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的光

缓缓背着大包满头大汗的上了公交，摇摇晃晃的坐到最后一排。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坐这辆公交了，而像今天这样的空荡真是少见。可能因为不是节假日的关系，车厢里就庸庸散散的几个人，她坐在右边的最上边，把车里面的人一览无余。
每个人都拿着手机，没有言语的沟通更谈不上眼神的对视，面无表情的对着手机击打着或者触摸着，闭上眼睛好像有种老式打印机的嗒嗒声不断的出现，偶尔几句蹩脚的地方话伴随着一阵恶笑发出，竟成了一种压抑环境的调和剂，诡异的像被冲热的可乐一样又甜又腻却还能在口中扩散出一丝苦涩。
缓缓扫视了一下周围，灰土灰土的，像是每个人心里的颜色。
头顶得护檐因为日久无人清洗的缘故，被染上了一层又黑又油的灰尘，上面有很多到白色的痕迹，应该是有人不小心用行李划到灰尘上弄成的，露出他原本的颜色，一道一道弯弯如同月牙的痕迹。
原本是正常的，却在一大片灰尘的衬托下，醒目而又尴尬的存在着。
缓缓摸摸自己指甲里的罕见的黑色，使劲用纸擦来擦去，直到指尖被压迫成白色，最后红肿起来，直到脏东西被擦掉。太过专注，自己的包从座位上掉了下来，发出来不大不小的声音。
她小心的抬头望望车厢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注意她，心里松了口气，想，还好还好。
她歪过头又去看那块斑斓的灰尘，感到自己就像其中那些原本就该是干净的白色痕迹。然后皱起眉头。
醒目而尴尬的存在着。
 
莫缓缓。
缓缓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名字，有好几次想问父母为什么来着，也没有问，可能害怕得到一个类似“就这样起得呗，也没有为什么的”这样的答案。
原本想要不了了之的时候，缓缓从自己的课本上发现了不知道谁写的一排工整的字，随后每次别人询问她为什么起这么一个慢吞吞的名字的时候，她都会说这句话。
很自豪的，终于找到了自己名字存在的价值。
因为这句话，缓缓每次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心情都无比的好。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从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大大咧咧，和自己的名字唯一相符的可能就是在走路的时候那种慢慢的折腾劲吧。父母也是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再加上一张就算精心打扮一下也不过是中上的脸和身材，一直平平凡凡地度过接近20年的时光。
而生命中些许的那些阳光灿烂也就是在国中的时候——不大不小的操场，在篮球场上奔跑的男生，手中握着的矿泉水瓶。还有就是在语文课本上的那一行小小的字。而这微小的灿烂也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远远眺望，瓶身因紧张而被握的子啦作响，却迟迟没有送出去，水在小小的容器里游荡，随着男生一个上篮而溅起一个又一个的花朵，水温也附上了缓缓手心的温暖，辗转反侧的最后又回归原本的地方，止于平静。谁都不知道瓶中装着的那一个精灵，安静的扎根在了缓缓心里，在不经意间枝叶终于变得茂密而繁盛。
若是不提这点，缓缓只认为自己脑子抽了风，在知道母校要被改建的时候立刻请了病假，背着个小包就向家的方向冲去。
其实一直到缓缓坐上火车回到自己的母校，她都认为这只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母校情结。
 
在动车上，看着车头的速度提示板，看着数字不断上扬，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回头再看看窗外的景色，却又不像显示的那样迅速的变化。车不紧不慢的向前跑去，路旁的护栏在模糊中很有规律的向后面退去，一个、又一个，缓缓低低头想起前几天骇人听闻的撞车事件，感觉慢点也是好的。
窗外下着雨，雨点啪啪的打在玻璃上，形成接近平行的水迹。
其实总是很快的，只是在车厢里的安逸让人忽略了这种迅速。
每次奋力向将要开了的汽车奔跑却总是只能和公车后面黑熏熏的烟雾say goodbye的时候，总想，其实自己真尽力了啊，跑得很快的有没有，可是就是赶不上的感觉，虽是两个差距最大的点，但却是太像了。
趴在小桌上，手指一直在凹陷的放水杯处划这圆圈，缓缓使劲摇了摇头，嗯，想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下车已经晚上9点多了，忐忐忑忑的回到了家，果真是被爸爸妈妈埋怨了一顿，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回家啊，身体不舒服就不上学了怎么可以这样啊，跟你说哦不会多给你钱的要是没有钱就饿着啦”这样的话，自己不停的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然后赶紧到家里的药箱里假模假样的找出几片维生素片吞了下去。
妈妈一边抱怨着说这么晚回来，最后还是为缓缓做了一碗异常丰盛的打卤面。
“这么晚回来，这时你也不缓点了！哎，你多吃点，在学校都吃不好，看我和你爸干什么，赶紧吃。我还给你洗了水果，赶紧吃啊你！”
缓缓吐了吐舌头，端起碗来，费劲的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面，恩，家的味道哦。
每样东西都会有它独有的味道，不管这种味道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在记忆里，很多东西就带了只属于自己的气息。洗衣粉肥皂的清涩混着零食的甜腻，就算闭着眼也可以区别自己的宿舍和别人的不同；自己的书总有股花露水和强生润肤露的味道；而家里的味道，却是最最难描述的，像是一幅专属自己的抽象画，不管怎样说，别人的体会总不如自己的明朗。
嗯，其实不是你说的那样啦，但是很接近了…可是还差这么一点的。
 
