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vehouse演出体系对摇滚乐发展影响分析

从1998年的“忙蜂”酒吧，到后来的“莱茵河声场”、“嚎叫俱乐部”、“CD咖啡”、“豪运”、“新豪运”，这些Livehouse的名字很大程度上记录了中国摇滚乐发展的历史，又再如成都的“小酒馆”、深圳的“根据地”、上海曾经的“ARK”等等，基本上见证了中国摇滚乐在近10年的发展过程。目前全国各主要城市都有一些以摇滚乐演出为主的Livehouse，为各地摇滚乐的发展提供着阵地，为各地摇滚乐队交流贡献着力量。 到现场去：Livehouse目前发展状况 MAO LIVE成立于2007年初，是目前北京最为活跃和最具吸引力的摇滚乐演出场所。MAO的老板李赤一直很关注中国摇滚乐的发展，在2005年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日本公司，本来是想一起在中国做一些和脑浊乐队有关的事，后来谈到合作一个livehouse。“于是我去了一趟日本，看那里的livehouse，结果大开眼界，觉得太好了，无论是市场运营的状况，还是设备的质量，还是操作人员的水平，还是观众，都给我很大的惊喜。我会想到国内的演出场地，当时有很多欠缺，缺乏很有效的市场运营，还有专业的设备和操作人员。”李赤认为摇滚乐很大一部分魅力是发生在现场，“如果在现场把这种魅力打了折扣，那么当然失去摇滚乐本来该有的光芒，它的魅力会减弱，所以摇滚乐的发展会很慢，当然影响摇滚乐发展还有其他原因，但现场可能是很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于是就决定做一个具有一定水准的，并且适合中国人的一个场地。” 李赤介绍说，“我们当初在设计MAO的时候，先要找到一个合适的面积，我们不会贪大，做一个非常大的，这不是我们要做livehouse的初衷，那不是真正意义的livehouse，一定要适合经常做演出，适合大部分演出。我们要做的是要培养新的乐队，还有通过我们的场地使一些成长中的乐队得到迅速的提高，并且通过我们的场地对他们的音乐进行检验。” 运营MAO LIVE一年半的时间，摇滚乐的市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看演出的观众群，成分在发生很大的变化。原来的观众更为另类，有文化层面的那种人，当然现在原来的人群也存在，但是在这之外又增加了很多文艺小青年儿和时髦青年。这能反映出摇滚乐其实也在发生变化。还有一个，和众多媒体的参与也有很大关系。这些变化凝结起来可能在livehouse上得到具体的体现，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而经济效益也在变得越来越好。李赤认为，这反映在几个方面，“一个是来的人多，一个是演出的场次，有时候我们可能达到了一天三场。票价也是一个因素，由于我们演出的水平比较高，在票价上当初我们比其他场地早走了一步，我记得我们开始的时候，门票价格周末是30，平时是20；而现在已经达到了周末50，平时40。从这些角度来讲，和我们当初对MAO livehouse收入上的预期要大大超前。” “十四”是MAO LIVE的演出策划，他认为目前livehouse作为摇滚乐的一个演出终端，其票房情况相比几年前算是特别满意了。“很早以前学生票10块钱20块钱，一晚上看6、7个乐队，人海战术。但是我觉得那样不是特别好，最好每场3到4个乐队，现在这个票价50块钱60块钱大家也能接受。音乐质量也提高了，听音乐的人也有选择性了。比如10年前，只有金属，只能在很少的那几个地方演出，看演出的人也很地下，也只能看那些。现在可选择的风格就很多了，我喜欢独立的，我喜欢金属的，我喜欢朋克的，也促使乐队做一些自我的宣传，吸引更多歌迷。”MAO目前每个月大概会做20场到23场演出，收益比去年好了很多，“但是如果有更多的livehouse肯定会赚得更多，现在livehouse还是太少了。”十四认为去livehouse看演出终会成为一种潮流，“比如以前票价是20块钱，我觉得不贵就去看了，以后会变成我请你看演出是一件很牛逼的事儿，票价可能是100块钱，可能会更贵，看演出会被更多人重视，会是一个潮流。现在的摇滚乐也不再是纯地下了，很多乐队已经很地上了，而且也会在主流媒体做宣传什么的。” 