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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笔绘阴阳》一个神秘家族,等待一个神秘人的出现。李氏家族传人会遇上神秘人吗!开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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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7:38:00
“好呀,”霞灿烂的回笑道,“等下留个电话给我,有空咱们聊聊。” 我不怀好意看着凤卿,看他怎么回答,就他穷得这个叮当响,怎么会有电话那么高级的东西。但是凤卿麻溜的报了一串数字出来,我一听就傻眼了。 霞的眼珠子骨溜溜转了一圈,疑惑道,“这号码听起来好熟!” 我忍不住掐着凤卿的脖子,摇着、威胁着,“你个二货快老实交代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号码!” 凤卿咿呀怪叫,于摇曳间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组成一句反问,“那、哦,是、咿,你的、呀,电、呃,话、嗷,么?” 我一愣,醒悟过来,继续掐着他的脖子,“你个二货快老实交代你和甄阿婆是什么关系!” 霞突然暗地里掐了我一把,我放了凤卿,转头见浩宇正回头看着我们,大概是刚才动静闹太大了。他友好笑笑,转头对着他的女朋友朱珠说了什么,朱珠亦笑了起来,然后回头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们一眼。 等他们都转回了头,我这才想起我的目的,将头缩在座位沙发背后头轻轻问霞,“浩宇,他这是怎么回事?”当然,名字放得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霞学我的动作,然后叹了口气,“不知道。”我瞄她一眼,她续道,“我昨天见他就是这样了……” “不认识你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霞点头。 我继续猜,“他装不认识我我还可以理解,毕竟他放我一次鸽子欠我58块钱,但是他干嘛要装不认识你?!”跟着我想到理由了,“啊哈!”一声,续道,“因为他女朋友在!哎呀,我真傻,这么明显的原因……” 凤卿不知好歹将脑袋凑上来,“贪财婆,怎么还有人敢欠你的钱?” 我懒得理他,按着他的脑袋抵在窗户上,道,“闭上你的嘴巴然后保持这个动作一小时,否则不给你买衣服!” 霞笑了一下,跟着叹了口气,轻轻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但是趁着没外人的时候我试过,他也是一副初次相见请多关照的模样!” 一哟~事有蹊跷~ “怎么会这样?”我问。 “奇怪吧……我也很奇怪呢……”霞的情绪低落得很,“我费尽心机找到了他,他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对我笑,却很疏远,他跟我说你好,还问我的姓名……” “或许不是装的,”我继续猜,“装也装不了那么好,他是不是头部受创突然失忆了?” 霞埋怨瞥我一眼还没来得及张口,突然有人插进了我们的私密对话,“你们,呃,之前认识?”是陈枫。看样子他已经憋了好久了,不知道听了我们多少话去。 正发愣间,凤卿幽幽开口,“我早就想提醒你们有人在偷听,但是你不让我说话……” “不好意思,”陈枫在我们身边坐了下来,也放轻了声音道,“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有个问题想问……”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道,“我是木子,”再指了指霞,“她是冒充的!” 陈枫露出吃惊的样子,看看我又看看霞,最后问霞,“你,为什么……” “她是我朋友,”我把话抢了过来,“这事也算是阴差阳错,你别太介意!总之,现在我在这里,生意嘛还是继续做!你要找你未婚妻是吧?” 陈枫连连点头。 “何琨跟我说了,”我追了一句早就想叮嘱陈枫的话,“这笔生意酬金五千,记得给我,不要给那个冒牌货!” 冒牌货很不屑的‘哧’了一下。我知道她不在乎这区区五千,但是我在乎,我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哦对了,至于我要交的这个活动费,你看……” 陈枫领会了我的精神,接道,“应该我来出的,应该的!” 我满意点头。 陈枫微有羞赧的续道,“不过,我,呃,不好意思直说了,最近手头不是很方便,能不能等事成之后过一个月再给你?我要去找一份临时工赚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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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7:42:24
浩宇的头显然没有受到重创的样子,至少近期没有,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头完完整整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哦,他还剪了一个寸头,不时和朱珠咬着耳朵说悄悄话、甜蜜的笑着,鼻梁挺如小山,看上去又精神又俊秀。有好几次我都觉得他是故意做给霞看的,他怎么能和女朋友那么亲热呢? 呃,我的意思不是他不能和女朋友亲热,我的意思是,要是他和女朋友的感情那么好,怎么会给霞错觉让她以为他们之间是有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存在的呢? 我看看浩宇再看看霞,霞已经将头转向车窗外,我猜她是‘见了也心烦,不如不见!’。 我只好看陈枫,陈枫正等着我呢,一见我望他,就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你就是木天师啊!想不到我们早已见过!” 我朝他拱拱手,“多指教!” 陈枫也朝我拱拱手,“哪里哪里!是我要请你多照应。” 这厢我们还没客套完,那厢有人有意见了。周陌然笑模笑样冲我们说了句,“你们四个,怎么搞小团体啊?”然后扬着手邀道,“过来,都坐过来一点,我们一起来听小美讲讲山里的故事!” 有故事听,我精神一振。
我们将小美团团围住,连司机也将音乐关掉以免打扰,除了霞。 霞坐在后座上,依旧望着窗外,显得非常不合群。我向陈枫使了个颜色,他会意,起身去霞的座位边劝——也只有陈枫现在有资格去当说客——却被霞低声拒绝,陈枫无奈回转。他还算有急智,对大家伙儿说霞晕车,想吹吹风睡一阵。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我这里有晕车药。”突然有个女声清越越过我们所有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循声看去,暗道一个‘不好’,说话的人是朱珠。她低头翻包,不一会翻到一盒药丸,然后起身将药丸向霞递了过去。她们之间相差不过四五排座位,霞只要站起伸手就能够着。 我担心霞会不理睬朱珠,这样就有些下不来台了,但是我低估了霞的气度,她看了看朱珠一眼,微笑,起身,伸手,将药丸接过,动作优雅没有丝毫停滞。期间浩宇一直都是用宠溺赞许的目光注视着朱珠,好似很为自己女朋友的体贴和温柔而骄傲。 “谢谢。”霞刻意的淡定道。 “不用谢,”朱珠亦带着浅笑回,“生病了就要吃药,药丸,是可以和朋友分享的。” 闻言霞眉不动眼不抬的,将药放在身边座位上,继续托腮望窗。
我觉得朱珠的语气有些怪,而且措辞也很奇特,什么叫药丸是可以和朋友分享的?难道说还有什么是不能和朋友分享的?我忽然明白过来,朱珠知道霞!她认出了霞!她那话言下之意就是,那不能分享的东西就是男朋友啊! 呃,这只是一个猜想,我其实不是很确定。以前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浩宇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背着女朋友和霞腻腻歪歪,只有两个可能性,第一,朱珠是个很迟钝的人,第二,浩宇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目前看来,朱珠显然不是一个迟钝的女子。 不过朱珠的精神看上去相当不错,我记得浩宇在电话里说过她病了好一阵,想不到这么快就好了,还能生龙活虎的参加户外旅游活动。 我又瞅了瞅霞,很为她担心。 “小魏,看什么呢?”有人问我,我回神,看见小美两道目光直直射来,一点回避都没有的盯着我的眼。“你们认识?”她头朝车后座偏了偏。我正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又奇怪道,“之前我以为你是小陈的朋友,想不到你和小岳也是朋友呢。” 我朝天打个哈哈,给应付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故事时间。 “我曾经去过情寨一次,和我闺蜜一起。”小美道,“也就是一年前的样子,回来后念念不忘。我记得进山的路特别复杂,幸好有我闺蜜在,否则我肯定要迷失在山里。”说到这她停了下来,看看我们,续解释着,“我闺蜜就是从情寨里出去的,是他们寨子里几百年来唯一一迈出大山的孩子。” 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旁人跟我感觉大概差不多,啧啧声此起彼伏。 “他们为什么不出来?” 李群问。 “你闺蜜为什么要出来?” 周陌然问。 小美摇头,“我哪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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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7:44:29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美用了很长的篇幅来向我们描绘那里的景色是如何的令人惊艳,其实不用她细说我们也能感觉到,因为即便奔驰在素来景致单调寡淡的高速公路上,沿途早已秀色纷呈。风很凉爽,日头很艳,山体色彩层次渐显,初秋时节正宜出游。
描述完美景,小美开始介绍起情寨了,她开头第一句就很抓人眼球,“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以为会去个苗寨见识一下苗家风情什么的,但是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这个情寨不是苗寨哦!” 咿?大家一起倒抽气,看来这个说法很颠覆所有人的猜想。 “那是宋朝末年(一哟,我讨厌这个朝代……),一个富贵人家为避战祸举家从中原迁徙到这个苗人聚集的地方,他们本想和当地苗人和睦相处,但苗人历来遭受汉人太多迫害,所以对他们非常敌视。”小美绘声绘色介绍着,“他们先找了一个地方落脚,但是没住多久,就和附近的苗人部落大大小小冲突了好几次,严重的时候家族中损失了好几个重要的年轻男子,最后,族长终于做出了决定,带领全族人继续往山里头躲,一躲就躲进了乌蒙山最深处,进去后就再没出来。” 根据小美的描述,这个家族与世隔绝的生活了几百年,直到改革的春风吹遍祖国各地……
改革的春风果然强劲,竟然刮进了那么深的深山里!陆续有那些为寻获原生态美景的摄影记者不惜跋山涉水趟沟过潭的排除万难来到情寨,于是乎,年轻一代的情寨人渐渐受到了影响。但是族规严苛,这些年轻人只是敢动一动好奇心,对外面的世界偷偷的向往一下,真正敢把它化为实践的只有小美那个闺蜜。 一个月黑无人夜,小美闺蜜偷偷和一个进山拍照的记者出了山,那个记者就是小美的一个堂哥。 “我堂哥带着我闺蜜离开寨子后,”小美道,“就把闺蜜安置在我家附近,他只告诉了我这个秘密,因为我和我闺蜜年龄相仿,我堂哥想让我和闺蜜做朋友。后来我们果然成为了好朋友。离开情寨很多年后,我闺蜜怀念起她的家人来,于是就带着我去了次情寨。真要感谢我闺蜜,所以今天我才能带着你们去欣赏那里的秀色山光。” “等等!我有问题!”我忍不住举手表示要求发言,在得到许可后,我问,“难道这次小美是导游?就没请个当地人什么的?” 小美点头,“就是我!” 许由搂着小美的肩,笑道,“我们家小美厉害得很,虽然说不上上山能打虎下水能那什么的,但是认个路还是没问题,放心吧!” “可是,你不就来过一次么?”我没法放心,没熟悉地形的导游进山后肯定抓瞎,山里地形那么复杂,再厉害的现代武器都没用武之地哟!
这帮城里娃娃,真是艺不高来人胆大……
我还没忧虑完,周陌然和李群一起宽慰我道,“不要紧,我们有地图,不会迷路的!” 我继续忧虑。 朱珠细细淡淡的笑着说,“你们要是不想去,我们不勉强的。” 我没理睬朱珠的话里藏的小刀子,转问周陌然,“你们有地图?能给我看看么?”我挺好奇的,我记得陈枫说过他曾经在网上搜过通往情寨的地图,但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找到。 陈枫显然感觉跟我一样,附和道,“我也想看看!” 周陌然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小美,我立时将我的目光追过去,正好瞧见小美非常轻微的摇了摇头。于是周陌然婉拒道,“地图在背包里,现在不好找,等下车的时候再说吧。”她略停,问我,“那你还想参加我们的活动么?朱珠说的对,要是你们有顾虑,怕危险什么的,不去也没关系。” 我下意识的就想转头看陈枫,看他什么意思,但强行忍住了转头的那个动作。遇事不跟凤卿商量而跟陈枫,那不是把我们的‘关系’给曝光了么。 “去吧!”陈枫立时坚决表态,“我反正是要去的!一定要去!” “好吧……”我有些无奈,“都到这了,没道理打退堂鼓的……”
人可以跟鬼斗、跟神斗,但是别跟自然斗,这是我现在唯一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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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7:46:21
刚才那个小片段中暗藏的蹊跷其实已经很明显。 从我在青年旅馆的窗户外偷窥这群人开始,领头的就是周陌然和李群。他们是活动发起人、联络人,还是旅馆钥匙收集人……这么多现象表明,他们,或者更确切的说,周陌然是这个活动的负责人。可是就在刚才我向她索要地图时,她拿不定主意于是向小美寻求意见并在小美的暗示下拒绝了我。这不是很有趣么? 继而我想起旅游车刚开时,周陌然曾开玩笑说,车里的人除了我和凤卿以及霞与陈枫这两对外,其他人都是认识的。难道他们彼此间的关系不止游伴这么简单? 存了疑惑就留了心思,我在接下来小美的故事描绘中更加专注。可惜的是,小美的故事真的就是一般的故事而已,仅管语调很动听形容很优美,但她的重点都在情寨的风景与风情,没有透漏出她与周陌然朱珠以及众位男友之间的关系。我只有托腮默听,余光看见霞不再望向窗外,而是往前倾着身体,显然也被小美的故事吸引了。 小美娓娓的讲着,讲着,在讲到可能是由于水土缘故情寨现在多女少男时,有人古里古怪‘咭咯’笑了一声。 此笑一出,真是立刻万籁俱寂啊。大家一起看着那发笑之人,除了我。 我把头拧到另一个方向。 “小凤,”周陌然好奇问,“什么事那么好笑?” “喂,亲爱的,”凤卿不依不饶用一根指头戳了戳我的背心,“等下你要看牢点我,山里妹妹要是多情起来,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哟!” 周陌然又笑了起来,抢在我之前发表意见道,“不会的啦,情寨的女子虽然多情,但是绝对不会夺人所爱的啦!”最后把问题丢给小美,“是不是,小美?” “情寨的女子绝对不多情,她们只是专情!而且她们相信美好的爱情不但能给相爱的人带来幸福,还会将幸福带给其他的人。这也是在独自逍遥了几百年后,情寨终于对外敞开了怀抱的唯一原因。”小美笑道,“情寨只为一对对的情侣提供食宿帮助,她们希望从有情人的快乐中寻获她们自己的幸福!现在大家应该可以理解了,为什么报名的人必须是一对情侣了吧?” 这样单纯的崇拜爱情为爱而爱的感情,大概也就能在那样与世隔绝的地方找到了吧……大家一起啧啧赞叹,那三对真情侣不由伸手握在一起,且相视会心而笑。 霞的目光又黯然下来,看着浩宇的背影。 一只苍白爪子朝我伸来,我‘啪’一下拍在他手背,道了句,“蚊子!” 凤卿抚掌怒视我,“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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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7:47:41
拍凤卿一巴掌算什么!我还能更加不解风情一些。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想到就问了出来,“既然女多男少,那情寨的人怎么繁衍?是不是那里的男人都可以娶很多老婆?” 不出所料,立刻飞来白眼一堆,尤其是朱珠的,犀利得不得了。小美倒真是好脾气,还是笑着道,“小魏你这个问题真是好现实!但是呢,很着点。”
原来情寨的婚姻状况,根据小美的描绘——当然经过我精简和提炼了的——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由于男女人数持平,所以倡导一夫一妻,当然一夫多妻也不是不行,人家毕竟是封建社会直接发展来的,出现这种现象也是平常;接着,男人渐渐稀少起来,于是就倡导一夫多妻;到了第三阶段,也就是近代,受了新社会新制度的影响以及新法律的制约,情寨开始严格执行一夫一妻制。 夫妻中无论谁先死去,活着的那个都会亲自给爱人收殓、换衣,背着爱人入穴。他们也有头七之说,但比我们的风俗不同的是,爱人死去后即可入穴,但穴门不封,每天的早晚,活着的那一方都要入穴一个小时,陪伴死去的爱人渐渐适应死亡,直至回魂夜。 回魂夜也有讲究,堂屋中央准备两杯酒。结婚时喝的叫合卺酒,这个时候喝的叫做望夫(妻)酒,意指隔着阴阳相望。 相望,不相离。 而且,夫妻合葬是情寨人的风俗,墓穴依照双人而修。棺木必定成双,待一方死时一同入穴。未亡人的棺木也不能空着,必须放入一套平时常穿的衣服。
“所以,”小美道,“情寨人的爱情观比我们世外之人的要纯粹朴实得多,他们一生只认定一个人,认定了就一条心走下去,直到生命的最终。死后同葬,永不分开。”
这时我已经明白为什么那个驴友招兵广告上会出现那么一句,什么‘连死亡也无法将两人分离’。当时我就觉得这话很扯,死亡最大,什么都能分开!鬼差一招,阎王爷那一报名,孟婆汤一喝,大家就各过各的下辈子谁也不记得谁。
然后我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情寨已经女多男少了,现在又说情寨是一夫一妻,那就是说有很多女子嫁不了人?” “是的,”小美点头,“这里就牵扯到情寨的另一个风俗,另一个我们看来可能会有点不太舒服的、但是一定要尊重的风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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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7:48:55
这个风俗,呃,挺让人无语凝噎的。
情寨的女子长到十八岁,若是还没有姻缘前来叩门,那么族长会为她安排一个‘相公’。这个‘相公’不是真正的男人,而是木雕的男子像。族中会为该女子和木雕男像举办正式的婚礼,婚礼完毕后该女子就算是成年了。她可以选择和父母继续住在一起,,也可以选择带着‘相公’另立门户。
“所以,当我们到了寨子后,要是大家看见了这样的木雕可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哦,也不要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看,”小美收了笑认真叮嘱我们,“对情寨人来说,这是对他们的最大冒犯!” 大家良久无声。 “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霞的声音打破沉默,有点尖锐有点突兀。我不由点头,是啊,一个不能养家糊口生儿育女的‘相公’要来何用? 小美长叹一声,道,“若非迫不得已,情寨人又何尝想为自己的女儿举行这样的婚礼?只是他们秉承着传统的信念,为了,呃,为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原因,只好不得已而为之。” 她话中颇多无奈,令人不由立生同情。不过我更好奇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没问小美,因为相对于情寨来说她显然也是个外人,跟我们没差别,自然不会知道。 “我还有两个问题,”霞的音调缓和了许多,也礼貌了不少,“请问我可以问你么?” 小美回道,“可以的,请问吧。”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要是情寨的女子长到十八岁嫁给了木雕像之后又爱上真正的男人了,怎么办?第二,既然情寨的女子多男子少,为什么女子不嫁给外头的男子?” “对啊,就算入赘也可以啊!”我跟着接了一句。这些问题也是我刚才一直在琢磨的,看来我跟霞的思维很对盘。
小美迅速对这两个问题作出了回答。
首先,第一个问题发生的可能性非常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没男人……情寨的男子真是非常的少,比大熊猫还珍贵。所以对一个女子来说,若是在十八岁以前没有遇见心上人,那么等到八十岁她也没法遇到。 小美对第二个问题的解答蕴含无限惋惜和同情,“可能是迁徙到这里后与当地人的相处非常的不愉快,”她道,“情寨的第一任族长就制定了禁止与外族人通婚的禁令,加之交通不便,居住在深山里的情寨人遇见外人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随着时间流逝,这条禁令几乎融进了情寨人的血液,成了他们根深蒂固的观点,直到现在。”
我对第一个问题的解释持观望之态,我不赞同小美的说法。 缘分,尤其是爱情的缘分,那是相当的玄妙啊……可以说妙到毫无道理可讲毫无踪迹可循。爱就爱了,既不简单也不复杂,它只是自然。发生的时间也充满不确定性,也许十八也许八十。因此要想人为的确认一个固定时间段对爱情加以规划和定制,这真是很愚笨的。 至于第二个答案,我在心里悠悠叹息一下,这种情况还挺常见,墨守陈规即便是在山外的摩登城市里也屡见不鲜,更别说那些与世隔绝的地方。
霞的这两个问题应该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在小美的答案呈送后的很长时间里,没有人继续追问。
谈话告一段落,故事也听得差不多了,大家各就各位开始休息。司机重新打开音响,欢快美妙且充满民族特色的轻音乐充满了面包车的各个角落。 这音乐真是很催眠,不一阵,我就忘记了身边坐着的毛手毛脚的凤卿,渐渐打起瞌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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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7:52:04
这浅浅短短的假寐中祖奶奶不忘骚扰我,坐着老藤椅优哉游哉飞过来,绕着我转了两圈,然后抬头望天口里还念念有声。不知道这老太太在算计什么,我提心吊胆的等着。好容易等祖奶奶低头拿眼瞪我,斥责道,“几点啊?你这睡得那门子觉?”原来她刚才是在算时辰。 现在大概是北京时间六点多,确实不是睡觉时候。我叹气,道,“车上,长途车……”说着拍拍肚子,饭点了,这儿还空着……唉,生命如此多艰…… “哟,”祖奶奶诧异着,“何家的事情搞定了么?又接了生意做?最近很忙的嘛!” 故意忽略了祖奶奶的第一个问题,转而想到那笔酬金,我更加黯然神伤,摇了摇头,“小买卖,能保本就不错了。” 跟着我将情寨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主要是那些古怪的风俗。祖奶奶听后也挺感兴趣的,道,“安葬风俗倒是挺显然是从汉族文化中演化的,但那一夫一妻的讲究倒还真有些奇怪。” “就那个奇怪?”我问,“嫁木雕像不是更奇怪?” 祖奶奶点着头故作高深,“其实也不奇怪……” 我很是不满,道,“祖奶奶,您要是不赞同我的话,应该摇头才是啊!” 祖奶奶没计较我的态度,续道,“嫁木雕像其实也是脱胎于一些汉人聚集地区的婚嫁风俗,比如说男方若是因故不能出席婚礼,就会要男方的姐姐或者妹妹抱一只公鸡代替新郎。”
这我倒没联想起来,不过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也许情寨缺鸡少鸭,干脆拿木雕来充数了。只是以前嫁公鸡还能有个念想,毕竟公鸡代表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许病了或许在外头,但有希望圆个房不是?但情寨的‘女嫁木雕’就简直是死刑宣判,嫁了后就得守着那块木头过一辈子。 老实说,我怎么想怎么都不觉得浪漫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这种风俗很变态。现在情寨当务之急是要招收男子军团,应该和旅行社定协议,来个光棍一日游什么的,一定可以成全不少佳话。 哎,我又想多了……
忽然从梦中惊醒,睁眼就看见凤卿放大的水灵灵的两只眼睛,凑在我跟前。我五指一伸,按在他的脸上将他推离老远,“干嘛呢?你干嘛呢?”我不满的嘟囔。 凤卿好脾气不生气,笑眯眯道,“快到了,亲爱的,醒醒,要下车了。” 我转头朝外看去,车早已下了高速路,正在一条柏油路上奔跑,边上掠过的是一块块的农田。不时看见农家小屋矗立夜色中,一闪而过。霞光仅有一丝余温,天际青色渐浓。一缕缕炊烟轻轻袅袅,夜色下尤为显眼。 我望烟兴叹,“晚饭啊~你在哪啊~” 周陌然回眸一笑,道,“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县城,到了就找地方吃饭,别急!” “噢!”我应。 冷不防眼前出现一包奥利奥,然后是凤卿讨好的声音,“刚才周姐姐给我一包饼干,我特意给你留了点,吃吧,亲爱的,别饿坏了!” 我老实不客气接过,一捏,啊,怒!全特么空了,就剩了一片!
司机按了两下喇叭,滴吧清脆声过后,车停了。 窗外赫然正是一个饭店!我立刻把对凤卿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第一个下了车,一头冲进去,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亟不可待的抓起桌上的餐单翻看起来,什么酸笋鸡、回锅肉、青岩豆腐等等等,我边看边吞着口水,立刻觉得更饿了。 在此不用过多语言描绘贵州菜有多美味了,反正我吃的很欢很多也很饱。比我吃得更欢更多的是凤卿,这厮看着单薄瘦弱的,想不到胃口是真好啊,肚量也是真大啊。这么说吧,一大桌菜满满当当的,其中四分之一进了我的肚子,四分之二进了他的,剩下的八个人分了余下的四分之一。 奇怪的是周陌然小美等都对我的肚量表示了惊叹,这让我很郁闷,他们怎么对凤卿视而不见呢?
