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神无宁篇】第一部最终修改版本(我终于修改完成 ,感动得热泪盈眶)

beakspider

beakspider 橘子
2008-02-02 23: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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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19:36

    第一章 黑晶法杖 (Ⅰ) “神无宁!回答一下结界破解咒!” 教授手中的笔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紫黑色头发青年的头上。被砸的人揉了揉脑袋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似睡非醒的倦意。青年在看清教授那张布满了皱纹臃肿的脸的时候,皱了皱眉头,撇了一下嘴。 “神无宁!回答一下结界破解咒!!”教授非常不满地又吼了一遍,身上的肥肉同声音一起晃动着,拿着教鞭的手叉在了腰上。 青年依旧是一脸困顿迷茫地望着那老女人。 “你睡糊涂了?”离青年不远处的一个女生用书本掩着脸小声对他说,“第四十九页。” 青年刚想翻一直被自己压在胳膊下的书本,却发现那些手写的字全是颠倒的。 “神无宁呀,我倒是希望你‘无宁’‘不安宁’!认真听课好不好!!只知道睡觉!!” 敞窗的教室里响起了一阵阵仿佛回应老女人的窃笑。 紫发青年抓了抓头发,依旧是一脸茫然。 教授又开始继续她的课程,不大的屋子里重新响起呆板没有变化的声音。 “你也真是厉害,连库玛教授的课都敢睡觉。”之前的女生轻声同青年说,“你明明叫‘神无宁’,可却总是安静得像不存在。”说着,女生自己也笑了起来,并非是取笑,单纯觉得有趣。 神无宁没在意,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觉得思绪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非常混乱,甚至睁开眼的一瞬间他不确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不过好在现在思绪清楚多了,他是神无宁,目前正在魔法学院的教室里上课。他今天很难得地决定来听一节课,但是却赶上了最无聊教授的课,所以很自然就睡着了。 神无宁今年19岁,但依旧在魔法学院就学。一般的法师18岁就会从学院毕业,并得到正式的法师资格和属于自己的法杖。不过神无宁很遗憾地在去年没有通过资格认证,而且还成为了自魔法学院建校以来少数没有毕业的人之一,因为他烧了校长的胡子。所以,他需要在魔法学院再就读一年,至少拿的毕业证书。不过神无宁对此并不在意,他的认证魔法能力级别并不高,仅仅是初上级能力。包括特级在内总共13个级别的法师他仅仅是个3级法师,应该说同那些没有魔法天赋的人相较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了。 其实神无宁的祖父是近百年来的两位特级法师之一,而他的父亲也是一位相当有能力的高级法师。所以基本上他是不能抱怨于血统什么的,只有两种可能,他没发挥出潜能,或是他没有天赋。当然,大部分人都是认为神无宁是没有真正的法师天赋的,只有极个别人认为他“危险”。 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结界破解咒,他熟识一切他可以使用的魔法。结界破解咒是没有级别限制和属性限制的,但能否成功是另外的问题。在神无宁被库玛教授砸醒的那一瞬间,他的状态非常奇妙,身边的一切异常的陌生,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古怪的东西。最清楚的是一个狭窄箱子里跳动的穿着斑斑点点衣服的小人,突然喷出红色倒下。神无宁抓了抓头发,那会是什么东西呀?还有蓝色框子里奇怪的话——好寂寞,好无聊啊……你来陪我玩吧…… “神无宁!你上来为大家示范一下结界破解咒!”库玛教授的声音高亢尖利,总让神无宁有种会被刺破耳膜的错觉。看来那老女人是跟他对上了,不让他再出次丑就不甘心。 臃肿的女人指着自己面前封住了一个杯子的结界对神无宁说:“这个结界防御力很弱,以你的能力对付它应该不成问题。”老女人“以你”两个字咬得非常重,还带着不屑的笑意。 防御力很弱?神无宁仅仅是望了一眼就能看出库玛教授根本是在说谎,结界淡出蓝色的光泽,还有一种虽然不强烈,但是很清晰的窒息感。 算了,管它呢。神无宁边在结界前结印边念颂咒语。“让火焰失去力量,让流水失去波浪,让利风失去动力,让雷鸣失去声响,让土地失去根基,所有御力……”神无宁的手掌猛地推向在空中结成的圆形印记,“击破!” 黄色的光猛地爆发出来袭向精巧的蓝色结界,在激烈地碰撞了一会儿后,突然闪现出刺眼的白光。白光渐渐淡去,蓝色裂开,进而粉碎消失。 库玛教授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呆立了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 偌大的教室里也是鸦雀无声。 神无宁抓了抓头发,觉得不太划算。自己用了正低级的魔力却没有换来库玛教授更精彩的表情,所以他决定下节课还是翘掉算了。 (Ⅱ) 今天的天气还是相当不错的,纽甘西亚之上的天空连片云彩也没有。神无宁小的时候曾见过纽甘西亚之外的天空,并非是那种让人非常亲近的湛蓝色,高高得遥不可及。不知为什么,神无宁的脑海里跳出另一片天空,天高云淡,还有些许朦胧的灰色,自己躺在草地上。那不是魔法学院的后院山坡,可神无宁又不知道那是哪里的草地,被割得短短的、齐齐的,散发着清新的气味。 走在青色的石板路上,他伸了伸腿脚。他很喜欢纽甘西亚城,喜欢这个城市的干净。以白色和青色为主色调,街道两侧是带着院子的一户户人家,而围在小广场喷泉旁的则是各种店铺。神无宁在纽甘西亚住了十年。十年前,他的父母将他托付给他姑妈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也曾经问过他的姑妈。小时候他姑妈总是用“他们很快就会来接无宁的”来敷衍,等这招不管用了的时候她便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再细问下去无宁也不是没有得到一些蛛丝马迹,不过既然姑妈觉得不太方便说,他也就不方便问了。 神无宁和姑妈住的家对他们两个人来讲应该是相当宽敞的。那幢小楼有两层每层都有五至六个房间,最上面还有间阁楼,虽然一直没有动过。据说这幢房子是神家住了有十几代的地方。神无宁到了家附近时,望见姑妈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便想从后面的栅栏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进去。可当他蹑手蹑脚地接近屋子后门时,突然被一只手揪住了耳朵。 “你又翘课了?我看你是不打算毕业了。”无宁的姑妈一只手揪着神无宁的耳朵,一只手插在腰上。她看起来即年轻又漂亮,尖巧的脸庞,柔软的紫色长发,异常充满活力。 “那个,姑妈,轻点。我是回来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哼,少花言巧语了。”无宁的姑妈依旧捏着他的耳朵,不过看表情似乎并不生气。 “没,我说真的。”神无宁嬉皮笑脸地说。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呼唤神无宁姑妈的声音:“恩莉,去试礼服吧。” 无宁的姑妈瞥了神无宁一眼,放开了他的耳朵,拍了拍自己的围裙然后回应了刚刚的声音:“等一下,我换了衣服就过去。”接着,她转头对神无宁说,“你好好看家哦。” 神无宁很知趣地点了点头。 他的姑妈要再婚了,对方是一个同他姑妈年纪差不多的法师,是早年死了妻子的。神无宁是在前两天自己生日时知道这消息的,当时他没有发表任何观点。主要原因是这是姑妈自己的事,他没有干涉的权利。只不过他不是很喜欢姑妈的再婚对象就是了,其实对方也不怎么喜欢他。他姑妈一直奇怪于雷属的人应该同火属的人关系不错才对,神无宁解释为个性不合。 进了房间,神无宁便往床上一倚。这两天他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同他姑妈再婚有关。他打算离开纽甘西亚到外面去看看。一方面是他觉得就算自己通过了第二次毕业考试,行会应该也不会考虑给他第二次的认证机会,所以他再待在魔法学院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另一方面,他姑妈再婚了,肯定还要搬到夫家去住,这个宅院里也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从另一方面来说,说不定他运气好的话还能在外面的世界找到一柄愿意承认他为主人的法杖。不过也有另外的事要解决,比方说他在学院的学籍什么的。 神无宁把双手背到了脑后,双眼直视着天花板。如果他想走的话,决定得及时说不定过些日子的流通日他就可以动身了。不如同姑妈商量一下吧,他这么想着。 神无宁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躺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个决定还是相当可行的。不仅仅是比他继续待在纽甘西亚更有意义,不用照顾他对姑妈来说应该一份很好的再婚礼物。对啊,不知不觉无宁发觉简直没有另外任何一种打算比这个念头更好了,为什么他以前从未如此想过呢? 无宁从床上跳下来,心里想着他应该等姑妈回来就把这个想法告诉她,而现在他可以考虑下自己如果离开纽甘西亚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当然,身边带上几个金巴柯拉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日常用品也是需要的吧,无宁觉得自己应该带上他最喜欢的那把梳子。噢,对啦,《魔法简章》,这本书对一个外出的法师来说肯定会相当有用的,它在书架的哪里来着?无宁刚刚转过头便看到了塞在第三排角落里的《魔法简章》,或许是因为兴奋的缘故,在他抽出书本时书签卡片掉了出来,那张不大的纸片在他手里跳了几跳,居然跳到了书柜后面的夹缝里。神无宁拍了一下脑袋,向柜子后面的缝隙望去。原本他的目标只是那张书签卡片,可却意外地发现了黑暗缝隙中有一丝光亮,好像是金属的反光。 神无宁好奇地移开了柜子,闪光的东西是一把古旧的铜钥匙。 (Ⅲ) 相当古旧的钥匙,带着铜所特有的光泽,精细地琢着秀美的花纹。比起一般的钥匙来,它要大很多,而且还很重。神无宁将钥匙翻转着,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这把钥匙上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在侧面刻的名字——神青泽。 “神青泽”是神无宁祖父的名字,是近百年来的两位特法师之一,很年轻就去世了。神无宁对祖父可以说是没感觉,也只是曾经听父亲或姑妈提起过。但其实无宁的姑妈也不是非常地了解自己的父亲,因为神无宁祖父去世的时候他姑妈还小。他一直觉得是特级法师的祖父应该是个非常了不得的人,不过他父亲提起祖父的口气总让无宁无法肯定这一点。小的时候,每当无宁向自己的父亲问起祖父时,他的父亲总是会露出皱着眉头非常复杂的表情,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好一样“你祖父啊……是个……啊……很厉害的法师。”除此之外无宁的父亲似乎没有用过其他的形容方式。 这把钥匙是属于祖父的,这是肯定无疑的,神无宁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而这又是哪里的钥匙呢?属于祖父的东西吗?难不成是那间阁楼吗? 顶层的阁楼一直是锁着的,从无宁记事开始一直地锁着。他的姑妈告诉他,那间阁楼曾是祖父的书房,据说里面有许多用来研究魔法的书籍。无宁还记得他曾经希望姑妈能打开阁楼的门,他希望能看到里面的书,但姑妈总是说钥匙已经不见了。 对,钥匙不见了,他一直待在这里吗?无宁打量了打量那个柜子后面的缝隙。如果这真的是顶层那间阁楼的钥匙的话……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呢? 其实神无宁只要从自己的房间出去,走不了几步就到了通向阁楼的楼梯下。那楼梯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抬头望的话可以看见隔板之上的几个台阶积满了灰尘。神无宁走上了阁楼,阁楼上的依旧是那深褐色的木板门,似乎比记忆中的要更陈旧和疲惫。门上的锁眼很大,四周还挂着些许珠网。神无宁将钥匙插进锁眼,大小刚刚好。 “啪”地一声,然后是刺耳的“吱哑吱哑”声,阁楼的门开了。大概是由于太久没有打开过,神无宁向里推门的时候落下了许多尘土,这让他皱了皱眉。阁楼里的房间并不大,但是铺着一层灰色。阁楼里靠墙摆着四个大书架,放满了书,还有一张写字台和一把软式的椅子,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立在房间中央的那柄法杖。法杖立在魔法阵上,淡着些微紫色的法阵。如果神无宁的眼光没有错的话,那是结界的法阵。 -年轻人,你是谁?-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奇怪声音,仿佛单纯的从空气中出现一般。神无宁眯起眼睛,看着那柄顶端镶着黑水晶的法杖。他知道有的法杖会说话,那是积聚了一定魔力的法杖,能拥有自己的意识,能发出属于法杖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 那个声音又问了一次。这一次,那柄法杖的黑水晶发出了紫色的光。 “我叫神无宁。”神无宁淡淡地说,“你是我祖父……神青泽的法杖吗?” -我是黑晶法杖,上一任主人的确是叫做神青泽。你是他的孙子?- “啊,对。”神无宁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的确是个问题。神无宁知道圣光大陆上散落了许多上古时代制作的法杖,还有一些法师的法杖也流落在大陆上。但只要是法师行会可以管辖的法杖就一定会在法师死去后收归法杖,以便于分配给得到法师认证的新法师。可以说在纽甘西亚的没有主人的法杖只可能是在行会手中。 -因为我只想选择我愿意承认的主人。-黑晶法杖说,-这结界是青泽亲自设下的,没有人成功破解,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留在这里。- “这样呀……”神无宁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那应该是特级魔法的结界了,自然不是普通法师可以解得了的。能全面破解特级结界的,恐怕也只有特级法师而已。神无宁知道目前唯一的特级法师叫做池寒枫,听姑妈说好像是祖父生前的好友…… -你有没有想法试试看?-法杖似乎有些挑衅地说-只要你能碰触到我,我就承认你是我的新主人。你好像还没有法杖吧,小子?- 神无宁抱起胳膊开始沉思,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一柄法杖同他开出条件,只要他达成就愿意承认他为主人。只不过这个条件有一点过分苛刻罢了。他神无宁是个3级法师……虽然他本身的能力其实更高一点,不过要挑战特级的结界实在是以鸡蛋碰石头呀。连法师行会那些动辄就是一个高级法师的家伙们都破不了的结界……那个,屋顶好像有修补过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碰触到你就可以了吧?无论用什么方法?”无宁眯起了眼睛望着那立在法阵里的法杖。 -对,只要你能排除结界的阻隔碰到我。-黑晶法杖的语气很奇怪,好像附带着“你要做到恐怕很难”的附加信息,-我是在你祖父十几岁的时候承认他为主人的,他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已经是个很厉害的法师了。- “那可真是了不起呀。我居然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的孙子……”神无宁搔着后脑勺,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眼睛则是一直在打量着地面上的法阵。看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睛,冲黑晶法杖笑了一下,说道:“我来试试碰到你好了。反正成功不了也不丢脸,这是特级的结界吗。” 黑晶法杖没有回话,阁楼里在神无宁的声音落下后非常安静。 神无宁缓缓地抬起右手臂,贴在结界透明的墙壁上。那一瞬间,他深深皱起了眉心。这结界的确是强大,非常的强大,剧烈的窒息感和压迫感通过手心袭遍了全身。气势上神无宁就已经感到了一种破败感。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值得一试的。 “让火焰失去力量,让流水失去波浪……让雷鸣失去声响……” 神无宁不是在结界前结印,而是在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他一边轻轻吟颂咒文,一边将魔力集中在他的右手臂上。“……让土地失去根基,所有御力……”强烈的黄光将神无宁的手臂包裹了起来,仿佛水波一样无规律地涌动着,使得他的手和衣袖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黄色。 “——击破!!” 在喊出这个词的那一刻,神无宁睁大了眼睛,右手的手指扎进了结界的墙壁。包裹着他手臂的黄光同结界激烈地碰撞着,使得结界乍出了一瞬瞬的紫光。神无宁的手一点点地向前陷去,指尖艰难地刺透了结界的壁层。突然,结界发出耀眼的紫光,袭向被神无宁刺穿的裂口。紫光和黄光同时乍起,激烈地交融着,透着些许白色。 神无宁将手臂一点点地向前伸去,忍受着被急于合拢的结界挤压出的疼痛。在施法之前他目测过魔法阵的半径,他可以够到,只要他能坚持住。 乍眼的光亮中,神无宁那被黄色包裹的手慢慢地接近立在法阵中央的法杖。他皱着眉毛,想看清自己的手指离黑晶法杖还有多远。就在神无宁的指尖碰触到黑晶法杖的那一瞬间,紫色的旋风从魔法阵里涌了出来,把神无宁整个弹了出去。 神无宁被那股旋风甩到了阁楼门外,差一点滚下楼梯。当他抱怨着坐起来时,发现阁楼地面上那淡着紫色的魔法阵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黑晶法杖还立在空中。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使用结界破解咒。-黑晶法杖的语气里透着几许兴奋,-用自己的手臂刺破结界,真有你的。用低级魔力就破了特级的结界。- 神无宁从地上站起来,弹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勾起嘴角说:“我完成你提出的条件了。怎么样?你愿意承认我为主人吗?” -很有趣,真的很有趣。你叫神无宁对吧?- “……是。” -好,那请你把手放到我的黑水晶上。- 神无宁走到黑晶法杖前,照他所说的做了。 -在此,吾以吾的魔力起誓,承认神无宁为吾之主人。- 在紫光将神无宁包裹起来时,他依稀地在那块透明的黑色水晶里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白净、温和的脸轻轻地同他微笑着。 要加油呀,无宁……

