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里的刺

在我小时候，四五岁刚能记得住人的时候，那时我住的地方，楼上有一个和我现在年纪相仿的人，那时候还有邻里关系，我常能见到他，他白白胖胖，又生的好似女相，听住的久的人说，他从小爱和女孩儿玩，踢毽子，跳皮筋，做手工样样在行，一点都不比女孩子差，他总是对着我笑，露出牙齿，还有眯起来笑弯了的眼睛，和蔼可亲的，一点都不可怕，我喜欢他笑的时候，但是讨厌他总是说，你妈妈不要你了，或者是什么让我觉得我双亲都不要我的话，我很没出息，总是会哭鼻子，哭到妈妈抱着我说我傻孩子我才会停下来，我会用我小的可怜的手窝成拳头，一拳一拳拼尽全力的打到他像大白一样的肚子上面，他不躲不闪，任凭我发泄着，然后从背后拿出糖果，我就忘记了刚才发生的，继续喜欢他。所以我对糖果并没有抵抗力，直到现在，有喜欢的人拿糖果给我，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 时间过了那么两三年，这期间我学会了玩小霸王游戏机，他也总是玩，我被妈妈管着，不能经常玩，所以我就跑到了楼上的他的家，他有很多的游戏卡带，他可以昼夜的去玩小霸王，那也是我当时想要赶快长大的一种想法。 有一天，他要结婚了，我从来没见过他的新娘，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请帖发到了我们家，那应该是个夏天，有些阴天的夏天，那大概也是我第一次去参加婚礼，反正我小到只能记住一段，极其微小的一段。 婚礼那天，我跑进他的房子里面，那里面变了模样，不像是我经常来的样子，那时候的装修好快，大概只有短短的几天，屋子里面到处是拉花，还有喜喜字的剪纸，那时候的新娘还用红布蒙着脑袋，我好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直到去了酒店里面，我才清楚的看到了她，印象中没有婚纱的样子，只是一身火红的旗袍，她就那么的站在那里，有人给她递过去了麦克风，让她说几句话，她接过来，不慌不忙，落落大方的说，感谢各位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的父母住的有些远（大概是不在这个城市）所以今天没有能到场，我替他们谢谢大家了。后面还说了一些什么，我并没有记得清楚，那时候酒席都安静，大家都满面笑容的听她说话，不像现在的婚礼，大家交钱，吃几口不能吃饱的饭，然后各自散去。 那个新娘很漂亮，很端庄大方，连那时候的我，也会从心里替他高兴。如果时光一直停在那时，那窄窄的街道，还有酒席的人们堆满笑容的脸，那该多好，旧时光真的比现在好太多，可是一切都会变模样，像现在的时光一样，他也变了模样。 我还是会跑到他的楼上和他一起玩小霸王，但是多了那个新娘，她也总是朝我笑，和他很像，只是不像他是个胖子。每次去都从客厅的桌子上的果盘里面拿水果和糖，一把一把的抓给我吃，我不吃水果，只对那些糖感兴趣。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们夫妻，因为妈妈告诉我说，他成家了，不能像以前那样过多的打扰人家了。有一天夜里，楼上是摔东西的声音，他大声的叫嚷，还有那个新娘哭泣的声音，慢慢的有敲门的声音，邻居们都去劝，然后，夜就那么安静了。我才知道，原来夫妻打架这么可怕。 以后的日子里面，这样的夜晚变的频繁了起来，我捂住耳朵，邻居们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总能见到新娘了，偶尔见到，还会看到未消肿的脸颊，她还是朝我笑笑，然后快步的走远了。 我十几岁的时候，他的儿子也有四五岁了，那个小孩子每天跑在院子里面，跟着我的屁股后面，他说脏话，上房顶，和其它的院子里面的孩子一起去一个得了小儿麻痹的老人开的小卖部里面偷零食。他坏的一塌糊涂，我在想这孩子以后怎么办。 然后我们搬离了那个地方，周围是陌生的人，他们都不说话，而我也长大了。 几年前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个新娘子，风把她的头发吹的乱乱的，她拿着油枪，看到我时惊讶的挣圆眼睛，我看着她，眼角都是皱纹，皮肤蜡黄蜡黄的，她还是笑着，问了我几句话，后面的车按着喇叭，不能停留太久，记得她最后迎着风说，有时间来家里坐！离开她的视线我眼眶突然就红了，心里想着，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最近听人们谈论他的事情，无非还是夜里的咆哮，和新娘子变的呆呆傻傻的，人们和她打招呼，她也不理人了。 我回去了一次那个地方，我看到了他的儿子，他很礼貌的和我打招呼，他已经变的高大和强壮。我坐在小时候的树边抽了根烟，燃到半只的时候，我看到这个胖子，还是那样，只是头发两鬓发白了，我一直看着他走远，我站起来的时候看到了新娘子，她正往楼道门口走，一步一步的缓慢而艰难。 我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大概我还会见到他们，大概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