缓缓皱着眉头在已经开始施工的校门口走来走去，墙上已经被挂出“施工重地，请勿靠近”的字样，一心想着凭什么不让我进里再夹杂着后悔这么晚才知道的懊恼劲，不断地从大门旁走进去，然后又被漫天的黄土给赶了出来。隐隐约约向里望去，除了门外的那个标明中学的大理石墩还是原状以外，其他的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其实还想往里冲来着，看着施工大叔的表情就使劲向里面踢了一块小石子然后愤愤的朝学校的后山走去。
很喜欢的地方。就算国中毕了业，还是喜欢一个人到后山去闲逛，看一个大的惊人的蜘蛛结网，朝学校里面望去看那些打篮球的小男生，拿着相机在山上到处拍小花，或者直接就静静的坐在个安静的角落里一呆就是一下午。
其实这么说，还是想要碰到他吧。
好像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同班同学，无论怎么换位他都坐在倒数第二排，而缓缓一直都坐在第二排，四排的差距。
男生好像也没有什么特点，除了喜欢篮球以外其他的都是最平凡的人，可是单这一点也让缓缓在偶尔的单独碰面时不知所措。而第一次校外的碰面就是在学校的后山上，接近日落。缓缓歪着头找漂亮的植物，和男生擦肩而过，好像想起什么猛然的一回头，看见男生在朝她摆手，“小心一点，这怎么说也是在山上”，缓缓红着脸使劲的点头，等着男生转过头去，一抬手留了一张男生的背影，然后朝山下跑去。正好随着太阳落山的方向。
 
还是像往常到后山的情况一样，安静的坐在山上的一个小角落，呆呆的望着山下的学校，太阳渐渐地向左边偏移，尘起尘落，被树叶遮盖住，不真实到极点。
还在拔着身边可怜的小草，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缓缓的头来回摆过四处张望，最终眼睛聚焦在左边下山的方向。看清了来人是谁，吓得缓缓一下子跳了起来，心里的那声“啊怎么是他”的喊声差点脱口而出。站稳了拍拍屁股的泥土，男生刚好也走到了缓缓的面前，缓缓仰起头，看着男生背对着日光，面朝着自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嗯，好久不见了啊，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哦。
  是啊，还记得那时你就喜欢拿着个矿泉水瓶站在篮球场外坐着，谁都不给，自己也不喝的。
  啊，这个你也看到了啊，其实……也没有啊。
  那时我特意不带水，还以为你会给我呢，结果同班的也不要给呢。
  没有没有啊，那，现在给你水喝！说着，缓缓摸摸脸，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男生。男生接过水，笑着说，连牌子都不换的。
  哦，男生叫莫尚，和缓缓是本家。
 
  光总是那么耀眼。
  日落后的这片大地变得黑暗，本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可它却是日落后的光，带着光明和着温暖照向下一片大地，只要你愿意相信，努力奔跑，一切都来得及，赶得上。
  所以说，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莫尚喝完水，做出要把水瓶给缓缓的姿势，缓缓伸出了手，得到的却是柔软的带着些许温暖的触感。
  男生有些粗糙的手心的温度。
 
  记得你就喜欢用一句诗词来介绍自己呢。
  对啊，国二的时候才知道的，然后一直感觉很好的。
  在语文书上写的那一行字不错吧…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写的啊。
  可是你的笔迹不是这样的啊。
  因为我练只是这一句话啊。
  这样子啊。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缓缓把手在男孩手指的缝隙里握紧，一起朝着日落后光照的方向走去。
（心血来潮的时候写的小说，取材就是我的母校和自己的一段小小的傻傻的暗恋故事，几个月前写的，现在虽然想改一些矫情的地方，但觉得那时候的想法才是最能表达自己感觉的吧所以，原稿贴上来。就当做是对她真实的纪念好了。豆娘里牛人太多，我只是想单纯的写一下，写的多烂大神们都手下留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