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一场人影的洪流（9首）

诗歌不仅仅是为我们想说的话而提供的一种含蓄和节制 它是丰饶和感激之地 为那些最贴近我们心灵的人与事提供空间的地方 ---苔丝·加拉赫 一个早晨 打开一本诗集放在桌子上 看到某首，突然想起一本未收尾的诗集 还在写。像所有的早晨，开始就着阳光 胡思乱想。窗外的风景联动 一条河横贯视野 楼房倒影其中 右边的玉米地丰饶 玉米抽吐天花 电线掠过河流 平行于我们 就像铁轨平行于我们 多想道上出现一条黑色的列车 把视线堵住 在那么一刻，可以看到高速的飞驰 目睹一场铁的洪流，划过视网膜 曾经在某个夜晚 一颗流星划过黑暗夜空 烙入视网膜 无论明与灭 都在这个早晨被唤起 我像每个往常 停停走走 借助于一次铁的奔跑 在我的右边，我看到一阵短黑线 在铁轨上晃动奔走 暗示日与夜的飞驰 而我多想搭上开往荼靡的铁 可以轻易实现吗 在这个平凡的眼袋微胀的早晨？ （2013-8-10） 沉默的瞬间 有那么一刻 我的灵魂在我的肉体中死了几秒 于是空气失去了导性 看到翻动的嘴唇听不到声音 世界哗哗作响 犹如一台黑白电视拔掉天线 雨滴悬在空气中失去了重力 椭球形开始展示毛边 分崩离析 女人的头发飞散，变成一根根利剑 抽打在波形的脸颊 一枚玻璃球在一条直线上反复弹落 最终掉下来，被判出局 就是这弹性 把这沉默的瞬间 撕扯绵延成 长久的回环 起起落落 终于荡气回肠 （2013-8-10） 为不精确数量词的使用感到羞愧 曾经有十条黑蛇在夜里爬上我的床头 身体在梦中抽动三次 用以对抗黑与寂寞与恐惧 在梦里杀过一只公鸡，三只小白鼠 给一颗苹果贴上纸，观察红和绿的侵染 替五棵向日葵转头向东方 看一座高架桥在太阳下弯曲的阴影 曾经用诸多数量词美化、澄清自我 当我说出这些数量词 意味着我的尺子从腰间抽出 刻度精确 记忆不可靠 总是在刻度上出错 用数量词回忆，就等于用尺子鞭笞过往 ——常羞赧于此 一串数量，使我头疼到无以复加 用感性描述一场精确的舞蹈 就更羞愧了 （2013-8-10） 突围一场人影的洪流 走在大街上 人影绰绰 像一场洪流奔出记忆 视线中充满陌生 如同我的陌生 写意风景 我看到了景致慢慢迁移 夏天的太阳在南方的天空以南 云朵重叠、陌生 有一块骏马状 投递我的身上 我抬起头又低下 穿过这条街 我的影子阴影了街上的阳光 正如云朵阴影了大地 从暗处，看到了自己的 肺部落在一片花丛 双腿弯曲在一块石头上 而头部在水里，粼粼波动 至于手，做出滑翔样 突围一场人影的洪流 （2013-7-31） 一只风扇的杀气腾腾在午后 在热气腾腾的中午 一只风扇嗡嗡作响 它比知了的叫声柔和 它几乎视死如归 用一把六页椭圆形刀片 快速搅动空气 试图把周围的空气拧成一支麻花剑 用锋利的剑尖 划在人的皮肤上 释放一种叫冷的毒气 它的手法恰到好处 伴随着丝丝尖痛 拨动腿毛 使人感受不到不适 这是一个尖叫的下午 哇哦！ 多么舒服 这里，这里，这里 愿意试探这把剑的人 在快感中睡去 醒来时，背上获得一副 叫仲夏的tattoo 有些隐色 略带一种散架的酸痛 （2013-8-5） 浪漫园主 这是一棵苹果树 树上结了好几种果子 看见了吗？ 最红的那是李子 最黄的那是鸭梨 发白的那是苹果 刚刚去掉苹果袋 这座年轻的果园 是一帮老人在打理 我能想象 这是他们能干出的最具想象力的事情 如果我是园主 我会把果园划分成若干片区 不同的片区编号管理 每棵树都有ID 记录产量、病情 留出一个片区 做为实验田 每年会尝试新品种的嫁接 或者我会把果树改造成五彩缤纷的 在一棵苹果树上嫁接蔷薇科的各色水果 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像水果摊搬到树上？ 每年春天实践嫁接技术 像频繁实践性爱 让繁殖轻松惬意 也要有性繁殖 选择性授粉种植 选育杂交品种 再选择几块区域 种上南瓜黄瓜西瓜番茄紫茄豆角西葫芦 也种向日葵种落花生种黑芝麻 再种花椒树把果园围起来 防贼又可以收获花椒 再选区域种上胡萝卜红萝卜白萝卜 少种白菜，最好在白菜还绿的时候就吃掉它们 划出一块地种大蒜 大蒜分成两个区域 一个区域收获蒜苗 一个区域收获蒜苔再收获大瓣蒜 在蒜区附近种品性相近的韭菜大葱甚至是洋葱 小时候没种成洋葱，现在一定要试试 除了苹果，也种一些别的水果 比如水蜜桃啦猕猴桃啦葡萄啦核桃啦 核桃必须种新品种 不用等七年等三年就可以啦 树型小果实大果壳脆 当然做完这些不算万事俱备 需要苦练菜花蛇擒拿术 在园里放养100条 训练大狼狗，放养20只 在园子周围树牌若干 上写：本园果树千余棵，菜品水果齐全，欢迎洽谈合作； 本园放生菜花毒蛇100条，狼狗20条， 其中8棵树喷洒本世纪最剧毒，欢迎偷盗。 也配最好的水利设备，随时浇灌 水果少喷农药，蔬菜拒绝农药 一年三季有水果，第四季有大棚 园主性情懒散，在园子建屋三处 一处住主人，一处放农具，一处接客人 园主枕边书有：达尔文《进化论》、王维《王右丞集》、梭罗《瓦尔登湖》 《果树栽培技术》、《现代植物育种技术》等等 园主时常闻鸡起舞，修身养性 和周围的动物亲密接触 有时唱唱歌，可能是含糊不清的意大利歌剧《我的太阳》 再招一女主人 是不是就圆满啦！ （2013-8-5） 听燕子呢喃而过 一群燕子飞过有人烟的地方 留下来几只 在一片屋檐下找到了落脚点 它们开始呢喃 婉转着音韵 使我 一个像床单一样平铺在沙发上的人 注意到了门外的阳光 蓝天 它们继续 我也继续 这是一场生动的持久战 （2013-8-2） 银杏树 这棵银杏树不说话 很久了 大概十多年了 他还太年轻 不能用开花结白果 证明自己就是大家的等待 他活在泡桐的阴影下 叶子很小 枝干细小但笔直 他不说话 不哗啦啦地说话 他是银杏树 他在认真地长成每一片扇叶 他在靠近太阳 他的太阳路阻且长 需要千年的参悟等待 他的慢时常被称赞 在阿兰若 有棵千年的 就成佛了 （2013-8-4） 很难过 我发现自己很难过 此刻只想躺着难过 我伸展开胳膊 叉开双腿 摆出一个“太”字 而女人只能摆出一个“大”字 都是各所期待的修饰语 我发现 然后 更难过了 （2013-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