最近几年，看电影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李赤认为livehouse体系和电影的院线体系有很相似的地方。“乐队当然就是作品了，演出场地的质量当然就是院线星级的问题了。对它的运营的方法来说，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有一个是我们应该主动解决的问题，就是原来大家认为摇滚乐是一个地下的东西，这和电影不一样，电影明显是在地上的东西，MAO在这方面下的功夫可能会比较多，从我们网页第一篇关于MAO的介绍，你就会看到一个时尚的感觉，但是当时有很多搞摇滚乐的人觉得这个很可笑，但是我觉得他可能还没真正理解什么是时尚。我们看到的时尚往往并不是真正的时尚，也许是没有看到或者即将看到的东西。所以我始终觉得，应该通过MAO，把摇滚乐介绍到一个时尚的领域。这是它很重要的一个使命。”李赤说他们一直也是在这么做，“比如通过一些媒体，和针对一些人群，我们会做一些比较有针对性的宣传。” 若想要有所发展，十四认为，一个livehouse的经营者首先应该对现在的音乐环境有所了解。“应该多听，知道现在流行什么，通过你的经验判断现在的音乐是什么样子，对乐队有所选择，这些主流的乐队就能吸引很多人来，就刺激了livehouse的发展。最重要的还是声音的效果，以前很多都是演出和酒吧在一起，没有一个很专业的livehouse，应该让人们知道做现场音乐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虽然这两年国内的livehouse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是李赤认为现在的livehouse体系依然不太健全。“比如很多livehouse还没有脱离酒吧的运营模式，还仅仅是酒吧一个盈利点的角色，还没有真正把音乐和演出质量放在经营重心位置。当然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确实这个市场是一个小众的市场。北京是比较幸福的了，乐队众多，对于其他一些城市，这种选择性会比较小，所以他们也不容易做到像MAO这样以音乐为核心。”李赤说他能够感觉到全国livehouse巡演体系的营业额在逐年扩大，尤其是一些巡演的关键站，比如上海、武汉、成都，由于地理位置和当地的经济条件，确实对摇滚乐的发展起到非常大的作用，为巡演体系做出非常大的贡献。但是毕竟livehouse在中国的发展尚属起步阶段，和国外还不能比。“国外有一个乐队在一个livehouse连续演7天，7天都爆满，这个在我们中国做不到，但是这对一个乐队来说是特牛逼的一件事。” 演出能力是基本素质：摇滚乐目前发展状况 作为摩登天空老板的沈黎晖是中国摇滚乐多年的经营者，他认为市场决定了摇滚乐队发展。“以前一直在说，摇滚乐如何进入主流，我一直不太同意这样的说法。我觉得摇滚乐本来就是主流，主流应该进入摇滚乐。通过那么多大型音乐节来看，为什么音乐节都是摇滚音乐节，因为这样的音乐节有人买票，有人赞助。只是说有些媒体动作慢了，互联网媒体是最敏感的，最早看到乐迷的需求，与乐迷产生互动。在互联网上，摇滚已经是主流。几年之后，甚至underground这个词都没太大意义，比如摩登天空以前有badhead这个厂牌，区分于相对主流的摇滚乐，但是现在我们甚至有计划把这个厂牌取消掉。以前一个乐队，在排行榜的位置决定他的收入，在今天，比如后海大鲨鱼这样的乐队不上排行榜一样可以做到演出爆满，一样可以拿到该得的奖项，一样可以广告代言。” 作为目前国内最活跃也是人气最旺乐队的新裤子，认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认可livehouse的消费方式，是因为“文艺青年们认为去迪厅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满足他们文化上的需求，而且livehouse的消费相对低一些，享受到的文化氛围更多一些。”乐队主唱彭磊说：“来看演出的人越来越多了，演出周边也做得越来越专业了，包括音响、宣传，都比原来强了许多。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的文化层次也高了，在家下载MP3听歌已经满足不了他了，需要更刺激的。”