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万青的经验（1）

 
                
                首先声明，本文不算是乐评。至多是对万青的歌曲的一种尝试性解读。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如此认真地去聆听一张专辑。我想，很多人也跟我一样，从未尝试认真听音乐，甚至“不会”听音乐。这当然不仅仅是自身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们日常能接触到的音乐没有这样的魅力去指引我们认真听音乐。周围发生的一切正在改变我们经验世界、经验事物的方式。正如新闻报道（信息的直白性）将故事传统肢解（童话、寓言等文学的象征性）一样，越来越“通俗”的流行音乐也将音乐和诗歌曾经拥有的隐喻、意象、诗意不断地驱逐（大家看看现在流行的网络歌曲，简直是将这一驱逐原则发挥得淋漓尽致）。问题就在于一切都太讲得太清楚，唱得太明白，我们的鉴赏力、判断力、领悟力，我们的精神在流行文化的环境中不断堕落。
所以本文是一种尝试——因我早已丧失了聆听音乐的能力——同时，广义上这也是一种翻译活动：将万青歌曲中的各种隐喻、象征、意象转译成我自己能理解、能把握的语词。
好了，啰嗦的话说太多了。还是进入正题吧。（由于写着发现工作量有点大，遂决定每天写一至两首歌就好。10.1万青要去广州！希望能去看！）
1.不万能的喜剧
这首歌的唱的部分很少，歌词只有短短的两个段落，仿佛那些言说不出的体验和感受只能由不同的乐器“言说”。与其说这首歌有什么愉快或者说悲伤的情绪，倒不如说是那么明显的荒诞感。这两年来中国大地上发生的事情就是数不清的闹剧：百姓生活的无奈、政府官员的丑态、官商勾结的脓疮、文化与道德的堕落。当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度聚集着全部的力量争取着加入那个世界大同、共同发展的美丽新世界、动员着所有的人民进行最伟大的从旧时代向新纪元的迁徙时，它身躯却愈加膨胀，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出抗议。那些不同的声音，仿佛是大提琴、小号、吉他、人声轮番上阵歌唱，而曼陀铃就如那个身处幕后的小丑，操纵着一切而又不断地嘲弄着舞台上那些荒诞不经的事情和人物。
在政治家只会说经济发展、在人民只看到成功和金钱的时代，那些被压抑的生活惊醒的人能做什么？城市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阵痛与巨变，人心也体验着势不可挡的崩溃和荒谬。“我”能做的，只是比“你们”——愉快的或是悲伤的人——更明白自己的身不由己。
《不万能的喜剧》仿佛是整个戏剧的真正开场（《狗屎馆》依我看更像是现场演出的前奏），在这个舞台上，“我”只能不断地歌唱——唱着下面那些关于内心关于自我关于生活的故事，唱一些你我都听不懂的东西。
2.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这是一首是唱给“我”自己听的一首歌。它的主题是“自我”。自我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你之为你的那个东西，将你和其他人区别开来的东西。这可以是一种“本质”，但却不是固定或者僵硬的东西。
自我问题的探讨有不同的面向。比如说，自我的确证在某种程度上依赖于对他者的意识。又，自我问题的另外一个维度是，在流逝的时间中，如何把握自我——自我的同一性在哪里？举个具体的例子，比如说，工作时的你和下班后的你是否是不同的你？或者说，作为一个社会齿轮的你如何跟作为一个独立人格的你保持同一性？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如何是同一个你？
我想很少有人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万青在这首歌里面处理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面对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的分裂，自我如何生存下去。
《揪心》编曲并不像《不万能的喜剧》那么复杂，歌词也更叙事，尽管出现了更多的象征，但是并不难理解。现实和虚幻的场景交织成自我存在的世界，而配乐上长笛和大提琴为这个自我意识的世界增添了那么些虚幻或者说梦幻的色彩。“时代银行”是个极具战斗力（原谅我找不到好的形容词，我只想表明这个具象的名词意指着各种各样丰富的抽象现象）的词汇，它的意指有多个层次的，它代表着这个进步时代让人迷乱的速度，那些被名为发展与进步的车轮倾轧而过并又遗忘的灵魂以及跟资本无法脱离关系的历史。这是一个一旦进入便无法轻易逃离的银行，通行证就是遗忘——遗忘过去遗忘自己。那些身处其中不断翻滚的灵魂，时而沉迷不知醒，时而醒了，发出暗哑的哭喊。从外面看，每个人，每一个自我犹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
“我”只能从后门溜出，还要接受夜幕、平原、淡季、森林和闪电的挑战，才能走到愿望的季节，而这已经是最后的一个季节，在这里我才忆起过去种种：那些身藏利刃的梦的时刻。关键是如何处理代表着梦的昨天和代表着现实的时代银行。现实的生活就是一个玩笑，那些追求精神、追求严肃生活的举动和渴望在它面前只不过是一个白日梦。“我”在这个漫长的白日梦里面学会的不是如何纯粹地把这个梦做下去，而是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和解，现在与过去和解，梦与玩笑和解，生活和生存和解。
但是，和解不是相安无事，二者的冲突始终存在，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有化解的可能呢。与其说是“和解”，倒不如是对冲突和矛盾的接受：人的存在就是灵与肉持续不断的争夺和纠缠，必须将这个现象当作首要的生存事实接受下来。所以，“握紧我矛盾密布的手”是新的起点，从这里开始，方能寻找那些适用于未来的方法，学会生活。重要的是学会生活。自我只有在这样的“和解”中才能持存，才能确证。这就是父亲对“我”的教诲。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歌手一再发问。
那就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