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异度空间》

    老房子，孤独的男人，笑容寂寞。
    在张欣陷入臆想的恐惧时，他家里摆放着两双鞋子，一大一小，属于他老婆和女儿的。多年前，她们死于山泥倾泻。他说，他只是想再看她们一眼而已。
    这个孤独的男人似乎永远都在小心翼翼地强调：“你不用害怕，他们不会害人的！”而他被Jim咆哮驱赶后，嚅嚅离去，手里还依然紧握着那些冥纸。其实，他何曾放开过？
    这种意象更多地象征了Jim的抑郁。“我唯一的朋友，就是你。”当他认真地对wilson说。这个抑郁的男人风度翩翩，事业有成，却郁郁寡欢。他生病了。“精神病患者永远不会说自己有病的。”他对张欣说出那句话时，撞球已经落下。而那种昏眩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开始有幻觉，总感觉到有人跟着他。“我跟着你，是因为你要我回来！”昏暗的老房子里，张欣敲打键盘的声音是如此的清脆。张欣这种执着的神态转到Jim的办公室时，Jim发现她手上的疤痕，三道。而她却不知道受伤的经过。
    她想忘记。他说：“其实忘记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将不快乐放下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Jim自信满满地吐出这句话时，其实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他是对自己说的。那个女人，面容苍白，对着他笑容诡异。她是谁？
    当那对老夫妇将酒瓶砸到他头上时，愤恨的表情，无尽回响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脑海。“为什么你还没死！为什么你还没死！”“一定有什么是我忘记了的。”Jim对张欣说。他开始回忆，然而越是想记起的东西越是无法记得？其实，是无法面对。
    这种意象到了Jim梦游时发挥到了极致。
    他一遍又一遍地将书房里的东西翻乱，然后又把它们收拾好。然后躺下，闹钟响，“早晨！”笑容满面。张欣的黑眼圈写满了恐惧。“Jim有病。”张欣对wilson说。“她有病！”Jim对wilson说，wilson信了。“病患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Jim曾说过。当他看到张欣录下的影像时，他失去理智般地咆哮着。为何想忘记的，永远忘不了？
    那是阿yue。那个很多年前，为了他，而自杀的女子。
    他们决定分手。“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这么狠心……”那晚Jim的臆想到达最高点，“求你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吧……”“你永远都无法脱身的！”Jim痛苦地自我挣扎。
    “你已经找到了。”张欣用闹钟唤醒了Jim。“发生什么事了？我明明丢掉这些东西了！明明丢掉了！为什么还会在这里……”Jim走不出去，他看到了过往，他听不到张欣说“我帮你”，他只想逃跑，他只能逃跑。
    他逃得越快，幻觉就出现得越快，因此令人恐惧的身影无处不在。坐椅旁、马路边、天桥的尽头……最终只会走投无路。天台的尽头，只消一步，即已投向死亡。
    这一步，是很多年前，他没有踏下去的悔恨。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很多年前，阿yue这样对Jim说。
    “我愿意跟你一起死。”Jim淡淡地说。这种表达，是一种解脱。Jim对着空气说话，但他已经回到了当初的起点。
    天台，还是那个天台。漆黑的天空中刮着风，Jim站在从前阿yue跳下去的位置，面前是绚烂的灯光。
    “我不要你了！”阿yue对他大喊。泪早已决堤。
    最后张欣走向Jim，两人相拥直至黎明。
    这种意料中的结局，却阻止不了现实的残酷。张国荣2003年坠楼自杀身亡，距《异度空间》仅一年光景。后来《恋之风景》里的林嘉欣依旧着片里张欣的寂寞与执着。
    张欣走向Jim的镜头令人伤感着张国荣当年纵身死亡的心情。因此这样的画面是不忍一再体味的，其实听，就可以了：
    黑夜，有风，空旷的天台，Jim站在曾经的位置，张欣在璀灿灯光的一头。先是轻微的抽噎，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音乐响起：
So carry on, carry on, carry on,
Before the love is gone
And your heart will find the truth to give you brand new strength to go on
To go on
Carry on
To go on
    音乐的间隙分明着几声清新的鸟叫，那是从前Jim和阿yue曾经拥有的美好。最后音乐里的人声开始浮起，慢慢浮起，充溢着你整个胸膛……
    《Carry on》，这首残缺的绝版歌，再也无从齐全。这样的伤感带着残缺，回到最初的老房子，而灯光总是昏暗的，人物的表情总是旧旧的，没有一个正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