新裤子乐队演过几乎国内所有的livehouse，也去过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巡演，和国外比较，彭磊认为，“国内livehouse可能还是太少了，现在来说还不算太普遍，北京现在可能只有几千人买账，像国外就更多更普遍，其他来说，比如设备什么的，国内都算挺好的，只不过人气不如他们旺，现在北京只有那么五六家livehouse，还是没有那边普遍。” 新裤子和脑浊是两支分别创下过MAO LIVE演出票房纪录的乐队，李赤认为来看这两支乐队演出的人群并不一样。“确实新裤子在最近这一年变化非常大，它的受众群膨胀得比较厉害，新裤子能够泛及到主流市场的人群，越来越有影响，而脑浊对于固有的人群和偏向摇滚的人群影响比较多。”李赤认为他们的受欢迎主要得益于观众的口口相传以及媒体的关注，“我始终认为，MAO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过真正的一期广告，摇滚乐真正的传播途径可能主要还是口口相传，硬性广告的效果可能是有限的，这两个乐队现在的状况当然对摇滚乐的发展会有很大的推动，鼓励，给很多乐队很坚定的信念，更多的信心。” 十四认为现在一些乐队和唱片公司陷入了一个误区，“比如说东乐，他们公司在包装上做得特别好，不足的地方在于现场演出方面没有人去管理，他们更重视音乐制作，而对演出完全不知道如何让乐队在现场做得更好，以至于签了约的乐队在现场演出效果特别次。而一些没有签约的乐队，他们天天看现场，天天受到打击，不断变换自己的风格、着装，这些小乐队反而成长得特别快。可能和每个乐队给自己定的标准不一样有关系，有的乐队只是想出一张CD，当有公司签了这个乐队，答应给你出一张专辑，就一下子让乐队感觉梦想实现了，以至于就没有动力去前进了。好多乐队都因此荒废了。我认为乐队在现场做得好的情况下，才会吸引更多的歌迷，这个应该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有些乐队会被淘汰？十四认为主要是这些乐队的意识有问题。“比如说有的乐队只注重歌词，只注重旋律，他们说我们玩儿的是我们自己的音乐，我才不管你观众呢。其实这个想法很牛逼，你个性，你玩儿你的音乐，你是艺术家，但问题是你要不要吃饭，要不要有自己的歌迷，或者你要不要去现场演出。聪明一点儿，在保留自己风格的基础上，能找到一些因素，让观众更喜欢我这个乐队。这种乐队，演出场所肯定也喜欢，最基本的你能招人，我才能给你安排演出。但有的乐队就不明白，说我的歌词挺好的，旋律也挺美的，为什么没人来看啊？他们的意识太老啦，只注重自己的想法，自己觉得对就是对。在现场的时候没人会在乎你的歌词写得有多美，能听出你的旋律，但实际上更重要的是一种氛围，这种情况下更容易口口相传，在最短时间内吸引更多歌迷。” 演出能力对于摇滚乐队来说是最基本的素质。新裤子乐队每次演出都会搞搞新意思，无论是在造型上，还是在音乐的设计上，彭磊说他们之所以每次都有新的噱头，“主要还是娱乐，一方面我们自己高兴，一方面也是让来这儿看演出的人觉得挺过瘾的。其实主要是不想重复自己。”十四说：“观众的体验也很重要，这个取决于乐队，如果有的乐队表现能力强的话，很能带动它的发展，但有的乐队就不懂考虑到台下的观众，只是在演出，和观众没有互动。乐队站在台上和在台下应该是两个人，首先应该是一个好的演员，你在台上你就是在表演，就应该忘掉台下你的身份。比如有的人喜欢砸琴，有的人喜欢喝酒，有的人喜欢把衣服脱了，有的人喜欢把帽子扔了，那些全都是设计过的，并不是即兴，平时排练的时候也应该想想这些东西。” 对于“蹭票”这个摇滚圈存在已久的问题，十四认为这是乐队对自己作品的不尊重。“乐队自己就没有这个概念。可能因为中国文化讲究人情，把人际关系看得过于重要。我觉得如果你是这个乐队的朋友的话，这个乐队演出你更应该买票支持。有的人不想买票，是因为他觉得，我是你这个乐队的朋友，来看你演出还要买票，是件很丢人的事儿。但这么做对乐队发展并没有好处。有的乐队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个问题，所以他们演完出也没钱，他们自己带人，真是没办法。” 现场的不可复制性：Livehouse对摇滚乐的影响 李赤认为摩登天空是一个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厂牌。“从MAO的角度来讲，这一年半时间，他们的演出做得越来越棒了，越来越专业了，而且每场到场人数也在急剧增加，这是我自己体会到的。