  • beakspider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0:07

    第二章 神无宁 (Ⅰ) 高高的淡着些许灰的蓝色天空,飘着仿佛被撕扯过的薄纱般的云,在阳光的照射下色彩分外鲜艳。青年正躺在草坪上,双眼望着这片晴朗的天空。学校的草坪刚刚修剪过,矮矮的,齐齐的,散发出清新的气味。 青年眨了眨眼睛,这片蓝天到底有多大呢?如果地球是圆的?他翘掉了下午的写作理论课一直躺在草坪上望着天空消磨时间。他喜欢望天,仅仅是望着天发呆。有时他会想些什么,比方说地球是圆的;有时则什么也不想,仅仅是望着天享受时而吹过的微风。青年的梦想是做只用望天就可以的工作,不,他指的不是天文工作者,仅仅是躺在草坪上望天就可以作为职业的话。 一群人从宿舍楼走出来,懒散地穿过草坪。其中一个好像是注意到躺在草坪高处的青年。边同他挥手边喊他的名字:“嘿!神无宁!” 青年似乎是听到了喊声,坐起了身。 “喂!系主任的课你也敢翘!还躺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你小子真行呀!” “……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吧?” “跟我们一块去网吧吧?算上你的话刚好四个对四个。” “什么东西呀?” “cs。”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游戏白痴?” “没事,就当补个人数。走走走!” “……”

    神无宁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角色又一次在电脑屏幕上被暴头,鲜血四溅,一阵头皮发麻。他不喜欢这个颇为血腥的游戏一个很大原因是他晕血。虽然知道那不是真血,但还是会不舒服。而且要是他再被别人这样暴头暴下去的话,难不保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同旁边那位正战斗得兴奋的仁兄打了个招呼,他就从游戏里退出来了。接下来他决定去玩些比较平和的游戏,比方说去清风下会儿围棋什么的。不过,他的鼠标又一个不慎点成旁边的QQ了。既然都点了,那他就把自己那个打开吧,N久没用了,他的号搞不好都该被消了…… 不过他的那只企鹅还是顺利打开了,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提示音。消息多的让神无宁汗颜,除了广告还有许多诸如“你这个死人怎么这么久也不见个鬼影!”的咒骂。吐了吐舌头,他只能一边关掉一边祈祷那些大哥大姐们别找他另外的麻烦。 不过,他坐的这台机子鼠标好像是有些不好用……这是什么?

    好寂寞……好无聊……你要不要来跟我玩? 来这里吧 http://…… 求求你,陪我玩吧…………

    这是什么?游戏广告吗?关了吧。诶?鼠标—— 白色的箭头又开始不听话了,等神无宁能比较正常地控制它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点了什么东西。他同那个显示着“载入中……”的电脑屏幕相了一会儿面,试了试Esc,又试了试热启和冷启,全都没用。于是他就继续同屏幕相了一会儿面,思考着要不要去找网管。 在他刚要站起身时,黑色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几个惨白的字:

    欢、迎、光、临……

    等等,这是什么?神无宁决定还是去叫网管,可刚抬起手时发现自己的手不太对劲。这种情况应该叫透明吧……能透过自己的手看到手后面的东西…… 屏幕上的字出全了:

