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归来 思念西藏

写下归来 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归来是回家 坐在德国的夕阳里 我能称自己是归来吗？
从歌市到印度 从北京到四川 都江堰 甘孜 大理 怒江 西藏…… 现在又回到了德国 在这个离开其实只有半年的地方呆坐 感觉恍若隔世 根据佛教的教义和量子物理 时间和空间都不是绝对的 而是始于我们自己的动物意识 那个“觉”或者“识” 时间代表运动 空间代表静止 物质世界在这个时间和空间所构成的框架中 通过我们的意识开展…… 因为意识的层次不同 我们的个人认同局限在此时此地此身 这种分隔造成了一切的痛苦和烦恼…… 精神进化的方向 就是发现终极实相 真实的“我”
住在湖边同一栋小房子里 步行在优美的德国小镇 和以前的同学们聊天 都给我以幻世（mahamaya）的感觉 仿佛过去半年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连两个淤血的大脚趾都不再疼痛 好吧 如果时间 空间和物质都不重要 那就让我们忘掉它们 而沉浸在“空”的定境之中吧……
很多时候 写作对我来说 就是哈利波特里邓布利多的冥想盆 老院长用他的魔杖从头脑中取出过去的记忆 放在奇妙的石盆里静静观看 而这个身体的做法 则是动动手指头 把它们写下来 在纸张或屏幕上 静静观赏……
西藏之行留下了如此多的深刻印象 以致于它们不停地在脑海中闪回：转经路上 我曾对身边的藏人说 如果我死了 烧成灰 做成擦擦带回飞来寺 我要永远看着缅茨姆和卡瓦格博 茨吉奶奶哈哈大笑着说好 明年来 路过德钦 我们会去看你的
藏民对死人很好 而且死后也安排的好好的：圣路 神山垭口的山坡上 常常见到幼稚朴素 石头搭建的小房子 它们就地取材 用横断山区到处可见的页岩搭成 两块石板做墙 一块做顶 一间简易的小房子就搭好了 这个绝不比小孩玩耍复杂的建筑并不是玩具 它是给人死后住的 里面要放一块青稞粑粑或什么别的吃食 在朝圣的路上到处可见这些小建筑 越是风景优美的地方越多 现在 在多克拉山的垭口上 面对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坪 我也有了一栋小小的房子 紧挨着藏人们的“小村” 但他们的房子都建得生机勃勃而富有变化：有的门口插着花 有的是三层的（茨里玉珍和Sna：盖的大大的 我们全家都住一起！） 有的里面没有放吃的而放着一块钱（洛桑和阿该：放进一块钱 以后我们一起花）还有的因为院墙太高 怕爬不进去而削个小小的梯子放旁边的 和他们极具幽默感的建筑比起来 我的小屋朴素的有些寒酸 但是 想到死后肉身尘归尘土归土 这样一栋简陋的造物 已经足够为一个流浪世间 依恋雪山的灵魂提供庇护 四周草原长满天麻贝母 景天雪莲 还有盛开的鲜花……
在转山的路上 找到这样的草坪把疲惫的身体放下 躺在高原金色 温暖的阳光里 听着牦牛铃响 还有藏民爽朗的笑声 成仙了……
语言不通 但是没关系
在八一去拉萨的路上 我遇到了一个美丽的藏人
其实所有的人都很美 但在我眼里他更美 因为他是个地道的康巴汉子 Guojia是芒康牧民 随村里的人挖完虫草来拉萨卖 同时朝圣
我觉得他朝圣的成分更大 因为他穿着干干净净 镶金边的深色藏袍 头发一丝不苟地编起来 一个大大的扳指后面套绿松石戒指固定辫尾 红色的英雄穗盘在头上 上车的时候只有他身边有座
坐在他身边 Guojia这样美 美得像藏地的雪山 像澜沧江雪白的支流 像藏马藏獒 像西藏的一切 他的眼神清澈宁静 不带一丝情绪 整个人就像康巴大地的化身
首先吸引我的是他的头发 我走了一个月 头一次遇到这样干净整洁的藏人 我表示想给他的头发拍照 他们一群康巴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Guojia一下子就把头偏过去
其他人在说话 我估计在劝他 Guojia把头穗解开 开始认真地盘头 盘好了 决绝地面对相机让我拍照 好笑中 我正面拍侧面拍 着实地拍过瘾了一回
然后困意袭来 从察隅赶路到拉萨 两天坐大车走了上千公里 土路 之前一天23个小时的奔波让我不一会就东倒西歪 我坐的是加座 因为早上6点上了芒康到拉萨的大车 根本就没有座 Guojia坐的是靠近发动机的窗边 铺了坐垫但没有靠背 我就睡的如实“东倒西歪”了一把 guojia的肩膀就在眼前 很想靠 所有就靠了 然后就听到一直在喧闹的藏语静了一静 然后…… Guojia张开手臂 把我揽在怀里
如果这是在欧洲 我一点也不会惊讶 但这是在藏区……我不知道
害羞差点胜过了舒适的疲倦 但固定在胳膊和肩膀还是太舒服了 睡过去 只记得非常非常暖和
醒过来 已经是太阳大大的 窗外的吉曲河欢快奔腾 Guojia望着我 温柔地微笑 我感觉自己在脸红 不大敢看其他的康巴人 他用汉语问：你的披肩哪来的？这真是我心爱的话题 我把披肩高高举起：印度朋友送我的！手工棉麻混纺 遮阳挡风又美观 他们轮流摸摸 藏语赞叹着 我就知道带印度东西来西藏是对的！
他们一直在唱歌 芒康弦子舞 大巴电视在放 他们下面在唱 Guojia声音真好听 我一直在录 但是只要录到他的脸 他siu一下就背过去 我把相机放下他回过身来 相机举起siu又背过去 我们笑啊笑啊笑……
唱到高兴的时候 他的手臂就收回去 开始投入地演奏看不见的弦子 真想跟他们过藏历新年 看Guojia和其他的芒康藏人 五彩斑斓的藏袍 赛马煨桑跳锅庄……
Guojia问同伴一个电话139……3888 他只记得139和388 其他的数字倒来倒去讲不清 我给他重复一遍 他不记得 我在教一遍：139 他念139 我说1847 他跟着1847 最后3888 3个8他颠来倒去念不对 最后把手一挥哈哈大笑 所有人一起笑 我也跟着笑啊笑啊 和藏民在一起 总会笑到高原反应
他写下来 开始在自己左手上缠夹不清地写 还要涂改 汗 我把笔抢过来 开始在有我手两倍大的康巴手上写电话号码……写完还能再加两个笑脸 Guojia看了又是哈哈大笑
无论是我在调相机还是在笔记本上记录 guojia都会好奇地凑过来看 实际上所有的藏民都会凑过来看 如果我照到了好照片 Guojia就会用力地点头道：还是可以的！如果他看到好风景就会拍我“喂！”我赶快转身拍照的时候已经错过去 他又会大笑一场 藏民那么喜欢笑的……
他拿过相机自己摆弄 等下车的时候 已经给所有的同伴都拍了照 大家一块看照片大笑……
从芒康开来的大车 这样载着我们一路的歌声和笑声向拉萨驶去……
晚上和朋友坐在拉萨的朗玛厅 满眼不是藏族表演 而是白天的大笑一幕幕回现 冲出去给我北京的姐们打电话：喂？今天我在去拉萨的路上 成功调戏了一个康巴汉子……在对方的嗷嗷叫中好好得意地臭美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