她相同的回馈，可他不敢要求什么。因为她是他的主宰，高高在上可以一个眼神、一颦一笑就让他从幸福云端跌落到绝望地狱。他不敢祈求她为他做什么，尽管他期待这一切。他变得痛苦，无法忍受这种不对等的爱情。但是他太爱她了，这种灼热的感情让他宁可烧焦自己也要接近太阳，他为了离她更近一点，为了让她不离开他而彻底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心，他苦苦哀求他步步后退，他不敢期待她相同的爱，他祈求她在心情好的时候，或者被他感动冰山融化的时候施舍给他一瓢水。这一瓢水就能让他继续存活很久，继续耐着痛苦和灼痛毫无指望的守在她身边。
       终于有一天她厌倦了他的可怜兮兮，厌倦了他的绝望和笨拙丑态。她讨厌自己被负疚感困扰的内心，即使他的守候带给她巨大的虚荣心满足，也不能平复这种负疚感。于是他连最后一点希望也被剥夺，像孤魂野鬼一样被深深打入地狱。
      他掉在了真正的绝望阴冷的地狱里。他怨恨她的无情，也怨恨自己的卑微。他的自尊心让他羞耻万分。他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而且他还在不知廉耻的希望她会抛一根绳子下来搭救他。每一次他这么想，就会更加自我痛恨。他在这谷底自我折磨，明明知道毫无希望，却还是心存幻想。
      终于有一天，筋疲力尽的他放弃的挣扎。爬起身来，拍打身上的污垢尘土，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他终于渡过血淋淋的阶段，他对爱情从相信变成怀疑，然后变成蔑视。他不相信以前那些玫瑰色的幻觉，他选择相信自己，相信唯有意志才能超脱痛苦，只有强大自我才能掌握生活，他选择自己掌控所有的事情，绝不陷入苦情的卑微境地。他选择严厉的对待自己，用理智的刀一刀一刀割去自己全部的幻觉，用最严酷理性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也如此对待世界。
      他觉得世界变得清晰，人也变得简单。他高高在上，一眼就看穿人们的卑微和无力，无耻和自我欺骗。他总是对的，因为太阳底下无新事，发生过的事情总会再发生。他掌控自己，也说服别人去掌控他们自己的生活。他用鞭子抽打自己，也抽打别人。意志战胜了所有的欲望和无知，高踞在他世界的顶端。
然后他就遇到了他的第三个姑娘。
     她满足所有世俗意义上的女朋友标准，漂亮、温柔又有点糊里糊涂。她是可爱的，也是依赖人的。跟她在一起他觉得轻松简单又开心。她不会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这是好事，因为他可以轻松的从这段关系里挣脱。他觉得这是好的，安全，舒适，让他不会恐惧丧失自我。
      这时候的他是强大的，收放自如的。他不在意这个姑娘过去发生过什么，也不在意她有没有那么爱他，他甚至根本不在意她喜欢他的原因。因为某些相互的需要，他们乐意呆在一起生活，这对他而言已经是足够了。她不必是他的唯一，他也不指望自己是她的唯一。缘来缘去，都只是生命里的际遇，随遇而安是最好的态度。
      这并不代表他对这段关系不认真，他只是在控制着节奏，一步一步的慢慢加深感情。他喜欢她，但还没有上升到爱的地步，或者说他厌弃了那种不可控的爱。他接受了自身的无能为力，也同时看清了世界的大无边际。她也许会和他相守一生，也许只是一个生命里的过客，这并不重要。他明白世事无情，人的不可依靠，但也并不会愤世嫉俗，不肯付出真心。他明白有很多东西不可改变，不可控制。很高兴她能来，也不遗憾她离开。她来了，自然开心。她走了，也不会伤痛欲绝。这都是缘分，很多偶然。他们在一起，度过一段开心的日子，这样已经足够。干嘛为了过去而念念不忘伤害人，又干嘛为了不可预知的将来而恐惧？
       他明白世界之大，并不只有爱情可以追求。每个人都是海上的小船，命运并不由自己完全掌控，也许明天就各奔东西飘荡四处。不可强求是很好的人生态度，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潇洒的挥挥手道一声再见，总好过矫情的互相伤害。起码，我们还能记得在一起的开心时光。
每个男人的生命里都该有这三个女人，她们可能是三个不同的人，或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无论如何，她们陪着他，让他变成更好的人。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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