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灵魂自由腐烂

       很多时候，我都选择避开人群，偏安一隅，画着自己的乌托邦，享受着幻想得以自由舒展的时光。可我太胆怯，不敢将其放置空气中接受阳光的沐浴和来自人群的呼吸。所以我羡慕那些敢以决绝姿态接受世人调戏、完整呈现幻想的人。行为艺术家就是其中的一类。
    可约瑟夫·博伊斯更像是一名巫师，以艺术的名义施用“巫术”，去呈现他的幻想。他的一生共完成了七十个行为表演，五十个装置，一百三十次个展，以及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开始和他的扩张艺术观念相结合的无数行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从他的生活和命运里找到解释，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博伊斯雕塑”。他幻想更新人们的生活、劳作和工作，驱走人间的冷酷，建立一个有机的温暖的合理化社会，并为了这样的幻想一往直前，有着夸父追日般的决绝。
                  
    1967年，博伊斯在储依徳湖实施 “沼泽行动”，以戏剧性的方式让环境意识进入人们的思维；成立德国学生党，把学生党的目标定为：打破国家利益，绝对解除武装，取消戒严法，提倡欧洲及世界一体化，解决东西方的对立，从新的观点着手对学习教育的研究，使之成为世界经济、世界法律、世界文化的基础。
    1970年，他在杜塞道夫成立“人民投票直接民主组织”，它的精神基础是斯坦纳的三分法：精神上自由、法律上平等、经济上博爱。他梦想建立一个“全新的社会主义社会”。
    而陪伴灵魂的是身体，身体行为是心念传达的最直接方法。博伊斯在第一个福鲁克萨斯行为里，用坏钢琴、油脂、银屏闪烁的电视、倒立的身体、动物的尸体、自然的声音、噪音和怪异的表演完成行为过程。他幻想打破传统艺术的禁锢，把自己卷在毛毡里，站在一个地方数小时，和狼一起生活，为人们洗脚，打扫卡尔·马克思广场，打扫树林，向死兔子解说图画，成立动物党，手割伤了反而为刀包扎。这些与人们思维背道相驰的东西，在他们看来荒唐可笑。可我也笑着他们的荒唐，他们渴望不存于世的超人能从天而降，许给他们安详，却不允许一个艺术家用行为去完整呈现他的幻想。
    在这个由口号构成的世界里，人类心灵意识方向已变得暧昧不明，他们放纵自身于科技傲慢和文明主宰的虚幻假象，失去放纵灵魂自由的热能，陷于异化的与世隔绝的状态。我想再发一次疯，任着骨子里的偏执骚动，当一回“罪人”，向世人对行为艺术的抵触发起挑战，担起这骂名，为它清扫灰尘，我呐喊：行为艺术在本质上是一种自由的生命活动，它是人类灵魂的自由释放。
                  
    艺术不能没有乌托邦的幻想，博伊斯企盼的不过是通过扩张的艺术行为展示灵魂，推进人本的觉悟。这个世界不符合他的幻想，他只好自己制作幻想。他开辟了一条没有清规戒律的路，用更直接、更本能的方式表达心想。可太直接，让穿着厚厚衣服的人们难以适从。美是一场永无休止的争夺战，必须以时间来换取观众的接受。
    还好，我有乌托邦，能容纳下他的幻想。
    我仍能苟且活下去，隔些时日便许自己一个幻想，日子也就漂亮起来。嘿，说不定哪天，我变得足够勇敢去展示自己的幻想，像博伊斯一样，让灵魂能自由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