    欢迎光临你和我的世界

    等一下,那是什么东西?神无宁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白光闪过…… (Ⅱ) 神无宁的姑妈甚至都没有把他送出他们住的那片城区,神无宁无奈地抱怨姑妈也实在太过狠心了。在他同姑妈提出自己想离开纽甘西亚出去看看的时候,他姑妈几乎没有一丝的反对和不舍,只是兴奋地说“无宁,当初你父亲就是这样说的哦,然后就去了圣光大陆!你们果然是父子呢!”不过无宁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姑妈那么兴奋绝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做了同父亲当年一样的决定,肯定还有少了新婚后的电灯泡的原因。在前几天刚刚成为无宁新姑夫,叫做胡榆志的金发中年男人则是毫不掩饰地几乎是欢送无宁离开。 走出城区时,黑晶法杖更是残忍地提醒无宁“他们好像不希望你很快就回去呢。” 纽甘西亚的流通日码头异常的热闹,风华水之月1日,是今年第二次流通日的第二天。各种各样的商车被传送进纽甘西亚的码头平台上,神无宁还见过传送船的时候,那是同月沁或是卡莫尔等等的港口流通时。这一次的流通日地点则是酷达拉,一个地处托托巴沙漠边缘地带的小城,从建了纽甘西亚的传送塔才发展起来。 所谓的流通日顾名思义,就是纽甘西亚同圣光大陆流通商品和人员的日子。其实神无宁如果想在其他的时间离开纽甘西亚只要同法师行会申请就可以,没必要非得赶在流通日。不过流通申请要花钱,赶上现在又是流通旺季,搞不好要延后很久。流通日的时间则是刚刚好,只是没有地点的选择余地罢了。 神无宁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有少许的旅费和日常用品,以及变成耳坠挂在他左边耳朵上的黑晶法杖。因为他的旅途没有目的地,所以他觉得还是少带点东西比较好,方便行动。不过如果说他一点目标也没有倒也不是,他想去圣光大陆的海港尝尝真正新鲜的海鲜,还想去依鲁旺斯的迪亚见一个人。 “这么多年了,纽甘西亚除了多建了几片房子没什么变化呢。”黑晶法杖懒懒地说,“说是最先进的天空之城也不过如此呀。” “这些年纽甘西亚变化很大呀,不过不是非常直观的变化而已……”神无宁的话没有说完,他感觉到一股突然从背后袭来的凛冽杀气,冰冷冰冷,仿佛能将人冻结一般。神无宁不禁颤抖起来,有几分恐惧的颤抖。他慢慢地转过头去,在人群里寻找这股杀气的来源。 是那个人,神无宁的第一直觉告诉他就是那个同周围非常不搭调的男子。原本嬉闹的流通日人群同那个男子比较起来仿佛只是单调的棕色,越飘越远,将那个男人突显出来。银白色披肩的长发在阳光下晕出光泽,苍白的脸上带着半个黑色的面具,刘海下那冰一样的眼睛是紫色的。男人身上穿着古怪的衣服。风衣,对了,是风衣,神无宁好像从未听说过但却可以叫出口的名词。 “神无宁吗?”那男人轻轻地说,嘴角仿佛带着嘲讽的微笑,沙哑的声音异常冰冷,“‘让神永不安宁’的好名字呢。” 神无宁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自己还能笑出来:“别那么没文化了。我的名字是‘无宁(佞)’,不是‘无宁(凝)’,意思相差很远哦。”虽然用的是调侃的语气,但神无宁在无意识中抱住右臂,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上滑下,身体颤动得厉害。 “哼,”银发的男子笑了,“果然是带着雷属讨厌的气味呀。” 神无宁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恐惧眼前这个人,不单是因为那强烈的杀气。在那男子提到雷属时,神无宁都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勾起嘴角露出笑意。 “行动得比我预料的要早呢。不,也许是最早。”男人好像很有兴致地说着有趣的事,“去收集神器吧,收集一切迷团的答案,真实背后的真实。你会感兴趣的。”银发男子边说边从神无宁的身边走过,在他那猩红色的风衣下摆掠过神无宁靴子的那一刻,神无宁“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银发男人消失于人群中,只留下扶着地面依旧不停颤抖的神无宁。 “无宁,你还好么?”黑晶法杖试探地问。 “……大概……要过一会儿才能站起来……” 就像碰触祖父的结界一般,只是一个小小的接触,神无宁能感觉到他有多强大。那种冰冷得彻骨的强,强大到望尘莫及,强大到也许神无宁穷尽一生都不能赶超其十分之一,仿佛绝对的力量一般。 收集神器,寻找神器?接近神的领域?探求真实背后的真实?像我这样无能的小角色么?神无宁自嘲地笑了,轻笑出声,带着几丝苦涩。 (III) 流通日的大型传送对搭了便车坐在商车驾驶位旁的神无宁来说就是一瞬间的耀眼大片白光,然后就是在远处同黄沙交接在一起的宽阔天空。酷达拉,神无宁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城市来。站在高台上眺望城市,很容易就能看到城市边缘。酷达拉在当地土语里的意思是“丘陵之地”很适合这个在沙漠和丘陵带交接处的小城。神无宁好像记得在某种语言里“酷达拉”的意思是“无聊”,虽然他想不起那是什么地方的语言,不过这个解释也颇为合适这个地方。 “无宁,接下来你要去哪里?不会打算待在这个又小又没意思的地方吧?”黑晶问。 神无宁皱了一下眉毛,黑晶法杖还真是唠叨又多话。神无宁才同它相处没几天就快被它烦死了,使得他不禁羡慕起自己姑妈那柄非常淑女从不多说一句废话的法杖。 “我还没仔细考虑过,不如去最近的港口吧。我想去吃海鲜。”神无宁考虑了一会儿说,“黑晶,你知道最近的海港叫什么名字吗?” “你拿我当活地图啊……”黑晶法杖沉默了一会儿,“卡纳伊。” 几天以后神无宁再回忆起来这段对话时,他非常之后悔于自己为什么没有带一份地图,并深刻认识到地图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东西。 “那好,就决定去卡纳伊吧!去车场的话应该有可以直达的车。” “无宁,”黑晶压低声音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直有视线在注意你?” “我知道……”神无宁搔了搔脸颊,“自从那次荒唐的决斗后就一直这样,我都快习惯了。” “对了,你好像说你没通过法师认证……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没到年纪呢。”黑晶晃悠着说,“难不成行会那些家伙认为你危险吗?” “大概吧……” “像你这种不求上进的家伙什么地方危险我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管它了。”神无宁伸了伸手臂,放开声音说,“啊!到最近的港口去吃海鲜啦!” 穿着旅行斗篷的神无宁轻巧地消失在通向酷达拉车场的拐角,他的背影消失后街上出现了两个穿着长袍的身影。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轻轻地说:“最近的港口?他打算去罗达尔罗吗?真悠闲呀。”

    酷达拉实在是太小了,神无宁觉得如果这里没有纽甘西亚的传送塔,恐怕没人会愿意到这里来。不过酷达拉的交通设施都是相当不错的,比方说车场,无论是规模还是条件都可以说是整个圣光大陆数一数二的,据说是纽甘西亚出人力和物力建的。 神无宁在上车之前按黑晶说的去买了旅途必需品。黑晶让他买了很多,他怀疑卡纳伊也许离酷达拉很远。在他找到前往卡纳伊方向的车时那位车夫用很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让他上车了。神无宁不禁觉得卡纳伊也许是个奇怪的地方。 篷车在当天下午就出发了,颠簸着驶入沙漠。神无宁坐在篷车窗口旁,望着漫漫的黄色。他的脑海里又回响起那个银发男人的话“去收集神器吧,收集一切迷团的答案,真实背后的真实……”神器?他指的是什么?被唤做“神器”的,难不成是指五属性神所持的神器么? 火之烈火刀,水之清凌琴,风之凝风杖,雷之御雷锁,土之矿菱镜…… 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让神永不安宁”的好名字…… 不,那不是我的名字。 我叫神无宁。 无宁,毋宁,意思是“如何”…… 神无宁,神如何?……

  • beakspider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0:50

    第三章 沙漠特训 (Ⅰ) “你知道这条河的名字吗?”黑晶晃着问道。 “怎么可能知道。”神无宁的手臂搭在篷车的窗板上,下巴则支在手臂上,一脸的无精打采。他觉得非常无聊,因为篷车已经走了三、四天了,他除了漫天的黄色以外几乎看不到别的。他虽然不是非常清楚酷达拉的位置,但他觉得怎么说也应该能看到海了,可好不容易出现的水光却是条河。 “它叫密切河,被托托巴沙漠中的人称作‘仁慈仙子’。” “哦,是吗。” “你好像很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卡纳伊……” “应该快到了,没意外的话。” “那你让我买那么多必需品干什么……我的旅费有限你又不是不知道,剩下的钱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一个月的开销。” “肯定够。” 不知道为什么,黑晶的这句话让神无宁觉得哪里很不对劲,可又说不清楚。

    “谢谢乘坐!” 篷车带起沙尘,颠簸着消失了,只留下呆楞的神无宁。他同他的行李一起被抛弃在了沙漠中央。他僵硬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片沙漠唯一与众不同的被沙子半掩的残破建筑物。 “真是壮观呐,只听过艾蔚书中的描写没想到实景更美。”黑晶有些悠闲地说,“古那切文化真是不可思议呀。” “……黑晶……” “什么?” “我问你的是最近的海港不是吗……这个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废弃城市是哪……” “传说中的古那切古都卡纳伊,你没读过艾蔚的书吗?这里可是相当了不起……” “我不是说这个!”神无宁大声打断黑晶的兴致勃勃,“海在哪呢?” “这个呀,四周不都是沙海吗?” “……”神无宁的脸上露出气愤苦恼以及无奈混杂在一起的扭曲笑容,“……篷车多长时间从这里经过一次,黑晶?”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竭力地压制怒火。 “篷车啊……我想想,去塞里斯的车很多呢,基本上几天就能有一趟。” “几天吗?”神无宁挑起了眉毛。 “不过会经过卡纳伊的非常少,除了一些对考古有兴趣的学者外很少有人到这里来的。” 沉默,神无宁沉默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里只有风沙的声音。 “说吧,黑晶,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啊。”黑晶懒懒地说,“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切入重点了。” “少绕弯子。” “特训。我不太愿意我的主人只是个三级法师,起码你要达到八级才行。” “喂,从三级特训到八级你难不成想整死我啊?” “……其实不也只是从六级训练到八级而已吗,无宁?你比我心里有数吧?” 神无宁没有说话,似乎不太情愿地皱着眉毛。他不喜欢别人用那种好像能看透他的语气说话,就算说的是实话。有些事情他是迫不得已要做的,比方说因为曾经的任性所以要在别人的监视下一直保持一个初级法师的印象。 “你不会是打算让我在这里特训吧?”神无宁皱着眉毛看着半露半埋的城市遗址,如果静下心来看的话的确是很美,宏伟壮观,仿佛述说着曾经的辉煌。 “不好么?” “应该保护文物呀……” “保护文物?那是什么意思?” “啊,不……我也不是很清楚……”神无宁皱起了眉毛,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会说出一些自认为理所当然可又莫名其妙的话,常常还会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名字,像是藤泽秀行、常昊什么的…… 最后,神无宁决定先安身在离卡纳伊遗址不远处的一小片绿洲里。

