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记

 从快乐到愤怒，要用多长时间？
对有些人来说也许要一辈子，对有些人来说也许要一盏茶，对丘比特而言，可能只需羽箭离弦的一瞬间。
『我告诉你我现在很他妈的生气！！』
露阴的小爱神，用他那童真的嗓音冲我大喊大叫着。
『冷静，艾洛斯（EROS），自从你被分配负责北京这片儿之后我没一天见你不生气过。』
『不要他妈的叫我艾洛斯（エロス）！！』
『为什么，你难道不觉得希腊名比罗马名念起来牛逼么？』
『两千多年前的事儿别在乎了！』
莫名成为美乃滋代言人的神明喘了口气，又说：
『刘，你知道么？我今天遇到一个高富帅。』
『你身为爱神基本上每天都会遇到高富帅的，人家怎么了？』
丘比特露出一副不知是义愤填膺更多，还是想讲故事的雀跃更多的表情说：
『我看到他和一个还算漂亮的女生说说笑笑的逛街，遇到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那男孩马上停下了开始掏钱包。我操那小姑娘卖花一支要他妈的60块钱！』
『哦？难得今天你的怨气竟然是发到了高富帅以外的人身上啊。』我稍稍的把目光从游离在空中拉回到他身上一点，似乎是个有些不同的故事。
『结果，结果那男的掏了6000，我以为他要买100支花，谁知道他妈的是把那个小姑娘买了啊！！仨人转头就进宾馆了啊！！』
还是一样的故事……甚至似乎我曾经在哪看到过类似的？
『好吧艾洛…丘比特，那么你没有射他们么？』
『……射了。』
『三个？』
『三个。』丘比垂头丧气的说
真是个尽职的小爱神。
『那么你身为外派人员，在工作时间回本部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让我听你刚才的俗烂故事的话，大概下个月你就可以去中非驻外了。』
在HIV横行的国度里，爱神就相当于死神，没有谁愿意去那里。
『我没箭了。』
——咣当
我把锡制的茶杯捡起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什么玩意儿？』
『没箭了，射完了，OUT OF ARROW了。』
他一脸得意的看着我。
『但是，怎么他妈的、可他妈的、能呢！？』我感到不可思议。
光屁股的翅膀小孩一努嘴，我才注意到：
『已经2月14号了！？』
『废话，你究竟宅了多久啊？』
『不是，我…我2月5号叫的外卖都还没来呢！』
『靠，你丫不光没出大门，连办公室门都没出吗？门卫老谭都帮你吃完了。』
『操他妈的老谭！保险起见问一下，今年是…？』
『辛丑年。』
『别他妈的说阴历，我不会算！』
『2021年。』
还好，看来我只是呆了半个月而已，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宅了370多天，放下心来后，转脸对丘比说：
『那好吧，不过备用库管理员今天不上班，没有备用箭了。』
『情人节他妈的凭什么不上班？』
『我才想起来，2021年的春节是2月12号，现在公休。』
『……那怎么办？我今天的配额还差一对呢！』
『就差一对儿是么？』
『对，刘你想想办法。』
我叹了口气，下了下决心，拉开抽屉。
里面躺着一支款式很中古的箭，有年头了。
『这个拿去吧，不过得刷一下系统，你让老谭去刷，要安卓18.7.1以上的。』
『安卓的…那就是屌丝箭啊，好吧我这就去，还有一支呢？』
我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你先去，我这就去拿。』
小孩就是听话，马上扑腾着小翅膀飞了出去。
我看了看四下无人，便一发狠，将贯穿右手的箭拔了出来。
这箭有快十年没用过了啊……我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电梯里，丘比把玩着这两支中古箭
『刘，这箭是你的吧，原来21世纪初的箭是长这个样子的啊，我只在教科书上见过。』
『哼哼～我们那会儿去宾馆开房还要身份证呢，所以好多中学生都寒暑假在家里搞。哪像现在啊，你们找个旅馆街守在门口唰唰唰就射完了，当年的爱神可是满四九城的跑啊哈哈！』
『刘，为什么谈起当年的事情你丫就变得神采奕奕了？』
『……闭嘴。』
『我就说了一句。』