摩登天空在国内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品牌，无论是做唱片，还是做Video，还是做现场演出，都已经越发成熟，也是给不景气的唱片行业和摇滚唱片市场以很大的冲击。” 对于摩登天空来讲，来自livehouse这部分营业额对整体而言还很小，但沈黎晖表示，摩登天空很重视livehouse演出体系，“从摩登天空的签约结构，从我们的商业模式大局来考虑，我们是非常重视livehouse演出体系的。摩登天空最重要目标之一，也是培养本土的艺人演出体系。”livehouse也成就了很多艺人，如果没有现在这么完善的livehouse体系，相信摇滚乐不会像今天这么发展迅速。“新裤子这样的乐队也通过livehouse的演出积累了大量人气和经验，当然对新裤子来讲他们会有更大的发展可能，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可能是中型场地的演唱会。”沈黎晖认为所有的livehouse经营者都是摩登天空的重要合作伙伴，“我们也很珍视这种合作关系，我们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沈黎晖认为摇滚乐真正的受众群体正逐渐被培养出来，受众群体支撑了这个产业。以前的中国摇滚乐一上来就被捧到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但“它是虚的，而现在是实的，这需要一个时间，也需要真正的有消费习惯的观众群体去习惯。对于乐队来讲它需要这样的体系来锻炼自己，去提升自己的水准。它是一个合理的，可以长期持续发展的一个体系。” 对于livehouse演出体系收益的日趋增长与演艺体系整体的萎缩趋势，沈黎晖认为是“很多以前的演出有很多政府买单的，当然现在也还存在这种情况。livehouse实际上是非常客观地反映市场需求的机制，欧美和日本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是一个未来。”同时沈黎晖认为，现在的livehouse做得都很专业，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比如以前我们在豪运或一些别的场地办演出，经常会演出开始一段时间得到通知，这个乐队去不了了，现在不可能有这种情况，从各个环节来讲都在逐步专业化，包括调音、硬件和经验，包括演出艺人和运营者的经验。当然我们可以说场地可以更多一些，这可能和市场发展有关系。” 在唱片业日趋不景气的环境下livehouse演出体系却在蓬勃发展，李赤认为这种此消彼长应该是符合市场规律的，“仅靠包装和流行歌手，这种公司现在会面临很大的困境，会受到网络音乐很大的限制，唱片也会卖得很有限，再加上他们不太重视现场演出，它没有任何的赢利点。唱片公司要赚到钱，没有赢利点它是不可能存在的。”而对于经营摇滚乐的唱片公司来说，“最起码他们拥有一个可以拿到回报的现场，而现场又是不可复制的，在唱片真正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可能越来越会注重现场演出，因为这是最可靠的收入来源。当然还有其他的，比如代言或者广告，很多情况下，这只属于少数公司，是无法真正掌控的东西，而作为一个乐队或者唱片公司来讲，可能演出是最有把握的东西。” 高品质的livehouse对摇滚乐发展的巨大影响是毋庸置疑的。李赤认为，“首先在演出现场这个环节能够提高摇滚乐的整体水平，道理很简单，乐队的感染力增加了。还一个就是在高质量的演出环境下，乐队也会发现自己的问题，演出的水平本身也会提高，对提升摇滚乐的品质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livehouse还会做为一种媒介，让更多不知道摇滚乐的人去了解，因为它自身也有宣传体系，和它自己的魅力。总的来说，一个高质量的livehouse一定会对这个市场有强有力的支持作用。” 李赤和沈黎晖都对这个市场充满了信心。李赤认为，“livehouse的经济收益只会越来越提高，还是那句话，最有把握的市场一定是不可复制的东西。一个高水平的现场，收入当然就高。这是很自然的规律。”而沈黎晖说：“票房在增加，场地在增加，乐迷基础在增加，专业度在提高。我们对这个环境是乐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