    绿洲不算小,可以相当于一片小树林了。树林里还有几幢不大的草房,都有些简陋,但看起来可以住人。从绿洲到卡纳伊的遗址很近,神无宁觉得这几间小屋应该是那些考古学者住过的地方。绿洲里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水是从密切河引过来的。池塘旁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像是原产于沙漠的可食性植物。 “还好这个地方算是可以住人。”神无宁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扔进一间小屋子里,“黑晶,你真的肯定湿季会有考古队到这里来吗?” “当然,关于古那切考古可是我最了解的东西之一啊。” “这样啊……”神无宁扫了扫小屋里沾满尘土的床,“那就等到考古队来吧。一个人走出沙漠可是相当危险的呢!跟何况住在这里应该还是满安全的。”掸干净了床,神无宁揉了揉肩膀躺了上去。 “那等待的时间就用来特训吧,无宁?”黑晶的声音里多少搀杂了一些得意的成分。 “好吧,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干,而且难得背后没有讨厌的视线。”神无宁用斗篷盖住自己全身,“不过今天就先算了,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喂!”黑晶本想把神无宁弄起来,可是那小子的入睡速度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人有的时候会很奇怪,明明被骗了一次,但却反而对骗局之外的事不再细想,常常会忽略掉另一个骗局。现在已经入睡的神无宁大概不会意识到所谓考古队的夏季考察可信度到底是多少,毕竟对于古那切考古他可是一点也不了解,黑晶骗过他一次就不会为了达到目的有第二次吗? 他之后在沙漠里漫长辛苦的两个月都是拜此时的懒散大意所赐啊。 (II) 卡纳伊的遗迹边缘被风带起了一小段飞扬的沙子,粗看会以为是沙漠中奇怪的旋风,可仔细看能发现那是由一个人的飞行而带起的。神无宁自己也意识到了他的速度在逐渐减慢,再飞一会儿的话大概也就能维持个同蠕动差不了多少的速度了。黑晶要求他围着遗迹飞一圈之后才能停下来。当时单看没觉得这片遗迹有多大,可绕起来才发现它差不多要有纽甘西亚两个城区那么大。如果他真的能飞行一周,那可是魔法学院飞行比赛最长距离的好几倍呢。 “以你现在这个速度,乌龟用爬的都比你飞的快吧?”黑晶不耐烦地同神无宁说。 “说实话呢,我旁边的那条沙蛇我想我是肯定比不过的。”神无宁好似调侃地说, “不过呢,如果是沙漠里的乌龟的话我还有一点自信。” “我看你该好好提高一下体力和训练态度。” “好的,亲爱的黑晶教授,不过我实在飞不动了,魔力好像快要透支了,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再坚持一会儿,飞到一点也飞不动了再休息,我要看你到底能飞多远。” “好吧。”神无宁叹了口气。再飞个十来分钟对神无宁来说应该还是可以的,只是这十来分钟能飞出几米去他可就不清楚了。正想着,他眼睛的余光突然瞥见那条原本在他斜前方沙地里蠕动的沙蛇加快了爬行速度转头钻进了卡纳伊遗迹的一堆石头里。 沙蛇的异常行为让神无宁感觉有些不妙,他停止了飞行,落在地上。 “怎么了,无宁?一点也飞不动了?”黑晶问道。 “不是,我感觉有些不对。”神无宁四下望着皱起眉头,“黑晶,你不觉得四周太安静了吗?” “安静?好像的确是有点,不过这里本来就是沙漠……” 现在他们所站的地方与其说是安静或许用寂静来形容更合适一些,异常得连一丝风都没有。不,或许不仅仅是风,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弱了似的。神无宁一个人在寂静中站着,过了许久,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地震动。一开始那震动很小,然后一次比一次强烈,带着一种笨重的节奏。 “应该是巨大的魔兽吧。”黑晶不紧不慢地说。 “我可是几乎没有魔力了。”神无宁淡淡地说,“最多也就剩下逃走的力气了。” “哦?以你那样的飞行速度能逃多远?” “大概一米吧。”神无宁耸了耸肩膀,“不过换个方法我可以逃回遗迹对面的小屋。” “这样么……”那一瞬间神无宁似乎听到黑晶笑了,只是他无法肯定那微弱的声音是否是笑声。“不过现在还用不着,无宁。”黑晶的语气一时让神无宁愣住了,“你只要乖乖地躲在我后面就行了。” 话音落下,黑晶乍现出紫光,明亮得让神无宁抬起手臂都觉得好似眼睛会被刺穿。当紫光淡去之后,黑晶法杖变成了同神无宁初次相见时的大小,黑色的水晶映射着阳光仿佛被镀了一层银。他悬在半空中,微微地向后倾斜,好似在默默地等着对手出现。 那带着笨重节奏的震源从神无宁和黑晶面前的沙丘后一点点地显露出来。那是一头极为巨大的沙暴巨兽。沙暴巨兽本来就是因为体形巨大而在名中被镶入了巨字,而这一头更加不辜负这个字的含义。沙暴巨兽身侧卷裹着黄沙,只有它的身旁有风,而且是旋风。这些旋风附着着它,受它控制,使它看起来就像是移动的沙漠风暴。 虽然神无宁的舌头很想同黑晶调侃说“刚刚还在说乌龟的家伙还真召唤来同乌龟差不多的东西了,就是巨大了点”,可是被罩在巨兽阴影下的他完全张不开嘴。之前他只是在学院的书籍册里见过这些家伙图鉴上的样子,他也曾经了解过这种魔兽的习性和弱点。但是,现在全身都被震慑住的他觉得那些闪过大脑的东西一点用处也没有。 黑晶法杖又一次发出刺眼的紫光,在它下方一个深紫色的魔法阵逐渐成形。神无宁认得那个法阵,是极具威力的雷属高级魔法。他只见过别人用过一次这种魔法,是学院的一位教授。可是这位教授只示范了一半,他说如果真的用出这个魔法的话魔法学院会被震飞一半。 神无宁不知道黑晶是如何完成魔法的,作为法杖,黑晶能做到的应该仅仅是引导法师的魔力而已。可是,这个事实摆在眼前,黑晶拥有独立的魔力。那是传说中的法杖才有可能做到的,黑晶……到底是什么?! 魔法又一次激起仿佛能撕裂人肺腑的紫光,柔软的沙子被高高地击扬起来。混乱中,神无宁听到了一声沉闷但却极其痛苦的吼声。当紫光和烟尘全部散去后,显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头被魔法割裂成两半的沙暴巨兽,包括巨兽那坚硬无比的甲壳也被震得四分五裂。 “很好,无宁,起码你这次是站着的。”黑晶淡淡地说。空中炙热阳光照射着的沙漠中立着的法杖、紫发少年,还有沙暴巨兽的尸体以及阴影中被血腥召集而来的食腐动物们。 “想要变强吗,无宁?” (III) 本以为当时回答了“现在还不怎么想”之后黑晶也许会放松训练,但事实同预想的完全是两回事。这一个多月以来,黑晶的训练只是一天比一天严格,而且除了锻炼魔法以外黑晶还加进了许多对体力的训练。理由是作为魔力高的法师要有更好的身体来承受魔法的反侵。黑晶在阐明观点时,神无宁真的很想提醒它,自己可根本不是什么魔力高的法师,不过他知道自己抗议也没用。 而且,让神无宁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魔法能力的确提高了,使用技巧也在原本的基础上熟练了很多。虽然这样,可黑晶好像还是很不满意。 无边的金黄色沙漠被急速掠过的物体击起了一米多高的沙子。那是托托巴沙漠中特产的一种小动物,疾风鼠。疾风鼠虽然身体娇小,但是奔跑速度极快,可以说在沙漠中生活的动物没有哪一种可以赶上它们。这也是这种小动物可以在残酷的大沙漠中生存下去的原因。 不过这只疾风鼠并非是在午后悠闲地散步,它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然是想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追击者。神无宁已经保持高速飞行相当长时间了,他不禁佩服起这只小老鼠的耐力。抓住这只疾风鼠是黑晶今天中午的训练所要求的。一开始的训练里黑晶大多会要求神无宁去捕杀某种魔兽,但全被神无宁拒绝了。并非是因为神无宁不愿杀生,而是因为他晕血。虽然没有严重到见血就会晕过去,但是神无宁会四肢无力很长时间。所以这些训练全部改为捕捉后放生…… 疾风鼠看来是急于想甩掉神无宁,它用长长的脚使劲蹬地开始呈“之”字形奔跑。这种奔跑方式虽然会减慢些许速度,但大幅扬起的沙子可以挡住追击者的视线,只消片刻它就可以拉开自己同对方的距离。看到小老鼠的举动,神无宁勾起嘴角笑了,他正在等这只小动物放慢速度的时刻。神无宁横起左臂挡在双眼前方,继续保持着高速飞行,同时右手食指在左手背上开始结印。他轻轻地吟诵着:“风的母亲——风华,雷贤的臣子向你致意,请分予我你的力量,扫清挡于我面前的障碍之物,风波!” 猛地涌出的风如同波浪一样向神无宁的前方推去,疾风鼠扫起的沙子被那波浪扑下,向两侧散去,风的力道推倒沙子后袭向奔跑中的疾风鼠。小老鼠一个踉跄绊倒在沙子上。它刚扭动着想立起来,就被一双大手握住了腰。神无宁在高速飞行中抓住了目标,不过由于一时重心不稳撞在沙子上翻了好几个跟斗才停下来。 他从沙子里爬出来后甩了甩脑袋,抖落掉附着在头发上的沙子。“啊,终于抓到了。”他望着在他手中不停挣扎和扭动的疾风鼠,“明明是这么小的东西却居然能跑得那么快。” “不错,不错,飞行的速度可以追上沙漠中最快的疾风鼠,并且熟练地在高速飞行中启动魔法。”黑晶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对神无宁的表现相当满意,“这一阶段的训练可以说你已经完全合格了。” “哦,我是不是应该说‘感谢’呢,亲爱的黑晶教授?接下来你想让我干点什么?飞行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该练习遁地了?” “我怎么觉得有火药味呢?” “是吗?——啊!”神无宁突然叫了一嗓子,松开手坐在了地上。疾风鼠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一下子窜了出去,跑出了一二百米远。 “你怎么了,无宁?” “那小东西咬了我一口……流血了……” “……”黑晶沉默了良久,慢慢地说,“你这晕血的毛病是不是改改?” “你当我愿意啊……”神无宁不满地说,“这是天生的。”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四肢无力的状态了,这会儿就算是开始刮沙暴他也抽不出一丝力气来逃命。那只疾风鼠窜到几棵仙人掌的阴影里停住了,似乎是好奇于神无宁为什么没来追它,神无宁发现它的举动只是无力地笑了笑。疾风鼠又跑回来一点距离然后窜回阴影中观察神无宁的举动,几次下来它对神无宁为什么不追上来也不离开非常好奇,甚至它又重新跑回神无宁身边试探地咬了一下神无宁的衣服。 “喂……别得寸进尺啊……”神无宁有气无力地抱怨时,那只小老鼠已经发现自己在这个人身上随便乱跳也不会有事了。 漠视小老鼠的嚣张,神无宁望着明亮天空上白色的太阳,叹了口气:“到底所谓的考古队什么时候才会来呢,黑晶?我已经在这干燥无聊的沙漠里待了一个多月了……” “……”沉默了一会儿,黑晶回答,“大概还要过一阵子,你还是专心训练吧。”

    卡那伊遗迹中高大的柱石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城市曾经所拥有的辉煌,夕阳下青色的台阶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金黄,柔和地拉出长长的影子。神无宁坐在他的小屋门前望着这平和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看穿黑晶的圈套呢?不会要等到夏季结束以后吧?

