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库的目光与现实之殇

  近期最抓人的还是那个搬运工杀死母子二人的新闻，新闻渲染的是搬运工如何淡漠生死，那一笑比青翼蝠王还要凌然众人，但平心而论，无论如何大义凌然视死如归，脖子上真要挨刀的那一天是个人都会两股战战，谁又能保证谭嗣同临刑的那一刻不是双管齐下，屎尿横流呢。小伙马金库如此选择只求速死不过是在死前维护下小小的自尊。习惯了众人谈到马加爵谈到药家鑫时不然痛心疾首不然心存惋惜的样子，对这些事情，不论你有多少合理猜测或者推理最终只能是一厢情愿的意淫而已。人生来不公平，搬运工马金库生在一个杀人犯的家，又做了杀人犯，前者他不可选择，后者又有些许偶然中必然式的命中注定。当然，这也许只是让他举起斧子的潜在因素，最为直接的刺激还是“上级”的老婆尹女士的那番话。
转引下《京华时报》对这一段的报道。
马金库说，到了晚上他想睡觉，可正在洗衣服的尹女士又让他修电灯，又让他哄孩子。“我当时特别来气，说不愿意哄。她说你是打工的，让你哄你就哄。”两人先是争吵，后来就你推我、我推你地动起手来。“我抄起墙角的斧子向她头上砸过去，想教育教育她就完事了”。他说，没想到尹女士抱着孩子喊：“杀人了，救命啊”，孩子也在哭，“我当时害怕了，就下了死手。”
  所以，虽然有时候所谓的临时性强奸激情性杀人在我们看起来是十足的破绽百出，包括我自己也经常会钻这里面的牛角尖，临时性强奸就不是强奸了？激情性杀人就不是杀人了？但是转念想来，世间的很多事情可能正是如此。曾经有个好友，有亲戚是煤矿里的狱警，很多重刑犯都要送到那里接受劳改，某一日跟我说，要是你什么时候真杀了人什么的，给哥个电话，咱把你弄到这边的监狱里，吃香喝辣不敢保证，但至少没人敢欺负你。我说，以我这样，要想杀人估计得下辈子了。他就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话说不了那么绝，以后的路，谁也说不好。
 果真是谁都说不好，谁也想不到明天早上醒来，这之后的一天迎接你的将会是什么，就像药家鑫想不到一样，就像马金库也想不到一样。一时的理性丧失或许要用上以后的一生来偿还，甚至根本就再也没有偿还的机会。而理性丧失的背后，则是十几年来的心理压抑与扭曲，他们就像驻扎在心中的蠹虫，静静生长发育，在某一个瞬间破脑而出，助力你一世悲剧。
 但能说的只有这么有限，语言也永远苍白，不论如何唏嘘不已，这些事情还将继续发生，因为尊重与同理心恰恰是当下的我们最为缺乏的东西，在阶层板结的社会，所谓尊重，往往只存在与同级或自下而上，人生而平等这句话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真的生而平等，哪有这么多因为阶级悬殊造成的恶业。但阶层却只是一方面，更恐怖的却在人心，人心在现实的打磨下已经越来越脆弱越来越敏感，经常看到路上的两人因为一件芝麻大的小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旁的人们津津有味的看着，各自站好自己的立场。对此无法谴责，因为自己也是看客中的一员，或者故作事不关己从容走过的一员。
 
 受害者尹女士并非无错，加害者马金库也并非冷血，只是2岁的孩子却十足地无辜。在地位上，马金库处于下方，在体力上，尹女士和孩子无疑不占便宜。当人与人之间拒绝沟通拒绝平心静气地说理时，便只好用自己掌握的强势去打击对方的弱势，于是各自走上不归，便不是一个十分意外的事情了。
 有一段时间看到一句话，大意是，不爽的话就别叨逼叨，看不惯就直接动手。当时还觉得真性情好汉子。汉摩拉比法典中也定下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法则——造房子的造了一座房子塌了，砸死了里面主人的儿子，那么造房子人的儿子也必须被砸死，如此之类。但现在回想，也许人生来便带有这种简单野蛮粗暴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是时代的发展、教化与自我教育让我们开始了解到这除了把事情弄得更糟以外，于事无补。马金库的目光也许让那些卫道士们痛心疾首，然而他用这目光所看到的，除了让他恶向胆边生的老板们，也必定有年少时路边散落的野花和如茵的绿草，还有母亲的笑，和梦中出现的某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星期天不会被老板叫起来加班干活，即便加班干了活，他除了拿到手里的一叠薄薄的加班工资，至少，还能有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