“小凤是男孩子啊,”对此小美是这样解释的,“男孩子多吃点很正常啊。” 重男轻女,令人无语凝噎得很,我报复性的再喝了碗鱼汤——这也是目前饭桌上剩下的唯一能吃的了。凤卿毫不落后,干脆将汤碗端到他跟前埋头苦吃起来。
“咳咳!”周陌然翻出行程表,道,“坐了六个小时的车,大家都辛苦了,那么趁着现在大家还有点精神,我来说一下明天的安排吧。”
我把碗推开,还剩半碗实在吃不下了。 凤卿得意朝我一笑,好像他赢了一样……吃饭吃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暗自鄙视,除了能证明自己是个饭桶外……
看到大家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周陌然继续道,“刚才我和李群商量了一下,我们明天的原计划是早上七点出发,但是鉴于我们的新同伴小凤和小魏没有做好出行准备,所以我们建议明天还是在载姜县耽搁半天,让小凤和小魏有时间去采买换换装,大家觉得呢?” 大家一时无话,我想是都没有意见的意思吧。 “停留半天将带来最严峻的后果就是,我们可能要在山里过夜了。”李群跟着解释起来,“徒步登山预计10个小时,原计划是早上七点出发,那么不超过晚上19点我们就能抵达目的地。要是中午十二点出发的话,19点我们大概才完成了一半的路程。要知道19点后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山里野兽多,走夜路是很不安全的,而且也容易迷路什么的。所以……”他停住,看着我们。
陈枫侧头,越过霞和凤卿向我抛来幽幽一瞥。我瞪回他,他表情严肃,朝我眨了一下眼。 我立时会意,陈枫有话对我说。
“小凤和小魏眼下这样是肯定不能进山的,现在已经八点多,店铺也已经关门,所以只能明天去买东西,那么中午能出发前往情寨已经是最快的了!”小美出声道,“至于在山里过夜呢,倒也不是不行,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山里有猎户修的休息棚,一般有水米什么的,也防虫防野兽。我就知道一个,不过可能要绕点路。” “绕点路就绕点路吧!”李群道,“有地方住就好!” “在山里过夜也不错啊!”佟浩宇同志兴致勃勃的插话道,“本来就是来体验山里风情的,这样一来,就更完美了!”完了还冲朱珠笑,“你说是不是,朱珠?” 我立刻看霞,霞不看我,不看浩宇不看任何人,盯着眼前的茶杯发呆。 “那大家都没意见?”周陌然总结道,“没意见我们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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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7:57:15
夜宿的小旅馆坐落在小街街尾,双开门扇上嵌着一对木制犀牛角连楹,高门槛,一进门便是接待台,台后坐着一个女子,一身苗家姑娘的日常穿戴,包头帕上、耳下,颈上,点缀的挂着些银饰。 旅馆很小,一共也就十间客房,这相当可以理解。 载姜与其说是县不如说是镇,小的只有一条短短大概也就长五十米的街,各类商业建筑几乎都是独一无二的,卖衣服的,卖杂货的,卖生活用品的等等,彼此没有竞争,外客亦少,钱从甲的袋子流进乙的,从乙的到丙的,等不了多久就又回了甲的袋子,倒也和乐融融。
客房自然是之前周陌然和李群预先定的,额外加了我和凤卿后却有了一些小麻烦,房间虽然没有住满,但只打扫了四间客房,见我们还需第五间,店家姑娘先递上四片钥匙,然后用不熟练的普通话对我们道,“客人,你们先坐一坐,我马上去整理。”我们都点头,说‘好’,也有说‘辛苦’的,唯有凤卿,跟在姑娘身后走了三步,直问,“美女,要不要帮忙?” 窃笑顿起。 我摇摇头,无语。转头看见朱珠正在打哈欠,显得很疲倦,便对周陌然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们自己在这里等吧。” “是啊,是啊,”凤卿随即附和,“我和我亲爱的等就好了,你们都去休息吧,美女要睡饱。” 周陌然想了一想,看看小美,小美正在看朱珠,我的目光在她们脸上轮流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陈枫脸上,冲他挤了挤眼。 “好吧,”回答我的是小美,“我们先去房间休息了。” 周陌然开始分发房间钥匙,发完后对我道,“我和李群住201,应该是二楼第一间,你要是有事就来找我们吧。”
目送他们离开,凤卿笑眯眯看着我,好像遇见了什么好事一样。我回瞪他,跟着从头到尾自检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啊。不及问他又抽什么疯,一个人去而复返,是陈枫。 “他们有些奇怪啊。”陈枫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我知道他说的‘他们’就是指周陌然他们,跟我想的一样。想不到一个粗犷男人的外表下,陈枫有着一颗细腻的心。可是陈枫后面的话证明我错了,他竟然来了一句,“出门在外不得都听老爷们儿的么,怎么都是那几个丫头说了算?” 凤卿很有共鸣的连连点头,还不忘看我一眼。 我气笑不得,问陈枫,“就这?你想跟我说就这个?” “哦,不是!”陈枫立刻回,边把声音压低了不少,续道,“我怀疑我们要去的、跟他们打算去的,不是一个地方。” “为什么?”我奇怪了,“难道路线不对?” 陈枫曾经去过那里两次,虽然第二次没有找到确切地点,但大方向他应该是很清楚的。 “到目前为止,路都是对的。”他答着,“但是上次我去的时候,是一直开着车进的寨子。” “哦?”我惊讶挑眉。 “这个我不可能记错!”陈枫肯定道,“我未婚妻身体不好,怎么可能在山里徒步10个小时?”
难道说…… 我觉得有两个可能性,也许就像陈枫说的,我们和他们目的地不同,还也许的就是,有两条路通往那里,一条供车行,一条供人走。 但是,这两个可能性都有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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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9:24:40
楼梯拐角处我看见了浩宇,坐在最顶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支烟,没有点燃,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脚步一缓,我对上他的视线,“一个人在这?”我问,边四下打量,确实没人。 “嗯,”浩宇带着客套的笑点头,然后道,“你们的房间收拾好了?” “是的,”我也客套的点着头,慢慢拾级而上。与他同级的时候,我停住,弯腰的时候问,“我也坐一会儿,介意么?” “噢,不。”他明显有些吃惊,但还是朝墙里挪了挪。楼梯梯段很窄,此时我和他已经是肩并肩了。我再问浩宇怎么不回房休息,他无奈笑道,“小美在我们房间,和朱珠说着话。呵,大概是女孩子的体己话吧。” 我心念动了这么一动,“小美和朱珠是朋友?” 浩宇尚未来得及回答,突然传来开门声,就在我们身后。我们一起扭头,是周陌然,她手里还拿着纸两张。 她住201,就在楼梯口。见到我们周陌然有些惊讶,乍呼了句,“哎?你们……” 话没完,但意思很明显了,她在奇怪为什么我跟浩宇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会肩并肩这么亲热的坐在灯光不明的楼梯上说着悄悄话。 浩宇立刻站了起来,有些尴尬的解释,“小美在房里,和朱珠一起。” 周陌然露出了然之态,然后看我。 我指指楼下,一点都不尴尬的解释,“凤卿在楼下。” 我这话音还未落,凤卿突然冒出了头,舞着手里的房门钥匙笑得灿烂得很,“亲爱的,等久了吧,我来啦!” 陈枫则辍在凤卿后头,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吞吞的爬着楼梯。他们本来就在我后头,速度本不该这么慢。我看十有八九是凤卿的主意,躲在后头也不知听见了我和浩宇多少对话。 讨厌归讨厌,但他的出现成功化解了周陌然的疑惑。 于是周陌然向凤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道,“小凤啊,这里是两张表格,要麻烦你们填一下。”边说边举起手来,等凤卿上了楼后将纸递给了他,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凤卿也笑眯眯的道着谢,还肉麻加了句,“周姐姐辛苦了!” “嗨,”周陌然用玩笑表达着不满,“明天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哪一年生的,我也才27,就被你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凤卿低头看表格,皱着眉发愁,口中嘟囔有声,“是的哦,我到底是哪一年的呢?”此言又是句大实话,我敢肯定,却再逗得周陌然咯咯而笑。
周陌然就这样边笑着边转身离开,临走前不忘叮嘱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去准备东西,吃了午饭我们就要动身,不能再晚了,否则日落前可能赶不到猎人休息棚。待她消失,我让凤卿跟着陈枫先去204,说我等下就去填表。 我本想抓住机会和浩宇再聊一聊,看看他的问题究竟出哪。可是又是一声‘吱呀’门响浇熄了我的企图,这次开门的是朱珠。她站在202的门口看着我们,先向众人送来微笑,跟着招呼浩宇。浩宇匆匆与我们道别,和朱珠一起进了房。 我惋惜,一个挖掘内幕的好机会啊,没有了……
无奈跟在凤卿和陈枫身后朝204走去,路过202时余光瞥见那房门尚留着一条缝,有人正从里往外窥视,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从身高上能判定是个女的。 一瞬从门口经过,门被迅速掩紧,我按下了转身去探个究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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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1 19:26:36
204内。 霞正在卫生间洗澡,哗哗水声传了出来,还有沐浴露的芳香。经过的时候我敲了敲门提醒她,“我们在这里,我,凤卿还有陈枫,出来记得穿衣服。” 两个字被霞不客气的丢出,“去死!”
凤卿在茶几上摊好了表格,还从电视桌抽屉里翻出了一支铅笔,殷勤递了过来,“亲爱的,你先。”无力瞪他一眼,我发现我渐渐对那三个字不反感了,这真可怕…… 接过笔我开始填表格,姓名年龄生日全都杜撰。飞快填好后把笔丢给凤卿,他低头很认真的填起来,口中还念念有声,“姓名,凤卿…年龄,唔…出生日期…嘿,女大三抱金砖…” 我忍不住好奇探头过去看他填了什么,一看怒火顿起,这厮的出生日期竟然就是在我胡乱写的那个日期上直接减了三年。不由分说我抓起手边几张纸头卷成一个纸卷敲着凤卿的头,“重写!你去看看你那张老脸,哪里像20岁?” “你看上去也不像23啊!”凤卿居然还敢不知死活的反抗。 陈枫竖起一根手指搁在嘴边,然后指了指隔墙。他这是在提醒我们隔墙有耳。我瞪了凤卿一眼收了脾气,这房间的墙是真够薄,走道上有点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恰好霞从卫生间出来,一身淡青色长至脚踝的吊带丝绸睡裙,裙身绣着一丛竹,竹叶碧绿鲜翠欲滴。长发濡湿,她偏头用毛巾擦拭,斜飞来一个媚眼——可能霞只是想看看我们在做什么,却没有料到沐浴过后她的眼神妩媚得不行,颊飞红霞,唇艳如桃花一朵——于是我察觉我身旁两个男人都屏了呼吸收了声。 让我好奇的是凤卿的反应。 他沉默着,眼神深邃隐忍,恰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似是一声海鸥的清越嘶鸣便能激起滔天的巨浪。 但凤卿很快就收了那模样,快到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看走了眼。他转头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张口吐出一句看似安慰实则刻薄的话,“亲爱的,别自卑,在我眼里你最美丽!” 我那个怒啊……深吸一口气正要发飙,继而被凤卿那副窃笑不已的奸诈样提醒,他就是想看我气得跳脚而已!我偏不能让他如意,于是我扯动嘴角露出微笑,用不屑的口吻道,“皮色肉相,能当饭吃?” “有见地!”凤卿装模作样的赞美,然后低头继续填表格。 我哼了一下不再搭理他。 陈枫咳嗽一声引起我们注意,然后指着我的手道,“那是我打印的,你可以看一看。” 我于是展开那之前被我卷成了纸卷用来揍凤卿的几张纸一瞧,原来是网上的那个驴友招兵广告,之前我只顾着找周陌然联系电话,所以不曾看全。 翻过两页,陈枫指着第三页上的一张风景照片道,“岳玲住的就是这栋楼。” 照片上的主景就是一栋木制吊脚楼,四榀三间三层,二层走廊外是一排‘豆安息’,粗看上去正是苗家典型的制式。小楼不曾照全,只前半截进入了照相机的取景框,占着相片左下角的地盘。右上角便是情寨山景一角。拍摄时期应该是深秋,山林色彩纷呈,阳光洒如金点,看上去真是绚烂得很,加之空气清透天蓝如洗云朵如棉似絮,好一幅人间仙境。 我和霞都啧啧赞叹了一下,跟着我奇怪问陈枫,这楼看上去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瞒你说,我本来对这些没研究,”陈枫话里透着些苦涩的解释起来,“但是自打岳玲失踪后,我这几个月可跑了不少地方,也见了不少,所以眼力算是有了点锻炼。” 说着,陈枫动手又翻过一页,第四页是一张放大的小楼照片,精度不够,看着有些模糊。 “这楼看着像是苗家的吊脚楼,其实不完全是。”他道,手指先点在撑着楼板的柱子上续道,“你看这儿,先看这柱子,首先,苗家吊脚楼的柱子都跟墙板齐平,很少这样单独露出来,而且吧,他们也不爱在柱子上刻花。但这栋楼的柱子,从这弧度能看出来,几乎露了四分之三在外头,上头还雕着很精致的花纹。” 陈枫留了点时间给我们,似是等我们消化消化。过了一阵后,他的手指下移,“还有这个,柱子的最底下,你看,这不是只乌龟么?” 那不是乌龟,是赑屃,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赑屃就是其中一个,善负重,多见于宗庙、祠堂和陵墓。我没有指正陈枫的错误,那不是关键。关键是,这的确不是苗人的文化。 小美曾介绍说情寨的祖先是避祸的汉人,看来,他们把汉人修建房屋的习惯加以变化,和当地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才形成了这种汉苗融合的独特方式。 “找不到岳玲的头三个月里我几乎跑遍了周遭的大小苗寨,但再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柱子!” 陈枫最后道,“所以,我能肯定这里就是岳玲被困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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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8:41:48
我又仔细看了看柱子上的花纹,它保存的极好,从下往上先是两条弯弯扭扭的粗线画就的细长条,下尖上粗,里头每隔一定距离就是一道细横线,略下弯的弧度,再往上花纹的主要部分扭到柱子的另一侧,就看不见了。我不死心的鼓着眼睛搜,终于发现柱子的侧边有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很小,中间还有一道一道细线,另有一根长条状物从中穿过。 辨认不出花纹到底是什么,看来只有看到实物才能辨别了。
“咿?这里是什么?”一根修长白皙的指头戳了过来,指甲涂着红得发黑的指甲油,点在照片最左下角的位置。我依着霞的手指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将那东西认出来,是一只黑色的坛子。泡菜坛。 阳光照射下,坛子周身都是白色的细线,不知道是装饰用的花纹还是日晒雨淋产生的裂缝。 我看了陈枫一眼,他脸色唰得一下变作了白色。“别多想了,”我劝道,“这种泡菜坛在这里随处可见,巧合而已。” 陈枫沉默。 霞奇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凤卿又开始捣乱,煞有介事的道,“陈枫怀疑岳玲,啊,当然不是你这个岳玲,而是那个真正的岳玲,被关在一只坛子里了。” 霞有些花容失了色,“怎么可能?嘁,你是在吓唬我对不对?” “是的,噢,不是的!关人也许是真的,吓唬人却不一定是真的!”凤卿嘻嘻道。他说话绕得很,我一时没抓住重点,但接下来重点便来了,他续道,“所以你们两个女孩子睡一间房是很危险的,我来陪你们吧!” 我舞着拖鞋把凤卿轰了出去。陈枫自然自觉,立刻背着自己的背包向我们道了晚安。
等房里只剩下我和霞的时候,我叉腰站在她床头准备大义凛然的教育一下她。却见霞正往脸上敷面膜,连眼睛一块盖住了,跟着她往床上一趟,嘟着嘴吩咐我,“帮我看下时间,25分钟后叫我。” 我…… 好吧,我先去洗个澡。 洗完澡出来,刚过完一刻钟。我打开自己包裹,符香都带着,缺了桃木剑。调了些朱砂开始画符,驱蚊的、赶虫的,最重要的是镇蛊的。苗蛊不好对付,我的符只能镇住一般的蛊,希望不要遇见厉害家伙。 一共画了十套,打算明天大家一人一套。这次就不收费了,就当打广告吧。 收拾完毕,又过去了十分钟。 我敲了敲霞的枕头,提醒她时间到了。霞把面膜一撕往床头一放,连个‘谢’字都没有就转身睡去。 三秒钟后,霞陷入梦乡。 她是真的睡着了啊……我先是惊奇怎么能这么快,跟着想到霞从美国回来后似乎就没合过眼,如今终于能酣然入梦了,我还真不太忍心把她叫醒。 还是明天再说吧。 关了灯我翻身上床,梦会祖奶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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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便醒来,霞在甜梦中。我练了一个小时的功,霞还在甜梦中。我去洗了个澡兼刷牙洗脸,霞继续甜梦中。我出门吃早饭买衣服忙完一切回来后,霞依旧甜梦中。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点多,周陌然来敲门,见开门的是我她有些惊讶,道,“咿?怎么是你在这里?” 我从容对答,“凤卿打鼾,我睡不好,就下来和陈枫调换了一下。” “噢,我没什么事,”周陌然笑了笑,续道,“我来通知一下,十一点饭店集合,吃完饭就出发。”
送走周陌然回房,却见霞已经醒了。她睡眼惺忪的进了卫生间,我站在门口看她。她开始刷牙,没刷两下停住动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道,“知道么,木子,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我没接话,不知该接什么好。 霞继续刷牙,刷好后往洗脸池里吐吐沫,抬头继续盯着镜子,道,“这一路我都在想,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去了!” 一哟,我一惊,这怎么行? “你放心,这个篓子是我捅的,我自然会坚持下去。”不等我劝,她露出笑容来,“再说,不弄清楚浩宇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放心。他可以不爱我,但我希望他好好的。” 我抓了抓耳朵。 她从镜子里看着我,又丢来一句,“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我满足了…… 转身回到床边,开始换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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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8:46:37
新买的衣服式样是有够老土,但贵在质优价廉,土布褂子和长裤,还有一双胶底鞋,山里气温低,我一咬牙多买了件外套。 凤卿乐滋滋的,看着换了衣服后的我道,“亲爱的,你好精神啊!” 我照着镜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大妈,果然只有‘精神’这个形容词比较适用。再看看他……真是让人生气到内伤…… 算了,国色天香得靠天生,像我这种后天有缺陷的,只能认命。 收拾了东西下楼退钥匙,然后去了昨晚吃饭的那个饭店。大家已经等在里面了,一番寒暄不再细表。十二点整,我们鱼贯入车,开始向山里进发。
晃荡了两个多小时后,车靠边停住。外面是一片密林,一条羊肠小道从林内探出,七拐八弯,一眼望不到底,颇有几分云深不知处的感觉。 天空净朗,阳光普照,好一个美丽的天。
在周陌然招呼大家下车前,我掏出昨晚画的符,从坐在我身边的凤卿开始分发,边发边道,“居家必备有备无患!” 周陌然很好奇,“这是什么?” 我顺手递给她一套三张,道,“网上找的符,据说防虫的。” 周陌然惊笑起来,“你还信这个?” “不是说了嘛,有备无患嘛!”我道,跟着递给周陌然身边的李群。接下来是浩宇和朱珠,一只手横着伸过来,半路将符接过去,是小美。她面带好奇,道,“我看看。” 凤卿有些阴阳怪气的插道,“抢什么呀,人人有份。” 小美抬眼横向凤卿,目光犀利,然后举着符笑问,“管用么?”边把符递给她身边的朱珠。朱珠接了过去,亦笑,“多谢了!”
下了车后,大家散在面包车附近,开始活动手脚。 陈枫来到我身边,我轻声问他,“是这里么?” “很像,但这条小路我没印象。”说着他举头四望,迟疑道,“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这里岔道多,景色也类似,实在不好分辨。” 小美、周陌然和李群头碰头凑在一起,不时左眺右望嘀咕叽歪,稍后只见周陌然抬头,冲余下的人一挥手,邀道,“同志们,出发了!” 我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你们认准路了么?”
羊肠小道仅容一人过身,两侧绿得发黑的树冠压得很矮,个子高一点的就得低着头,躲开那些牵牵挂挂的枝桠。我们一个跟着一个的,领头的是李群,周陌然则在他后头。凤卿和我被安排在第三和第四,陈枫则自告奋勇殿后,他长得确实壮实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于是大家都没有异议,除了我。 我想走在最后,这样可以更好的观察所有人的动向,当然只是想了想。
小道外头是喧嚣的,小道里头是静谧的,静得连鸟鸣声都听不见一般,荡在耳边的,只有沙沙声响,一半来自于我们脚下,一半来自于我们头顶。树林很密,密得看不见再多风景,只有风能在这狭小的空隙中穿梭自如。 叶在低语,如泣如诉。
一想到这是在向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寨子进发,大家都有些难以压抑的兴奋和雀跃,只憋了一会,在我身后的许由便率先打破寂静。话匣子一开,应和者众多,大家一路说笑起来。 走走笑笑闹闹、吃吃喝喝歇歇,越往山里行,越觉世界被抛在身后。 李群好长一声感叹,“好想远离城市的喧嚣,在这里安居啊……”立刻引来一片共鸣。 小美脆笑几声,道,“最好还有一个美女陪在身边,百年后一起同穴而眠,在这一片丰色山水中,是不是很美好?” 几个男人一起大笑。
暮光四合的时候,在小美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一个以原木搭建的木屋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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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8:53:37
与其说是木屋,不如说是一个离地一米高左右的阁楼,搭建的时日似乎不长,只是简陋的砍去了些分叉枝桠,一根一根垒叠成墙,空隙大的地方可以伸进去一只手。 没有阶梯,只能爬上去。进去后便是一间空空的屋子,中间是石头搭的火塘,一个铁架架着只铁锅,屋角有个小水缸,水缸边上是一堆干柴,干柴上方的墙上挂着些简单的铁制工具,状似铲、锯等,我也不知道它们都是做什么用的。男士们很感兴趣,你一把我一把的玩着舞着,童真气十足十。 小美敲敲铁锅,“别玩了,先把火升起来吧!”
晚间,气温骤降,我们围火而做,吃过干粮,大家闲聊几句。小美不知从哪翻出一条毯子来,递给我,说是晚上睡觉御寒用。而其他人都准备充分,随身带着睡袋防潮垫等专业户外用具。 毯子一股潮味,我将它放在火边烤着,边问,“不需要人守夜么?不怕野兽么?” “要的!”周陌然接话,“还要人看着火,别让火熄灭了。” 李群道,“我们五个男人来守夜吧,一共也就七八个钟头,一人轮不到两小时。”
晚上我不知为何我睡得很沉,几乎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略作准备,吃早餐时,霞冲我使了个眼色,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我跟着她跳下木屋高台,躲在一株树后。 “你昨天给我的符,没有了!”霞轻声道。 “没了?” “没了!”霞肯定,“记得放在左边口袋里的,但是今天翻口袋没有看见,口袋里都没有。” “掉路上了?”我再问。 “嗯,也有可能……”霞沉吟一下,“但是,我的口袋有拉链的。”说着,身子一扭,把口袋亮给我看。果然是个拉链口袋,而且现在还拉得好好的。 “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掉出来了?”我继续猜。 霞摇头,“不知道,不过昨天睡觉时,我把外衣脱了盖在睡袋外头的。” 我看着霞的外套开始琢磨,她将符放在了右边口袋,若是睡觉时盖在身上,那么右边的口袋就变化到她身体的左侧。昨晚睡觉时霞的左边睡的是谁?是陈枫。 我把这个可能性排除,陈枫练过,要是有人偷偷越过他来翻霞的口袋,肯定会把他惊醒。我估计还是在路上霞不小心把符弄掉了。拍了拍她的胳膊,道,“不要紧,你先戴着我的吧。” 我的符也在外衣口袋里,但是外衣还放在木屋。
转身和霞回到屋棚,看见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水迹。原来是李群想用水浇灭火塘的火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一下弄翻了水缸,水洒了一地,弄湿了很多人的睡袋等物,还包括我的外衣。 凤卿举着我那湿嗒嗒往下滴水的外衣甩了甩,我飞奔上前将外衣抢下,一摸口袋,湿了,符已经湿了……湿了就是失效了…… 周陌然来到我身边,替李群道着歉,“真是不好意思,小魏,我这还有备用的外套,你先穿着吧。” 我笑笑,“不用了,我不冷。” 将凤卿揪到一边,“我昨天给你的符呢?”我压低声音问。 凤卿挠挠眉毛揉揉鼻子,不答。 “符呢?”我加重了语气。 “呃,亲爱的,别生气,我不太喜欢那玩意儿,”他道,“所以半道上我就把它们扔了……” 我咬着下唇忍住火,朝陈枫走去。 但是,陈枫的符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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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9:02:31
陈枫与霞一样,不知什么时候符就掉了,我问的时候他才不好意思的向我承认。于是我追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陈枫却道怕我觉得他不爱惜我一片心意等等等。这样的理由让我无语凝噎,只能对他的连声抱歉摇手表示没关系。 周陌然过来问我们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我刚要张口问她的符还在不在,话到嘴边兀地停下,“没事,”我道,“没麻烦……” 笔纸等物都在我包里,找个机会再画几道也不麻烦。我这样想,跟着意外发现刚才不但是我的外衣被水打湿,连包袱也进了水!之前准备好的一叠空白符纸早就湿得透透的,连朱砂也化了开去,将包袱内垫染得通红。
捧着湿得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的包,目光在周陌然和李群脸上扫过,我突然觉得这两人非常的可疑。 看来,有人嫌我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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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了屋棚,继续朝大山深进,一个小时后重新回归羊肠小道。之后的路程就简单了,沿着小道走就是。但越往里去,路越是不好走,过膝高的杂草数次将路面盖住。所幸小道虽然不时的断了却依旧续着,拨草穿行,那土黄色的路面倏然在草海对面中显出一线,为我们指引着方向。
自进山后,山势就一直小幅度的缓步上升,期间景色渐变,植被种类层出,非常符合秋游应有的悠然气氛,让我不由赏山乐水,数度将来此的主要目的抛在脑后。 但这怡然之情终于遭受考验,下午三点时分,我们来到一个峡谷。 两道细峭山峰平地拔起,峰岭都是黑色石块,杂草不曾生出一根,峰体如砍似削,突兀阴恻,在一片翠意盎然的背景中十分打眼。
“啊哈,就是这里了!”小美一声喜呼,“还好没有走错路!” 闻言大家纷纷围聚在谷口,探头探脑的朝内张望。 “这里原本是条河,当年那个家族就是顺着这河摸进来的。”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小美弯腰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托在手中向我们展示,续道,“后来水越来越少,这河就干了。” 我好奇问,“这家人姓什么?” “元!”小美答,“元朝的元!”
