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十一）

下面的字是虚构的，只为你我解闷的。如有巧合雷同，请勿对号入座。
（十一）
    计算，是老冯天天的功课。象洛克菲勒一样，他也记手帐。从自立门户到今天，账本是他的日记。和对公的财报表不同，日记本里只有两个科目：收入和支出。以前，蓝黑水笔会记下每笔50元以上的开支，和每笔刨去成本的收入。现在，少于100元的支出，老冯不再记了。花在小刘身上的开销，和家里的水电气费，孩子的学杂费，老婆健身美容费一样，都被他工整地誊写在账本上。
     时不时翻翻日记，是老冯的习惯。看看那些没有关联，没有规律的阿拉伯数字，生活的片段会象自动播放的幻灯片似地跃然眼前：蜗在安居房里的日子；儿子哇哇坠时自己的狂喜；搬到新家，他和老婆迎接新生活的雀跃；小刘初次走近他；小刘奴役了他的心……一只只的数字安详地躺在绿线隔成的格子间里，任何一双外人的眼睛看去，它们都那么随机，毫无声息。只有老冯明白这些代码是自己在水泥丛林中独自游牧狩猎的见证。他不善于文字表达，也不喜欢文字的直白。老冯觉地只有数字铺成的温床才可以安放自己的灵魂。
     做完手头的工作，翻完日记，老冯去健身了。运动可以让身心一样的疲惫。慢跑四十分钟后，冲个热水澡，这足以让已届壮年的老冯，晚上九点便倒头大睡一直到天亮。尝过几次健身的甜头之后，周身肌肉有些酸痛的老冯觉地，放下小刘的药方可能抓到了。
      跑步机上的世界，象是被反物质仪器扭曲过了的。最初的十几分种，时间，他，跑步机显示器上的卡路里，心率，脉搏，里读数都有序井然。十五分钟开始，秒，被硬生生地拉长了，它被老冯有限的耐受力越拉越长，长地老冯开始听地到平日里听不见的声音：自己的心跳声，他和旁人的脚步声，呼吸声，高大的教练陪练乒乓时，为对手大姐的叫好声。呼吸有些卡壳时，喉头的咸味会变的越来越重，眼前还会冒出些来路不明的水汽，水汽里的里程屏每跳一个字都变成了他的阵痛。十五分钟到三十五分钟之间的时间，让老冯想起了光年。光年里的他，变回了孩子，想流眼泪。
      这时的脑子里，突然窜出个声音，问：“此刻和想念小刘比起来，哪个更苦？”淋漓的汗珠掩映下，老冯犹都没有一下豫，当然是现在苦了。
     “再想小刘儿，咋办？”脚下的跑步机减速键不灵敏了，老冯几次试图减速，都未果。拖着灌了铅的大腿，呼哧带喘地，他挣扎着继续迈步，以防被跑步机皮带拽倒。擦了把汗水，挥了挥眼前的水汽，答案水落石出了：再想就想呗，想累了，就不想了。家里也不是没有，闭上眼都一样。
      接下来的减速，慢走，放松把老冯送回了地球。慢下来的呼吸，心率，脚步让老冯还了阳。他抬眼大量还在跑步机世界里受难的芸芸。肥环燕瘦，周吴郑王，各自沉浸在缓释过的时间征程里。老冯在前一排跑步机上的一双泛青的长腿上定住了眼神。长腿主人在变速跑，快一阵儿，慢一阵儿交替着。是个细高条儿，身子轻薄，身型缺乏生活感，腿象直接了安在肋骨上，没胸，可，是个女的。幸亏有条飘忽的黑色田径短裤提醒，老冯才意识到长腿主人原来是长过屁股的。
      看了会儿光景，老冯去冲热水澡，整了四十分钟，身子被热水，蒸汽抚触的又乏又软。收拾停当，心满意足的老冯出了健身房大门，往停车场走。去停车场，得经过健身房的落地透明大窗。透过玻璃，老冯下意识往里张望。“A减CUP女”----依然在变速跑。她在跑步机上马不停蹄，地球时间最少一小时了。-----这里是地球，怪兽好多啊，老冯错愕地放眼往她脸上打量。看过了被她跑地通红的脸，老冯笑了。 琴岛太小了，哪儿都是熟人。
      呵呵，“变速跑达人”是老冯带小刘看房时，见过一面的曼迪。
     如果退回两年，这个城市大街上的好多女孩儿在老冯眼里都是漂亮的。可是，两年的时光，因为刘文霞的出没，他的审美习惯改变了。以前，他相信眼见为实；现在，他用嗅觉和味觉审美。“大眼睛甲”是豆浆，“长发乙”是清酒，“大胸器丙”是迷迭香，“娇小丁”是烤白薯，小刘是不脱脂稠奶油，老婆是沙棘果汁……透明橱窗里减速快走的曼迪，老冯见过两面，却没能闻出她是什么做的，第一回有小刘挡着，这回有玻璃挡着。
     如果退回两年，老冯肯定会羞于返回健身房，和曼迪打招呼。可是，两年的时光，因为刘文霞，他变了。
     “HI。”老冯停在快走曼迪的跑步机旁。
      曼迪带着耳机，看显示器上的《穿“PRADA”的女魔头》，没听见。老冯只得又上了一步，重新再“HI”。
      曼迪拿下耳机，先是一楞，然后恍然笑了，她把跑步机上的步律调地慢了些。
     “你也在这儿健身？”老冯明知故问。
      边答应，曼迪边拿毛巾擦着脑门，脖梗子上的汗。
     “我刚来没几次。”老冯试着展开话题。
      如果长年慢跑，老冯会明白，此时的曼迪，被变速跑消耗的700千卡无情地扼杀了她回眸一笑的能量，无论上前搭讪的是科林--弗斯，丹尼尔－克雷格，还是老冯。
     “经常出出汗，挺好的。”
     “已经这么瘦了，怎么运动量还这么大？”老冯好奇地问。
     “不为减肥。促进新陈代谢，睡眠好。”
      “房子卖地怎么样了？新出的“国N条儿”对你们影响大不大？”老冯换着角度，试着打开话匣。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老冯对曼迪有好奇心，比如她的年龄。
     “还行，银根缩不缩，该买房还得买。”慢走了一阵儿，曼迪已经没有了脚步乍缓时的喘息，她依旧谈性不浓的样子，老冯觉地肤浅生份。如果自己买下了前一阵看过的豪装两居室，今天的曼迪依然会是这种平静地客气嘛？
      客气地告辞，从健身房再往停车场走，老冯往落地玻璃里重新看去。曼迪正冲他挥手，作再见。往家开车的路上，老冯闻出了曼迪身上的气味：漂白剂。蓝黑的血管，被她一漂，成了绿色；黑色的头发，被她一漂，成了栗色；跑步机上的魔界，被她一漂，成了寻常日子；邂逅，被她一漂，成了没有缝儿的鸡蛋。
    “男人的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女人的坚贞是因为受到诱惑不够”。老冯出轨的这几年，对这句话的感悟是切肤的。活地越久，他就越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开不了缝儿的鸡蛋。没缝儿，小鸡儿从哪下生呢。
     今天，老冯心挺敞亮，为健身过后，身体的疲乏，精神的愉悦；为听了自己的劝，和小刘之间的纠葛，自己能宿命地看待，放弃了挣扎；为才签下的一笔小合同；为偶遇“漂白液”曼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