  • beakspider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2:12

    第四章 那切的歌 (I) 夜晚的沙漠清冷得很,夜空分外明亮,空中的弦月将沙子映得发白。披着旅行斗篷的人影踏着松软的沙子发出“沙沙”的响声。旅人背后的兜帽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圆圆的眼睛,尖尖的鼻子,长长的耳朵。一阵风吹过,小脑袋打了个喷嚏。旅人随即停下了脚步,从兜帽里抓出小老鼠抱在怀里。 “你最后真的养了它啊。你又不是召唤师,又不能跟它立契约,带着它有什么用?再说了,就算你跟它定了契约,我也怀疑这东西没什么用处。” “它好像生病了,在发抖。” “没听说召唤兽还生病的。” “我说了,它是宠物,不是召唤兽,黑晶。” “不明白有什么区别。” “那就麻烦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好吧,我承认有考古队的事是我记错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相信你了呢……” “因为你潜意识里也想特训吧?你看,你现在已经是个绝对合格的中级法师了!这难道不是好事情吗?”黑晶在无宁的耳朵旁晃着,似乎想竭力让别人注意到自己,但是他们四周其实一个人也没有。 “我并不是生您的气,黑晶先生。我就是对自己的愚蠢感觉惭愧而已,仅此而已……”随着无宁的声音在夜色里淡去,黑晶也沉默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了。因为黑晶能听出来,无宁的声音里很明显地压抑着什么。细想起来,在沙漠里的这两个月它对无宁的训练的确是严格了一些。不过,不管是在流沙里跑步、对付成群的沙狼还是在遗迹的残破屋顶上连续练习跳跃飞行,无宁都非常意外地坚持了下来,应该说是值得称赞的。或许这小子有超越他祖父的潜力也说不定呢,黑晶在这两个月的训练里常会这么想。 “无宁,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这两个月的表现感到骄傲呀。我也觉得很值得骄傲呢。” “是呀,100多天……我居然活下来了……我居然活下来了……太不容易了……的确太不容易了。”无宁低声叨念着,“希望我也能活着走出沙漠……活着走出沙漠……” “……”黑晶完全听得清无宁在叨念什么。其实以无宁现在的能力是可以用一个传送魔法把自己传送到一个特定的地方的,而且无宁自己还有那种会撕裂空间的特殊魔法。但是它一点也不想提醒无宁,活着走出沙漠也算是一个特训吧。如果无宁坚持不下去,黑晶可以用自己的魔力把他传送出去。 黑晶正想着,突然由于什么大幅晃动了起来。 “吱吱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吱吱”是无宁给小疾风鼠起的名字,他说因为小老鼠总是看起来精力充沛所以才起的这个名字,不过在黑晶看起来完全是偷懒的称呼。 无宁蹲下身,轻轻解开外衣的领口,然后把蜷缩成一团的小疾风鼠贴着自己的皮肤放到衣服里。小老鼠似乎是感觉到了温暖,爪子微微地伸开了,身子也没有之前蜷缩得那么紧了。 “这附近比卡那伊要冷……”无宁淡淡地说,“植被也明显的少了很多啊。同样是密切河沿岸居然有那么大的差别。” “这跟周围的环境也有关系吧。这附近太空旷了,没有能保存热量的物质,冷也是很自然的。”黑晶说,“卡那伊毕竟还有许多建筑物的残骸。” 神无宁没有回应黑晶的话,似乎竭力地望着什么。望了一会儿,他加快了脚步,向密切河边的某处跑去。跑近了,他看清了之前仅仅是黑黑一团的东西。那是一块石碑,黑色的石碑。石碑大概有四、五米高,在月光下散出微微的光泽。碑上刻的文字很像他两个月来在卡那伊遗迹里见过的文字,那种动人的流淌的美感让人印象深刻。 “这也是古那切遗留下来的东西吗,黑晶?”无宁伸出手抚摸着石碑上凹凸的文字。 “大概是吧。上面刻的是古用的那切语。” “古用?” “是的,是现在的那切人已经不使用的文字。你没听过关于古那切的故事吗?” “《毁灭神话》我倒是知道,不过也只是小时候的枕边故事而已,我就知道是五属性神毁灭了那切。” “那你知不知道传说中的古那切是个多么富饶的国家?” “富饶?在一片沙漠里?那遗迹倒还是可以说壮观……” “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好好学习知识吗。”黑晶好似感叹地说。 “喂喂……” “传说中的古那切可是圣光大陆上最繁荣富有的王国,现在强盛的利森普鲁是完全无法比拟的。据说都城卡那伊整个是由黄金铺路,用琉璃建屋。皇宫由水晶筑成,用宝石装饰,花园里栽着金银叶子的美丽树木。那切的国君坐在铺着豹皮的翡翠王座上迎接来自各个王国的使臣。”黑晶喃喃地念着,“但是因为惹怒了五属性神,高山拔地而起,河流与肥沃的土地被黄沙吞没。一夜间所有的东西化为乌有,只留下了托托巴沙漠。” “哦?那切真是如此消失的?”神无宁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怀疑。 “我想应该没人见过吧,只有传说的故事而已。” “不,我是说,托托巴沙漠里不是有密切河吗?” “那个呀……你到底看没看过《毁灭神话》?”黑晶有些不满地说。 “我都说过是很小的时候听过的,现在早忘的差不多了。”神无宁晃了晃脑袋,“故事里有提到密切河?” “是呀,密切河被托托巴沙漠里的那切遗民称为‘仁慈仙子’。传说中是那切公主密切化身而成,保护依旧生活在那切大地上的遗子。”黑晶似乎想到什么似地补充道,“《密切公主》似乎也是很有名的戏剧吧?” “我没怎么看过戏剧……你这么一提醒倒是能想起来一点。”神无宁的手指掠过石碑上的一个个字符,“这些字念起来一定是像流水一样动听吧……” 正在神无宁发呆的时候,突然什么硬物顶在了他的腰上。他还没有回过头,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亵渎我们神圣的石碑!” 不知何时无宁的身后站了几个高壮的汉子,他们头发乌黑,眼睛也是同样的颜色,皮肤赤铜色,半裸的上身带着羽毛同五颜六色石头编制成的饰物。他们用一种愤怒的目光看着神无宁,似乎对他的举动非常生气。 “快说!你为什么亵渎我们的石碑!” “啊,非常抱歉!”神无宁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触摸了他们的圣物,“我不知道这石碑对你们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只是被它的美丽吸引而已!相信我!我只是偶然路过的旅人而已!” 几个男子用神无宁听不懂的悦耳语言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个人对神无宁说:“我们会把你交给神官来处置!” (Ⅱ) 同身旁的男子们相比,神无宁显得有些瘦弱和单薄。不能说是神无宁的体格不好,两个月的锻炼已经使他看起来精悍了很多,只能说同这些赤铜肤色的汉子们还差很多。也许是由于长年住在沙漠中同恶劣的环境抗争,他们的身体非常结实,肌肉在身上勾出优美的弧线,四肢看起来刚劲有力。很显然,他们为了防止神无宁逃走将他包围在了行进队伍的中央。其实这大可不必,因为神无宁根本没有逃跑的想法,不知道是他压根没有考虑过还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从那些汉子挑的桶里发出的“哗哗”声来看,神无宁认为是水。在沙漠中最为珍贵,比血还重要的东西。想得正入神,神无宁突然一脚踏空,脚腕被恨恨地扭了一下。 “哎呦!”轻叫一声,神无宁拖着腿走了两步,弯下身揉脚却看到了意外的景象。应该是河床,现在踩在他脚下看起来像条路的地方应该原本是河床。松软看起来含着水分的泥和沙混合的土地。不经意地散落着成卵状的石头,这是河床才会有的样子。这原本是条河,不,从土地的感觉看,应该前不久还是一条河。 神无宁正思索着,身后突然响起了不悦的吼声,用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他下意识地站起身,走了几步。 云让出月亮的光芒,白色的光照亮了沙地。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泛着同沙地一样白色光亮的村庄。整个村庄是由支起的圆柱形尖顶帐篷组成的,帐篷外挂着各种各样的古怪饰物。一群同样黑色头发赤铜肤色的人似乎是在等待这些男子的归来,老老小小,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那种悦耳的,近似于动听水声的声音应该是他们的语言。流水似的寂动,夜一般的温沉,只是同那些人一样带出古老的沉重感。 “他们,是那切的遗民吧。”推论的话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应该是吧,生活于那切的土地上,还使用着古老的语言,崇尚着记载过去的石碑。”黑晶缓缓地说,“选择了与自然抗挣而非放弃过去。” 猛地被人推了一下,无宁跌了一个踉跄。几个汉子用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之后架起了神无宁。莫名其妙的神无宁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可以问一下这是要去哪吗?” 一个英俊的健壮青年回答他:“带你去见神官。” 神无宁被他们架进了一个白色的帐篷。这是个相当大的帐篷,比村子里的其他帐篷都要大。而且帐篷中的装饰也极为古怪,用干枯藤枝编成的带着从未见过的符号的挂毯,点缀着饰物的不知名动物的肩胛骨,还有雕着图案扭转着叠在一起的石头。不过,吸引住神无宁目光的却是摆在泥桌上的神像,用魔法筑成,以水为材料的神像。并非是水神水昀,而是一个透明、干净散发着淡淡圣洁之光的精灵。 英俊的健壮青年用悦耳的语言同坐在泥桌前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说了什么。那人缓缓地站起身,转过头来打量着神无宁。那是个轮廓很深的老者,脸上交错纵横着深深的皱纹,在赤铜的脸上形成一条条黑色的沟。老人用深沉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之后,那些人放开了神无宁,纷纷退出了帐篷。 “您好,先生。我听说你冒犯了我们的石碑。”老者的标准语带着悦耳的尾音,听起来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这个我实在抱歉,我并不知道它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只是想走近一点看。我想您知道,月光下它看起来真的很美。”神无宁边说边揉了揉被架得有些疼的胳膊。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只是我们这里实在很少出现陌生人。”老者微微笑着,“大部分旅者都会坐篷车直接穿过沙漠。实在少有人经过。” “啊……我是由于特别的原因……”神无宁的脑袋在转,如果说是在沙漠里特训会被当作拙劣的谎言吧。 “哦?特别?”老者的眼中闪过一道疑虑的光,神无宁敏锐地发现了。不过一时他实在找不出能打圆场的话。 “阿嚏——”细小的喷嚏声没有逃过两个人的耳朵。神无宁从斗篷下抱出瑟瑟发抖的小疾风鼠,它看起来是真的生病了。 “……你是——召唤师?”老者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又看了看疾风鼠。 “啊,是的。”神无宁顺水推舟,“我的疾风鼠病了,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草药之类的东西?” “这个是有。你在沙漠中徘徊,莫不是为了寻找强大的魔兽?”老者根据自己所看到的推测道。 神无宁背着光点了点头,这的确可以算是个合理的理由。 “没有别的吗,先生?” “啊,莫不是您希望我有别的目的吗?”神无宁眯起眼睛笑了笑,“请您相信,我完全是误撞进这里,毫无恶意。我可以向那美丽的水色精灵发誓。”神无宁微微向前倾身。 老者的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复杂,他望着神像,仿佛在寻求答案般。一时间,无宁似乎看到那神像笑了,晕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我决定相信你。”老者深沉地说。

    “那,给它喝下这个吧。”圆圆的脸上镶着两只大眼睛的男孩递给神无宁一小碟绿色的药水,目光一直在小疾风鼠的身上。 “谢谢你,阿……阿亚……” “阿亚波米。” “谢谢你,阿亚波米。”神无宁边给吱吱喂药边问,“你的标准语说的真不错。这里的人都会说标准语吗?” “不,不是。我父亲是药剂师,常会到外面去买药或是卖药。他会说,他教我的。其他人也是有必要才学。” “这样啊……”神无宁若有所思地念着。 “你是天空之城纽甘西亚的人吗?”少年眨着眼睛期待着神无宁的答案,“我跟爸爸曾一起去过大港口,你的口音很像那些纽甘西亚的巫师们!” “是的,我是纽甘西亚人。”神无宁微笑着。 “你是召唤师对吗?这只疾风鼠是你的召唤兽,是吗?” 神无宁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还有其他的召唤兽吗?我可以看看吗?” “啊……这个大概不行。”神无宁有些尴尬和狡猾地笑了笑,“它们可都是危险的家伙,我倒是不介意召唤它们出来,只怕弄坏了你的帐篷。” “那个……”男孩犹豫了。 “阿亚波米,我问你。”神无宁说道。 “什么?” “村子旁是不是曾经有条河?” “诶?你怎么知道的?”阿亚波米惊讶地眨着眼睛。 “嗯,看来真的是了?”虽然用的是疑问语,但神无宁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那是露加河,或者说曾是露加河。”阿亚波米的眼睛变得有些暗淡,“露加河是密切河的女儿,会从村前的河道流经汇入密切河。我们的村子是依存着密切之女而活着的,在沙漠中没有水是很恐怖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天前露加河断流了。虽说露加河的水量会因季节而改变。但现在是湿季的丰水期,断流是件很反常的事。”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神无宁轻抚着吱吱的毛皮。 “神官带着村里人到上游去看了,他们说有邪恶的妖怪霸占了露加河的水源。”阿亚波米愤愤地说,“可恶的妖怪!没有了露加河,村里人要走好远的路到密切河去挑水……神官大人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迁移村子了。” “……”神无宁若有所思地轻拍着吱吱,小疾风鼠此时似乎已经睡着了,身体有规律地起伏着。