初时河水很丰沛,据小美介绍,所以元家人起先的意图是想在河边定居。他们顺着河走啊走,一直来到这里,发现山峰样貌奇特不说,此处地理还风水奇佳,‘一水中出破两屻,群峰合围聚乾坤’,此乃龙出穴,神龙隐于此,出之则呼风唤雨。如能占有此地,居之则宁,守之则富,福泽后代,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个风水宝地。 于是元家族长立刻决定在此安营扎寨,一安一扎便是好几百年的寨繁衍生息。
大家在小美的叙述中开始踏步入河床,踩在那些大小鹅卵石上,不时有人滑了脚,惊呼此起彼伏。
凤卿落在后头,我转头看见他停在河床正中央处,一手遮在眉前两下仰望,一望便望了好久。走过去问他在看什么,他眯着眼回,“山上刻着东西。” 我也学他模样,将眼眯成一线,只觉山石反射阳光,白得耀目,眼都张不开。凤卿让开位置,将我拉到他之前站立的地方,扶着我的脑袋调整视角,几下尝试后,躲过阳光射线,于是我也看见了那刻在山上的是两条细细的曲线而已。弯弯扭扭,下部相交成尖合状。 我摊开手掌,以指为笔按照纹路方向描摹了一下,却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会不会是自然裂缝?”我如是猜测。凤卿摇了摇头,道,“左右都有,形状八成相似,不是自然形成的。” “会是什么?”我将希望寄托在凤卿身上,他不知活了多少年,见过的东西总归比我的多一点点。 可惜凤卿继续摇头,“这种躲在深山里的东西,我还真没见过多少。不过我猜是某种图腾,可能做守寨镇宅之用吧。” 他这样一提示我立刻有了想法,边说边用手指临空画着,道,“要是这两条竖向曲线中再画一些横向的线,就和陈枫给我们看的照片里吊脚楼的柱子很像了。” 凤卿点头表示赞同,从笔势来看,两者确实非常接近。可惜只能看见图案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则由于山实在太高,任凭如何极目也无法看清。
“喂~小凤~小魏~快点~”远处传来周陌然的呼唤,“我们马上就要进寨子啦~” “走吧。”我一拽凤卿的衣袖,“先进寨再说。” 自顾自走了两步,凤卿却没跟上,我觉得奇怪,停步回头看他。只见凤卿面色很是端凝,认真的问了我一个问题,“亲爱的,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么?” 我瞧瞧四周,再瞧瞧天和地,瞧了凤卿后低头打量自己,然后回道,“总不会是女人吧?”现在这里除了他就是我,他既然敢这样问,说明答案非此即彼。我自然不会认为凤卿这厮想争‘天下第一可怕’的名头,‘天下第一可爱’还差不多。 凤卿扑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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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9:08:11
沿着河床而行,人工建筑初露痕迹。两壁用石块围砌,凿得相当平整,接缝几乎细不可见,且由缓渐直,快至河底时竖做垂直挡墙。墙上约三米高处镶嵌有兽头一排,间隔亦是三米左右,被侵蚀得相当厉害,面目模糊不可辩认。 一走到底,出现石制台阶一段,居中而设。长约五六米,梯段下低上高,却没有蒙上多少岁月尘埃。 两侧还各有涵道一个,年久失修,叫它们‘遗迹’可能更为贴切。
台阶两头另有栏杆,高至大腿——以霞的身高为参照——每一米距离左右设方形立柱一个,柱头伏卧兽雕一具,保存得相当完好,须眉宛然,栩栩如生。 爬到半道上,霞将手摸在其中一具的头上,问我是什么。 “貔貅,”我道,“镇水用的。”貔貅嘴大容四方,古人喜欢用它装饰桥啊坝啊这些工事,防防水灾,估计那墙上镶嵌的兽头也是貔貅之首。 回身望向我们的来时路,但见整个河床深约四米,宽则有七八米之多,不由遥想当年河流没干时,此地水景想必甚是蔚为奇观。 再蹬几步,来到台阶之顶。众人或聚或散,都在啧啧赏景。
此时我们身处之地像桥也像坝——为了方便,以桥称之吧——大概两米宽,此侧是那道河床,彼侧则是一片长椭圆的低地,斜做45度的陡坡绕了一圈,四条阶梯镶嵌在东南西北四方,直通当中一个月形水塘。 塘中有水,满到塘沿,平静如镜,倒影蓝天白云,看上去真像一巨幅美妙风景画。
水塘的正北面,是一个恢弘的大宅。
大宅坐落在一块开山而凿的高地,目测应当是这里地势最高的地方,北侧阶梯自水塘一路往上,越过我们站立的平面,在半腰处扩展成休息平台,平台两侧各有T型望柱一根,下宽上窄,似守门大将。 以大宅为中心,木制原色的吊脚楼星点分布两侧,一目扫过,大概有二十几座小楼,都和陈枫给我看的照片中那座非常形似,只不知岳玲住的是哪一座。 想着,我走到陈枫身边。
他弯腰理行李,然后掏出水壶仰脖灌着,大概渴得厉害,咕嘟咕嘟的一连喝了好几口。于是我等了一下,一等,等来周陌然的吆喝,“看,那边!”她伸手一指,我们一起转头看去。 周陌然看见的是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桥头。看装束来者是一个女人,而且年龄不小,背已经佝偻,像一个还算精神的问号。 小美喜道,“可能是我闺蜜帮我联系的负责接待我们的人,你们等等我去看看。”说着小步跑着迎了上去。
霞大长腿一迈,停在我身边,她也在喝水,小口的抿着,旋紧矿泉水瓶盖的时候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奇怪?”不待我回应,她一摇螓首,“太静了……” “安静不正是山里特有的么?”她身边有人接话,我偏头看去,竟然是朱珠。朱珠继续出言不逊,“喜欢热闹,就应该待在城市呀!” 朱珠身边站着浩宇,或许是为了消除因朱珠一句话而引起的些许尴尬,浩宇跟着道了句,“是有点儿太安静了,现在才下午呢,怎么见不到一个人影?” “那个不是人?”朱珠朝桥头正和小美交涉的女人点了一点头,语气很是傲娇,“再说,我不觉得安静啊,有风声,有鸟叫,真的很安静么?” “好好,”浩宇让步了,微笑温柔道,“你喜欢就好!”
这两人,嗨,不是在给霞填堵么……我暗自摇头…… 其实我也觉得这里有些太静了,静得好似是一个空寨。更奇怪的是空气充斥着一股味道,淡淡的,加上山风呼来呼往,所以我一时难以嗅出那味道到底是什么。
两个女人关于一个男人的战争还在进行着。 霞笑对朱珠道,“你男朋友好体贴啊朱小姐。” 朱珠于是也回了一笑,“命中注定的爱人,手指上绑着月老的红线呢,岳小姐和陈先生难道不是?” 霞继续嫣然,“我不信那些,我只信真心。”说着,深深看了浩宇一眼。 那一眼真是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浩宇立时局促起来,掩饰性的捂嘴清咳几声。朱珠脸上的笑明明已经挂不住了,但她还是极力的抿着嘴,人为的在嘴角挤出两个小酒窝。
我觉得这一回合霞小胜一场,但这两个女人的笑都让我有些不寒而栗。我将霞拖着走了两步,离那对爱侣稍远一些,低声问,“朱珠是不是认出你了?” “可能吧,你没来的时候攻击性更强,刚才那几句话已经算是很温柔了。”霞银牙暗咬的冷哧,“她不明说,就跟我这起着劲儿的演戏呢,各种暗示各种嘲讽,那我就陪她玩一玩。” “没劲啊你,没劲透了!”我摇头,“早上你还说你讨厌这样的自己,现在又开始犯贱了!” 霞默然一阵,然后问我,“浩宇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失的忆?你有想法了么?”我没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我还没多少机会和浩宇独处,更没机会来问缘由。霞于是叹道,“弄清楚了这个我就走,头都不会回一下!” “真的?”我半信半疑。 正在此时,小美朝我们招手,“来吧,伙伴们,”她欢乐的呼唤着,“来认识一下我们的新朋友!”
这句呼唤像是一个契机,陆续有人从吊脚楼里走了出来,站在廊檐下,朝我们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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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9:12:29
前来和小美接头的果然是个老妪,干缩如核桃一枚,满脸的横向皱纹,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我才准确定位出眼睛部位。小美让我们唤她‘阿姆’,道这是这里对年长女性的称呼,“遇见年轻女子,无论长幼一律叫姐姐,”小美继续道,“年老男子,就叫阿公。” “那年轻男子呢?”我问,“叫哥哥?” 小美回说,“遇见年轻男子机会挺少的,要是真遇见了,大家不要和他们说话,绕开走就是。” “为什么?”霞跟着问。这个规矩还真是挺奇怪。 “年轻男子都是别人家的老公,”朱珠立刻接话,“身为女人自然要避点儿嫌!” 好嘛,这又是要掐上了不是。霞没有针锋相对,只是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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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9:24:49
这个安排本能的激起了我的反感,我觉得这样不妥,不安全。但是除了我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对这一安排毫无异义。凤卿开心的一指远处那个大宅,“我喜欢那个房子,我和我亲爱的要住那里!” 小美一乐,道,“那是元家祠堂,里头供着过世的元家人,你确定你想住那?” 凤卿‘咿哦’一声怪叫,收回了手。大家齐齐笑起来,连那个阿姆也无声的咧开嘴,露出里面一排整齐的牙。 “无论住哪家呢,”小美继续着,“大家都放心,屋主不收住宿费,一日三餐都跟着她们一起吃。要是不吃饭,提前跟屋主说一声就是。” 大家边听边点头,还有啧啧赞叹声,说什么真实质朴的山民啊,只为帮助别人不求回报啊,传统美德啊等等等。我表示不以为然,不劳而获者理应遭受鄙视,这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真理不是? “至于我们具体住哪呢,我也不知道,”小美手一摊,神神秘秘的笑着,“这有个规矩,啊,也可以说是风俗吧,叫做‘撞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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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9:32:04
于是我们两个一排的,跟在阿姆后头,先下了桥,来到一看就是情寨主路的土坯路上。该土坯路比我们起先站立的桥面又低了个40厘米,路面很平整,夯的时候掺杂了碎石,所以实而不滑。 防滑很重要,因为这路是在不够宽敞,顶多容两人并行,而且一侧就是那个有水塘的椭圆低地。目测水塘那块儿比路面又低了个五六米,虽然边缘是坡,但要是不小心一路滚下去也不好玩。有恐高症的,估计在这里走不了几步就会觉得腿发软。 土坯路的另一侧依旧是山坡形式,但没有水塘边坡那么平整了,几乎就是山的原貌,有野草、山石等。吊脚楼依山而建,座座都比路面高了不少,靠几步台阶和路相连。所以我们走在路上绕塘而行时,那些情寨人就站在高处看着我们,有轻柔挥手的,有扶柱而望的,还有的躲在廊檐里只露出半张脸,态度各异,但都默默无语。
“她们为什么不说话?”我听见周陌然这样问小美。却让阿姆听了个清楚,她回头说,“害羞!”这两个字比刚才那个‘走’字发音清晰多了,不过音调依旧很怪。 此两字一出,我放下心来,看来这个情寨虽然与世隔绝,但毕竟都是汉人说的也是汉话,以后和他们交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走在我前头的霞也回过头来,小声道,“你看,都是女的……”她说的是那些站出来欢迎我们的情寨人,跟着又加了句,“还都挺年轻……” 我低声回霞,“咱们得找两个近一点的楼,互相照应一下。” 霞点头。陈枫突然激动起来,指着他右前方道,“那儿,我要去那儿!”
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见一栋单独立在半山腰的小楼。最近的吊脚楼离它都有十几米,让这楼平添一股孤清苍凉。这里无疑是岳玲住的楼了,而且很可能也是照片上那座,但是为什么它要离别的吊脚楼那么远呢?我疑惑着,将小楼与它周遭一并打量了一下,于是发现了原因。 是因为地势,那块坡特别的陡,只能盖一座吊脚楼而已。 我理解陈枫的急切,但是那楼外头没站人,也就是说那楼今天不接客。而且我也不能让他和霞住那,他们要是住那儿了,我和凤卿住哪儿都不行,出点事都没法照应。我劝陈枫稍安勿躁,先找两栋并一块儿的楼住下再说,等下我会陪他一起去那可疑之楼查看。 对我的建议陈枫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眼睛发直的盯着那楼,满面焦虑。当我们来到那栋楼附近时,陈枫突然脱了队,蹬蹬几步跨上台阶直奔那楼而去。
大家不明就里,一起把目光投在霞身上。周陌然问,“小陈怎么了?” 霞气定神闲的抱手回,“尿急。” “哟,他这么一小会儿都忍不了了么?”李群有些不满的道。 忽然陈枫从山道中露出头来,向我们挥手,“岳玲!”他大声喊着,“我们今晚住这里吧!” “不行!”不等霞出声,我就大声把反对喊了回去,“人家楼前没站人,人家不想接待你们!” 话音未落,另外一个头从陈枫的背后露了出来,头顶挽着发髻,髻边插一朵粉色的山花,正是情寨女子的特有发型。她笑着,邀约着霞,“来吧,这里,住这里!”说着,整个人从陈枫身后走了出来,右手一伸,明晃晃的细银手镯子叮啷啷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跟着一瓢水被浇在地上。 “去,去!”不知何时阿姆来到霞身边,指着、催着,还伸手轻轻推了推霞,“水落地,姻缘成!” “这里欢迎我们的!”陈枫解释起来,应该是向我解释的,“这姑娘就是太矮了,我们在下面看不见她而已。” 众人看着霞,霞看着我。我飞快的想,晚点我再过来把霞换出来也不是不行,眼下实在是无法推脱了。想罢对霞点一点头,“那你就去吧,晚点来找你。” 李群带头,大家鼓起掌来,好一幅热烈欢送。“送入洞房~”不知谁大声喊了一声,惹得大家一起笑起来。 笑声有效驱散了这奇怪的定居方式带来的疑惑,剩下的人等都变得活泼起来,情侣们成双成对的凑在一起,指指这瞧瞧那,窃窃私语,选择着自己想住的地方。
看着霞一步三回头的离去,我立刻锁定了我想住的地方,就是离陈枫和霞住的那栋楼最近的一座。抬头向凤卿一眼示意,他立刻会意,指着那座楼道,“亲爱的,这里不错哟!”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我蹬上那栋楼底下的楼梯。 这座楼前也站着个姑娘,瘦瘦的。她手中捧着一个水瓢,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我面带笑容冲那姑娘挥手致意,然后大声问她我们今晚住她家成不成,边说边不忘还把凤卿拉在我身侧,希望用凤卿的美色打动她。 姑娘摇了摇头…… 嚓,她竟然拒绝了,我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更难以接受的显然是凤卿,他往前一步,皱眉抿嘴,真真儿我见犹怜。“美女,你不欢迎我们住在这里么?”凤卿委屈问,那话里温柔能杀人,起码能杀我。他话音一起,我就觉得有蚂蚁爬进了我的骨头里,顺着脊髓缝隙爬啊爬,这么爬啊爬…… 我抖抖身子,想把蚂蚁都抖出来。
“哎 ,这里风景真的很好啊!” 身后传来赞叹,我回头,看见了小美和许由这一对。看着像来抢生意的。 “咿,怎么还站在这儿?”小美对我说,“屋主不欢迎是不是?这说明你们没缘!换一家吧!” 果然就是来抢生意的! 凤卿伸手一拦,拦住了正要超过他跟那情寨姑娘交涉的许由,笑道,“慢着点儿,许兄,我跟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正在互相认识呢!何必夺人所爱。” 许由呵呵一笑,停了脚步道,“成,我等着。” 却见姑娘目不转睛的盯着许由,苍白脸上露出些许害羞微笑,跟着她微微低着头,抿着嘴,将水瓢一倾,水哗哗溅在地上。 小美乐了,道,“看来还是我们和她更有缘分!”
我拖着悻悻然的凤卿走了,花了我好几份力气。再不走,他就要卷起袖子和许由来个个人魅力擂台赛。凤卿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走老远了,他还愤愤不平的问我,“我还真没见过比我更招女人喜欢的男人!那小子那点比我强?啊?你说!” 我没搭理他,回到队伍中继续跟着阿姆转,转了一圈后,所有的人都有了安身之所,除了我和凤卿。 阿姆转身问我,“喜欢,哪里?” 我指了指元家祠堂边上那座小楼,问,“我们可以住那里么?” 那是我的第二选择了,只因那里是除了祠堂以外地势最高的吊脚楼。虽然和霞住的隔得距离有些远,但几乎可以从高处俯瞰情寨全景。 更美妙的是,那个姑娘朝我们挥起手来,没等我们爬到廊檐跟前,一瓢水就浇在了地上。这位情寨姑娘的热情,有效的安慰了凤卿受了伤的自尊心。
时间不过五点,天色却暗如黑夜。原来是夕阳躲在了山背后,于是整个情寨所处的山谷便阴郁下来。我站在楼前一块小平地远眺整个谷景,看着一盏盏灯幽然亮起,不由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
这一路行来,诡异的事发生的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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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9:39:56
这姑娘是单独住的,家里没有别人。按照吊脚楼的老规矩,一层空着,用木枋随便拦了一下,却没养牲口,顺着楼梯往上,来到二楼,跨过高得离奇的门槛,我们被姑娘引到堂屋里。 凤卿将背着的行囊放下,往姑娘跟前凑了凑,“美女,怎么称呼?” “仁露。”姑娘偏头躲了躲凤卿,有些羞涩的回道。 我把凤卿往后一扯,“注意点形象,别吓到人家。”
堂屋很空,除了中间架着的火塘,几乎没有其他家具。内侧有个壁龛,龛前一只小供桌,桌上干干净净,没有供品。 壁龛内则端放了一尊人形木雕像。 我的眼睛迅速溜了一圈,随即偷瞧仁露——话说,这名字挺奇怪的。她正在火塘前捣鼓,添了几根柴,放下手中的火钳起了身,腼腆笑着,道,“我去,打水来烧,给,你们泡茶。”说完出了门,凤卿撵着人家屁股就跟过去了。 于是我有机会仔细打量木雕像。
它是黑色的,半米高,大脑袋小身子,头和身体五五开。宽脸阔鼻厚嘴唇,耳垂很大,垂在脖子上。我觉得它有些不对劲,看了又看,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是,这大脸缺了五官中的一样,眼睛。高额下两条虫一样的眉毛,眉毛下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空的。 伸手摸了一下那雕像,光滑得很,工艺不错。我突起想法,想掂掂这雕像到底多重,于是心动不如行动,我真的踮脚去抱雕像。出乎意料的,它比我想象的轻了许多,看来雕像是中空的,不是一块实木疙瘩。
门外传来凤卿的声音,“仁露美女,你们平常用水都要去那个水塘里挑么?这么远,很辛苦哟!这种粗活应该让男人来做的嘛!” 凤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相公正在这壁龛里供着呢。我想,跟着便好奇,为什么木雕像不刻眼睛?难道怕新娘太丑,木雕像看了不乐意会悔婚? 收了手来到门口,看见仁露凤卿一前一后正在爬楼梯,而那装水的木桶竟然提在仁露手里,凤卿就这样袖手跟在人家后头,假模假样的嘘寒问暖。
我送了凤卿一个鄙视的白眼,然后向仁露伸出手,想帮她接过水桶。仁露抬眼看我,摇头拒绝了。就这样一抬眼的瞬间,我又发现奇怪的地方。 仁露本有一双水灵大眼,但她似乎喜欢眯着,眯成一线。这让我想起带我们熟悉地形的那个阿姆来,她似乎也总是这个表情,面部肌肉朝上挤,将眼睛挤成一条缝隙。看着像在笑,却让人有些不舒服,好像她们都戴着一个假笑的面具。 我让在一旁,目送仁露默默进了堂屋,涮洗铁锅,注入水,然后用铁钳撑着,挂在火塘的铁架上。这些事情她做得很是熟练。 回头看着隐匿黑暗中的大山,我突然替她们觉得不值。为什么要这么封闭,要这样躲着,自然风景再美丽又怎样,天天见时时见,貂蝉变母猪,更为宝贵的不是青春么。大好年华花花岁月,被时光摧残成灰。 我忍不住深深叹了一息。
凤卿立刻问我,“亲爱的,愁什么呢?” “愁晚饭呢!”我答。 “很快就好!”仁露道,依旧是那副眯眼微笑的表情。 “好好,不急。”我不过随口一说打发凤卿而已,想不到让仁露当了真。我一推凤卿,“去,别光吃白食,帮着点儿。”边朝门外走,迈门槛的时候转头丢下一句,“我出去走走!” 我得去看看霞和陈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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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9:43:29
在土坯路上巧遇李群和周陌然,他们是来通知大家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的。 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就是没安排,自由活动时间开始了,从现在一直到三天后。大家可以自己单独玩,也可以结伴游山,但是活动范围只能在这片山谷,走太远会丢。 第四天早上九点集结,整队出山,回归城市怀抱。
“这里手机都没信号,没法保持即时联系,有什么事情得跑跑腿来互相通知。”周陌然强调,“所以,听安排很重要,” 我附和着点头。 周陌然再道,“明天一早,哪户人家招待了我们,路口就会放一个坛子做标记,回头我把名字都贴在上头,大家要想找个谁也方便。” 我心一动,问,“什么样的坛子?” “就那种家里用来泡泡菜的坛子,”周陌然道,“黑色的,很好辨认。” 我拖长声音,“噢~”了一下,原来那个坛子是做这个用的。 “噢,对了,”最后周陌然道,“我刚跟李群商量了下,由于大家住得比较开,要是遇见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帮助的话,就在二楼窗户上挂一块红布。” 这个措施很必要,他们还挺会未雨绸缪的,我于是由衷的点了点头。
目送周陌然和李群离开,我继续沿着路往陈枫和霞暂住的小楼走去。他们那座最好认,途经没和我们撞上缘分的那座,听见小美脆朗笑声,也不知她看见了什么好玩玩意儿。
爬上阶梯来到小楼外头,我吆喝了一嗓子,霞应声而出,就她一个人。我问她陈枫去哪了,霞回说陈枫一到了这里就跟没头苍蝇似的,楼上楼下的乱窜,还拉住仁香——就是这家屋主姑娘的名字,看来她们都是按照‘仁’字来排辈的——一个劲的问她什么时候住进来的,上一家人去了哪儿,上次来玩的时候有个外来姑娘是不是在这里住下的,她人呢等等等,一连串问题把仁香给问惊了,后来便说带陈枫去找他们族长,说也许族长能帮到陈枫。 “这不,”霞道,“去了半个小时了吧。” 我问霞族长家在哪,霞双手一摊,“我哪知道,黑灯瞎火的,他们一溜烟就走了,我跟都跟不上。” 回身看着那些簇簇明灭的灯火,到底哪一盏是族长家的呢? 霞陪着我看了会夜景,突然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问,“哎,你住的那户,有木雕相公么?” “有的。”我说。 “哎,你知道么,那木雕像是空的。”霞得意洋洋。我表示不屑,说我早知道了。霞‘咿’的惊呼一声,继续问,“那你知道里头还装了东西么?”这我倒还真不知道,霞咭咯笑起来,“我趁着家里没人,抱着雕像摇了摇,里头装了半瓶东西,沙沙的,摇得动。” 我有些不高兴,“喂,美国人,知道什么叫尊重别人的风俗习惯么?” “哎呀呀,”霞继续笑,“我不就好奇么!” “好奇也不能冒犯人家啊,”我就继续不悦,“况且人家还这么热情,免费提供食宿。”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霞收了嬉笑,“对不起行了吧,以后我不这样了。”
我瞪她一眼,见她果真有悔意。算了,不计较了……能让这大小姐真诚的说个对不起还挺难的…… 话说回来,要不是仁露和凤卿回的早,我刚才可能也会把木雕像好好检查一番。这玩意儿从第一眼看见就让我觉得不舒服,就觉得它浑身透着鬼谲,要是晚上得跟它睡一屋,不弄个清楚我还真没法安心。 想到睡觉我就有些发愁,晚上该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过来和陈枫调换一下呢?老实说不把霞在我眼皮底下放着,我没法放心。不是为她的安全,是怕她又好奇心作祟破坏了人家什么什么规矩。
“哎,你知道么?”只静了一会儿霞就又开始故作神秘,这次神秘还升级了,她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说,“我觉得陈枫可能找错地方了!” 我眉毛抬老高,问她为什么这么觉得。 “还记得陈枫给我们看的照片么?”霞朝我们身后的小楼入口的廊檐一努嘴,“那座楼的柱子上刻着画,柱子下垫着乌龟,但你瞧,这座没有。” 咿,我是真的惊讶了,因为霞说的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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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09:57:17
这么明显的差异竟然让我忽略了,还要霞提醒我才注意到,我真想扇自己一嘴巴。 跟着我就疑惑起来,陈枫不是来过么,他为什么没发现?难道是因为地理特征太接近所以让他产生了误会?疑团甚多,但答案都在陈枫手里抓着呢,我现在瞎想也没用。所以我和霞一起在廊檐下随便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陈枫回转。 不知陈枫会否从那个情寨族长那获得他想要的答案不。 其实霞对这个问题不是很上心,她有件更想做的事情。她想去找浩宇。
霞说据她观察,浩宇每天晚上九点左右就会单独一人出来溜达,或者散步,或者抽支烟,大概一刻钟样子。所以霞认为这是最好的和浩宇沟通的机会,而且,“这事要尽早做,”霞势在必行的看着我,“今晚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接下来都是私人活动时间,我担心他的习惯会变。我是等不及回北京了,我爸肯定派人守在机场,我很有可能连机场都出不了就要被押送回纽约。” “那你知道浩宇他们住哪了么?”我问。 霞摇头,“得一座一座的找。”说着她抬腕看表,“八点吧,等天再黑一些,我们就行动吧。” 我翻了个白眼,“我们?” “你不帮我?”霞讶异反问。 我想了想,道,“不帮!事情得分轻重,我得先帮陈枫把他未婚妻找到。人家都失踪了,你这个不能等一等么?” 霞眼珠子转一转,慢慢点头,“也对,我一个人去见浩宇更好……”我刚想问她好在哪,霞定定看着我,续道,“我先去找浩宇,要是跟他说不通,你再找机会跟他说。免得我们俩一下出现,他会以为我们是串通好的。” 我看了一阵天,思索了好几秒也没弄通霞的逻辑。我觉得浩宇要是不傻,我与霞同时和一前一后去堵他给他的感觉不会有差别。但见霞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就没泼她冷水。我直觉的觉得,我不应该也拦不住她。要是这次失败了,或许她可以彻底放下浩宇告别过去展望未来。这可是一件对这纠结的三方来说都利好的事啊…… 我跟着想到另一件困扰了我许久的事,于是叮嘱霞,让她去找浩宇的时候,顺便帮我摸摸朱珠、周陌然和小美三人之间的关系。霞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怀疑小美说的那个从情寨出来的‘闺蜜’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两人中的一人,而且朱珠的嫌疑很大。霞惊讶的将眉毛抬得上了天,连说不会吧不可能吧要是真的小美干嘛要隐瞒?我说我也不知道,这只是个猜想而已。 接受了任务,霞挺高兴的,不时用一副‘看吧有一天你也得求我’的眼神瞅我,嘴边还有得意的笑。我相当理解霞此时的心态,所以没有打击她。 现在的霞,太需要外界的肯定了。
就这样我和霞头碰头合计了至少半个小时,陈枫还是没有回转,当然屋主仁香也没有。 我有些不耐烦,肚子里空城计都唱两回了。虽然霞和我分享了些零食,但是填不饱我迫切需要米饭肉食的胃。又坚持了十分钟后,我一拍霞的肩膀站了起来,“走,咱们到我住的那姑娘家去,先去吃个晚饭再说。” “好咧!”霞一抖身上落得薯片渣,背上小坤包就跟我走了。
仁露的晚饭果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火塘边摆开了一个小桌,桌上三盘菜一碗汤,还挺丰盛。见到我带着霞过来,她有些惊讶。我于是向她解释了一番,没细说,只说陈枫遇到了些问题需要族长解惑于是仁香就带着他去找族长了,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所以‘岳玲’没有地方吃饭了。仁露却有些为难,说她煮的饭刚好四人份,恐怕不够。我觉得奇怪,问,我们现在不是正好是四个人么?凤卿一歪脖子,奸笑道,“亲爱的,你把男主人给忘了。” 循着凤卿的指点,我的视线落在了木雕像上。 这…… 这我也不好说什么…… 眼珠子溜溜的一转,我想到另外一招,“没关系,凤卿可以少吃点儿,反正霞,呃,小岳,在减肥,有口热食就成了。” 霞跟着点头,道,“喝口汤也行的。” 仁露总算勉强答应。看她那模样,我突然觉得这里的人也不是那么的热情好客。
吃饭的时候,仁露果然装了一碗饭和一碗菜,放在木雕像的供桌前,最后还双手合什了一下。这些动作都在默默中进行,我们也没敢发声,互相看一眼,霞朝我吐了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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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0:04:59
