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云用影子抚过山岗，芒草一拨一拨的被风梳理。山顶上总是风大，无论是大屯山的助航站还是七星山。
从小油坑入口爬上七星山前六百公尺挺陡的，也许是宅多了，也许是不适应沿途的硫磺，扶着石头直喘气。下山的老人们淡定的和我点头微笑，大气不喘。汗透的衣服还刚到山顶就被风吹干了。喝着啤酒看大地的皱褶。
下课之后老师开车带着我们上了大屯山，站在于右任墓前，面对着台湾海峡讲那个蒋公与孙中山间关于于右任和吴三莲的段子。这个带着圆眼镜的老人，是我理想中的老师。
我终于明白八十年代刚开放时学生们对知识的渴望从哪里来。
当你从一个百万字上千万字的网络小说满天飞却没有一本有重量的地方，来到一个有人能给你解读《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地方；当你从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却还需要普及常识向别人破解“毛邓三”概论的地方，来到一个超越现有的民主帮你剖析如何让精英政治与平民政治相互制衡的地方；当你从一个要在自己的私人沙龙中才能隐隐约约听同伴讲拉康讲德里达的地方，来到一个信马由缰地说着巴黎第八大学里世界各地来的教授如何听大师讲课的地方也许你也才会和我一样明白吧。
在大屯山顶看台北，就像一个微缩沙盘，能见度高的不真实。淡水河跟基隆河的入海口向西那条海岸线一直延伸出去消失在阳光刺眼的反射中。
集装箱货运船在台北港外缓缓地掉头像白板上的笔擦，于右任的棺木是立着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到这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