『我对自己说的。』
『有病。』
『是啊。』
到了街上，我正在享受着空气中的铜臭气息，丘比就已经拈弓搭箭跃跃欲试了。
只见他先瞄向一个身着土气的北面（NORTH FACE）外套，套一条分不清李维斯还是真维斯的牛仔裤的男孩，松手放箭。
——唰！
谁知道这箭完全没向男孩飞去，歪向了旁边残破电影院看板上的电影海报，貌似是碟中谍4，汤姆克鲁斯的遗作，当年这个上映不到半年，他就死在了科罗拉多州的South Park镇。
——咚咚！
『！！』
一阵悸动突然向我袭来，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容颜，那状似饱满实则微显松弛的肌肉，在我眼里突然熠熠生辉…不对！
操他妈的老谭！
眼瞅着那箭就要融合在海报里，我急忙冲上去，拔了下来，整个过程中丘比一直维持傻了眼的状态。
『呼…呼…太、太他妈危险了！』
老谭只学过C语言和VB，都是面向过程的语言，20年前就已经是面向对象语言的天下了！他都不学！这箭的指针里存储的记录还是我自己的！射到哪里我就会爱上谁！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是在一边刷系统，一边向丘比解释为什么会射歪：
『你会流体力学么？』
『弯矩之和守恒为零什么的？』
『那他妈是结构力学！看来这箭不能让你射了，理想流体伯努力方程都列不出来的话不可能射得准。』
于是箭刷好后，弓也移到了我手里。
要射谁呢…？
『当然是宾馆街等着！肯定有屌丝经过的！』
丘比是个不折不扣的经验论者，自然会这么主张。我却认为应当主动出击：
『网吧啊！那儿闭着眼都一射一个准。』
在我俩争论不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浓浓的琼瑶味，我俩不由得掩鼻回望，看到两个白发斑驳的老人相顾无言，亦无泪一行。
丘比对我咬耳朵：『那男的长得真像华生，弗雷曼那版的。』
明明是个小孩儿，却意外的对老片子很熟悉啊…我正感叹之时，那个『华生』开口了：
『老伴呢？』
『离了。』
『孩子呢？』
『有人照料，这不是我已嫁你未娶么，叮嘱她路上小心点儿。』
『呵呵…那你现在一个人？』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这种事情别问我啊…』华生男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对面的老妇不露齿的微笑道：
『你前三句话都带问号，却不许我来问？现在扯平了。』
『哦、哦…是啊。』
卧槽这是什么！？这个年头还有如此纯情的镜头在大街上出现啊！？？
我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于是我与丘比对视一眼——
『『就丫了！！』』
拈弓搭箭，好久没用的双箭齐发，十几年前热血青年的无下限时代似乎重新苏醒了——
『拜托了，我可不想变成你们俩这个情况啊！给我——』
去吧！！！
飞箭离弦。
3天后——
『刘宇坤，犯下“爱神省工作人员纵容搞基罪”，现按规定解除劳动合同，于本日内完成手续离开。』
督查在我面前宣读着，我一脸冤枉的申辩：
『不是，那箭有问题啊！！我怎么也不明白那两支箭就这么飘着射到路边上两个过路的屌丝身上了啊！？』
『……理想流体伯努力方程是什么？』
『诶？难道不是mgh=1/2mv^2』么？
『……那是动能定理。』
于是我无话可说的收拾起了东西，走的时候老谭都没抬头打招呼，正在埋头苦读一本《21天学会C++++++》，这混蛋装的还挺上进。
也罢，没什么好留恋的，不如说来不及留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容身之所。
——唰！
一支箭从背后射入身体。
我转过头，丘比在楼顶看着我，把另外一支箭搭上一只大型弩，向着地平线射去，几乎划破了云层。
我还在惊愕之时，看到丘比用口型在对我说：
『用一辈子来找吧，你的容身之所——』
我靠，搞不好最后我真的会变成那俩老嘎巴一样了。
我也用口型回了丘比：
『你妈的混蛋！』
好吧，他刚才是在往哪个方向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