凤卿这厮很护食,吃得依旧又快又多,我只好少吃点。好在霞吃的很少,而且心不在焉,我知道她是在等八点。等不到八点,她就走了。走之前悄摸跟我说,等下她还会过来找我。 我送霞离开,站在空坪鼓着眼睛分辨了一阵,仁香和陈枫还是没回转,他们那座楼一直没起灯。 进屋和凤卿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凤卿问我明天什么安排,我懒懒的回,“吃了睡睡了吃。”凤卿露出不满意的表情,我续道,“你去问问你美女姐姐仁露,看她要不要上山劈柴挖草药捉野猪,你跟着去就是了。”凤卿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爬起来就去找仁露。 凤卿一离开,我更觉无聊,于是来到门外躲在黑暗里四处看地形。情寨给的感觉本就空寂,如今一入夜,就更加像没人的空寨一样。
盘膝坐在地上,我闭眼冥想。想着想着渐入梦境,祖奶奶出现了。 寒暄几句后,祖奶奶问我事情进展得怎样,我摇头,说刚到寨子,虽然有些古怪,但都是风俗而已,没察觉怪力之处。祖奶奶摇着头,似在担忧,说苗家的蛊术本来就跟修炼跟灵力无关,全是以血肉饲虫然后驱虫伤人而已,所以才会特别容易让人着道儿,然后问我这些情寨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没? 我回想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说话腔调有些怪,喜欢眯着眼睛看人……”说着忍不住纠正了祖奶奶的说法,“这里都是汉人,不是苗人。” “汉人?汉人怎么了?”祖奶奶眼睛一瞪,“汉人在苗地,你能确保他们就不学些苗家的本事?” 我没跟祖奶奶抬杠,我觉得祖奶奶说的挺有道理的,这也叫师夷长技以制夷嘛。这么一想,我隐隐替陈枫担忧起来。不知他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回转,难道把族长惹毛了被喂了虫子? 我有些坐不住,想去族长家看看。祖奶奶却不让我走,拉着我让我跟她说说这个寨子,我说上次不是都跟你老人家交代过么您怎么就忘了是不是得了健忘症?祖奶奶敲来一个凿栗,不待我呼痛于是便问起陈枫失踪的未婚妻来,还问我打算从哪里着手开始寻找。 岳玲。想到她我就有点头疼,连案发第一现场都找不到,又能上哪找蛛丝马迹去? 叹口气将我从何琨处听来的关于岳玲的事情向祖奶奶描绘了一下——这一部分上次汇报时被我漏了——最后还附和着跟了句,“难道她不是得了什么抑郁症而是中了蛊?” 我以为只是满足一下老太太这严重与年龄不合的好奇心而已,想不到祖奶奶却将两条蚕眉皱成了蚕豆,口中喃喃做声。我听不真切,问祖奶奶想说什么。问了两遍,祖奶奶才道,“这听起来像是失魂症……” 我呆得一呆,下意识反驳道,“不会吧……抑郁症啊,医生是这么说的啊……”越说声音越小,我有些心虚。
失魂症,顾名思义,就是由于某种原因而导致的魂魄不全。轻者抑郁、焦躁且容易伤心,中者愚笨脑袋不灵光,重者空剩一具活体躯壳好比行尸走肉——典型例子就是甄阿婆的宝贝孙子大宝。 不过轻微症状的失魂症和现代医学所定义的抑郁症有什么区别还真不好说,至少没有直接的检测手段来确诊(要是将来有医生或医院愿意摒弃偏见和我们合作一下,没准这是个很有搞头的科研项目)。不是说得了抑郁症的人真的是因为丢失了个魂或者魄的,当人体阴阳失调时,魂魄之间动态平衡被打破,消极黑暗的情绪将会掌握主导地位,于是,人就成天介哀声叹气了。当然,现代医学会用内分泌激素等各种客观原因去分析问题并寻找解决之法,药物治疗心理疏导或者直接送精神病院等等。
简而言之,岳玲有可能抑郁了,也有可能失魂了……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后者,因为她生活美满爱情甜蜜实在没理由去‘抑郁’。 我的思路峰回路转、百般纠结的,在绕了一个圈以后还是回到了祖奶奶的猜想上。不得不说姜是老的辣,祖奶奶一下就想到了,我却没有。
好吧,假如祖奶奶猜得对,那岳玲是怎么失的魂? 被惊吓?不可能,成人之体固魂能力极强,在剧烈惊吓时,心脏吓裂了魂魄也不会被吓飞。 排除了这一条,只剩下一个解释,术法。 而且不同于自然的惊吓失魂,中了术法后,岳玲被偷去的魂极有可能被施法者以某种方式保存下来,所以她才会在远离失去的魂魄时寝食难安情绪激动且极度渴望回归,也才会在越来越接近时身体逐步趋于健康。 虽然不知道到底用的是何种术法,但施术者必是情寨中人! 一惊之下张开眼,我从地上一蹦而起。情寨有问题,大大有问题!我要去找霞,她可别着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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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0:13:46
转过廊檐的时候,一个身影募然闯入我视线一角,抬头见仁露静静站在豆安息那,由于从上往下,她那一双眼越发的眯得看不见了。我脚步一顿。 “黑,”仁露说,“早点进屋罢。” 我闻言点头,刚想给自己找点说辞,便听见凤卿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美女姐姐,来,我教你玩扑克牌~” 仁露扭头一笑,退进了屋。
这个小插曲给我提了个醒,有问题的是情寨整个寨子还是其中的某个人,现在还不得而知,敌在暗,我得悠着点儿。调整步伐好整以暇,优哉悠哉下阶梯,来到土坯路上,做欣赏风景状随意捡了一头而走。不知道霞在哪,找到浩宇了没,聊的怎样了,我要的信息她挖掘出来没有……揣着这些‘不知道’还得缓步而行,真是一种折磨。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属于两个不同的人,先一个很慢,且有节律,后一个细碎,似是惶惑。我闪身躲在一道通往小楼的阶梯后头。 脚步声渐渐逼近时,我探头看去,一见先是一喜继而暗惊。喜是因为来者都是老熟人,前面那个是浩宇,后头辍着霞;惊是因为,浩宇面无表情双目发直,一步一顿姿态极是僵硬,霞则白着一张鬼似的脸跟在他身后半米远处。 待浩宇路过我身边,我轻轻叫了霞一声,霞被我那一声轻呼吓得几乎跳起来,见到是我,害怕立刻变作了委屈,捂着嘴几乎哭出声来。我问她怎么了,她哽咽着,抽泣好几下。 “哟,姑奶奶,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急了,说话声也大了些。 霞指了指浩宇的背影,他还在一步一顿的走着,丝毫没有被身后两个碰头叽咕的女人打扰。“浩宇怎么了?”我于是问。 “不知道啊……”霞的声音带着颤,“就是,不知道啊……”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我一把抓住霞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跟游魂似的跟着浩宇走。 “别,别拦着我!”霞挣扎,“浩宇,出事了,他,他……” 霞这是想把我给急死啊,什么都不说就只想跟着浩宇走。她没走两步又转身朝我扑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拖着一起往前走,“你你,你得陪着我!”她道,“浩宇好像是被鬼附体了,你快去帮帮他!” 我都想骂娘了……
好在拖着我跟着浩宇走的时候,霞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事情是这样的。 饭后霞离开,开始绕路找浩宇和朱珠寄居的小楼。绕了两圈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真叫她找到了。于是她就蹲人家楼底下等机会,蹲着蹲着小美来了,根据霞的经验,小美一来,浩宇一般就会离开,(叙述到这里时,霞恶狠狠的判断,“这两个女人有问题!跟有奸情一样!”我表示不发表意见。)果真,没多久后浩宇就出来了。先在外头站着,但是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就玩打火机,还点着了一支烟。趁这个机会,霞上前,邀请浩宇跟她一起去散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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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0:17:11
在这个寂寞的夜里,寂寞的男人浩宇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愉快的接受了美女霞的邀请。一开始霞窃喜,以为浩宇之前那些古怪行为都是伪装的,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深深剖析好好沟通了,可是没聊两句,人浩宇热情归热情,却还是一副‘初次相见请多多勾搭’的模样。霞忍不住了,想直接把身份表明,看他是怎么个反应…… 不过在破釜沉舟前霞还是很识大体的先帮我打探了一下朱珠和小美的关系,“她们是同学!”霞道,“初中同学,而且以前关系也没有多好,也就是同学会时又见了面,于是后来慢慢的就走得近了。” 至于周陌然,她则是小美的同事。 根据浩宇的解释,朱珠最近生了场大病,且查不出缘由,后来小美帮忙推荐了一个中医,就渐渐痊愈起来。不过为了巩固健康,小美向浩宇提议带着朱珠去散散心,还推荐了情寨。正好周陌然也想和她男友找地方玩一趟,于是就这样一拍即合了。 “而且朱珠不是你猜想的那个什么小美的从情寨里出来的‘闺蜜’,”霞道,“朱珠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郊区人,有好几本从出生到成年攒的相册,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说着霞横眉瞪我,续道,“为了帮你把这个消息摸出来,我老着脸皮问了又问,他都烦我了……” 后来,霞就很直接了,问浩宇说,你不记得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几句充满窦娥之怨的问话一出,一下子把浩宇吓退三尺。 可是,浩宇的不记得是真不记得,并没有因霞的美色和楚楚可怜而有所变化,他在被霞连连追问后,也着实深深思索了一阵,但最终只为霞奉上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问霞。 霞叹气摇头,说浩宇向她解释他有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记忆力出了极大问题,有些回忆连不上,好似一根项链上缺了很多珠子,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所以要是他真的把霞忘记了,他请霞原谅他。然后问霞,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霞能怎么说?所以,霞什么都没说,而是忍不住落下两颗珍珠般的眼泪。 见霞哭了,浩宇有点慌,伸手想帮她擦眼泪。霞偏头躲了。她本来想回来找我,但是浩宇突然一下晕了过去,就这样直邦邦摔倒在地。霞想扑上去查探,浩宇却又一下站了起来。霞问他怎么了,他不理,绕过她开始走路,就用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奇怪而僵硬的方式。霞忍不住拽住他的胳膊,浩宇却猛然回头,用低沉的嗓子怒喝一句,“挡路者,死!” 霞完全被吓到了,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心里十分担心浩宇,就只好跟在浩宇身后,直到现在。
说话间,浩宇拐了个弯,来到一道台阶下,然后开始爬台阶。 “他们住这里,”霞小声对我说,“浩宇和朱珠。” 此时我心中有了几分明白,我拉住霞,吩咐她回转,去和凤卿呆在一起。霞极其不愿意,我只好吓她,说要是她继续跟着浩宇,只怕会激起浩宇极大反弹,事情将会更加不可收拾。 这样劝了好几句,霞终于答应了我,依依不舍的走了。
转头看浩宇,他已经爬到了台阶顶。我悄悄潜伏跟上,果然听见女子低声的喜呼,“咿,他真的回来了!”这是朱珠的声音,“小美,你好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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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0:25:49
前来和小美接头的果然是个老妪,干缩如核桃一枚,满脸的横向皱纹,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我才准确定位出眼睛部位。小美让我们唤她‘阿姆’,道这是这里对年长女性的称呼,“遇见年轻女子,无论长幼一律叫姐姐,”小美继续道,“年老男子,就叫阿公。” “那年轻男子呢?”我问,“叫哥哥?” 小美回说,“遇见年轻男子机会挺少的,要是真遇见了,大家不要和他们说话,绕开走就是。” “为什么?”霞跟着问。这个规矩还真是挺奇怪。 “年轻男子都是别人家的老公,”朱珠立刻接话,“身为女人自然要避点儿嫌!” 好嘛,这又是要掐上了不是。霞没有针锋相对,只是冷笑了一声。
跟着小美向我们介绍接下来的住宿安排,因这里没有正规的旅馆,所以我们只能借住在寨人家里,为了避免给屋主带来太大麻烦,我们还得分开来住,一对情侣住一户人家。 这个安排本能的激起了我的反感,我觉得这样不妥,不安全。但是除了我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对这一安排毫无异义。凤卿开心的一指远处那个大宅,“我喜欢那个房子,我和我亲爱的要住那里!” 小美一乐,道,“那是元家祠堂,里头供着过世的元家人,你确定你想住那?” 凤卿‘咿哦’一声怪叫,收回了手。大家齐齐笑起来,连那个阿姆也无声的咧开嘴,露出里面一排整齐的牙。 “无论住哪家呢,”小美继续着,“大家都放心,屋主不收住宿费,一日三餐都跟着她们一起吃。要是不吃饭,提前跟屋主说一声就是。” 大家边听边点头,还有啧啧赞叹声,说什么真实质朴的山民啊,只为帮助别人不求回报啊,传统美德啊等等等。我表示不以为然,不劳而获者理应遭受鄙视,这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真理不是? “至于我们具体住哪呢,我也不知道,”小美手一摊,神神秘秘的笑着,“这有个规矩,啊,也可以说是风俗吧,叫做‘撞缘’。”
所谓‘撞缘’,说白了,是一种双向选择。 那些愿意接待我们的屋主已经站在了门外——就是躲在廊檐下朝我们张望的人——我们要做的就是走过去,和她们聊天,遇上彼此都合眼缘的,这就算定下了。 要是屋主对来投宿的人满意,会往门前泼一瓢水,寓意扫地迎客。
“来,现在就让阿姆带着我们在情寨走一圈,一来熟悉地形,二来来撞个缘吧!”小美最后双手一拍,再是一伸,满面堆欢的似邀请又似欢迎。 此时终于轮到阿姆发言,她说了一个简单的单音节词,“揍,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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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0:25:49
跟着小美向我们介绍接下来的住宿安排,因这里没有正规的旅馆,所以我们只能借住在寨人家里,为了避免给屋主带来太大麻烦,我们还得分开来住,一对情侣住一户人家。 这个安排本能的激起了我的反感,我觉得这样不妥,不安全。但是除了我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对这一安排毫无异义。凤卿开心的一指远处那个大宅,“我喜欢那个房子,我和我亲爱的要住那里!” 小美一乐,道,“那是元家祠堂,里头供着过世的元家人,你确定你想住那?” 凤卿‘咿哦’一声怪叫,收回了手。大家齐齐笑起来,连那个阿姆也无声的咧开嘴,露出里面一排整齐的牙。 “无论住哪家呢,”小美继续着,“大家都放心,屋主不收住宿费,一日三餐都跟着她们一起吃。要是不吃饭,提前跟屋主说一声就是。” 大家边听边点头,还有啧啧赞叹声,说什么真实质朴的山民啊,只为帮助别人不求回报啊,传统美德啊等等等。我表示不以为然,不劳而获者理应遭受鄙视,这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真理不是? “至于我们具体住哪呢,我也不知道,”小美手一摊,神神秘秘的笑着,“这有个规矩,啊,也可以说是风俗吧,叫做‘撞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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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0:27:25
一声轻笑响起,脆如夜莺。虽然是小美的声音,却听着有些陌生。“来来,进屋吧。”小美道,“今天是最后一道功了,过了今天就圆满。” “小美,真是谢谢你!”朱珠的声音有些哽咽,“要不是你……” “别说了,你们能百年好合,我这一趟就算没白忙活。”
我恍然小悟了一下,原来浩宇失忆全是拜小美所赐!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让浩宇把霞给忘了,还连累了我……我有些愁,不知道小美用的什么招数,该怎样才能帮浩宇把记忆给恢复?否则我那58块真没地方可讨了。 唉~我一声长叹,要债是个技术活儿啊……
窸窣脚步声随即响起,似是众人离去的声音。我偷偷探头,看见朱珠掌着灯,小美陪在她身侧,浩宇则跟在两个女人后头。三人先后上了小楼,转过楼梯,进了二楼堂屋。 我一时犹豫未决,是上楼一探情况呢,还是回去?我本意是想上楼的,但是,我没想到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惊动屋内的人。木楼板木楼梯的,踩一脚就咯吱响。抬头四下望了望,也没找到可以踏脚的树啊石啊什么的。 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我有点不甘心。 突然灯光一闪,屋里有人出来了,我立刻缩头。听着‘咯吱’声渐近,有两个人下了楼。
我屏气凝神,一点昏黄的油灯灯光扫在我头顶的青石上,那两人已经来到了台阶上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会不会是要下来?我有些紧张,因为此时我来不及找到地方躲藏。好在那灯光停了下来,看来他们只是想找个地方说悄悄话。 他们果然开始说话了,呃,应该说是‘她们’。说话的是两个女子,一个是小美,另外一个不是朱珠。几句后我判定,那个人声音有些苍老,且带有极重的属于情寨人的特有口音,应该是屋主之一。 “这个怎样?”先是疑似屋主之一的女人问,“还是请十圣出来?” 小美低且模糊的回道,“不到时候。” “族长的访客呢?”(访客?我暗猜,是陈枫吧?) 小美不答反问,“ta呢?” “还没收,族长说,等你。” “我去看看。” 小美道,“这里你看着点。” 随着一声‘好’,灯光随即退了下去,我趁机轻步下台阶回到土坯路上,疾走几步,来到通往斜坡下水塘的西向阶梯处,缩身躲好。 脚步声很快传来,急而细碎。
待脚步声过去,我回到路上,默默注视小美的背影一阵。 小美有问题。 她很有可能就是她口中的那个‘闺蜜’,她会巫术,了解地形,刚才几句对白更凸显了她在情寨中的地位。她极可能就是情寨出去的女子。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回来了,带着外界的信息回来了。
我扭头摸向浩宇和朱珠寄居的小楼,不管怎么说,先救浩宇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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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0:42:51
侧屋的门应声而开,我看见浩宇站在门里,修长的身影几乎将整张门遮了个严实。他定定看着我,问,“找我什么事?”语气如常。 我反倒愣了…… 浩宇是清醒着还是被操纵了?现在没法判别。
我没回答浩宇的问话,只是弯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只打火机,托在手中慢慢向中年男人伸过去,看着他的手迟疑着迎了上来。东西交给他的一瞬,我发现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焦黄,这是常年吸烟的结果,掌心还有一个和脸上花纹类似的‘8’字纹。 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神色不变,我笑嘻嘻的,“这位怎么称呼?阿公?”对方轻轻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将打火机收好,坐回原处。我想好了措辞,抬头看着浩宇,“我来问你一下,明天要不要一起上山玩?” “一起上山?”浩宇不解反问。 我继续诓他,“我们不是在来的路上说好的么?” 浩宇露出皱眉思索的模样,可是没多久他就闭着眼双手压着头痛苦起来。阿姆以极快的速度抢过我身边上前扶住了浩宇,我不好跟她现在就撕破脸,遂停下脚步。 “疼,”浩宇呻吟着,“头疼……” 阿姆开始唱歌,听不清歌词,调子很奇特,四句一轮回,她就往返的哼唱。 ‘怎么样啊’、‘好点了么’,我这样见缝插针的问候着,好一段时间后,浩宇终于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他闭着的眼也缓缓睁开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丢下这句,浩宇转身进了房门。
浩宇就这样离开了堂屋,可是我舍不得走。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确定一下,却一时找不到方法。阿姆和阿公一起瞪着我,目光很凶很不友好,好像我要是再不自觉点主动离开他们就要棍棒招呼了。 别无他法,我只能暂时退出。
下阶梯的时候背后一直有目光追随,回头看,是阿姆。我冲她扬手道别,她也冲我扬起手来。我再道我那有治头疼的药,等下可以帮浩宇送点来。阿姆立刻拒绝,说浩宇是水土不服,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听过情寨的祈福歌以后就没事了。 祈福歌就是那首怪腔怪掉的曲子。
阶梯一下到底,我决定先去找陈枫。和他在一起有个商量和照应,顺便看看他从族长那摸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而且我得提醒他,情寨的人居心叵测,行事十分诡异,我们要多加小心。 可是陈枫还是没有回来,我真切为他担忧起来。
站在这座孤单的吊脚楼前,我发了一阵子的呆,我觉得我和它一样的孤单!在这个寨子里,不怀好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明里暗里的,他们将我们层层包围,好像现在黑暗牢牢的笼罩了四方一般。不知道他们所求为何,也不知道他们几时发难,唯有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以不变应万变。 好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忽然想起入寨前凤卿问我的那个问题,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我有了另外的答案,那就是人啊…… 对我来说,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 冷淡的寨人,鬼祟的小美,偏执的朱珠……还有其他那些目的未明的人……
包括,凤卿。
想到凤卿,便立时想到他那变化多端的神态,时而懒洋洋,时而色迷迷,时而笑微微,我心中疑团压抑不住。既然他能问出那么深刻的问题,想必他对这里的情况是有所了解的,既然了解为何不对我明言?是额外有苦衷,还是另有目的? 他突然出现在北京的烂尾楼,毫不费力阻击妖王,跟着又突然出现在贵州的青年旅馆,推说是天意安排…… 我该相信他么? 他能够依靠么? 此时我对这两个问题突然不那么确定起来。
但,现在能确定的是,我得找到陈枫,立刻马上! 至于浩宇到底会怎样,至于其他人是否是无辜,我现在还没有定论,至少我要和陈枫一起,找到岳玲,保护好霞,然后全身而退出这个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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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0:59:13
要找到陈枫得先找到族长家,我决定按照霞的办法一座一座楼的去打探。还好只有二十几座楼,找起来也不费事,只要小心点不被人发现就是。 离了孤独吊脚楼,边上那座是小美和许由住的,绕过它,从下一座开始探查。
这座楼也点着灯,里头有人说话,有男有女,还有咳嗽声。我听了一阵壁脚,没有听见陈枫的声音。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女声说起了我们这群外来游客,我就等了等,想听听他们说我们什么。那女声夸了几个男娃儿长相和身材,说什么这个有力气那个太瘦弱这个有点矮那个个挺高等等等,男声就是应和。女声接着可惜,没人到自家来住。男声安慰,没关系,等下次机会。女声幽怨着,下次?下次可不知道是几时啊…… 一连听过几座小楼的壁脚,但凡有聊到我们的,内容不外如此。 我有些心寒,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男娃儿…… 联想到小美之前介绍的,情寨男极少女极多,我心里渐渐有了想法,同时而生更多的疑团。揣着这些疑团和想法,我把情寨这二十几座楼摸了个遍,没有找到族长家。 现在我唯一没有探查的地方,就是那座气宇恢弘的元家祠堂了。它静默在黑暗中,似一个巨大的挑战。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接受这个挑战。
可是,机会稍纵即逝,不等我来到祠堂脚下,一束火光闪了起来,跟着走来七八个人。领头的是阿姆和阿公,阿公手里还握着火把。小美跟在他们身后露出半张脸,看见我,她欣慰的笑了,“终于找到你了!” “啊,”我先发制人,“你们在这干嘛?” 阿姆转身从她身后拉出来一个姑娘,我一看,是仁露。阿姆道,“仁露说,你,不见了……” “你离家那么久,大家担心你迷了路,所以出来找你了。”小美把话接了过去,“你去哪里了?”她语气中有埋怨也有关怀,似乎在怪我给人家添了麻烦,但显然重点在最后一句。 我去哪里了,看见什么了…… 他们的秘密暴露没有…… 我笑了笑,“在底下那个水塘边坐了会,月下的水景挺美的。” 大家一起抬头看天,我也看。乌云重重,星子无一颗,月亮不知在哪乘凉。 低下头来,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人目光焦点,我‘嘿嘿’瞎乐,“你们看,我就在这儿,没什么事,多谢关心啊!那啥,大家都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着转身想走。 转身发现去路被几个人堵了。
我暗惊,这么快就要跟他们撕破脸了?不行啊,太早了点啊,陈枫还没找到,我有点儿孤掌难鸣啊……
众人俱都阴沉着脸,盯着我不发一语。我回头看着领头阿姆,讶道,“阿姆,这是怎么回事啊?拦着我的路干什么呀?” 阿姆没回答,应该说是没来得及回答,一声淫荡喜呼破空而出,“噢噢,亲爱的……”这声音让我感动的想流泪,“想死我了,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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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1:04:41
话音未落,凤卿毫不客气将拦在我跟前的那几个人挤到一边,其中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滚下坡去。他们的队形立刻散了,着实骚乱了一阵。 我朝凤卿走了两步,与他并排站着,回头看了看阿姆和小美。 小美立刻笑着说道,“哎,既然找到了就好了,辛苦大家了,阿姆,请大家回去休息吧!” 于是众人转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跟在后头虚情假意的道谢,阿姆阿公多谢好梦的乱喊一气,直至最后剩下四人,凤卿和我,小美和仁露。 小美意味深长的笑,笑得很是讨厌,然后对我说,“夜了,山里危险,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说得太对了太对了!”我毫不吝啬的鼓掌表示赞同。 “那早点回去休息吧!”小美说着,转身准备走,没两步又回头跟我说,“刚才我去了族长家一趟,小陈遇见了点麻烦,族长正在帮他,所以小岳今晚就暂时跟你们住了,要紧么?” “当然不要紧,”我回,然后顺势追问,“族长家在哪?” 小美神秘笑道,“天黑,看不见,等明天再指给你看,总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似是怕我追问,摇了摇手算作告别,紧着脚步离开。
夜的小插曲到此结束。
我和凤卿伴着走,后头跟着不声不响的仁露,一直回到楼前。 开门,进屋,上楼。 霞在火塘边枯坐,见我立刻站了起来。她的脸色挺不好的,估计是在担心浩宇。我冲她使了个眼色,堵住了她憋了好久问题。 接着仁露将我们带到一间卧室,对我们说晚上就住这里,还说因为只有一张床,霞可以和她睡,我立刻代霞拒绝,说我们都有睡袋,凤卿可以躺地上,当然他要想睡堂屋也没关系。 凤卿‘哦呀’不满怪叫,被我一眼瞪得闭了嘴。
仁露没有勉强我们,往火塘添了柴,培了培火,铁架上挂着的吊壶壶嘴正噗噗往外喷着白汽,她便用铁钳将吊壶勾到一边,用抹布裹了吊环,一使劲将壶拎了下来。 接着,仁露用这刚烧开的水给我们一人泡了杯口感奇特的茶。“安神,”她说,“我们常饮。”她给自己也泡了一杯,端在手里吹着,凉了就唆一口,我放了心,也啜起来。
一口暖茶下肚,好生舒泰。
霞频频看我,恨不得用眼珠子弹射到我脸上一般。好不容易等仁露走开了,她挤到我身边,问我怎样。我知道她是在问浩宇怎么样了,遂回,“还活着,也很清醒。” “那……”霞似是不信。 我轻声安排,“找到陈枫,明天你们就离开这里。等出了山再说。” “我们?你不跟我们一起?”霞惊,问,“那浩宇呢?” 我严肃道,“要想救他,你得先走,否则我没法专心。” “我练过跆拳道!”霞抗议,“我能帮你。”说着还鼓着眼充满期待的瞅着我。 我只好退一步,“带着他一起,这总可以了吧?” “他肯么?”霞的眼一亮,随即一暗,问,“那朱珠呢?”