    当阿亚波米要拿沙晶花给神无宁看时,有人碰响了帐篷的铃铛,两个人一起抬起头。掀开门帘走进来的是穿着白袍的神官和几个随意披着黑色披巾的精壮男子。 “神、神官大人!”阿亚波米惊讶地叫出声,之后觉得有些失礼,缩起了脑袋。神无宁却好像猜中什么似地挑起嘴角,眯着眼睛。不过这个表情一瞬间后就换回他平时那种闲散和庸懒。 “这位召唤师先生。”神官用他深沉悦耳的声音对神无宁说,“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哦?帮忙?”神无宁轻轻念着。 “先生,我相信这对您来说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老者的黑眼睛直视着神无宁,仿佛想向他暗示些什么。 “好啊。”神无宁站起身,“我相信水色仙子送给我的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说完,两只紫黑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暗夜的沙漠中走着三个人影,一个是身着白色袍子的老者,一个是紫黑色头发披着旅行斗篷的青年,最后面的是高大精悍的男子。他们沿着河道向上游走去,迎着风身上的衣料“啪啪”作响。 “一定要夜里去吗,召唤师先生?”老者有些疑惑地问,“难道有什么原因吗?” “啊……怎么说呢……”神无宁笑着搔了搔脸颊,“因为夜晚是魔法最容易凝聚的时候,尤其是日出前后,所以魔力越强的魔兽越是容易在这段时间里出没。”当然,除了无宁说起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意外,还在于日出前很容易感受到魔法属性,对以一个完全不了解如何同魔兽沟通的法师来说,面对未知的敌人还是非常有利的。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说,“召唤师先生,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它是很危险的东西,很强大。” “我明白您的意思。”神无宁眯着眼睛,“所以我也说了不保证成功啊。” “先生,我认为或许保命更重要。” “谢谢您的关心,神官大人。不过,我想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老者停住脚步,回头望着紫黑色头发的年轻人。神无宁脸上的是微微的笑容,说不清是不是一种自信,但让人觉得很放心。 “既然这样……” “神官大人,”神无宁问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魔兽吗?” “很惭愧地说,我们并不知道。”神官沉沉地说,“那时,我们登上水源山,还没来得及接近水源地,就被强大的力量击中,远远地丢了出去。有的人说是长须长身,蓝色的巨兽。那不是沙漠里常见的魔兽。或许是这个大陆上都不常见的魔兽……不,有可能,有可能是‘幻兽’!” 听到这里,神无宁挑起了嘴角,眯着眼睛一笑。对于一个召唤师来说,“幻兽”是一个相当有诱惑力的名词,可以说能拥有“幻兽”是所有召唤师的梦想。几乎所有的召唤师都乐于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强大的幻兽,并期盼有一天可以得到幻兽。但对于身为法师的神无宁来说,他觉得幻兽也许存在,但随意提及却很可笑。那是依靠纯洁心灵而生存的生物,强大而又脆弱。对一个召唤师来说,比起永保心灵的纯洁,变得强而有力或许更容易一些。 “召唤师先生,我们到了。” 神无宁顺着神官的手杖向前望去,面前是一座高大的沙漠石山,展开臂膀大概一直绵延至远处的海岸。光滑石壁能看出由河水常年的冲刷而留下的痕迹,这里就是露加河的发源地。 “我们大概只能送您到这里了。”神官仰起头,面露惧色地望着月光下白色的高山。 “非常感谢您的带路。”神无宁微微欠了一下身同神官和高大的汉子示意,之后紧了紧披巾,踏上了白色的石山。在回曲的小路上,他的身影不一会儿就隐没在了一片白色中,消失于神官的视野。 “祝你好运,年轻的召唤师先生。”神官的脸因月色而晕出白光,“尊敬的密切河神,请您保佑他,保佑我们的村子。”老者深沉的眼睛远远地望向天际水波的方向。 (Ⅲ) 比起在沙漠中行走,爬山果然要累得多,神无宁不觉得一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模模糊糊地已经能看到水源地了,淡着蓝色魔法的光。蓝色是水的颜色,水神水昀的颜色,此时正同天际透出的一点点红相互辉映着。快天亮了么?这一夜都没有睡,大部分时间全耗在爬山上了。 “无宁,你干什么要冒这个险呢?”唯一能同神无宁聊天的存在黑晶法杖问,“说不定是以你的能力根本对付不了的东西。” “怎么说呢?”神无宁思索了一下,“大概是好奇吧。一方面是对这个不知名的魔兽的好奇,另一方面是对那水色仙子。” “水色仙子?你是指密切河神吧?” “哦?那是密切河神的塑像?” “抛去传说密切河也是条很奇妙的河,因为如果它从山脉的西侧流下很容易就能汇入大海,但它却选择了流经东侧的托托巴沙漠。”黑晶缓缓地同神无宁说,“那位传说中古那切的最后一位公主,因为不忍故土成为死亡之地所以化做密切河,成为沙漠中涓涓不断的河,带给托托巴生机。” “真是奇妙的河,奇妙的仁慈仙子啊。”神无宁好似调侃地说,“不过我们现在有别的事要担心了。” 蓝色的魔法波像巨浪般向神无宁袭来,它所过之处掀起碎石,大地也随之颤动。而在它扑向神无宁的一瞬间,紫黑色的身影仿佛突然消失了,巨浪袭空了目标,在空气中渐渐消失。碎石和尘土的烟雾中,神无宁的身影隐约地显现了出来,他还站在原本的位置上,但毫发无伤。 “真是要命啊,看来的确是厉害的东西。”神无宁一步步走近水源地,“魔兽的确是都拥有一定的魔力,但是能够使用魔法还控制自由的……啊呀呀,第一次见到,连书上都从未读到过。” 就在神无宁走到水源地洞穴的正前方时,从洞穴中传来了巨大的震动,整座山几乎都在摇晃。蓝色的魔法光束如闪电般从洞穴中射出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带起一阵阵的利风。地面上的道道伤痕从神无宁四周绕开,勾出一个圆弧,被利风带起的碎石也在接近神无宁差不多一米时被弹开,它们全被包裹着神无宁的结界所化解了。随着越来越强的魔法光束和利风,从洞穴中出现了一只通体蓝色长须长身的怪物,神无宁见过它的外貌,在祖父一本古老的书中,那是一条龙,貌似苍龙的龙。蓝色?那它应该是一条水属的龙。 “龙……”神无宁仿佛梦魇似地念着,“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存在龙么?” -旅行者,有何贵干?- 苍龙的嘴丝毫没有动,那声音就像是直接进入神无宁的大脑一般,厚重且深沉的声音。 邪邪地挑起嘴角,莫名的兴奋传遍神无宁的全身,他挺直了身体,用明快的声音回答:“来见您呀。” 一瞬间,苍龙眯起了眼睛,闪着莫名的光亮。 “近于神存在的苍龙为何会阻断露加河的水源呢?”神无宁较有兴趣地笑着,“一条水源的支流还是季节性的河流大概满足不了您的胃口吧?” -我的胃口?真是奇怪的修辞。- 厚重的声音沉沉地在神无宁耳中回荡着。 -我刚刚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不知有多长久的沉睡。我被一种力量唤醒,不知名的力量。- “您到底是什么?魔兽?幻兽?或是……神?”神无宁的双眼眯得近似一条线,就好像有过分刺眼的光亮照得他睁不开眼一般。 -我是守护者。- 苍龙仰起头,通蓝的眼珠注视着远处地平线红色的光芒。苍茫的大地一边透红,而另一边屹立着蓝。守护者?守护什么? -旅行者,如果可以,请带我离开这里。- “带你?离开?”神无宁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是的,属于我的主人就在这片大陆上,请带我去寻找我的主人。- 通蓝的眼睛同紫黑色的双眼对视,沉静了很久,直至神无宁捕捉到一瞬间的杀气。厚重的蓝色魔法突然向站在地上的神无宁袭去,强大的力量击碎其下的一切,溅起碎石,溅起浓雾,溅起巨大的响声。苍龙面前的平台瘫陷下去,在浓浓的烟尘和碎石中化为乌有。 “天呐,如果挨了一下肯定会没命的。”惊异中透着几分庸懒的声音从苍龙身后高亮的岩石中传来。紫黑色短发的旅人笑着回望缓缓转向他的苍龙。 下一个瞬间,巨大的通蓝的尾巴从岩石上扫过。尖锐的石峰被打断,巨大的石头由于推力向山下滚去,发出“隆隆”的声音。一切退去,站在几乎被扫为平地的崖面上的,是安然无恙的神无宁。他微微笑着,说不清是嘲笑还是惯性的使然。 苍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仿佛要撕裂天地一般。一时间昏暗厚重的云层聚于山头之上,蓝色的电光划破黑暗,紧接着是雷声,苍龙招来了雨云。瓢泼大雨倾缸般地下起来,雨点针一样划过一切,侵蚀着地面,侵蚀着神无宁的结界。在黑暗中淡着白色光亮的结界被锋利的雨滴划出一道道的痕,被带有魔力的雨削弱着。 -没用的,旅人。你的结界不可能长久抵挡魔雨的消侵,它只会耗尽你的魔力。- 屹立在雨中挺拔的苍龙沉沉地望着神无宁,仿佛其凌驾着一切,眼前的生命对它太过渺小,渺小得不值一提。 “这算什么呢?测试么?”冷汗从神无宁的额上滑下,撑起结界消耗了他太多的魔力,相当的多。被魔雨消侵一滴他就要补上一点,雨太大了,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我希望你能足够强大,带着我找到我的主人。一旦我恢复了有形状态,会受人支配。你不够强大,如果我落入了邪恶手中将会是这个世界的灾难。- “哦?要我向你证明我的力量么?”神无宁邪邪地一笑,直视着苍龙通蓝的眼睛。下一秒,他解除了结界,只身站在魔雨中。雨点划过他赤裸的皮肤留下一道道伤痕,吸收围绕着神无宁的淡淡的魔力。不顾脸上手上的伤,神无宁缓缓地将双臂举过头顶,口中喃喃念道:“昏暗空中洪亮的声音,金发之主,紫瞳之神,声音的雷神雷贤帝啊,你的子民向你祈求能引导雷电的能力!” 青紫色的光夹杂着轰鸣的响声从空中降在神无宁身上,紫色的光芒将神无宁包裹起来,强大的魔力被大地回应而将神无宁浮到空中。原本衬着紫黑色眼珠的眼白此时被罩上了一层紫色,显得鬼魅而慑人。这一切的一切全部映在苍龙通蓝的眼珠中,仿佛它也被染成了紫色。 魔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空中只剩下好似长出紫色翅膀的神无宁和巨大神圣的蓝色苍龙。苍龙甩动了一下尾巴,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一时间大地裂开,地下水脉仿佛被挤压般地射入空中。无数条水脉拧成一股,形成巨大的水鞭,旋转着涨大,直至爆裂,猛地扑向神无宁。就在汹涌的水要吞噬神无宁的一瞬,他紫色的身影消失了,确确实实地消失了。再次出现的紫色影子是在苍龙的头顶,感觉到魔力而抬起头的苍龙映入眼中的是急速俯冲的神无宁。在它再次发出撕吼的瞬间,神无宁高喊道:“雷裂破!!” 紫色的魔力如同出弦之矢般冲向苍龙,冲破蓝色的魔力波浪,重重得击在苍龙的额顶。接着是凄凌的仿佛要扯裂天地的吼叫,苍龙冲入空中抖动了几下,无力地坠落,随着一声巨响瘫倒在了地上。 从空中缓缓落在地面上的神无宁一副无力的表情,刚想说什么,突然眉头一皱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咳在地上。随即,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还是太勉强了。”无力地笑了笑,神无宁叹了口气。不仅仅魔力透支,这口该死的血更害得他一时半会大概动不了了。 倒在地上蓝色的龙动了动,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神无宁。 “如何?对我的力量还满意么?”神无宁回望苍龙。 -非常满意,法师。拜托你了,请带我寻找我的主人。- 苍龙说完化成了蓝色的水流,旋涡般地融成一团。不一会儿,水团炸开,其中是一把蓝色的宝剑,蓝得纯净得近于透明。宝剑同一颗橙色的珠子一起飘到了神无宁面前,接着无声地落在神无宁手中。 “这珠子是什么?也要一起送给你的主人?” 宝剑淡出蓝色的光晃了晃。 “这颗珠子应该是给你的。”黑晶法杖说道,“大概是作为你愿意带着它寻找主人的谢礼。噢~这可是颗混元珠啊!是可以恢复魔力的宝物呢。你刚刚以中级的法力用了高级魔法,伤得不轻吧?吞了这颗珠子立即就能复原。” “我倒是更希望它能治晕血。”神无宁半开玩笑地说,“魔力的话,好好休息一天就行了。这颗珠子我可以留到危机的时候用,或者一直留着当传家宝也不错。” (IV) 经过了一番折腾的水源地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洞穴口处的水池已经没有了,原本两旁矗立的巨石也全不见了踪影。不过好在万幸的是河道似乎没有受损,滚落的巨石也没有堵住它。 “不管怎么说……”恢复了力气的神无宁缓缓站起身,将神剑别在了腰带上。一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怎么了,无宁?”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唱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洞穴中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蓝色的涓流涌了出来,流入河道,滑下山去。是露加河的河水。 “水源地流出水来了。”神无宁从河道上让开。 “如果没弄错的话,应该是那头龙在这里吸收着水的魔力所以才阻断了水流。”黑晶法杖在无宁的耳朵上晃悠着,“现在变成了剑不需要魔力了,这儿自然就有水了。” “是呀,这样他们的村子……”神无宁正说着,突然顿住,望着一阵风迎面吹过,掠过他的肩膀。他猛地回头望向水流去的方向。 “你看到什么了,无宁?” “是,是水色的仙子……”神无宁三步并两步地跳上一块岩石,“水的精灵,不会错的!是露加河!她在唱歌!” 静静的空气中除去风声的确还有水声以外的细细的声音,侧耳倾听,你会分辨出那是歌声,用的悦耳的,不熟悉的语言。那歌声仿佛流水般平静,又拥抱着内心的澎湃,回响在静寂的空中,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天籁。 露加河的河水顺着神无宁的视线流下山,流向天边初升的红日。涓涓的河水在天际汇入密切河,沙漠中的仁慈仙子的怀抱。在淡淡的红日中,神无宁模糊地看到站在天际的水色仙子正唱着歌一点点地展开双臂迎接从露加河河面上奔向她的女孩。 那一瞬间,他听懂了她们在唱什么……

