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故事》：陈哲，在诗句中探索内心（CCTV经济频道，2008年12月）

2008年9月21日，陈哲走在海拔2800米的山路上。这里是云南省兰坪县，陈哲的目的地是一个叫“玉狮场”的山寨。村子不大，80多户人家，400来人。居民属于一个叫“普米族”的民族。在这里，陈哲一直在开展一项名叫“土风计划”的工作，目的是，将村子里的一切，尽可能原汁原味地传承下去。这个活，陈哲已经干了6年。 地处横断山脉，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在山峰之间奔泻而下。 陈哲以前是个词作者，写过一些脍炙人口的歌曲。例如：《让世界充满爱》、《血染的风采》、《黄土高坡》、《同一首歌》等等。现在，陈哲自己也说不清“算干什么的”。 1986年1月，首都钢铁公司第五电工队的电工陈哲，向厂人事部门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要求：他要辞职。 陈哲，他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六岁那年，母亲在精神和生活的双重压力下得了重病。1970年，他中学毕业，同学们都要“上山下乡”，但陈哲家里确实有困难，于是他被照顾进了“首钢”。当时，这是无疑是一个改变生活的机会，“工人”不仅是一种职业，还是一种光荣的身份。但是，陈哲似乎并不满足，因为这份工作并没有带给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说：“我一直在去考虑一个问题，因为我那会儿后来发现我所受的痛苦是这一大群人好多人都共同疑惑的问题，可是那个社会没给解答，尤其我们这一拨人。” 在首钢工作的15年时间里，陈哲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拉琴、画画以及诗歌创作上。当陈哲在诗句中探索内心、寻找答案的时候，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已经发生。1986年2月，陈哲最终决定离开首都钢铁公司，社会给了他寻找答案的空间和机会。这种探寻，让他先是从一个工人变成了一个词作者。 1986年是“世界和平年”。这一年，中国录音录像出版总社策划为“世界和平年”组织一场“百名歌星演唱会”，这个建议马上得到了东方歌舞团的全力支持。 “百名歌星演唱会”的方案已初步成型，辞职后的陈哲加入了歌曲创作的队伍。 “百名歌星演唱会”的主题曲就是：《让世界充满爱》。1986年5月，《让世界充满爱》在北京工人体育场演出。10月，北京电视台播出了演唱会的实况录像。 完成《让世界充满爱》的创作1个月之后，陈哲受中央电视台记者骆汉城的邀请，离开了喧嚣的都市，前往山西北部的乡村。这次旅行的结果是一首名叫《黄土高坡》的歌。 几个世纪以来，“贫困”是黄土地上不变的主题。恶劣的生存环境，给陈哲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骆汉城回忆说：“他跟我说是非常触动，他说还有这样一些人在这儿生活，而且还生活的还挺快乐。” 回到北京之后的一个月中，陈哲虽然一直沉浸在创作的氛围中，但是迟迟没有落笔。直到有一天，他到宿舍传达室取邮件，突然听到北风掠过电线杆的“呜呜”声，他突然想到了“我家住在黄土高坡”这句词，他立刻跑回屋，完成了创作。当时，他给这首歌取名为《我的歌》。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此时，陈哲不再是生活的旁观者，而成了黄土地上大家庭中的一员。我们的祖先埋葬在这里，我们的父兄在这里耕作，多少母亲、妻儿在这里送我们远行，又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建立在血缘纽带上的家族亲情，在几千年的岁月里维系着这个伟大的民族，来源于家的亲情和温暖，支撑着许许多多的中国人，在最恶劣的情况下坚持下去。 “家”，这条中华文明的根，触动了陈哲内心深处最敏感、最软弱的地方。 西北风刮遍大江南北已近20年了，陈哲的名声也早已传扬了出去。2002年，云南的兰坪县邀请陈哲为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写一首“兰坪之歌”。 写歌的目的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希望城里人听了之后，能来这里住上几天，听听民歌、看看舞蹈，或许兰坪丰富的矿产资源还会吸引他们前来投资。 在“采风”的过程中，一个普米族老人演奏的“口弦”深深打动了陈哲。一个月后，他再回到那个村寨时，却发现老人已经去世了。这样的事情，陈哲经历了不止一次。 陈哲选择了留下来。留下来的理由是：“老人们在我眼前眼睁睁的一个接一个走掉，你心里有一种巨大的冲动，有责任去管管这件事，能不能尝试不让他们就这么断然的没有了，他走可以，挡不住，但能不能传下来呢，你们在这个大树底下让爷爷和孙子，让奶奶，让孙女把她身上的血脉传下去呢，这个事应该不难啊，怎么就没有人做呢。” 开始，当地的百姓很尊重陈老师，因为“土风计划”是利在千秋的事情。但是，当“保护传统”和“发展经济”发生冲突时，人们有些不理解陈哲了。 陈哲的好友，《人民音乐》常务副主编 金兆钧评价说：“商品化这个东西在陈哲这样一种性格当中，他是存在着天生的抵触。” 1990年，陈哲也曾在香港成立过一家音乐制作公司，还在北京建立了工作室。他的身份从一个词作者变成了一个音乐制作人和出品人。但是，几年过后，公司并没有取得更大的发展，陈哲也越来越不喜欢自己的商业身份。 1996年，陈哲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公司。他不承认这是失败，只说是兴趣转移。说实在的，即使兴趣不转移，他能不能撑下去也值得怀疑。当时的流行乐坛，已经不是靠理想来支撑了。 和激烈的市场竞争相比，普米族文化中传递出的纯良和宁静，让陈哲感到温暖平和，在这里，陈哲再次找到了自己的理想。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进行的“土风计划”叫好不叫座。即便是多年的朋友、合作者，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选择。 女儿是陈哲的坚定支持者，原因很简单，“他是我爸。” 陈哲的女儿上高中二年级，很独立，这或许是长期在寄宿学校生活养成的习惯。每年，陈哲只要很少的时间呆在北京，有时候也会陪女儿上街，但是，大部分时候不知道女儿需要什么。例如：他不知道女儿喜欢裙子还是牛仔裤，他不知道女儿需要什么样的参考书…… 陈哲追求的是一个“精神家园”，为了这种追求，陈哲牺牲了已经成功的“事业”和家庭。因为，这个“家园”用多少钱也买不来，一旦损坏，用多少钱也补不好。这个家园曾经就在我们身边呵护着我们，现在它似乎已经远在天边。陈哲却执著地想要把它守住。 2002年，陈哲在兰坪建立了第一个“山村小组”。 2003年，带领普米族艺人参加广西民歌节。 2004年4月，带领普米小组参加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会议。 2006年2月，“普米族文化”入选《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成果展》。 2007年，参加“亚太及中国人与生物圈高级会议”，并作专场展演。 2008年4月，和村寨中的16人一起，赴上海参加“2010世博会”前期活动。 2008年10月，中国音乐家协会在深圳举行隆重的颁奖典礼，表彰“改革开放”三十年来30首最有影响力的歌曲。陈哲的《让世界充满爱》、《黄土高坡》、《同一首歌》入选。 时代会挑选诉说自己情感的歌者。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时，一个民族的爱与胸怀、一个民族不曾放弃的梦想，我们共同走过的30个春秋里那些触动心灵的美好情感，就这样被同一首歌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