霞的问题真是棘手无比,现在为止我唯一能确定确实没有问题的只有霞和陈枫,浩宇受了术,朱珠让爱情蒙了心,小美明显是坏蛋,凤卿是个迷,剩下三人许由、周陌然和李群敌我未明。哦,还有个岳玲,生死未卜。 所以,现在我极想先把霞和陈枫给送出山去,这样我好细细探查剩下的谜团。一个一个的排除,一个一个的救援,都搅合在一起,我力有不逮不可能都照顾全。 跟着我意识到,没有浩宇,霞不会走,没有岳玲,陈枫也不会走…… 揉了揉太阳穴,这可真让人头疼。
“好吧,”我调整了我的计划,“我们在这里呆一天,就一天!后天离开!”霞又‘那……’了一下。我继续道,“就在这一天里,能做的都做了,能走的都带上!” 霞的眼珠子骨溜溜转了转。 我立刻警告她,“你得答应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和,呃,”我瞄了一眼凤卿,他不知从哪找到一个麻布包,正当做靠背斜倚在上头。见我看他,他回了个很有风情的笑。娘得没救了!我暗骂,转回头继续给霞下规矩,“和凤卿在一起吧,哪都别去,也不准去找浩宇!”目前这情势,除了暂时相信一下这厮,也没别的办法了。 “好吧……”霞不甘心的答应了。 我有点不放心,逼她发了个毒誓才作罢。
这时仁露给我们送来了脸盆木桶,我们一一轮流洗漱,然后进了卧房。 凤卿往床上一扑,想造成床属于他的既成事实,被我眼疾手快的一脚踹飞,砸在木地板上发出‘嗵’地一声巨响。“嗷!”他嚎叫,“好狠心滴亲爱的!” 我蹲在他跟前笑,很温柔很妩媚的笑,凤卿却往后爬了好几步,心有余悸的惊问,“你还要干什么?” “亲爱的,”我伸手摸摸他的头,“晚上别睡沉了,好好照顾霞。” “那你呢?”他不高兴的问。 “我还得出去一趟。”我道,“外头风景好,刚才没赏够。” 不找到族长家我怎么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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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1:24:55
房间外头仁露正在收拾,做着就寝前的整理,于是趁这个时间我想和霞说悄悄话,但是有点顾忌凤卿。瞄他一眼,凤卿正撅着屁股在整理睡袋,好像还挺欢乐的,嘴里哼着小曲。 转头看霞,霞睁着大眼望天,估计好一阵子睡不着了。 “我说……”我清清嗓子,“想什么呢?” 霞机械的摇头,左边一下、右边一下。 “我说,我大概知道浩宇为什么会不记得你了……”我于是道,霞刷的一下,两道目光如探照灯一般射来,不等她问,我继续,“跟你解释不清,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故意要忘记你,是有人要他忘记你。” 霞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朱珠!” “是不是朱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放低声音,“这里的人,不对劲。” 柳眉一挑,霞露出愕色,“什么人?所有的?” “等下我要出去找陈枫。”我点头,“从现在开始,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吃喝什么的,要等别人,尤其是仁露,吃了以后再动嘴。哪也别去,就在这里等我。明白不?”大概是我的神态太郑重,霞没有一丝反驳之意,但她的眼神有些犹豫和不安,我继续给她吃定心丸,“放心吧,我和浩宇相识一场,不会丢下他不管,等我想办法把他的记忆恢复了,就带他过来找你。” 霞目露感激之色。 我拍拍她的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生受了你五万块,你就算我的委托人了,我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放心吧!”
定了霞的心,屋外正好也没了动静,我打算行动。 推开窗扇往外看了看,离地不高,而且是泥巴地,减震消音,所以我打算直接跳下去。往窗台上跨腿的时候这么一回头,发现凤卿变得很奇怪。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就这样直勾勾看着我。我皱眉瞪眼,用眼神问他怎么了。他却双手抱头往后一趟,然后扭着缩着进了睡袋。 我边想着这厮受什么刺激了,边轻快的纵身一跳。
我落地很稳,发出了比猫着地略大那么一点点的声音,紧接着我蜷缩一团,聆听周围动静。 周围没有人为的动静。 我放了心,认清了方向就准备往祠堂奔去,途经那必经的阶梯时,发现一只坛子,就跟我在浩宇和朱珠寄居小楼外看见的那只一模一样,可能是刚才仁露摆出来的。 在坛子跟前蹲下,用手一掏,指尖湿冷,伸鼻子一闻,果不其然,里头也装有极腥的泥巴。我忽然想,假如只是做标示,为什么要装半坛子泥巴?是不是有什么寓意?会不会是解谜关键? 可能性很大呀……想着,我决定等下回来的时候要好好研究一下坛子。
舍了坛子下了阶梯来到土坯路上。一阵脚步声惊得我立刻又跳回阶梯里,躲好后探头看,火光瞳瞳而闪,是一个举着火把的女人。愣了一秒后我就醒悟过来,一定刚才我的行为惊动了情寨里的人,所以他们开始派人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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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32:57
举火把的女人年纪不轻,应该是个‘阿姆’级别的。听着她的脚步来来回回,就是在我藏身之地附近游走,火把的光刚好照亮了抵达土坯路的唯一的出口。看来也不用谦虚了,我就是重点防范对象。要不是刚才我反应灵敏躲得快,还真有可能被她发现。 等了一阵,脚步停了,我猫腰往外看。原来大概站得有些累了,这位阿姆正侧对着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火把还被她插在地上。 这倒是个机会。 俯身捡了颗石子,掂了掂,有些轻,遂换了颗大些的。继续探头外看,刚巧一阵风吹过,吹得地上沙走石响,我顺势将石头丢出,正砸在火把柄上。力气用得刚好,火把一歪倒在地上。本来那火头就被风吹得明灭,在地上这么一砸一滚,如我所愿的熄灭。 阿姆唰的站了起来。 她很警惕,没有立刻低头查探火把是怎么回事,而是先观察四周。我起先暗道不好难道她也跟我一样厉害能暗中视物?继而看她歪头竖耳的,原来是在听动静。还好还好。于是我屏着气,大气不出一下,更不敢移动分毫。等了至少十几秒,约莫是没听到可疑声响,阿姆松了警惕弯腰摸起火把来。 啊,机不可失!我就借着这一下功夫迅速而无声的窜到土坯路缘,弯下腰来右手一撑路面,身子跃下了土坯路,轻轻一声响后,双脚落在斜坡之上。坡斜度至少45度,实在是站不住脚,所以我右手及时变扶为抓,抠在路缘之侧,同时双脚一上一下,将身体牢牢固定住。便在此时,亮光一闪,阿姆重新点燃了火把。 这一套动作做得流畅之极,要是祖奶奶看见了一定会大大的夸奖我。我边决定回头睡觉时要依样画葫芦的学给祖奶奶看边抬起头,紧紧盯着那火光由远渐近,在我头顶停留了不少时间,然后退回原地。
吁了口气,略微调整了姿态开始‘走路’。斜坡虽然陡峭,但好在用青石铺面,踩着缝隙走起来也没觉得多困难。先慢而谨慎的退离火把光照之地,接着便朝北面走去。 我没敢上土坯路,因为怕再度遇见哨兵,也没下到水塘所在的那出椭圆的平地,因为从土坯路上可以轻松将水塘和周遭一览无余。虽然月亮躲在云层里,但是周围没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终于踏上了直通祠堂的楼梯。在那我先歇了会,因为踩缝踩得久了脚尖有点疼,然后爬到土坯路下方。 听了听,没异响…… 探头看,附近没人…… 安全么?不确定…… 我继续小心的驾驶万年船,抠下一块石头朝外丢去。石头落地而滚,发出‘喀拉’声响一串,虽轻微,但在这无人(除我之外)黑夜听着还是有几分刺耳,这叫投石问路。 老祖宗的招果然好使,还真让我惊出一个人来! 就在我以为外头无人准备冲出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圆不隆冬的脑袋从土坯路对面的楼梯顶端伸出,我不及看来者是何方神圣便立刻缩头隐匿。 我起先这个愁,怎么防御这么严密? 愁完了又跟着喜,看来里头果真有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大秘密,没准就能解开情寨之谜,弄清这群鬼祟人的鬼祟心。这么一琢磨,心中立刻下了决心,甭管什么龙潭虎穴也得往里闯! 决心一下,豪气顿起,不就是一群老头老太么,顶多再加一些年轻小姑娘,十个二十个我都能对付! 俯身在周围摸了摸,又抠了块石头下来,我丢了出去。这次不叫投石问路了,叫打草惊蛇,先把埋伏的暗哨惊出来再说。 石头落地没多久,果然响起了几声脚步声,稳且轻。来人正在下楼梯,从声响间隔来估计,人家一次跨了三级,而且听起来还挺轻松。我立刻起了疑虑,这不像是阿姆阿公们的脚步声啊,不是阿姆阿公们又能是谁? 一哟,会不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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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36:09
我探头一看,还真叫我猜中了,果然是陈枫! 给我喜的…… 陈枫自打进了寨子就跟失了踪似的,这个时候一见,我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感动,就差立刻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道,“痛志,像死俺了!”同时各种感慨在我心中翻腾起来,诸如陈枫可不能丢啊酬金还没给啊五千块再少它也是钱啊苍蝇腿再小也有肉啊等等等……
陈枫也是一副鬼头鬼脑模样,看来他也在查探什么,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是岳玲的下落。看来,族长没能满足他的愿望。我起身朝他招手,怕他眼神不好认不出我,还在叫了他一声后不忘自我申明身份。陈枫先是吓得一跳,跳完后就是大喜。 跟着我想到陈枫那方去,可巧他跟我想的一样,于是我们在土坯路中央胜利会师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带到路对面,找到隐蔽点先蹲了下来,然后问他,“哎呀陈大侠,你去哪了?你在这里干嘛?找你未婚妻?” “嗯,情况有点复杂,晚点再跟你说!”陈枫低沉着嗓音回我,然后问我在这里干什么。 他说的也是,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转而问他想去哪里,陈枫支吾了一下。我觉得他眼神躲闪似是不敢看我,不由心中起疑,问他难道不是来查探祠堂的?陈枫于是点头,说是的。 道一同正好为谋,我就对陈枫说,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看看吧。
然后我们就一前一后的爬台阶,那祠堂就在台阶的上头。 约莫一百多级台阶,都是整块石头雕成的,一块得有半吨重,在这山谷里玩高屋建瓴,不知道古时候的元家人凭的是怎样的一种精神,不过可以印证的是,当时的元家人丁应该非常兴旺,只可惜山里闭塞,代代传下来,只剩了这二十几户。 没等我唏嘘完,我们就来到了台阶顶端。 迎面而来两座细高塔,被赑屃驮着,一左一右立在台阶两侧,塔身形制简单,截面是正方形的,往上开始收分,顶端嵌着石雕像,看着很像仁露的‘相公’。我不由多看了几眼,陈枫见我停了,便在一边等着,等了会问我在看什么。我说在看塔,他说他带着打火机要不要点燃了照一照,我回说不用我看的清楚。
塔身刻着很细的花纹,就是入山寨时两侧石山上刻着的那个图腾,不过现在终于可以看见全貌。它细长,扭曲。起初我猜想是龙,但是无鳞无爪无角,跟着我以为是蛇,但是这玩意连头都没有,上下都是尖细的,唯一不同的是,上部额外有一个非方非圆的图形,比尖头略粗一些,好似戴了圈围脖。
我向陈枫描绘着,他露出疑惑之色,看来也没有头绪。“算了,”我领先继续朝里走,边道,“看看里面有什么,或许有提示。” “好。”陈枫跟在我身后,言简意赅玩装酷。
十几步后我们经过了第二排守护塔。我本无意停留,却在瞄见塔身花纹时不由驻足。 花纹变了…… 要说前个塔上四面都刻着扭曲的长虫,在这塔上正对我们来时方向的长虫只剩了下半身,上半身扭着到了塔的另外一面——跟陈枫给我们看的照片上那座小楼柱子上的一般模样。 我好奇心立起,绕着塔走了一圈,于是看到了在照片中没有看到的长虫的上半身。
上半身是个人。左手横在胸前,右手紧握着一支长矛高举过头顶。 人的五官刻画很简单,一个长方框做脸,里头先是上面两根横向长线,下面一根竖向短线,最底下又是一根横向短线,我想分别代表眼、鼻和嘴。 不对…… 从比例来说,那些横的竖的线代表的是眉毛,鼻子和嘴巴,眼睛没画。 我下意识判断,这图一定跟木雕像有什么联系!脑子高速运转,联系会是什么呢? 快步走到另外一侧,塔上的图案是一样的,只是这个举矛的是左手。
陈枫在一边问我发现了什么,我捡要点告诉了他。陈枫依旧一头雾水的问我,这代表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很想他能给我一点提示。 虽然不知道图案的意思,但我觉得事有蹊跷。要是凤卿在就好了,他肯定能说出点什么来。
祠堂就在跟前了,它依山而建,六根足有五米高的柱子架着单檐歇山顶。外廊狭窄,中央设一座约三米宽的台阶,共四级,正对着一扇双开木制大门。 大门后面应该是大殿,不出意外,里头应该供奉着死去元家人的牌位,我记得刚进寨子时小美也曾说这里是供牌位的地方。 大殿果然就是大殿,三开间的大空间,但让我意外的是,里头没有牌位。 没有牌位也没有长明灯,只在东西南北四方各靠墙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灯。灯的外形几乎和木雕像相公一模一样,但是天灵盖被揭开来,中空,灌满了动物油脂,一点烛心露在外,正吐着幽幽蓝光。光弱得似是随时会熄灭,随着我们的动作带起的气流而不安的摇曳。 地面的石板上还刻画着四神兽,很古老而拙朴的笔调,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央又是那种两头尖的长虫,首尾并列,扭成一个未闭合的‘8’。 除了这些外,大殿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不过地面和青铜灯身上都很清爽,应该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卫生。
我的脸色肯定很不好,陈枫一直注视着我,所以他也紧张起来,问我怎么了。我没回答他,来到大殿左边房间外。 先抬头看门楣,上面挂着块小匾,写着字,曰“藏坛居”。推开了门一看,房名果然很贴切,这是个正方形的房间,没有家具,地上整齐的放着黑底碎点白花纹的泡菜坛。一眼扫过,大概有四五十个,一个接一个,一排挨一排,占据了房内几乎一半的地面。 陈枫想往里走,被我一把拉住。我指指脚下,道,“有灰,会留下印子。”他忙收了脚。
在我站立的地方可以看见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坛子的全貌,它里头是空的,不像我在仁露家门口发现的那只那般装了半坛土。旁边地上还有四个清晰的圆形印迹,看模样是新近搬走了四只。 粗做考虑,我想这里的空坛子一定是搬出去装了半坛土后搁在我们寄宿的吊脚楼外头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四只,我们不是一共来了十个人住了人家五座楼的么?是不是因为其中一对和其他四对不同的缘故?是哪一对呢? 第一个跳入我脑中的可疑对象就是小美那一对,小美是极有可能是情寨女,所以她和许由是最特殊的! 等等…… 回想我今晚所见,我有些犹豫起来,我和凤卿住的楼外是有坛子的,浩宇和朱珠住的那座外也有,可是陈枫和霞本该住的小楼我也去过,却没有坛子的踪影……不知道周陌然和李群那有没有,之前忘记看了…… 越想越头疼,还是等下出去的时候各个楼前走一遭吧,眼见为实猜想为虚。
地上留着几行清晰的脚印,互相叠印着,从门到坛子边上,显然是搬坛子的时候留下的。我踩着脚印而行,来到坛子堆边弯腰抱起一只,沉,再用手指敲了敲,吭吭作响。这就是个土烧的坛子,没什么奇特之处。看来若是有蹊跷,也不在坛子,而在于坛子里装的土上。 轻轻放好坛子退出房间,再来到大殿右边。这里的门匾上是四个字,“连心锁堂”。这个字面意思就不太好理解了…… 手下使劲推开门一窥内景,我不由轻轻‘咿’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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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39:27
右边房间里装的东西可比左边的丰富多了,主角就是一个个壁龛,四面墙上镶嵌得满满当当。宽一米高两米厚约四十公分,以木制成,做工很精致,架框通体雕着花。壁龛有的是空的,有的则存放着东西。 两样东西。 左边是黑木雕相公,右边是土烧的泡菜坛,不过坛口用泥封了个严实。另有一根细细的青铜链子将这两样看上去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拴在了一起。链子中央还扣着一枚小铜锁,上刻三个字,“连心锁”! 近地面三十公分高处摆放一圈矮台,亦是木制,台面向屋内而斜,中间雕着一个一个圆洞,洞里插着青铜圆锥灯一盏,下细上粗,有的是空的,有的则灌满了油脂,插着棉质灯芯,发出幽蓝的光。我数了数,但凡亮着灯的地方,数目都正对应着墙上的存放木雕和土坛的壁龛之数。 陈枫问我这是什么,我道,“长明灯。”他再问我这代表着什么,我回,“供奉。” “供奉什么?”陈枫还是没明白过来。 我指了指壁龛,道,“供奉这些‘连心锁’。”我以为他还会继续追问这‘连心锁’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三个字已经在舌尖准备好,却听他若有所思道,“难道这就是那个什么‘连心锁’?” 陈枫话里有话,我不由好奇追问。
原来在我抵达贵州的青年旅馆的前一夜,也就是陈枫和冒充岳玲的‘冒牌木子’魏大小姐与其他驴友情侣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他们共进了一个愉快的晚餐。席间小美向大家介绍了情寨的一个奇妙之处,那就是,当一对男女倾心相爱时,情寨长老会为这对男女举办一个祈福仪式,为这对情侣乞一枚‘连心锁’,用此锁将两颗心锁在一起。获得祝福的男女会永结同心,不但会一生一世挚爱对方,而且将永远相守寸步不离。 本来这样的祈福仪式只为情寨人而举行,但由于小美闺蜜的鼎力相助,情寨人开始接纳外来客,并为有意愿的情侣举行这样的仪式。 祈福而得的锁将会保留在情寨,以长明灯供奉,世世代代,只要情寨人不死绝,这灯就会一直亮下去,以保佑两个人的爱情长久不衰。 更重要的一点是,所有这些,仪式的举办也好,连心锁的供奉也好,都是情寨人的义务劳动,接受祈福的情侣不用掏一毛钱。
“我以为这只是个传说,”陈枫续道,“想不到真的有这样一枚锁。”
至于祈福仪式是怎样的,小美简略说了一下。先说,举行仪式颇有讲究,要在一个月圆之夜里,然后族中年长者聚集在一起,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一起唱情寨的‘祈福歌’。(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点着头,这什么祈福歌我已经有幸听过了,虽然没听懂歌词是什么,调子嘛,也没啥出奇的,不难听而已。)唱完祈福歌,便是仪式最重要的一部分,锁住情人心。 情人心要怎么锁,小美没有交代,也许是她也不知道,更也许是她不愿意让人知道。总之讲完这个时,在座诸位都很激动。
讲完了‘连心锁’的来历,陈枫很认真的看着我,大概在等我对此发表看法。我没有什么看法好发表,我有的,只是一肚子惊疑。
小美的故事可信么?我觉得不可信。但是要让我详述到底哪里有问题,我也说不出来。我只是直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无法相信陈枫口中描述的那些充满善意和爱心且大公无私愿意免费为我们这些外人祈福的情寨人。 更重要的疑点,便在我们面前,就是这座大宅! 首先,依据我的判断,这不是元家祠堂,因为这里缺少了每一座家族性质的祠堂都该有的功能——历代祖先牌位供奉堂。元家自南宋末年躲到现在,死的人没一千也该有八百了,那么,这么多人的灵牌放哪了?可别说没有啊,甭提汉人了,就是苗人也会在吊脚楼的堂屋中设祖宗灵位每天祭拜呢。 其次,这个起先就给了我恢弘印象的大宅子似乎并没有那么‘恢弘’,三间屋,一大两小,开间总共是5间,进深却只有一榀,这是不合理的。古人造宅,讲究的是四平八稳、长宽适宜,不可相差过大,否则会形成‘窄’势,极坏风水。当年元家人既然能一眼认出此地风水之妙,自然不会在建造祠堂时犯这等低级错误。 再者,最令我生疑的是大宅门口的那对守门塔。守门塔,顾名思义,是防御外侮镇守门户之用。可是第二对塔上图纹寓意则与守门塔原意完全相悖:人身虫尾者单手执矛正对大宅大门,一左一右矛头相对,这不是‘守护’,而是‘看守’。所以第一眼看见那对塔时我就觉得,它们是守门人更是狱卒,正尽心尽职的,防止大宅内的某物逃逸而出。 最后,大殿用途不明。单从四角青铜灯和地上刻饰来看,设四兽守二十八星宫,这儿更像是一个祭祀之所。
我简短将以上想法说与陈枫听,精简话语提炼要点,希望他能全部理解。听后陈枫不语,也不知道明白了几分。 此时我们身处大殿西角的青铜灯附近,那光摇着,将我们的身影照得诡谲,还散发着奇特的油脂香味,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由于太过空阔,无论我们将声音压得多低,似乎都能引起回音。 默想半天,陈枫突然问我,“你认为这里到底是善地还是恶地?” 对于这个问题,在没到过这个所谓‘祠堂’前,我或许会犹豫。从进寨开始到现在,这里的人的确有些冷淡,但可以用他们很少与外人打交道来解释;小美是有问题的,浩宇的失忆无疑是她下的手,但有可能是被朱珠强迫,老实说这种事并不少见;至于人人都爱男娃娃,这里男人这么罕见,跟大熊猫似的,聊天以男娃娃的长相和体格为中心也不是特别奇怪。 但现在我已经很清楚了,轻而坚定的阵吐出两个字,“恶地!” “那,岳玲呢?她就,没救了么?”陈枫声音开始颤抖起来,“该怎么救她?”说着他蹲了下来,捧着头哑泣。 我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不要紧,先找到人,就有办法救!” 陈枫充满希望的抬眼看我,“你有几分把握?”