    明亮的太阳挂在天际耀眼地燃烧着,映得沙漠一片金黄,涓涓的水流同沙子一样映着阳光散发着银色的光亮。河流经过的村庄里,人们在载歌载舞,高声唱着属于自己语言美妙的歌曲。 “非常感谢你,年轻的召唤师先生。”神官老人扶着拐杖微微躬身向神无宁致意,他的脸上漾着露加河粼粼的水波光亮。 “不用多礼啊。”神无宁扶住老人的臂肘,眯着眼睛一笑,“我自己也有很大的收益呀,您这样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露加河是村子的生命,你拯救了我们。” “我并没有替你们做什么。”他扶了扶疾风鼠吱吱的毛皮,“倒是应该感谢你们代我照顾我的小老鼠。”无宁边说边同一旁的阿亚波米微微鞠了一下躬。 “真的要谢的话,我觉得还是应该感谢你们的密切河神。”

    阳光下的沙漠中走着一个披着旅行斗篷紫黑色短发的旅人,他肩上还有一只蹦蹦跳跳的疾风鼠。旅人歪了一下脑袋,似乎在同身旁的什么人说话:“黑晶,虽然身为法师,我觉得将五属性神拟人化是很愚蠢的。但是在你告诉我的《毁灭神话》中,毁灭了古那切的应该就是五属性神吧?假如真的是五属性神毁灭的古那切的话,在那个故事里他们又为什么会默许密切河的存在呢?” “这个吗……或许只有那个故事里的神自己才知道吧。”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声音回答,“总之塑造神的人总是希望他们的神崇高而又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那切人是相信着他们的密切河神与古老的传说的,为什么还会有人留在这片被神遗弃了的土地上呢?因为眷恋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艾蔚曾如此形容他们——‘那切人对于自己故土的眷恋没有任何另外的谁、或是任何的种族可以比拟,就算他们行走在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也没有一个那切人会忘记有一天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说不定……”旅人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其实在那些流离失所的古那切人们心中,从不相信自己被神遗弃了,他们还是相信着他们的神是仁慈的,非常仁慈的……”

    在神无宁站在岩石上注视朝阳的时候,他听懂了水色仙子唱的歌。是的,他听明白了密切河神的流淌的歌: 露加, 我的女儿; 那切, 永恒的歌……

  • beakspider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2:56

    第五章 神裔教的神器 (Ⅰ) 棕色的篷车在行往卡莫尔的路途上收留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青年是被车夫的女儿发现的,不过与其说是女孩发现了这个青年,不如说是青年那只蹦蹦跳跳的疾风鼠将女孩引到了那片岩石区更正确。被发现时青年倚在一块青色巨石的避风处,双眼微微闭着。如果不注意四周的景象,还会以为他是在岩石后小歇。不过,好像没有哪个正常人会选择在一圈双头兽尸体的包围下休息的。 篷车上的人们把青年抬上车时他也没有醒过来,他比看起来睡得要死得多。青年有一头紫黑色的短发,褐色的旅行斗篷下是一身利落、简单的黑色衣服,腰间的剑鞘中有一柄蓝色的长剑。 他应该是名战士,而且是名相当厉害的战士。所有看过青年打扮和那堆双头兽尸体的人都下了这个结论。不过只有车夫的小女儿一直希望这名青年是个召唤师。 直至第二天的中午,青年才缓缓地醒了过来,但看起来却不像是特别清醒。他有些迷惘地望着四周的人:“我这是在哪?” “这是前往卡莫尔的篷车。”一个声音沙哑的老人回答了他,“我们发现你躺在岩石堆里,你醒过来真让人高兴。” “我睡了很久吗?”青年皱着眉揉了揉额头。 “从上了车开始已经一天一夜了。”一个胖墩墩的女士笑呵呵地说,“我们试着叫过你,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啊……”青年一直揉着额头皱着眉。 “你是个战士吧?我们看到那群双头兽的尸体了,你真厉害!” “哦……”青年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你也是要北上吧?” “是……” “刚好顺路,而且这趟车是直达卡莫尔的呢!” 篷车上的人们热络地说着,问东问西,青年只是含糊地回答着。直到听到"吱吱吱"的叫声他才似乎提起了精神,四下望着,最后发现了在车夫女儿手中挣扎着的疾风鼠。 “吱吱?”他走向小女孩,笑着蹲下身说,“可以把它还给大哥哥吗,小姑娘?” “我不叫小姑娘,叫苏瑞。” “好,苏瑞,能把它还给我吗?” 女孩眨了一下眼睛,伸出双手将疾风鼠递向青年。青年笑着拍了拍女孩的头,接过小老鼠。疾风鼠开心地叫了两声,之后窜上了青年的肩膀,钻过紫黑色头发的下摆,在兜帽里边叫边跳。 “大哥哥,它是你的疾风鼠吗?” “是呀。” “那你是召唤师吗?” “哈,我呀,不是。” 女孩嘟起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不是召唤师,不好玩!” “小宝贝,召唤师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呀。” “我不叫小宝贝,叫苏瑞。” “好,苏瑞。” “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神无宁。”

    漫漫黄沙的尽头淡出浅浅的城市轮廓,那里就是卡莫尔,奈西海沿岸的大港口之一,也是托托巴沙漠附近唯一的大港口。卡莫尔深居海湾内,南边又是一往无垠的大沙漠,但却意外的热闹。这其中一部分是托天空之城流通日的富,一部分原因是它是南下赛里斯贸易的起点,还有最重要的,它是个无政府状态的自由港。不过同自由都市不同,在卡莫尔的关键词是“金钱”。 越过篷车的窗口,跳入眼帘的是五彩斑斓的热闹街市,身着各种各样服饰的人在街上穿行,熙熙攘攘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景象一起跳跃着。再过一阵子,这辆篷车就能到车场了,原本因为同乘一两车而不再是陌生人的人们也要各奔东西了。神无宁倚在篷车的车窗旁,斜着眼睛望向窗外。整整一车人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他是名剑术高超的战士,虽然他也懒得解释,可是几个请求他教授剑术的男孩真让他吃不消。五个男孩,最大的已经十四岁了立志要当自由骑士。他们几乎天天缠着神无宁,不停地围着他转,弄得神无宁特别后悔当初说自己不是召唤师。他把小时候从姑父那里听来,现在还依稀记得的,关于骑士剑术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又自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那些半大小子才有要放过他,自己去实践一下的意思。 其实神无宁也并非有意要隐瞒自己的法师身份,但这样对他行动来说却很方便。“法师”在圣光大陆上可以说是非常少见的,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能见过一次高级别的法师就可以一直拿来当作吹嘘的资本了。就算是贵族或是皇室也要通过法师行会才有可能同真正的纽甘西亚法师有所交集,神无宁假如在篷车上承认自己是个“法师”的话,他受瞩目的程度绝对更甚于这些人认定他是个高强的战士。 “收我们为徒吗!”几个小子拉着想要走出车场的神无宁的斗篷,害得他跌了一个踉跄。 “不行。”神无宁同他们抢着自己的斗篷下摆,“你们应该乖乖地跟着父母去该去的地方。” 应该说这番景象实在有几分滑稽,如果听不清几个当事人的台词,只会让人觉得是几个孩子在同一个紫发青年抢夺那件显得有几分陈旧的旅行斗篷。几个小鬼的纠缠不清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车厂本来就是人员流动纷繁的地方,不一会儿神无宁和小鬼们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围了。 作为以商贸为主的港口城市,卡莫尔是决不缺乏热闹的。不过这样被人群包围,还是会吸引行人的好奇心,尤其是当许多围观的人都听说了那个紫黑色头发的年轻人是个可以以一人之力杀尽一群双头兽的了不起战士后。不少人还私下打赌,看几个小鬼能不能拜到师傅。 卡莫尔车场的南出口是正对着卡莫尔市中心的最大干道若非大街的,这条街贯穿卡莫尔的商业中心和豪华市区,人流拥动的规模更是繁忙得少有。这样的大道上,各式各色的马车大概也能算是一条风景线。尤其是此时正缓缓接近车场的一辆靛蓝色马车,非常漂亮。虽然它不比那些挂着各种珠光宝气饰物的马车华丽,不比那些镶着各种皱边的马车贵气,但那高雅简洁的造型,色彩搭配的巧妙,以及别致独特的质材都体现出它不同凡响的气质。这辆马车属于一位身着深紫色雅致长裙的妇人,她黑色的头发微微打着波浪,皮肤虽然由于年龄而变得有些松弛,但完全不影响她的气质和美貌。与她一同坐在马车中的还有一位侍女,一名老者,以及一名腰间束着宝剑的高大男子。虽然是坐在马车里,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那男子的高大,坐在他旁边的老者帽檐只到他的前胸那么高。 车场前围观的人群吸引了妇人的注意,她深黑色的眼睛注视了那个方向一会儿,之后同那持剑的汉子幽幽地说:“蒙多卡,你去看看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好吗?” 男子应声点了点头,叫马车停下,走到人群旁去打听。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隔着窗户对妇人说:“夫人,他们说是几个孩子正缠着一个战士,想要当那人的徒弟。” “哦?那战士很厉害吗?” “只是听他们说,可以只身一人对付成群的双头兽。” “这不是相当厉害吗?”妇人微微一笑,曲线优美的唇形带出几分典雅,“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不是吗,蒙多卡?问问他,原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 蒙多卡对妇人含了一下身,之后又走向了人群,只是这一次他挤进了人群中央。其实无意识中蒙多卡也在自己的脑海中勾勒着他将见到的这位战士的模样,而神无宁的外貌则实在让他大失所望。且不说神无宁同小孩子们抢斗篷那有几分滑稽的动作,他的身形也完全不像个优秀的战士。神无宁的身高大概也就勉强算是中等的高度,身体也算不上精壮,只是勉勉强强能说结实。这样的外貌大抵也就会是个普通剑士而已,最多有可能速度过人。蒙多卡很难想象他同成群的凶猛双头兽是如何战斗的。当然,如果从法师的角度来讲,神无宁的体格已经是相当优秀的了,因为黑晶除了训练他的魔力外还加了相当比例的体能训练。只不过,距离作为战士他还差得很远。 蒙多卡的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大概是觉得传言不太可靠,但既然夫人说想见他,还是要遵从夫人意愿的。蒙多卡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这位……小哥。”神无宁年轻的脸实在让他叫不出“先生”两个字来。 “嗯?”神无宁从同小鬼们的纠缠中抬起头来。也许是男孩子那种天生对强而有力的向往,神无宁对蒙多卡高大的身材和壮硕的体形发出了轻轻的赞叹。战士、佣兵、骑士之类的,虽然神无宁生长于天空之城纽甘西亚这个盛产巫师的地方,但也是见过不少。而他的,嗯,前姑父还是位自由骑士。但像蒙多卡如此高大结实的人他还是很少见到。 “有位夫人听说了你了不起的身手。”蒙多卡垂着双眼看着神无宁那张谈不上俊俏但很干净的脸,“不知道你原不愿意赏光见上一面?” “哦?这真是让我万分荣幸呢。当然非常愿意。”神无宁的脸上露出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的笑容。他才没有仔细考虑那会是什么样的邀请,现在只要能让他摆脱这几个小鬼什么都好。 (Ⅱ) 在马车上,神无宁见到了那位邀请他的夫人,年龄约莫40岁前后,有一张非常优雅美丽的脸。那个时候,神无宁才将一部分心思转移到考虑为什么自己会受这位夫人邀请。当然,很显然,这位夫人的目的是要邀请一位优秀的战士,只不过…… “你这个谎可惹来大麻烦了,无宁。”黑晶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 “什么意思?” “我想你应该知道吧?你可不是用剑杀死那些双头兽的啊。” “那又怎么样?” “你肯定会露馅的,只是装作是战士的‘法师’。” “哈,那你看着吧。‘装作是战士的法师’如何用脑袋来解决危机的。” 虽然神无宁与黑晶交谈的声音很轻,但如果被人听到也是立刻会露出马脚。这段谈话是发生在会客厅里只有神无宁一个人的时候。以品红和深紫搭配而成的会客厅不仅仅表现出主人的富有,还体现出主人高雅的品味。神无宁从仆人那里得知,这位夫人是费朗斯琴夫人,卡莫尔的几大金融势力之一,一位有钱的寡妇。不过她庞大的财产并非来自丈夫,据说他的丈夫是位名不见经传的诗人,同费朗斯琴夫人结婚时是入赘妻家的。 随机应变和蒙混过关是神无宁多年来在魔法学院锻炼出来的拿手好戏,有些花招连学院里的教授都识不破,他相信用来哄骗几个魔法外行应该是没问题的。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几个身影出现在会客厅外,其中就有费朗斯琴夫人以及那高大壮硕的汉子。神无宁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曲下身对优雅的夫人行了个礼。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费朗斯琴夫人冲神无宁笑着。 “哪里,那是我的荣幸。”神无宁回给夫人一个微笑。黑晶实在非常诧异为什么神无宁会表现那么好。当然,如果黑晶了解神无宁在学院时的情况的话,他就会知道这是他面对长辈时的一贯态度。 费朗斯琴夫人显然很高兴,他笑着请神无宁坐下,并吩咐仆人给他沏了一杯茶。大约地寒暄了几句,费朗斯琴夫人说:“我想,神先生大概也会好奇于我为什么想邀请你吧。” 神无宁不易被人察觉地眯了一下眼睛:“这个自然。”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神裔教’?” “啊,因为我是今天才到达卡莫尔的,这之前从未听说过……” “这样呀。”费朗斯琴夫人幽雅地将嘴角挑起,“没关系,这并不妨碍我们的谈话。我请你来这里是想知道,神先生对寻宝有没有兴趣?” “哦?”神无宁咧开嘴笑了,“宝藏?” “那东西,艾米盖勒先生说是神器,是崇高的神留于世间的遗物。”费朗斯琴夫人抚了抚他手中紫色的杯子,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神器”两个字时神无宁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在一瞬间勾起高高的弧度,“艾米盖勒先生正带领着神的使者们收集神器,他说有一样神器就在卡莫尔。” “嗯,这同夫人您的关系呢?” 费朗斯琴夫人微微一笑:“说出来也许会让您见笑,神先生,我是神裔教的信徒。因为艾米盖勒先生他们在寻找神器的过程中需要帮手,我一直在为他们物色着人才,出于我的一片诚心。”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做他们寻找神器的帮手吗?”神无宁一笑。 “神先生是个很容易沟通的人呢。” “啊,不过我对什么教呀,信仰之类的没有太大的兴趣呢。”这句话神无宁看起来说地并不经意,不过,从眼角里他瞥见费朗斯琴夫人好似会意地笑了笑。 “是呀,为神裔教的神圣事业物色人才是出于我身为一个教徒的诚意。神先生仅仅是途径卡莫尔,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没有兴趣也是情理之中。”夫人和蔼地笑着,“我听说神先生年纪轻轻却能只身一人应付成群的双头兽,你有这样的能力而又能让我在这个重要的时候遇到您,这一定是神的指示。如果神先生你愿意的话,你开什么样的条件,要什么样的酬劳,我都愿意接受。” 神无宁一时挑起了眉毛:“夫人的话当真么?” “当然。” “夫人!”一直站在费朗斯琴夫人身旁的蒙多卡突然上前,似乎是想阻止她。 费朗斯琴夫人一摆手,示意蒙多卡不要出声:“不过,神先生,在那之前能恕我冒昧,先提一个条件吗?” “夫人请说。” “我们只是听说神先生是位剑法精湛的战士,但……” “我明白夫人您的意思了。”神无宁露出他那一贯的懒散微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吗?”他随即抽出了腰间那支及肘长的匕首,蒙多卡看到他的动作立刻皱起眉心,带出微微的戒备架势。神无宁毫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夫人,要知道刀剑这类的玩意很危险的呢。尤其是脆弱的人,很容易受伤。” 神无宁只是自顾自地说,使得蒙多卡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蒙多卡也说不清那应该归结为什么样的感觉,面前的人分明带着危险的味道,可却一丝一毫的杀气也感觉不到。神无宁斜握起匕首,悬在茶碟的上方,锋利的刀刃冲着碟中白净的方糖。 “夫人,如果你要看的话,请看好吧。”在神无宁眯起眼睛的一瞬,他猛地一抖手腕,刀锋直直地划过方糖。正当费朗斯琴夫人还对他的这一举动有几丝不解时,只听“啪、啪”几声,原本稳稳放在碟中的方糖裂成了细小的碎块,一粒粒地散开。 费朗斯琴夫人与蒙多卡一惊,两人身旁的随从们也发出了赞叹的声音。最为吃惊的人还是蒙多卡,不是他自吹,他的眼睛跟不上的速度已经少有,但神无宁用刀划过方糖时他仅仅看到了一刀。当然,以方糖的碎裂程度而言,起码有五至八刀。难不成眼前这个人是个速度至上的佼佼者吗?而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神无宁在整个过程中没有泄露出一丝的杀气……蒙多卡曾听说,只有本领极高的战士才能做到这一点。 难不成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吗?

