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喜路先生

这是个荒唐的夜晚。
我以三百RMB的价钱外加三张欧币和卢布卖掉了博纳尔的画——印刷品。
它曾经得到数位在我看来颇值得尊敬的艺术家以及学者的注目。那幅小小的闪闪发光的博纳尔。我以为它会伴随我很久，一生或者赠与友人。
莫名其妙的有人要买走它，一眼相中，坚持不休。随我开价。
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怒意，你喜欢这样肆无忌惮炫耀金钱的威势么？热衷评论的中年人!
博纳尔的画册国内并不出版。
当我在地摊上撞见他和维亚尔的时候，多么欢喜快乐。
我借着忙碌躲开去。总有那么多出乎人经验之外的糊涂事。
随便吧，他非要买。
走回去看，我们的中年客人正捧着本雅明逐句翻译给并不感兴趣的大家听，100RMB放在桌上，仿佛与我仍然在座的朋友们达成了协议。我咕哝着：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买。我们身穿登喜路，英语流利，经营着国际科技贸易公司，不断把身份证、名片、驾驶证乃至机票等各种证件摆出来的，简称为登喜路先生的客人立即又掏出一张红色大钞。
噢，不用这么多。我只花了两块。
尽管有些下意识的诡辩且不爱承认，登喜路先生乐意大家认同他的意见。
譬如这幅印刷品最终到手的背后意义——我认同他了，无论是金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坚信那幅博纳尔是属于他的。
当你说出一句谎言，最佳的解决方法必定是让它成为事实。
知识渊博的登喜路先生跟大家聊天并玩起了猜姓名与出生日期的游戏，作为某大学的心理辅导讲师，极高的成功率使他颇为得意。
我有一行没一行地看小说，喝茶，偶尔瞟一眼墙上那颗光秃秃的钉子，回忆自己还有什么大小色彩皆适合的画可以挂。神思恍惚，依旧不大说话。
李大勇问我最近身体是不是很差，无意中听到我跟妹妹在说煎药的事情。事情都是有缘由的，一旦发生就要持续影响很久。
例如这位忽然出现的登喜路先生。他本不属于我正常的友人范围，但现在已有了绝不会忘记的关系——临行甚至借走一本外版的希腊艺术史。
我想他熟练掌握了与人交往的方法与手段，懂得炫耀，懂得娱乐。
说到共同点，有一项是无疑的，我们都是高傲的脾性很怀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