默……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我实在是一分把握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救浩宇。
正为难时,陈枫‘唬’地站了起来,抹干眼泪道,“我不会放弃!” 我不知道陈枫到底在族长那遭受了什么挫折,岳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显然陈枫现在不想跟我说,也许是时机不对。此番探查已经告一段落,我向陈枫建议先去与凤卿和霞汇合,再做下一步考虑。 陈枫没有意见,默默跟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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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42:34
下了阶梯,穿过土坯路,我带着陈枫依照我之前来的路线返回。我这样特立独行的不走常规路,陈枫竟然不觉得奇怪,就一语不发的老实跟着,我反倒有些奇怪了。 瞄了他一眼,陈枫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想必还在担心岳玲。于是我停下来,主动告诉他我差点被围攻的小插曲,以及有个阿姆正在我们回楼的必经之路守着,而且她现在还在。陈枫听后,也没什么特别表示,就是点头,我说一句他点一下头。所谓关心则乱,陈枫现在这模样我看着有些担心,等下要好好开解一下他。暗叹后继续叮嘱几句等下动作轻点,不要惊动了守夜人。陈枫又是茫然的点头。
我们开始攀斜坡,那火把的光照此时反倒成了指示灯,逼近后我停了下来,回头向陈枫示意,我先去看看情况。陈枫停下来,神情还是挺专注的。 我本有些发愁故技重施用石头打灭火把这一招用了一次不宜用第二次,但是探头一看,却见外头守着的不是刚才那个阿姆,而是一个阿公,大概是换班了。 我立刻大喜。 俯下身子,我贴着陈枫的耳朵道,“外头是个阿公!等下我先出去,吸引他的注意,然后你从后头把他敲晕。” 陈枫目露惊色,问我要做什么。我说我要确定一件事,至于是什么,等下再跟他说。 之后捡了颗小石头,弹到那阿公身后,阿公被惊,起身查探,我趁机跃上土坯路。阿公闻声立刻回头,看见我,脸上露出戒备。 我笑嘻嘻朝他打招呼,“阿公,在这忙着呢?您忙您忙我不打扰,我就散个步。”说着装模作样转身走。 阿公快步追了上来。 我停下,等阿公来到我身边的时候,陈枫也适时跳了上来。他轻巧摸到阿公身后,手一挥,爽快利落的将阿公劈晕。我赞了个‘漂亮’,及时接住了阿公手中的火把。 我将火把递给陈枫,让他帮我照着。
这位阿公脸上也有纹花,眼下、鼻翼和下颚,小小的‘8’字。我翻过他的脸,将耳朵扒拉在一边,果然,耳后也有。摊开双手,掌心两个‘8’。摘了阿公戴的帽子,阿公是秃子,满头没有一根毛发,头顶心也有一个。此时凑得近了,我发现这花纹不是一个完整的‘8’,顶端开着口。 如期发现了这些,我却没有欢喜之意,我的猜想正在被证实。 陈枫憋不住,问我这是什么。 “封窍用的。”我喃喃,似自语,然后对陈枫道,“除下他的鞋子,要是我没猜错,他的脚底板也有。” 陈枫麻利的脱了阿公的鞋和袜,然后抬头看我,我不用过去亲自查探了,看陈枫表情就知道我没说错。
头顶心、手掌心和脚底心,三心通魂;耳、鼻、口,七窍通魄,以术封之,则魂魄永固,与肉体共生。 这是封魂术。
封魂术有很多种,但原理相通。李家也有,用的也不少,且多用于孩童身上。比如说小孩被惊吓,魂魄飞了,就要叫魂。魂魄初归体时不那么稳,需要借用外力来固一下。我一般就是用朱砂画符,符图画在七窍三心处,保三天,之后自然洗去就好。 但是情寨这种封魂术则用纹身来固魂魄,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三天时间足够魂魄安定了,即便体弱的人,九天也已足够。但纹身却是永久的,难道是因为阿公体内的魂魄极度不稳?可是什么样的情况会造成人体内魂魄如此不稳固? 我闭眼默想,心中掠过几种猜测,似乎都能说得通,但似乎都有矛盾之处。 而且这个未闭合的‘8’字模样的图纹无疑是我和陈枫在刚才那个大宅疑似祭祀大殿里地上看见的图案,它是一只软体长虫扭成。汉人尊天敬地,拜神求佛,崇龙喜凤,鲜有爱虫的。苗人倒是尊崇五圣,以五种毒虫相攻,互相吞噬,最后只剩一只,是为大圣。也许又让祖奶奶说中了,元家人迁徙过来以后,潜移默化的,受到了苗人文化影响,但他们也没放弃自家东西,渐渐汉苗合一,演化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图腾与巫术,而这长虫,极有可能就是情寨的人用来施术用的借体。 至于这到底是什么虫子,我现在还有些没头绪。此时此地委实不是思考良机,我让陈枫将阿公收拾好,帽子鞋子都穿好,然后抗着阿公来到路边台阶上,将他安顿好。至于这位阿公清醒后是否怀疑自己刚才做了个梦,就是我所希望却不能控制的了。
之后没再耽搁,我们轻手快脚的回到吊脚楼底下,没走楼梯,还是攀窗而入。 霞已经睡熟了,凤卿一惊即醒,从睡袋里露出头来呆呆看着我们。我朝凤卿挥了一下手示意,然后招呼陈枫坐下。 凤卿哼了一声,将睡袋拉链拉到最顶,还转了个身背对我们。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陈枫问我。 “明天我们在这里呆一天,就一天!”我将我的计划合盘托出,“把该做的都做了能做的都做了,然后就赶紧撤吧!” 他继续问,“该做什么,能做的又是什么?” “救岳玲和浩宇,是我们该做的。至于能做的,唉,我们走的时候问问其他人,看有没有人要跟我们一起走。总之这是个是非地,远离为妙。”我道。 闻言陈枫露出惊讶之色,“浩宇怎么了?” “中了招!”我皱眉摇头,“本来我还不确定什么招,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汉化后的蛊术。” “苗蛊?”陈枫也皱眉,“为什么要给他下蛊?” “唉,”我长叹,“爱情吧……” 我以为陈枫会不解会继续追问,他却没有,沉默一阵后问我会不会解蛊。我回说,“看轻重,轻的一些常规解法能解,重的话只能求助施蛊者了。”跟着一叹,“蛊这类东西,不是我所长,而且这里用的蛊想必经过了改良,有了他们自己一套步骤,不详细了解还真没处使力。” 叹完我就想到了岳玲,她一定也是中了类似的招。心念一动,我问陈枫,这里的吊脚楼显然和照片里的不一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枫黯然片刻后解释说,他一开始没注意吊脚楼的模样,因为这里的景色和他上次来时一模一样,“这寨子里高度上分三段的布局形式,还有那个水塘,都是一样的!而那座吊脚楼,也是……”他道,“我一见它,就感觉好像岳玲就在里头等着我,等我去找她,所以没注意其他细节了……” “后来呢?”我继续追问,我十分想知道陈枫跟着仁香去族长家里是个什么情况,那个族长还真是神秘,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家,于是我先问陈枫这个元家族长到底住哪。 “我不知道……”陈枫沉着脸摇头,我奇怪,他不是去了么,怎么会不知道?好在陈枫不待我追问便倾尽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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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45:25
原来就在陈枫就跟着仁香走了之后没多久,仁香突然停下来,转头对他说,族长一般不见外人,这次是看陈枫实在着急,仁香才试一试,族长愿意不愿意见他,还得看陈枫造化。陈枫也没什么好说的,除了点头道谢之外。接着仁香先要陈枫闭上眼。陈枫就闭了眼,突然感觉眼皮各有一点清凉,不知滴了什么东西,他一惊想睁眼,却睁不开了,眼皮好像粘在一起。仁香解释,说去族长那都得这样,这是他们的规矩,等见完族长,眼皮自然能睁开。 都这个时候了,陈枫也不能说什么。 之后仁香牵着陈枫继续走,走了挺远的路程,陈枫记得先下了阶梯,然后走了段平地,跟着就是上阶梯,最后他被仁香带到一个挺大的屋子——为什么蒙着眼睛陈枫还知道屋子大呢,是因为进了屋后他听见了脚步回音。在这大屋子里等了一会,有人来问仁香到这里来做什么,为什么还带着一个外来人。仁香就把情况说了,那个人就说要去问一下族长。 没多久那人回转,说族长愿意见陈枫,接下来便由此人带着陈枫继续往里走,好像经过了一个潮湿的地方,最后来到一间幽闭的暗室(还是陈枫依照自己的感官判断),那人吩咐陈枫在这里等着。 那个地方有股很重的味道,像是土腥气,而且还很潮湿。只呆了一会儿,陈枫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他只能忍受。等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听见有人朝他走来。在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问他来做什么,找自己有什么事。 这个人就是族长。
“族长的声音听起来,”陈枫回忆道,“很哑,很苍老,说几个字,就停下来喘气。” 我插嘴问,“族长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陈枫肯定的回,然后等了等,见我没有别的问题便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陈枫将来意表明,问族长有没有见过岳玲,她去了哪,为什么不见了等等,族长一个劲的咳嗽着,咳得很厉害,听得出来得了很重的病,在咳嗽间歇回答陈枫,岳玲确实在这里住过,但是没多久她就走了。 陈枫如何能信?要是岳玲离开了,怎么会不和自己联系?于是追问了好几遍,族长的回答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就是一口咬定,岳玲曾经在这里过,但是现在不在了。 纠缠了一阵后,先前带陈枫来这里的人又出现了,说陈枫太没有礼貌了,族长不愿意再和他说话。然后不由分说把他领了出去。 等陈枫能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他自己站在水塘边上。他不甘心,想回去找族长问个清楚,本来想先找仁香的,却找不到她,于是就自己查找起来,最后遇见了我。
我站了起来,对陈枫道了句等等,然后跳下窗,来到仁露摆在外头的坛子边,捏了把潮湿发粘的泥巴后攀窗而回。 将泥巴递给陈枫,他耸鼻一嗅,抬头对我说,他在族长那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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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宇的失忆,岳玲的失魂和失踪,神秘的图腾,泡菜坛、木雕像、以及那所谓连心锁,极腥的泥土,喜欢眯眼的女多男少的情寨人,还有封魂术,等等等,各样现象之间似是有了些联系,但是还缺乏最终揭开谜底的钥匙。 我想,这个钥匙就是元家人的真正意图。 我现在面临两难选择,是留下来揭露元家人的真面目,还是按照我之前计划,保护大家全身而退呢?沉吟一阵,我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先退了再说。至于岳玲的下落,我已经有了猜想——不好的猜想——她应该已经死了!我认为陈枫的判断非常正确,岳玲要是出去了,绝不可能不和陈枫联系,所以岳玲的确还在这里,但已经遭了毒手,因此那族长才百般推诿否认。 看了陈枫一眼,他满脸疲态,我暗忖陈枫只怕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而已。我犹豫,然后婉转问他有没有觉得岳玲现在是不是已经那啥了…… 陈枫果然不能接受,一拳擂在地上,闷声道,“不,她还活着!”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有把握,陈枫却不说话了,嘴抿得紧紧的,倔强的别着头不看我也不肯接受我的判断更不同意不找岳玲就离开,大有活不见人死也要见尸之态。 可是,这么大座山,上哪找一个女人的尸体? 我愁了一下便有了主意,人死了就要去地府报到,我可以找鬼差问啊!刚喜完就继续愁,没香没符,请不来鬼差!愁完再喜,我还有祖奶奶! 我拍脑袋,竟然把这老太太忘了! 眼下也交流的差不多了,也正好到了该休息补充体力的时候,于是我跟陈枫要了岳玲的生辰bazi,再劝慰他几句,然后躺下睡觉。
祖奶奶如愿出现,我报上岳玲的信息,请祖奶奶帮我去打探一下。祖奶奶转身走了,我开始做梦。一个梦没做完,祖奶奶再度出现,告诉我,地府没岳玲这号鬼。 我奇了,难道岳玲还没死? “难说,”祖奶奶撇嘴,“人死后不肯来地府报道的鬼多的是。” 我摸着下巴,“那我可以招一下,看看能不能招到她的魂。” 祖奶奶点头表示赞同。
睁开眼,天蒙蒙亮着,新的一天来到了。
招孤魂野鬼不比请鬼差,没符没香也不要紧,有盆水就成,但只能在午夜这种时候举行,看来得等晚上。我本来就打算过了今天撤,那么白天尽力找一找,找不到晚上再招魂来向陈枫证明岳玲的死就是,只要能劝得陈枫死心离开,这也算是顺利完成计划。 我呼出一口气,顿觉肩上担子轻了许多,现在只剩一个浩宇失忆的问题要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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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48:54
我旁边的霞,还有地上躺的一个半爷们,陈枫和凤卿,都还在梦乡。我闭了眼,决定再睡一下,今天估计会是忙碌的一天,我得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体力。 房外传来些动静,应该是仁露起床了。 耳听她在屋内轻轻的走动,拿取物品,还往火塘加了柴,往瓮中添了水。我突然有些担忧,这地方隔音效果这么烂,我和陈枫昨天的那些合计会不会都被仁露听了去? 想到这里我有些躺不住,爬起来,装作睡眼惺忪模样打开了门。 仁露看了我一眼,浅笑着,聊作招呼。 我伸了个懒腰,道,“啊,山里好静啊,睡得好舒服啊……” 仁露继续浅笑,“睡得好,就好。” 她的神态很自如,没有一丝异常,看来昨夜我和陈枫还是很小心的,没有惊动她。
火塘里的火烧得旺起来,仁露出门去搬柴,我站在豆安息,先看看她勤勉的背影,再四下眺眺。 阳光露出一线,激起山中雾气,丝丝袅袅如梦似幻,白天的情寨一扫夜晚的鬼谲,呈现出极其美妙动人之姿。我靠在木栏杆上感叹着,真想当那些诡异的事情是一场梦,这样就可以好好享受面前的良辰美景。 仁露抱着柴火进了屋,我收回视线正要回房,却看见边上窗户被推开一线,陈枫露了脑袋出来,他看了我一眼。我刚要开口跟他说话,突然想起来不可惊动仁露,遂以口型问他要做什么。 陈枫用行动回答了我,他跳下了窗,然后转身冲我挥了一下手,再指了指周围。 我了然,他还是要去找岳玲。我马上伸开两只手,表示晚上十点,再指了指我这里,表示集合,陈枫懂我的意思,点头后无语离开。 我不知道他还想到哪里去找,但看他神色坚毅,我知道我拦不住他。希望他能在今天内找到岳玲,或者,希望晚上我能顺利把岳玲的魂招来。
回房后,我先踢了踢蜷成一团的凤卿,他好似早已经醒了,我一踢他就露了头出来,哀怨瞥我,嘟着嘴道,“你还来理睬我干嘛?你跟着那个男人走呗!” 哪个男人?我一愣,随即明白凤卿说的是陈枫。我立刻无语了。 撇了凤卿来到厨房,我帮仁露做早饭……啊,当然也可以顺便看看早饭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挺好的,做早饭用的水米都很正常,还有些野味,大概是野兔子什么的,用辣子大蒜这么一炒,立刻芳香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香味立刻把房内的凤卿勾来了。他大叫着好香好香进了厨房,然后一叠声的夸仁露手艺高超。仁露抿嘴笑着,有些害羞,有些窃喜。 一会儿早餐摆上了桌,我回房催霞起床,却见她已经醒了,睁眼看着天花板。 “今天……”她问我,“我能做什么?” “好好吃饭乖乖听话!”我答,“其他的交给我。” 她一笑,起床梳洗。
早饭后不过七点。 阳光斜挂东边,在山谷西边的峰顶描了一道金线,煞是美丽。
饭后我离开吊脚楼,站在门口的高台上,整个情寨静悄悄的。我有些奇怪,怎么情寨的人不需要劳作么,上山采个药什么的? 下了高台来到土坯路上,先回头看了看昨天被我们敲晕的阿公还在不在。当然已经不在了,大概回去休息了。然后沿着路往周陌然和李群借住的吊脚楼走去,我想先去确认一下他们门口有没有摆坛子。我实在是很想把没摆上坛子的哪一户找到,我总觉得这坛子一定寓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阶梯爬了一半,我就看见了坛子那圆鼓大肚的身影,脚步一顿,暗道一句,第三个…… 我那有一个,浩宇和朱珠那,如无意外,也有一个,周陌然和李群这一个,三个了,第四个坛子会在哪?小美和许由那还是仁香的小楼外? 我本倾向与后者,于是在看见第四个坛子端正的摆在小美和许由借住的吊脚楼外时真切吃了一惊。 “早啊!”楼上有人和我打招呼,我抬头看,是小美,于是也回了一个早。 “忙什么呢?”她再问,“昨晚睡得好么?” “没忙什么!”我一个一个的回答,“睡得好极了,这不,晨练一下!”边说边开始做扩胸运动,脚步一转, 我打算离开。小美也没继续和我闲聊的意思,只是笑吟吟的目送着。 离了小美那,下一栋楼便是陈枫和霞本应住的吊脚楼了,我上了阶梯,不去看一看我放心不下。 那里果然没有坛子。
不动声色的离开,继续转悠,没多久来到了情寨的入口——那条干涸的河床。 河床依旧干涸,满地都是发白的鹅卵石,我忽然想起了入寨前小美的介绍里有一个被我忽略的漏洞。她说当年的元家人顺河而来,到了这里发现这里好,就决定留下来定居,那他们怎么会把进出寨子的出入口设在河床里?这河床当年应该是一条大河吧,而且从河床两侧遗迹来看,水还不少,难道他们靠的是舟船? 这又何必呢,不方便不说,还有翻船危险。 而且这河似乎被桥所截断,只有两头的涵洞可以流淌,那么涵洞又通往哪里呢? 或许是地下,河流到此水入地下变成了暗河。 这很说得通,想必是和暗河相通的,所以水塘里才有水。 跟着我再想,难道族长住在地底下?要不怎么陈枫会觉得族长接见他的地方很黑很潮湿还有很重的土腥气呢,而且,当他眼睛能视物的时候,就是在水塘边上。 我立刻兴奋起来…… 伸头看了看桥下,我打算去涵洞里查一下。
可是我失望了,涵洞里头什么都没有,顶头是一道金属栏杆,封得严严实实,看样子有不少年头了,而且没有外力动过的痕迹。周遭都是老砖,几乎块块我都敲打过,没有机关。 钻出涵洞,头脸沾了不少泥灰,得找个地方洗一洗。 顺着边坡下到水塘边上,先荡了荡手,然后掬水洗脸,鼻端嗅到水锈味,味儿很大很冲鼻,我有些嫌弃的把水洒了。原以为这水塘接着地下水,是活水,怎么水质这么不好?在这里吃喝拉撒都靠着这水,还真让人心里膈应。 想着,我又闻了闻刚洗的双手,奇怪的,手上却没有味道。 我再度弯下腰来,捧水,嗅了嗅,果然有一股很重的腥味,而且这腥味很熟悉。但等了一阵再嗅,那腥味却消失了。我洒了水,抠了一块塘边的泥,尚未凑到鼻子下,那味儿就冲了上来。原来这就是罪魁祸首,发出腥味的就是这土,被装在泡菜坛里的,也是它…… 我琢磨了一阵这土的用意,肚里胡乱猜想一气后就放弃了。丢了泥巴,净了手。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是让人焦躁,所以我打算对这里的秘密敬而远之,反正我一点都不擅长打破沙锅问到底。 回到土坯路上,我决定去拜访浩宇,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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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52:24
浩宇和朱珠都在,他们也是刚吃过饭,可巧也打算散步。我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段路,那两人聊天说地亲亲密密,完全忽略我的存在。我默默的听,默默的跟,不骄不躁不紧不慢。终于,朱珠忍不了了,回头望我,带着很假的笑容问,“小魏,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不姓魏,”我索性开门见山,望着朱珠很真诚的道,“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木子。” 浩宇和朱珠一起惊讶。 我于是再对朱珠道,“我不姓魏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朱小姐,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朱珠将脸一扭,“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能跟浩宇说几句么?”我盯着朱珠笑了,“也不行?你想过没有,你能永远在他身边么?你看得住他一生一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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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52:47
我对朱珠的厌恶,不完全源自于我对霞的偏爱。本来朱珠在这件事中是被害者,我起先是很同情她的,但这同情在得知她竟然妄图用蛊术控制浩宇的心时而荡然无存。 无论你有多可怜,出于什么样的被迫,一旦选择用黑暗术法来达到自己目的,就变得十分可耻了。
“而且,”看着朱珠渐渐变白的脸,我继续下猛药,“你到这里来之前是不是大病了一场?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你的病,是因为某种虫子,软软的,长长的,对么?”后面那句我是在诈她,但我显然碰对了,朱珠脸上仅有的血色迅速退了下去。 “什么虫子?那么恶心!”浩宇奇怪追问起来,“朱珠是病了很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他,没回答那个问题,只是很郑重的道了一句,“你欠我58块。”浩宇立刻面露惑色,大概正在想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原因。 “好,我跟你谈!”朱珠把我们的话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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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53:24
“那是蛊术,害人害己的蛊术!”我痛惜啊,真切为朱珠痛惜,成为蛊婆,养蛊就是一辈子的事,而且为了帮助朱珠迅速和虫合二为一,小美不知道用了什么更伤身体的阴毒的偏法。 “我不管那么多!”朱珠不再伪装,将真心剖白,“我只要他在我身边,好好爱我,其他的都不在乎!” 回想起在北京和正常的浩宇仅有的那通电话,我不由奇怪,“他已经和你订婚了不是?他还答应我要和魏霞了断,你怎么就不愿意给他机会?” “了断?呵呵!”朱珠冷笑起来,“他能了断的了么?他性格那么软弱,又,那么爱那个女人!” “既然你知道浩宇爱的不是你,你为什么不退出?”我对朱珠的心表示非常不理解,看来她早已知道浩宇和霞的事情了。守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有什么意思?不如离去。 “我跟他在一起,六年了……”朱珠掉下两行泪。 我恍然,其实还是舍不得。我想不出话来安慰,唯有笨拙的道,“既然当初你能吸引他,那么现在也可以。你为什么不再努力将他的心争取过来,而不是用那些阴毒的法门?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朱珠露出绝望的神态,苦笑道,“你看看我,再看看魏霞,你觉得我有资本和她竞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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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53:52
啊,这倒是句大实话…… 霞美丽多金而且长情,我要是有这么个情敌,我也会绝望……
我不由叹了一气。
“好了,你想问的是不是已经问完了?”朱珠转身做离开状,我立刻喊住她。 我说我的目的不是来指责她,而是要劝她放弃蛊术,不要再继续泥足深陷,我字字恳切,“一旦受了蛊,就一辈子摆脱不了这虫子了,要用自己的血液养它喂它,每天还要吃制蛊的药物,渐渐的就会人不人鬼不鬼。” 朱珠眼睛渐渐张大,然后一别头不耐烦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用不着成天伺候那虫子,用完后小美就把虫子拿走了。这只不过是个小手术而已,就跟拔牙一样。” 我‘啊’了一声,然后问,是小美这么跟你说的?朱珠点头。我还想继续追问,朱珠却不肯说了,直说她现在和浩宇已经没事了,‘手术’已经完成,等从情寨出去,他们就打算举办婚礼,说着说着言语也温柔起来,流露求肯之意,希望我不要再插手多管闲事。说完,她伸手整理头发,袖子滑到胳膊肘上,我看见她小臂内侧有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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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54:10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惊呼声起前问,“这是什么?” 这条线足有十公分,看起来像是看起来像是静脉血管曲张,但却是肉色的,不是静脉血应有的那种蓝色。伸指轻拂,这条线十分柔软。 朱珠挣扎着想把手收回,边道,“没什么出奇,暂时的而已,过一阵子就消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中明白,这肯定是虫。朱珠却不信,说小美向她解释过,还保证了不会把那种恶心的虫子留在她身体里。 她一口一个‘小美说’,我不由气笑起来,道,“你怎么就这么相信小美?你知道不知道她十有八九就是情寨逃出去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口中说的那个‘闺蜜’?” 朱珠立刻沉脸摇头,连说不可能,“我们是初中同学!”朱珠强调,“不但是初中,幼儿园都是同一个,虽然不同班,小学也是!她怎么可能是情寨人?” 一哟……难道我又跑偏了? 朱珠继续挣扎,冲我生气叫道,“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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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57:12
回到仁露小楼前时,我真有点满载而归的感觉,吹着口哨上了楼,进了堂屋,里头三人围火而坐,火里还煨着土豆,土豆边守着凤卿。 我向他们打过招呼后拐进昨天睡觉的卧房,然后高声叫道,“凤卿,来帮我找点东西!” “忙着呢!”凤卿回道,“自己找!” 我气结,“你忙什么呢!” “土豆快熟了!”他振振有词。 霞进了房间,问我找什么,她来帮忙。我看着她,突然觉得霞在这里也挺碍事的,要是朱珠看见她一受刺激不肯合作了,我不就白忙活了?可是让霞把仁露诓出去我不放心。我扯开嗓子吼了声,“你进不进来?” 疲沓脚步声响起,凤卿终于双手插兜慢慢悠悠出现在门口,我一伸手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拽进来。不知何时凤卿变得很奇怪,懒懒洋洋既不听话也不配合,他难道也中招了?我将他的袖子卷起一看,光洁滑腻两条细胳膊,什么都没有。 还好。 忽听头顶传来凤卿淫笑,“胳膊有什么好看的,亲爱的,全身要不要看?” 我飞他一个白眼,压低声音道,“等下把仁露带出去,我有点事要做!” 凤卿抬鼻望天,“不干~” “不干?”我皱眉,知道他是在和我讲条件,“怎样才干?” “你不准再见陈枫!”凤卿低头看我,眼睛亮亮的,看得出很认真。 我简直气急无语!有这样吃醋的么有这个时候吃醋的么?!呼的一下,我扇了一巴掌过去,“捣乱啊你!” 凤卿手一伸,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看着我……半天……姑且称那种眼神为深情吧,但用得着在这个时候来演绎么?所以我回报以怒目。 凤卿一声轻笑,松了手,道,“好吧,亲爱的,我正好想游游山,那我找美女姐姐带我上山玩去喽?” 我点了点头,然后指指霞,“带上她。” “好!”凤卿一口答应,路过站在门口的霞时冲她打了个响指,“跟我走吧,美女!”
那三人一走,屋中立刻安静下来。 我把背包拿出,虽然被水冲走不少,但还有些朱砂粘在包内衬上。先到厨房找到只小瓷杯,然后把朱砂刮下,等我把内衬收拾干净的时候,杯中装了半杯细末。省着点也够用了。 滴了些水进杯,将朱砂化开,以指作笔,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图。这八卦画的圆是圆鱼是鱼的,很规矩。画完后我摸着下巴想,希望这图能让朱珠彻底相信我。她相信我了,她才会配合我,这样才有机会把小美捉住逼她给朱珠和浩宇驱虫,顺便还能打探岳玲的下落。 这个计划太完美了,我都忍不住佩服自己起来,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真是……
做好这些,我想找花布挂窗外给朱珠发信号。翻过了我自己的行李和凤卿的,最后还是在霞的箱子里找了件花衬衣出来,摊开放在窗台上。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希望朱珠和浩宇早点过来。
五分钟……十分钟…… 一刻钟后,我出门站在豆安息上张望。 路上三三两两的,出现了当地人的身影,看模样却不像是要去劳作。我嘀咕着不知道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的时候,陈枫也出现了。他满头是汗,大概又把情寨摸过一道。我喊住他,问他情况怎样。陈枫摆摆手上了楼。 他脸色极差,我便没有多嘴相询。 等晚上吧,等晚上把岳玲的魂招出来了,陈枫自然就能死心。 我给陈枫倒了杯水,他坐在门槛上,低头捧着水杯不语,也不喝水。脑门上汗都没干,我不信他不渴,可他就是不喝。 又过了一刻钟,我有些坐不住了。不知朱珠是改变了主意还是出了变故,他们早就该来了,我决定亲自去找他们。 我对陈枫说我要出去一趟,陈枫放下水杯问我去哪,说要跟我一起。
我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看来陈枫到底还是放弃了,也许他已经开始接受现实。 跟着我想,这一趟生意有点儿名不副实,我并没有帮上陈枫什么忙,反倒是忙着处理霞的事情。想到陈枫还得靠打零工来现挣,我还真有恻隐之心顿起。 一个念头起了后我压了两下没压住,于是心里一叹,那五千块酬金还是算了,不要了。做出这样重大决定后的我忍不住无语凝噎了好一阵……
来到浩宇和朱珠入住的吊脚楼下,敲门,无人应门。再喊了一嗓子,还是无人回应。凑着门缝往里瞧,可见范围内毫无动静。 门从外头反扣着,轻轻一拨就开。 我进去后,先看了一眼周围,没什么特别的,左边有两间房,一间明显是浩宇和朱珠住的,东西还放在里头,我数了数,随身物品都没带,他们应该是临时性外出。另一间也是间卧房,桌上有镜子有梳子还有几朵布做的头花,床边一个柜子,里头放着几件外衣,看来它属于一个年轻的情寨姑娘。 我回忆着,昨晚来的时候阿公阿姆都在的,却没见着这姑娘,是不是躲在房里没出来? 退出闺房回到堂屋,抬头见房屋东向墙上也有个壁龛,里头放着尊木雕像。我在心里头‘哦呀’了一下,原来这姑娘也嫁‘人’了。 寻人未果,我心中惊疑未定。他们去了哪儿?难道朱珠还是决定选择信任小美,跑去向小美寻求帮助了?这要是真的,我可真是功亏一篑!钻出吊脚楼,回身把门原样虚扣好。陈枫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想了想,道,“去周陌然和李群那看看。”
从朱珠住的楼到周陌然住的楼需要经过入口处那座桥,我蹬蹬上了桥,疾步走到桥那头,蹬蹬下了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又转身蹬蹬的上了桥。 站在桥栏杆往桥底这么一看,我吃惊不小,涨水了! 早上我还在这里查过,干涸的河床没有一丝水迹,可是短短几个小时过去,这河里竟然波涛滚滚!不知哪来的阴风,阵阵而刮,吹得河水浪拍两岸,水势竟然极凶…… 陈枫显然也惊了,呆呆看着河水,然后对我说,“早上我经过这里时下去看了看,没水呀!这水哪来的?” “可能是地下水,”我猜,“这里的水塘和暗河相通,想必是地下水位涨了,所以河里就有水了。” 陈枫继续吃惊,“现在是旱季啊,地下水怎么会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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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2:57:34
我无语沉思,令地下水上涨的方法有很多,术法也可以。我以前就遇见过,一人专修请水功,能呼风唤雨,暗水明借。难道情寨的人也会这招? 阵阵湿意带着水腥之气铺面而来,提示着我,想从此路逃生已然行不通了。 难道这就是原因,把出入口设在干涸的河床之处,再以术法控制水位,从而可随心所欲的将入寨人牢牢困住任由宰割?
下了桥朝周陌然和李群住所奔去,事态紧急,现在集合也许还能趟着水离开。此时也顾不上会不会惹情寨人起疑心了,一路狂奔到楼下,我先大喊周陌然名讳,无人应我。 我有些慌,难道他们也不在? 他们果然不在。 大门依旧是虚掩的,进去后还是一座空楼。我找到周陌然和李群夜宿的房间,里头收拾得挺整齐,行李物品也摆放得有序,可就是人不在。 我不死心的在房间内转着圈,有如困兽一般。转了两个圈,窗户下一样东西攫取了我的注意力,一块艳丽的丝巾。这无疑是周陌然之物,可是为什么会被放在地上? 我将丝巾捡起,展开来,几秒后幡然醒悟,这是一块红色的丝巾! 周陌然显然是想将它放在窗台上用来警示我们的! 他们出事了! 他们,周陌然和李群,还有朱珠与浩宇,都出事了! 屋内没有打斗痕迹,说明出事前他们毫无所知,只是事发突然来不及挣扎。也就是说,对方是他们熟悉的人。是谁?除了小美不作他想!
我回身,看着一直默默跟随着我的陈枫,他却看着我手中的丝巾问这是什么。我将与周陌然在土坯路巧遇时她告诉我的话转告陈枫。边说边转头看窗,道,“周陌然可能想把丝巾挂在窗户上,给我们警示,可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 “原来是这样,”陈枫在我身后道,“我看见她把这块丝巾丢在了地上,以为她是害怕手抖。” 我迅速转头,却晚了,颈间一麻,知觉顿失。 昏迷前我还没明白过来,问了自己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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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侵体,将我冻醒过来。 一睁眼先见满月似银盘当空而挂,繁星如钻璀璨而闪。
我缓缓眨眼,一下两下三下过后,算清楚了我至少昏迷了十二个小时。这一下可敲得够狠。突听有人在我耳边嬉笑,“亲爱的,你终于睡醒了啊!”我艰难的扭头,看见了凤卿,他和我并排躺着,从头到脚都缠着绳子,捆得像个粽子——和我的状况一样。 见到凤卿我反倒不着急了,突然觉得有这家伙在身边安心不少,他连妖王都挡得住不是。所以我不相信他会被情寨的人活捉,他现在这模样一定是装的,肯定是另有隐情。跟着我想到了霞,她本来是和凤卿在一起的,现在难道也被抓了? 我朝另外的方向转着头,想看个究竟。凤卿似是知道我的用意,继续轻笑,“别找了,除了你那个美女好朋友,其他人都到齐了。” 我竖起耳朵听,周围没有其他人动静,不由问,“他们人呢?” “不在这里,算好了时辰一对一对的被抬走了,好像进了那个大宅子里头。”凤卿回,“我们轮到最后,唔,看来我们两个是非常重要的人呢,嘿嘿!”都这模样了,他竟然还能自鸣得意。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教训他的暴躁,问,“这是哪?” “大宅子前头有个坪,亲爱的,”凤卿知无不言,“我们现在就在这个空坪里。” 我‘哦’了一声,继续关切,“霞在哪?” 凤卿望天,慢慢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你把她藏起来了?”我惊奇,不知道凤卿鼓里买的什么药。 “嗯哼!”他不否认。 “为什么?” 他冲我眨了眨眼,“等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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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3:28:57
突然一个人出现在我们上空,脑袋从我的头顶缓缓伸出来,五官看着有点变形,她一开口我就认出来,“醒了呀,还好么?咿,不知道应该称呼你李小姐还是木小姐?”是小美。她换装了,穿着情寨女子的衣服,头发挽到头顶扎成一个发髻,髻边插着一朵花。 她还面带微笑,不美,丑得很! 这张脸真是令人望而生厌,我在我的能动范围内别开脸。 小美却不是找我的,也不在意我到底姓木还是姓李,问了那句后就转头看凤卿,“小凤呀,”说着还亲昵的伸手拍了拍凤卿的头,“你还要想多久才想的起来魏大美女的下落?” “喂喂,男人头女人腰,都是不能随便摸的知道么?”难得凤卿这样的义正言辞,我都快被感动,可他下句就露了本色,“你已经摸了我的头,现在该轮到我摸你的腰了!” 小美咯咯笑起来,还抬腕看看表,“你还有大概1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慢慢想。”说完就要走,我马上喊住她,问她绑着我们干什么,还提醒她别乱来,普天之下莫非共土,一下丢了十个人,警察叔叔摸也能摸到这个地方来把他们连锅端。 我的威胁没起丝毫作用,小美撒下一地劣质银铃般的笑声走了。我立刻问凤卿,“那个恶毒婆娘找霞做什么?” 凤卿叹了口气,“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亲爱的,你当我是百科全书?”都成粽子了他还有心思跟我贫,我简直要郁卒。 我试着挣扎了一下,这绳子扎得真紧啊,而且还很有技巧,我越挣扎它约是往里收,不一会我就觉得呼吸困难起来,我不敢再挣。撇着眼珠子看凤卿,他倒是优哉游哉的,我微怒,问,“嗳,我说,你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呀,”凤卿也瞥向我这方,“在等。” “等什么?” 凤卿没有回答我,突然欢喜窃笑,“亲爱的,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新郎新娘?” 我恶狠狠地,“像个毛!” “啧!”凤卿连连摇头,“亲爱的你没有前世那么贤良淑德了……” “滚!”我表示我现在已经被凤卿气得离死不远了。 “滚不了,”凤卿还没完没了了,“绑着呢……”
我翻了好一阵白眼,然后不再搭理他,开始默默梳理我的思路。越梳,越想流泪。想想我堂堂一代大天师,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心中挫败,难以用语言描绘。
我着了道儿,被陈枫偷袭了,这太显而易见了。而且听凤卿话里意思,陈枫也没落着好,他也被抓了。我们十个人,除了奸人小美和幸运的霞,都被抓住了。 陈枫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救岳玲。 为什么救岳玲要打晕我? 自然是有人指使他的,那人还指示他袭击了周陌然和李群。至于那指示陈枫四处作恶的人,则是小美无疑!她就是那个‘闺蜜’,她就是元家人,所以她手中有胁迫陈枫的筹码——岳玲的命。我潜伏在阿姆吊脚楼下听见的那段没头没脑的对白现在也有说法了,族长的访客果然便是陈枫,阿姆问小美应该拿陈枫怎么办,小美却转而问‘ta呢’,ta就是岳玲。 其实话里并没有多少玄机,我当时要是深想一下就能明白陈枫的处境,可惜…… 可惜的是,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可惜都没有用…… 话说回来,朱珠那么言之凿凿的说她和小美从小(幼儿园)到大(初中)都认识,也就是说小美不可能是元家出去的,这个矛盾该怎么解释?难道小美在和那个元家女成为好朋友后,就被元家女洗脑了,甘心当元家人的跑堂了? 暂时想不到原因,我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陈枫身上,脑中将陈枫的言谈举止一一回放。
在从贵州出发到载姜县的时候,陈枫虽然急切焦虑却不失信心,对前途抱有希望,那时的他还是正常的。但他的情绪在进山的时候有了转变,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在猎人木棚歇息的那一晚,陈枫偷了霞的符,还绊倒李群打湿了我的包。入了寨子后,陈枫便离开了我们,再度出现后他反复试探过我,问我会不会能不能制服这里的蛊术。只恨我太老实,全向他坦白了。所以由于绝望,陈枫选择了彻底屈服在小美的淫威下。 现在再纠结陈枫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背叛已经不重要了,我暗叹,难怪我说岳玲很有可能已经死了的时候,陈枫会那么激烈的反驳我。他去见族长的经过也一定不是他跟我说的那样,他肯定在那里见到了岳玲,而且亲眼目睹岳玲是如何被挟持的,所以不得已出卖了我。 我初次想去查探元家祠堂时,被小美为首的几个人围了,后来还是凤卿替我解的围。但小美不放心,于是安排陈枫等在祠堂外,我去哪他去哪,估计我的一举一动都被陈枫知会了小美,所以我处处制肘,所有的计划都比小美的安排慢一拍。 至于小美是如何发掘出陈枫这个卖友奇才的,估计还是朱珠帮的忙。早在贵州那家青年旅馆里头,朱珠就认出了霞的身份,她自然会把这个重磅消息告诉自己的好朋友兼爱情守护天使小美。小美再一番暗地里调查,于是查出了陈枫的底细,也洞悉了他的目的。 那么小美为什么不及时揭穿陈枫和霞的伪造情侣身份? 我想,小美所求的,是几对男女,或许不一定非要是情侣,情侣之说只是遮人耳目而已。一男一女,阴阳持平,这大概是元家术法施行的一个必要条件。另外一个必要条件自然是参与者们的生辰了,所以才在报名时强行要求参加人提供那么详细的个人信息。
一番思量后,脑海这个翻腾,我忍不住长长叹了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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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3:31:58
我翻了好一阵白眼,然后不再搭理他,开始默默梳理我的思路。越梳,越想流泪。想想我堂堂一代大天师,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心中挫败,难以用语言描绘。
我着了道儿,被陈枫偷袭了,这太显而易见了。而且听凤卿话里意思,陈枫也没落着好,他也被抓了。我们十个人,除了奸人小美和幸运的霞,都被抓住了。 陈枫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救岳玲。 为什么救岳玲要打晕我? 自然是有人指使他的,那人还指示他袭击了周陌然和李群。至于那指示陈枫四处作恶的人,则是小美无疑!她就是那个‘闺蜜’,她就是元家人,所以她手中有胁迫陈枫的筹码——岳玲的命。我潜伏在阿姆吊脚楼下听见的那段没头没脑的对白现在也有说法了,族长的访客果然便是陈枫,阿姆问小美应该拿陈枫怎么办,小美却转而问‘ta呢’,ta就是岳玲。 其实话里并没有多少玄机,我当时要是深想一下就能明白陈枫的处境,可惜…… 可惜的是,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可惜都没有用…… 话说回来,朱珠那么言之凿凿的说她和小美从小(幼儿园)到大(初中)都认识,也就是说小美不可能是元家出去的,这个矛盾该怎么解释?难道小美在和那个元家女成为好朋友后,就被元家女洗脑了,甘心当元家人的跑堂了? 暂时想不到原因,我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陈枫身上,脑中将陈枫的言谈举止一一回放。
在从贵州出发到载姜县的时候,陈枫虽然急切焦虑却不失信心,对前途抱有希望,那时的他还是正常的。但他的情绪在进山的时候有了转变,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在猎人木棚歇息的那一晚,陈枫偷了霞的符,还绊倒李群打湿了我的包。入了寨子后,陈枫便离开了我们,再度出现后他反复试探过我,问我会不会能不能制服这里的蛊术。只恨我太老实,全向他坦白了。所以由于绝望,陈枫选择了彻底屈服在小美的淫威下。 现在再纠结陈枫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背叛已经不重要了,我暗叹,难怪我说岳玲很有可能已经死了的时候,陈枫会那么激烈的反驳我。他去见族长的经过也一定不是他跟我说的那样,他肯定在那里见到了岳玲,而且亲眼目睹岳玲是如何被挟持的,所以不得已出卖了我。 我初次想去查探元家祠堂时,被小美为首的几个人围了,后来还是凤卿替我解的围。但小美不放心,于是安排陈枫等在祠堂外,我去哪他去哪,估计我的一举一动都被陈枫知会了小美,所以我处处制肘,所有的计划都比小美的安排慢一拍。 至于小美是如何发掘出陈枫这个卖友奇才的,估计还是朱珠帮的忙。早在贵州那家青年旅馆里头,朱珠就认出了霞的身份,她自然会把这个重磅消息告诉自己的好朋友兼爱情守护天使小美。小美再一番暗地里调查,于是查出了陈枫的底细,也洞悉了他的目的。 那么小美为什么不及时揭穿陈枫和霞的伪造情侣身份? 我想,小美所求的,是几对男女,或许不一定非要是情侣,情侣之说只是遮人耳目而已。一男一女,阴阳持平,这大概是元家术法施行的一个必要条件。另外一个必要条件自然是参与者们的生辰了,所以才在报名时强行要求参加人提供那么详细的个人信息。
一番思量后,脑海这个翻腾,我忍不住长长叹了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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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3:33:39
“怎么样,亲爱的,不听我的话吃大亏吧!”凤卿突然阴阳怪气来了这么一句。 我初不解,继而大惊,“你早知道陈枫有问题了?”听见凤卿妖声‘嗯哼’,我不由大怒,“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了呀!”凤卿委屈抗议,“我不是提醒过你要你注意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么?后来我还要求你不要再和陈枫接近的呀!你不听呀!我有什么办法?” “你、你…你没事吧你,”我气得声带都抖了,“你有话不好好说你给我打什么哑谜啊?我是你肚里的蛔虫么我?我怎么能知道在你眼里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陈枫?你跟他有什么仇啊?杀父还是夺妻?” “他偷了你给我的符,”凤卿咕唧怪笑,笑完再道,“不过,我也没怪他呀!” 我愣,继而更怒,“那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是你自己丢的?” “啊,关于这个问题我是这样想的,”凤卿一本正经起来,“一开始我不知道陈枫要做什么,后来呢,觉得要是他想对你不利也挺好的……” “哪里好了?哪里好了?”我愤而追问。 “这样你就会意识到我的好了啊亲爱的!”他竟然还振振有词,跟着又追了句,“再说,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而且,也无法保证你会选择相信我,所以自然要等到关键的时候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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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3:37:19
凤卿轻轻一叹,转头看天不再看我,神色很落寞起来。星亮,亮不过他的双眸。我突然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转了视线不再看他。 许久后,耳边响起他的幽语,“凤卿,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么?不是魔的欲望,不是妖的贪婪,也不是神的无情,仙的寡义,而是,人心……懂么?人心……” 他的语调十分奇特,我不由重新审视他,他依旧看着天,“你不记得了,对么,这是你当年对我说的话,一字、一句,甚至一个标点,一处停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七’……” 话至最后,一个字被他吞掉了,但是我听出了那个音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募然的瞪大眼,等着,等着,等着他把我的名字吐出来,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可是他没有。 我吊着的那口气倏地一松,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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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3:38:15
“哟,聊得这么愉快?”小美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不知何时回来,听见了我们多少对话。听去了也不要紧,她听不懂。 小美继续问凤卿霞的下落,凤卿依旧插科打诨的敷衍。小美这次沉不住气了,冷笑说,“现在你们还能说上话,再过会儿,就连话都说不了了。那魏小姐只剩了一个人,在这山里头无依无靠无路可走,最后也是个死!不如请她出来,我们自然会好好招待她。” “正好呀,”凤卿笑嘻嘻,“黄泉路上做个伴,我们都走了,留下她也寂寞不是?” 小美颇有点气急败坏,抬头看看天,然后又往下方看了看,皱着眉。 边上有人上前,向小美道,“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抬他们了?” 小美举手制止,“水还没起,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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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3:40:11
我不能再沉默,我得趁这个机会摸一摸小美的目的,于是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霞。小美故作轻描淡写,说找到还是找不到并不重要,现在做法所需要的祭品已经够了,找到霞无非是想帮她洗个脑,然后放出去。所以她是想救霞,我们应该配合她,告诉她霞的下落。 一番胡言八道。 跟着我又问他们抓我们到底是干嘛用的? 小美笑道,“帮你们结连心锁呀!这样你们的爱情就能天荒地老了!” 凤卿竟然连说,“听起来不错噢!” 小美又磨叽了会。我和凤卿一起很有默契的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就是拖着,还不时探点他们元家的小秘密。 忽而有人喜呼,“起了!起了!起水了!” 另有声音随之呼应,“圣灵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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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3:53:34
几乎同时传来潮声阵阵,一霎我以为我置身海滩一般。不过随着潮声而起的不是海鸥“卖~卖~”的叫声,而是沙沙之音,密如急雨,亦似无数春蚕一起食叶,登时令我头皮阵阵发麻。 “那是什么?”我问小美。 其实不指望她会回答,但她却答了,大概看我们都是她掌中玩物也不用再忌讳了吧。她说,“是我们祭拜的圣灵,地龙!” 地龙就是蚯蚓。我想笑,不是换个好听的名那虫子就会高贵起来由虫变龙了,于是我就真的咯咯嘲笑起来。小美也不气,淡定连道几句“可惜”。我问她可惜什么,她刻毒道,“可惜魏大小姐了,那么美,那么优裕,出生那么好,却要白白饿死在这山里!”说完她一挥手。 我还没来得及理解她话里含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霞身上,就听见一声吆喝,“起~青龙~”,我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了起来 凤卿也是,被抬着,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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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3:57:57
那声音继续吆喝,“请~青龙~引路人~”,一个人应声出现在凤卿身边。是凤卿心爱的仁露美女姐姐,手里捧着她的木雕相公。 其实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我挺激动的,谜底终于要揭晓了。凤卿也挺激动,斜眼瞧着仁露,“美女姐姐,你换衣服了,这身衣服挺美丽啊!” 仁露眼观鼻鼻观心的,眼神儿都没瞟凤卿一下。 我偏着头,目光掠过凤卿落在一个细塔上,塔身四面刻着蚯蚓,这是通往大宅的第一对守门塔。再走十几步,就是第二对。 经过第二对塔时,目光落在塔上半人半虫的图形,我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后就是悚然大惊! 男少女多,刺青封魂,还有小美对霞的念念不忘等,这些剩下的疑团也迎刃而解……
等待我们的是元家的换魂术,这就是元家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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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4:04:06
抬着我的人跨过高高门槛,进入大殿。上次来时没来得及看天花,这回正好一次欣赏够。 中间就是一个大而豪华的藻井,蓝色金色的漆绘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应该是跟地面的雕花对应的。抬我和凤卿的时候是叫啥“起青龙”,那么其他三对分别就寓意另外那三兽了。青龙属东,在元家人眼里,当然暗喻地龙,且苗家文化以东为尊,所以刚才也不算是凤卿自鸣得意,小美确实是最看重我们这一对的。 大殿里应该有不少人,呼吸很密集,可惜我的视角有限,看不见他们,也不知道其他三对人都怎样了。为什么不出声,是晕是死,无从得知。
嘭的一下,我被放在了地上,边上还有个人,也被绑得像粽子,根本没法分辨是谁,又是嘭的一下,凤卿被放在我身边。 “喂,我说,”我悄悄提醒凤卿,“你有啥招,现在该使出来了。” 凤卿‘咿呀’一下,回说,“我的招就是等呀!” “你到底在等什么?”我有些急了。 凤卿张口一个,“等你发威啊亲爱的。”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噎得的心肝脾脏肺一起发疼。
呼啦啦围上了一群人,一群阿公阿姆,大都是陌生面孔,我从没见过。眼神一溜数了一数,一共二十四个,男女交错而站,将我和凤卿团团围住,都面带微笑从上往下的看着我们。 这种感觉很不美好! 一堆,不说老头老太吧,中年男女都皱着脸,带着奇怪的笑,也不说话,这么低头看着,老久了,眼珠子都不带眨。一眼看去,看着那么多的人脑袋,我觉得很晕。没过多会儿,他们还晃荡起来,慢慢的动作,轻轻的摇摆,于是我觉得更晕了。光晃脑袋还不够,不知谁起了个头,那只祈福歌的调子就这么被这二十四个人给哼了出来。初时只是在我们耳边响,渐渐的,那声音似有魔力,顺着耳朵一个劲的往脑子里头挤。 魔音入脑,这不是要引人发疯就是要催人入眠。 这还不算,歌声一下大了起来,至少好几十人在一起大合唱。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圈脑袋,看着他们张都没张全的嘴,迟钝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唱歌的不是他们,而是外头的人。我还以为情寨的人都在这大殿里了,想不到外头还有,而且人数似是不少。于是奇怪的事又来了,寨子里阿公阿姆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个,眼下这些人都是哪里钻出来的? 现在没心思琢磨这些,那歌唱得我开始头昏,我想专注于歌词,以便集中精神驱散睡意。但是他们唱得瓮声瓮气的,实在听不清楚。尝试了良久,未遂,正要放弃的时候,忽然边上有人跟着唱起来,“月亮哟照水塘,水塘哟出神仙。神仙进了土罐罐哟,土罐哟把爱来藏。”吐字清楚,曲调到位。 我斜眼看过去,凤卿这厮边跟着唱,还边点着头打拍子,甚是怡然自得。说来也奇,他这么一唱,我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的,立时困意顿消。 跟着唱完了一遍,凤卿对我说,“这歌词挺写实的,看来他们的圣灵会被放进什么土罐罐里,然后端进来把我们藏进去。” “没学问!”我接道,“那是泡菜坛。” “你见过装活蚯蚓的泡菜坛?”凤卿嗤笑。 突然一张年轻的脸挤开众头出现在我们面前,凤卿笑着和她打招呼。小美一脸惊疑,看看凤卿再看看我,“你们怎么还能清醒?”跟着恍然大悟了,问,“你们给的是假生日?” 凤卿先点头,再摇头,然后做无辜状,“我不是故意的……” 小美一声冷笑,不知从哪拔出了一把刀,抵在我脖子边,道,“凤卿,你要是想你亲爱的再多活几分钟,就老实把你们的生日告诉我!”我好想建议小美把刀子挪到凤卿脖子上,然后来威胁我就是。 凤卿笑起来,满不在乎的说,“杀了我亲爱的,你上哪找个女人来跟我交配?” 唵?我惊了,还要交配? 幸好,小美也惊了! 凤卿意识到口误,‘啊哈’了一声,改口道,“不是交配,是,呃,你们是怎么称呼这个的?” “平衡阴阳!”我几乎是吼出来。 边上又冒出一个头,是阿姆,她冷冷看了我一眼,然后催着小美说,“青龙这里怎么了?所有的十圣已经选出来了!时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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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4:33:06
“怎么样,亲爱的,不听我的话吃大亏吧!”凤卿突然阴阳怪气来了这么一句。 我初不解,继而大惊,“你早知道陈枫有问题了?”听见凤卿妖声‘嗯哼’,我不由大怒,“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了呀!”凤卿委屈抗议,“我不是提醒过你要你注意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么?后来我还要求你不要再和陈枫接近的呀!你不听呀!我有什么办法?” “你、你…你没事吧你,”我气得声带都抖了,“你有话不好好说你给我打什么哑谜啊?我是你肚里的蛔虫么我?我怎么能知道在你眼里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陈枫?你跟他有什么仇啊?杀父还是夺妻?” “他偷了你给我的符,”凤卿咕唧怪笑,笑完再道,“不过,我也没怪他呀!” 我愣,继而更怒,“那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是你自己丢的?” “啊,关于这个问题我是这样想的,”凤卿一本正经起来,“一开始我不知道陈枫要做什么,后来呢,觉得要是他想对你不利也挺好的……” “哪里好了?哪里好了?”我愤而追问。 “这样你就会意识到我的好了啊亲爱的!”他竟然还振振有词,跟着又追了句,“再说,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而且,也无法保证你会选择相信我,所以自然要等到关键的时候再告诉你!” 我,无语啊…… “怎么样,”凤卿冲我眨了眨一只眼,“你现在是否觉得我是你唯一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了呢?” “你就为了这个?”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无法理解这厮的逻辑。 “要想取得你的信任可不容易啊,”凤卿却一声长叹,道,“何况我也没说陈枫是最可怕的东西哟,最可怕的,是人心啊我亲爱的!”
人心? 人心…… 我怔住。 类似感悟我曾有过,就在仁香的小楼外,我冲着满天暮色感慨,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自然不是女人,而是人,如今凤卿说是‘人心’确实更贴切。 人人有心,那么,人心是什么?
是情,是欲,是爱,也是恨……
凤卿轻轻一叹,转头看天不再看我,神色很落寞起来。星亮,亮不过他的双眸。我突然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转了视线不再看他。 许久后,耳边响起他的幽语,“凤卿,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么?不是魔的欲望,不是妖的贪婪,也不是神的无情,仙的寡义,而是,人心……懂么?人心……” 他的语调十分奇特,我不由重新审视他,他依旧看着天,“你不记得了,对么,这是你当年对我说的话,一字、一句,甚至一个标点,一处停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七’……” 话至最后,一个字被他吞掉了,但是我听出了那个音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募然的瞪大眼,等着,等着,等着他把我的名字吐出来,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可是他没有。 我吊着的那口气倏地一松,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欣慰……
“哟,聊得这么愉快?”小美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不知何时回来,听见了我们多少对话。听去了也不要紧,她听不懂。 小美继续问凤卿霞的下落,凤卿依旧插科打诨的敷衍。小美这次沉不住气了,冷笑说,“现在你们还能说上话,再过会儿,就连话都说不了了。那魏小姐只剩了一个人,在这山里头无依无靠无路可走,最后也是个死!不如请她出来,我们自然会好好招待她。” “正好呀,”凤卿笑嘻嘻,“黄泉路上做个伴,我们都走了,留下她也寂寞不是?” 小美颇有点气急败坏,抬头看看天,然后又往下方看了看,皱着眉。 边上有人上前,向小美道,“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抬他们了?” 小美举手制止,“水还没起,再等一等。” 我不能再沉默,我得趁这个机会摸一摸小美的目的,于是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霞。小美故作轻描淡写,说找到还是找不到并不重要,现在做法所需要的祭品已经够了,找到霞无非是想帮她洗个脑,然后放出去。所以她是想救霞,我们应该配合她,告诉她霞的下落。 一番胡言八道。 跟着我又问他们抓我们到底是干嘛用的? 小美笑道,“帮你们结连心锁呀!这样你们的爱情就能天荒地老了!” 凤卿竟然连说,“听起来不错噢!” 小美又磨叽了会。我和凤卿一起很有默契的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就是拖着,还不时探点他们元家的小秘密。 忽而有人喜呼,“起了!起了!起水了!” 另有声音随之呼应,“圣灵出水了!” 几乎同时传来潮声阵阵,一霎我以为我置身海滩一般。不过随着潮声而起的不是海鸥“卖~卖~”的叫声,而是沙沙之音,密如急雨,亦似无数春蚕一起食叶,登时令我头皮阵阵发麻。 “那是什么?”我问小美。 其实不指望她会回答,但她却答了,大概看我们都是她掌中玩物也不用再忌讳了吧。她说,“是我们祭拜的圣灵,地龙!” 地龙就是蚯蚓。我想笑,不是换个好听的名那虫子就会高贵起来由虫变龙了,于是我就真的咯咯嘲笑起来。小美也不气,淡定连道几句“可惜”。我问她可惜什么,她刻毒道,“可惜魏大小姐了,那么美,那么优裕,出生那么好,却要白白饿死在这山里!”说完她一挥手。 我还没来得及理解她话里含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霞身上,就听见一声吆喝,“起~青龙~”,我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了起来 凤卿也是,被抬着,在我身边。 那声音继续吆喝,“请~青龙~引路人~”,一个人应声出现在凤卿身边。是凤卿心爱的仁露美女姐姐,手里捧着她的木雕相公。 其实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我挺激动的,谜底终于要揭晓了。凤卿也挺激动,斜眼瞧着仁露,“美女姐姐,你换衣服了,这身衣服挺美丽啊!” 仁露眼观鼻鼻观心的,眼神儿都没瞟凤卿一下。 我偏着头,目光掠过凤卿落在一个细塔上,塔身四面刻着蚯蚓,这是通往大宅的第一对守门塔。再走十几步,就是第二对。 经过第二对塔时,目光落在塔上半人半虫的图形,我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后就是悚然大惊! 男少女多,刺青封魂,还有小美对霞的念念不忘等,这些剩下的疑团也迎刃而解……
等待我们的是元家的换魂术,这就是元家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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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5:29:35
我开始琢磨,十圣,就是十条蚯蚓,想必是换魂用的。从三心七窍放虫,吸人的三魂七魄,然后存放起来,显然,男子魂魄的存在木雕像里,女子的则放进泡菜坛——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一个细节,岳玲曾托梦与陈枫,哭诉她被关在一个泡菜坛里,想必就是出自此处。阳生木,阴生土,以金连之,克木、克土,阴阳被困,互相牵制,便获平衡。于是,被封存于木像土坛内的男女魂魄就此安息,不会骚扰活着的元家人,真是一劳永逸。 我忍不住要为这个术法拍案了,连后顾之忧一并解决,发明它的简直是天才。
大概是果如阿姆所言,时辰已到,此时再想法催眠我和凤卿已经晚了,小美没了耐心,冷声说了句,“打晕他们!” 要用这么残暴的方式对待我们,我表示抗议,严重抗议!但是我只来得及喊一句,“凤卿,你特么赶紧动手啊!”就又被敲晕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头疼得厉害,任凭谁在短短时间内连续两次被敲头,感觉都不会愉快。我先是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下,然后动了动手和脚,好像各器官都在,也都正常。跟着我就听见一声喜呼,“噢,神婆,你终于醒了!” 听见这个声音我想笑,于是牵了牵嘴角,但下一秒就落进了一个绵软怀抱。于是微笑变成了抗议,“憋……憋死我了!” 霞放开我,我睁开眼皱眉表示不满,“胸大了不起啊!”霞恙怒的将我一推,我重新跌回地面,差点又磕到头,不由‘哎哟’一声惊叫。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我平躺在情寨入口的桥上,身上缠得跟粽子似的绳子已经被除去了。不但是我,周陌然、李群他们也是如此,我们并排而躺,月光下如尸体几具。 他们还没醒。 “被催眠了,”霞解释,“凤卿说可能要天亮才能醒过来。” 一扫下,发现少了几个人,朱珠、浩宇和许由都不在。陈枫身边躺着一个眉目娟秀的陌生女孩,这就是正版岳玲,这是个几乎不用想就能做出的判断。她的脸色很苍白,而且瘦弱,头发脱落了不少,看来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折磨。 霞来到我身边,目光落在陈枫身上,再看看我,问,“恨他么?” 我轻轻摇头。我有好多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变作一句,“凤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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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5:35:05
凤卿蹲在桥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我想过去看,被霞拉住了,说凤卿正在帮浩宇和朱珠除虫,不让闲杂人等去打扰。我忍不住问,“他还懂除虫?怎么除?”问完不等答案便继续问,“你之前被凤卿藏哪了?” 我实在有太多问题想问,但霞莫测高深的点了点头,说,“你这些问题用一个字就都能回答,那就是………………………………鸟!” “鸟?”我极度惊讶,“什么鸟?” 霞却不说话了,只顾拿着双目望天,像在回味也像在发呆。我推了推她,“喂喂!醒醒!天上没帅哥!” 被我一推回了神,霞看着我,叹道,“知道么,我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切!”
刚才发生什么了? 对一个被敲晕的人说这样的话这个女人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很过分很无理取闹么?! 我又想抗议了!
“我刚才在飞!”好在霞没有耽搁,充满梦幻的叙述起来,“坐在一只大鸟背上!” 我惊,“啊?幻觉吧你!” “骗你做什么?”霞横我一眼,然后威胁,“你还想不想听?刚才在鸟背上我可是把发生的那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的哦!” “啊,美女,累不累?”我立刻换了副殷勤嘴脸,“坐下来慢慢说!”
以下内容根据霞的叙述整理,如有错误概不负责,如有夸张实属正常。
霞被凤卿藏起来了,藏在一只大鸟背上。那只鸟很大,两翼一展足有五六米。至于是什么种类的鸟,基于霞贫瘠的动物学类知识,她只会用“那鸟太漂亮了,毛太光滑了,坐在上面太舒服了,一点都不颠,比飞机还稳当!”这样的话来形容,所以我也无从得知。 反正她坐在鸟背上,鸟飞上了天空,也不用她控制,就在天上兜起了圈子。 此处省略霞的感受若干。 期间鸟也曾停下来过,让霞歇个脚方便一下什么的,但那鸟极有灵性,就守着霞,等霞活动过手脚了,就催着她爬到它背上。然后继续飞——哦,还要插一句,凤卿想的很周到,连干粮也替霞准备好了,就是早上在火里煨的土豆——就这样,一直耗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 这时,鸟把霞带回了寨子上空,于是霞有幸成为了情寨这换魂仪式的唯一见证人。
霞回来的时候,仪式刚好准备完毕,八个人形粽子已经整齐的摆在了元家‘祠堂’外的空坪上,两个一组,每一组的前头都摆着一只泡菜坛,边上围着元家人若干。霞说,他们就干站着,不知道再等什么,而且从上往下看,隔得又远,她也分不清这些粽子到底谁是谁。
霞表示她当时没有认出我时心中有一丝愧疚,觉得愧对我们的伟大友谊。 我表示无语凝噎。
没多久后,元家人就行动起来,隔个一段时间,就抬一对粽子进‘祠堂’。我对霞用粽子称呼我们这些受害者不满,可霞不但拒绝更换称呼,还笑得咯吱咯吱的,说除了‘粽子’外她想不到其他更贴切的词了。我只好作罢。 等到他们开始抬最后一对粽子的时候——我知道就是我和凤卿——水塘里的水开始上涨起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霞更正了一下她的发言,说其实水塘的水一直在慢慢的涨,是她起先没有注意到。不过在元家人抬最后那对粽子的时候,水塘里的水突然变得汹涌澎湃、忽的一下就把整个像个足球场一样的地面给填满了,还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跟着,奇景来了…… 水里窜除了很多东西,虽然有粗有细,但基本上都是属于细长型动物。霞先以为是鱼,又觉得鱼不会这么细,她想看个清楚,就催着鸟飞低点,但鸟不肯。多催了几下,鸟聪明的找了棵树停了下来。 那些‘泥鳅’——霞是这么理解的,我没更正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不喜欢水,争先恐后的往岸上游,然后沿着斜坡往上爬。这时,奇怪的元家人就开始唱歌了。 唱着唱着,不时有泥鳅跌回水中,有的跌回去了继续往岸上爬,有的则没有,总之,最后爬上岸的泥鳅少之又少。这时,元家人开始捡泥鳅,捡一条就放进之前准备好的那个泡菜坛里。每个坛子都放了,放多少霞没注意。 再后来,元家人捧着坛子进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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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5:47:02
祠堂里头发生了什么,霞在外头自然是看不见的。但她能看见的是,当元家人捧着坛子进祠堂后没多久,一只鸟,这次是只小鸟,发出清越的鸣叫,如离弦的箭一般射进了祠堂。随之而起的,是元家人的惊呼。呼声未定,一大群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如第一只鸟那般,鸣叫着,气势汹汹的扑进了祠堂。 霞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但是她能听出祠堂里头乱做一团,众人惊叫渐渐变成了惨叫。她很想去看个究竟,可那只大鸟拦着她,所以她只好等着。 很快的,哀鸣声渐熄,粽子们一个挨着一个的‘飞’出来了。
粽子们是被小鸟衔出来的,一直落在桥上。最后离开祠堂的,是凤卿,他气定神闲慢慢悠悠像是闲庭信步一般的,走了出来。
霞的故事到这里告一段落。我简直有些瞠目结舌。凤卿能控制鸟?虽然难以置信,却是毋庸置疑。我不由沉思,凤卿的真体到底是什么? 绝对不是普通的鸟妖这么简单……
突然传来一声轰天巨响,像是地崩山塌,霞被吓得一声尖叫,刺得我耳膜发疼。我们一起循声看,原来是那号称祠堂的大宅塌了。我立刻转头看向凤卿,他也被惊动了,站着,眺望塌了的大宅,若有所思的。似是感应到我的目光,他回头看着我。 我心中百感交杂,很感激他,却不知该怎样言谢,遂咬着下唇问他忙得怎样了,浩宇和朱珠得救了么,我能不能过去看一看。 我很想过去看一看,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救的人。
凤卿不语,微微一笑,倾人倾城。 他将手一抬,斜下方突然窜出一个小小身影,稳稳落在他的小臂上。那是一只小鸟,朱色的喙,银色的尾,翅尖带墨。 霞喜呼起来,“就是这种鸟!飞进了祠堂!” 我想上前看个究竟,那鸟却突然展翅飞走。迅速,果决,小小身影如宝刀锋刃倏然掠过天际,似要把银月切成两半。我依依不舍的目送,直至它再无迹可寻。
凤卿的声音惊动了我们,他正偏头瞧着地下两人,道,“他们没事了,明天就能醒。”霞的神色复杂起来。凤卿再道,“浩宇的记忆被地龙所食,无法恢复了。” 霞默然片刻便是却灿然一笑,道,“这样也好,太执着了就是罪过……”说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浩宇,深深的,似告别。 我心中微有喟叹。
举步来到凤卿身边,抬头,微笑,“谢谢!”我道。 “要不要这么客气啊亲爱的,”他笑嘻嘻,“咱俩谁跟谁啊!”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 “嗳,不过,”凤卿用他的肩膀碰了碰我,“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 “什么?” “你虽然吧,没前世那么好看,”凤卿一本正经狗嘴吐象牙,“但是笑起来还是很动人的……” 我,我想揍他!
就在我把想法付诸行动之前,凤卿先下手为强,手一伸,掌心向上,里头有个东西。一个活物,赤色的细蚯蚓,在凤卿的掌心蜷缩翻滚,挣扎得很是激烈。 “送你的!”他道。我惊诧,问给我这个干吗。凤卿朝‘躺尸’的人群努了努嘴,“这是岳玲的一缕魂。” 我将蚯蚓接过来,冰凉的小细身躯扭着,让我心生嫌恶。 “将魂抽出来,再放回去就是!”凤卿给我提建议。 很好,我决定采纳。 选了个合适的口诀,念着,伸指将蚯蚓从头捋到尾,白白一道细线缠绕在指尖。失去了魂魄的蚯蚓立时变成软线一根,丢在地上,伸足踩死。然后将指尖的那缕魂自岳玲头顶送回她体内,念了阵咒语替她固魂。因没有朱砂画符,我结了个手印渡了些功力给她。 忙完这一切,看着众人再看看天,月隐星稀黎明将至。我指了指陈枫和岳玲,对凤卿道,“我们把他们抬到一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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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15:54:45
尾声。
在凤卿的帮助下,陈枫和岳玲被我们安置在临近的一座吊脚楼里,我搜罗了些物资,留在陈枫身边。 吊脚楼早已人去楼空,不单是一座楼,整个寨子都已经空了。我不明白,问凤卿,凤卿朝北方一点头,说刚才人都在那大宅子里。如今宅子塌了,好像也没人跑出来。 都死在里面了? “哪有这么简单!”凤卿嘲笑,“亲爱的你不是认为这里就是真正的情寨吧?” 不是? 啊,有凤卿这么一提醒,我幡然醒悟! 这区区二十几栋吊脚楼怎么可能会是元家聚居的地方?这里显然就是元家用来狩猎的场所!像蜘蛛结的大网,等着自投罗网的倒霉家伙们。周陌然也好朱珠也罢,只要他们没抵受住小美的诱惑,对情寨心生向往对连心锁起了意,就已经一步一步的走入了陷阱。 所以这里的人从来不需要劳作,所谓祠堂也是虚有其表……
望着那一片废墟,我想,元家的秘密随之而埋,那么,那里是否会有一条密道通往真正的情寨? 很有可能。 陈枫之前并不是全然的在骗我,也许他去见族长的过程是真的,他去过真正的情寨!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我有些不甘心。 凤卿似是猜到我心思,指着那片水塘,道,“这里就是他们用来豢养地龙之所,经过昨夜,已经算是毁了。情寨人花了几百年改造这里,一夕间失去,他们没有时间再造一个‘情寨’。” 我只有赞同。 元家人男少女多,早已无力传承下一代,这也是他们的婚姻风俗改了又改的原因。所以才不知在那一代出了一个巫术奇才想出了那么一个阴毒的办法。 我想那应该是一种遗传病,近亲繁殖导致元家男丁命都不长,于是那个巫术奇才便用地龙为载体,承载元家男人的三魂七魄,封藏与木雕像中,分派给族中适婚女子,待外来男子进入情寨后,便施法换魂。 在这个术法中最为关键的自然就是作为载体的蚯蚓了,虽然不知凤卿是如何做的,但他应该是毁掉了水塘里这种被元家人改造过的特殊红色蚯蚓。 而那个巫术奇才只怕也死了几百年,昨夜之后,‘元家人’可算是彻底消失。
第二天,太阳出来不久,周陌然等人自然醒转,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便简要解释了一下,于是个个咋舌,惊吓后幸叹连连。 之后就整装离开。 下半夜水就退了。当时有人蹚水而遁,霞轻轻问我那是不是陈枫和岳玲,还问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单独走。我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枫。 霞不语,凤卿却轻笑着,怪腔怪调的夸我善良。 无语凝噎。
凤卿在贵州和我们分开。 我问他要去哪,他笑嘻嘻问我是不是舍不得他了,还说不要着急他自然会来拜访我,提醒说我还欠着他修镜子的费用! 我那点离别的小伤感啊,立时烟飞云散。
霞对自己命运的预测却不太准,魏总裁没有派人在北京堵她,而是在贵州机场。 来人是精英秘书梁。 这也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了。 过程不必多言,总之霞在梁秘书的监督下,和我们一一道别,包括浩宇。我目送着她登机,冲她挥手,突觉鼻翼发酸。一日之内连续和两个朋友道别,真是太不美好了!
我单独搭乘了返回H市的飞机,出机场时立时感觉到了江南之秋的温和惬意。不知为何,虽然在这个城市没呆几天,但我却有归家的感觉。 脚步轻快,朝破宅而奔。 甄阿婆,我回来了! 大宝,你还是那么傻么? 250,你还活着么?
噢~
【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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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22:07:14
一出门还真有点寒意袭那个人,我把能扣的扣子都给扣好了,拽拽袖子,将两只手塞进口袋缩着脖子离了家门,回身关门时看见大宝照旧坐在香烛店门口的大树下。 一夜而已,树叶子掉了一半多。 我冲大宝打招呼,他傻呵呵看我一眼,咧开嘴口水滴下来,落在脖子下系着的围兜上。围兜上以红绿丝线绣着个胖娃抱莲蓬,我赞了一下,甄阿婆这无心之举只怕大大对了鬼差大人胃口。他要是一开心多多上大宝的身,不时露出些智慧而不是痴相,甄阿婆一定也会欣慰之极。 鬼差不在,我也没心思和大宝应付,转身离开。
我觉得吧衣服要买就要买件好点儿的,现在我也不长个了,衣服一穿就是一辈子的事啊,只要不烂。所以我决定去H市中心的步行商业街转转,那儿商铺林立,而且还和轻纺市场紧挨着。我两边都看看,要争取做到价格最廉质量最优。 不就是耗点时间么,反正闲也闲着。
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坐了七八站,来到了步行街入口。虽然不是周末,但还是挺人山人海的,看来像我这样赋闲在家的人很多。 每当觉得无聊的时候,我比较喜欢跑到人多的地方遛一圈,比如说湖边,那里游人如织,还比如说步行街,这里游人同样如织。不过让人讨厌的是,步行街小偷太多,发现了则败坏心情。 逛了一小会,我发现我错了,更令我心情败坏的不是小偷,而是衣服的价格。好几次看到价码牌的时候,我都以为我数错了‘0’。到最后我对衣服本身已经没有兴趣了,我专注研究起价码牌来,想看看最贵的衣服到底能贵到什么程度。几个商铺逛下来,发现一山还有一山高,价格的攀爬那叫一个永无止尽。 多了解一下现在的行情自然是不错的,我的生意价格也要随之调整不是?但是翻着翻着,我就忘掉了我的初衷,只觉气海这个翻腾啊…… 有一霎我决定还捉什么妖啊鬼啊,还不如去开个纺织厂、成衣间或者盘个门面卖衣服什么的来得实在! 离开商铺回到街上,我吸着夹杂着各类人体气息以及烤羊肉串冰糖葫芦章鱼小丸子等等的空气心中颇感悲凉,深觉赚钱实在不易花钱实在太易所以我的退休大计任重道远。
幸好肉包子没涨价…… 我叹了口气后再吸了一口气,敏锐的于嘈杂污浊的背景中捕捉到一丝醇香,不是肉包子那样的香,也不是其他食物类别的味道,更不像香水等人工香料,它,呃,很自然、很提神,还沁人心脾,初闻的一刹那真觉置身于一个深冬的清晨有一只手凭空拨开满云让阳光洒下一道来正好落在我的脸上,用两个字形容就是,惬意。 我闭眼、耸鼻,追着这道气息沿着步行街走了一段路…… 睁眼,看见自己停在一家酒吧门外。 不及细看酒吧门脸装潢,里头突然撞出一个人来,正扑跌在我跟前,那气味正是从来人身上传出。我先是暗惊,心说不会吧我不就用鼻子闻了闻么怎么就把这么大个活人从房间里头给闻出来了?接着另一股刺鼻酒精味儿滕然而起,我皱眉一看,原来是一个醉鬼。 值得好奇的是,酒精味虽重,但却压不下那股醇香味。 醉鬼看上去相当的衣冠楚楚,那套黑色的西装比我那些之前逛商铺时看见的陈列在橱窗里的还要好,而且都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了却依旧很讲究。但看他趴在地上缓了缓神儿,然后一用力摇摇摆摆的爬起,先不管自己站不站得稳,立刻弯腰拍着裤子上的灰,于是又是一个趔趄歪倒下去,眼看就要砸在地上。 我翘着眉毛等着,等着,却没等到他梅开二度,因为边上突然伸出一双干练有力的手,稳稳的搀扶住了醉鬼。
“唉,可惜……”我听见惋惜的私语,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没想到是路过的一个围观群众。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现在的人都太缺乏同情心了!难道看人摔跤很好玩么?真是……
那双扶着醉汉的手的主人穿着身米灰色的西装,里头一件底做深蓝装饰着宝蓝色竖条的条纹衬衫,领带未系,西装未扣,衬衫顶上扣子也解开了两颗,身上同样有酒气,但并不熏人,看来比他的同伴少喝不少,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暗洌淡香,闻着挺熟悉的。 我本打算离开,却被这味道拖住了脚步,我开始回忆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闻过。 此时那人已经扶好了酒醉的同伴,然后两下转头似是想找帮助,于是我看见了一个俊朗且熟悉的侧脸,然后我就恍然大悟了。这不是精英秘书梁庸天么,那香味就是他常用的古龙水呀!我说呢,虽然见他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能从他身上闻到这味儿。 上次见他还是在贵州机场出发入口,他有礼有节与我们包括浩宇一一招呼,之后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向霞双手捧上一张机票,并不由分说带着霞前往候机楼。霞只来得及跟我说上一句话,“等我,给你电话……” 插叙一句,霞后来确实给我电话了,不过已经是三天后。电话里霞说,这次魏总裁大动肝火而且严阵以待,派遣梁秘书亲自押送霞回了纽约。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到他。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招呼一下,梁庸天已经看见了我,金丝边眼镜后头的眼一亮。现在再躲已经晚了,于是我上前向他问了个好,然后指了指那个醉汉,“这,你朋友?喝多了?”说着忍不住瞄了瞄天色,刚到下午,离晚饭肯定还差好几个小时,我真没见过这个时候喝酒的,还喝得这么醉。 梁庸天苦笑一下,道,“是我朋友,他,唔,心情有点不好,和女朋友吵架了。” “噢!”我明了,然后准备开溜,“那啥,您忙,我先走了。” “哎,木子,等等,”梁庸天唤住了我,“能帮我个忙么?” 我犹豫三秒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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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2 22:11:11
容我先把这个场景定格,来插叙一下背景吧。 我的确挺怵精英秘书梁这个人的,一半是受霞的影响,另一半是因为我觉得他城府很深。城府很深的意思不是他一天到晚都是一副眉头深锁时刻算计的神态,相反,他很温文儒雅,很风度翩翩,亲而不狎,稳重却不过于老练,笑起来则极为煦暖,令人如沐春风,再加上挺秀的个英俊的貌良好的教养得体的举止等等等,一句话,梁庸天就是一个不该让人产生任何不良印象的都市精英金领。
但是,人生何处不但是的但是,初次见面时,他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不能算是正面的,印象。
那还是在魏家某一处豪宅中,我正在一阔达书房里接受魏总裁的亲切接见,商讨魏总裁的大地主爹的迁坟事宜,梁庸天捧着文件敲门而入,于是魏总裁便请我稍等。我想说个‘好’,口还未张开,就看见梁庸天从文件中抬起头来,轻描淡写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把我想说的那句客套话给抵了回去,像个石头一样‘嗵’的落回肚中,我立刻觉得很难过——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我也只能这样勉强用‘难过’一词形容之。 后来梁庸天用极低的嗓音和魏总裁商量起来,听着都是商务上的事,什么融资啊并购啊,我虽听不懂但迅速领悟,这个秘书刚才那么犀利而带有杀气的瞥我,显然是把我当商业间谍怀疑了!于是我起身,走到窗边,开始欣赏窗外风景。 等他们谈话告一段落,我返回我的座位。此时梁庸天已经开门准备离开,魏总裁却又喊住了他,说,“计划……”话里有犹豫。 身为秘书的梁庸天一扶金丝眼镜,带着微笑淡定回道,“算无遗策,请总裁放心。”就是这个笑,外加那句‘算无遗策’,让我对梁庸天其人顿生敬畏。
后来我认识了霞,从她口中得知,梁庸天不但是她老爹的特别助理,还是私人助理,兼公司政务执行助理,简而言之,梁秘书的工作职责囊括魏大老爷的一切公务和私务,无论是商业事公司事还是家务事鸡毛蒜皮事等等等,魏总裁都会向他寻求意见,甚至包括自己独生爱女的感情事宜。 所以,霞也怵他。 霞曾经很认真的和我讨论过,为嘛自己的爹对这家伙言听计从?我想到两个可能性,一,梁庸天是魏总裁的私生子!二,梁庸天是魏总裁为霞选择的老公人选!!我觉得它们都很有道理,但均被霞否决,霞说,哪个她都接受不了。 我想过梁庸天的动机,魏氏帝国的将来都会交到霞的手上,而他以翩翩绅士形象横空出现,精致而不失干练果决,短短时间内便获得魏总裁信任,那么趁胜追击一鼓作气的拿下霞的芳心后便可成功登上人生顶峰!这真是太完美了不是么! 但是,据我的观察和霞的切身体会,梁庸天对霞完全秉持公事公办态度,没有觊觎之心。 这个发现,让我在之前的‘敬畏’上再添惊讶。
我也不懂男人心,只是觉得,要是我是梁庸天,天时地利人和全站我这边,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辜负命运的垂青,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霞!誓要把她牢牢捉住然后玩弄于鼓掌间从身心双向施加摧残从而让这个大小姐从此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跟着我(我如此描绘本该属于一个正常男人的心理时,被霞打断了,她粗鲁的一胳膊把我抡翻在床,然后骑在我的身上掐我的脖子……这个女人,太凶残了!),但是梁庸天却连一丝这样的念头都没有,这怎不令人啧啧惊叹。 所以,我觉得梁庸天的城府深极,深得我们无法探知一二,深得只适合维持点头之交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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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楼主 2014-08-03 08:56:13
但此时在H市的步行街的酒吧外我点了头后准备走时,却被梁庸天喊住,停顿三秒后,我问他需要我做什么。梁庸天边一手搀扶着他的朋友,边简短几句向我解释。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是梁庸天和朋友一起小聚,朋友却因重重心事而将自己灌醉,醉了后还不消停,突然嚷了句‘我要找她问个清楚!’,之后心动不如行动的站起来就往外冲。由于事发突然,梁庸天没来得及付账单就跟了出来,而且两人的包还在酒吧里,所以他想让我进去帮他取包,顺便结个账。 前头那个忙还好,后头那个…… 正犹豫着,梁庸天已然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轻薄的皮夹子递了过来,口中还客气的来了句,“mafan你了。” 我立刻将皮夹子接过,回了个,“不ma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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