    神无宁被大宅里的仆人带到了一间里外套房的居室,那是费朗斯琴夫人请他临时委屈居住的地方。所谓的“委屈”完全只是客套的说法,这套居室的宽敞和舒适是神无宁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毯和落地窗帘看起来也是相当的昂贵。 等那些穿着深蓝制服的仆人走出去后,一个小脑袋从神无宁的衣服里探了出来。吱吱似乎很高兴于又重见阳光了,一下子跳到了地毯上,不停地蹦来蹦去。 神无宁脱下自己那件满是灰尘的旅行斗篷,挂在衣架上。之后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屋子里的摆设,对吱吱说:“吱吱……你可什么东西也不要弄出伤痕来……哪件我也赔不起呀……” “这叫贫穷本质吗?”黑晶轻轻地说。 仿佛没有听到那两个声音,疾风鼠吱吱正快乐地咬着柔软的褐色地毯。

    费朗斯琴夫人用汤匙轻轻搅匀茶杯里的深色饮料,抬眼看了看深锁双目的蒙多卡,微微一笑。她从茶碟里拾出一块方糖,左右看了看,问道:“蒙多卡,我想直接听你说说看,这位神无宁先生的本事你觉得如何?” “让我见识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蒙多卡微微垂下头。 “哦?”费朗斯琴夫人有些惊异,她还不曾听过蒙多卡如此评价过谁,“这位神先生这么厉害吗?” “是的,夫人……蒙多卡自愧不如。”说到这,蒙多卡微微地笑了,“我想,如果让他进入随同艾米盖勒先生寻找神物的队伍,一定是如虎添翼。那样,也许小姐的病……” “但愿是那样。”费朗斯琴夫人虽然是在微笑,但那对黑色的眼睛却透着几许忧愁。

    准备休息的神无宁在脱下深黑色的外衣时发现右手袖口处有一处破口。他坐在床上仔细地将破口展开,是非常整齐的口子。 “好在是黑色的衣服,不然说不定会露馅呢。” “不用风刃用碎裂魔法不就好了?”黑晶插话进来,“真亏你想得出来,居然还真蒙混过去了。” “不行,碎裂魔法不会是那种很齐的刀口面,我曾经试过。”神无宁的食指淡出点点的白光,慢慢地划过衣服的破口,“不过说起来,我一直想试一次这个把戏的效果呢,没想到那么好。” “你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什么……”黑晶近于自言自语地说。 神无宁补好衣服破口没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人“叩、叩”地敲门。好奇怪,会是什么人呢?神无宁想着。因为费朗斯琴夫人说关于神器和神裔教的事明天同他细谈,所以这个晚上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搅才对。 叩门声直到神无宁拉开门锁才停止,门口站着一个大概高出神无宁半个头的男子,有些邪气地笑着。“你是他们说的战士吧?”对方眯起眼睛打量着神无宁,他的左眼装饰着一条长长的伤疤,“很意外的年轻呀,我还以为会是同那个男人差不多的高大壮实呢。” “啊,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您是谁?”神无宁很有礼貌地问。 “哦,我呀。”男人扬了扬棕色的头发,露出形状姣好的下巴。灯光下,神无宁注意到他除了左眼的长伤疤外脸上还有许多细小的伤痕。 “我叫宾白,寻宝猎人,跟你一样受费朗斯琴夫人邀请去帮那个什么教找那个叫神器的东西。” “啊,你好。我叫神无宁……”神无宁的自我介绍还没结束,就被一连串“吱吱吱吱”的叫声打断了。宾白和神无宁都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不停叫着的是神无宁的疾风鼠吱吱,而此时他正被人抱在怀里。抱着它的是个金色头发的青年,身材同神无宁差不太多,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气息。青年的脸非常白净,不过与其说是白皙不如说是苍白,吊梢的淡绿色眼睛有些轻蔑地看了看宾白,之后转向神无宁。 “这是你的疾风鼠吗?”他轻扶了一下吱吱的小脑袋。 “啊,是的。不好意思,他打搅到你了吗?"” “没有,我看见它在走廊里乱转。”青年微微斜了一下头,“费朗斯琴夫人不喜欢动物在她的宅子里到处乱跑,尤其是老鼠一类的。” “真抱歉,我只是一时没有看住它。” “请看好。”青年的语气客气中又带着几分严厉,“还有,宾白。”他转向高个子的棕发男子,“你晚上是不是也不要到乱走?前两天你不是还抱怨这宅子像迷宫吗?” “啊,谢谢你的关心。”宾白不太高兴地说,“不过破解迷宫是我的专长之一。” 青年不屑地“哼”了一声,之后转身走进走廊尽头的黑暗。直到他身上那些首饰碰撞的声音完全消失后,宾白才似乎放松戒备地同神无宁说:“那家伙叫巴亚拉,是个召唤师,费朗斯琴夫人的忠实仆人。整天到晚夫人夫人地挂在嘴边!”宾白不屑地瞥了巴亚拉消失的方向一眼,表情中似乎若有若无几分蔑视。 神无宁也看着那个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挤眉毛:“他是不是那切人?” “嗯?”宾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这个我不知道,你怎么会问这个?” “我觉得他的装扮……算了,没什么。” (Ⅲ) 白日里繁忙嘈杂的卡莫尔入夜后倒是如同沙漠般寂静。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宽敞的房间里,画下一个个淡着银光的格子。一团毛皮晃了晃,又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在软软的衣服中卧下,露出小小的爪子。月光的阴影中,神无宁原本紫黑色的眼睛透出几许蓝色。他倚在床柱上,微微仰着头,好似全神贯注地想着什么。而放在他身侧通蓝色的宝剑在黑暗中淡着点点的光亮,那光时亮时弱,意外的柔和。 “水神剑是不是有话想同我说,黑晶?” “也许是,也许不。” “什么意思?” “它在召唤着什么东西,只是不停地召唤。” “神剑的主人么?” “不知道。” “哦?”说到这里,神无宁眯起了眼睛,紫色的瞳孔透出几许的幽深。这种神情他只有坐在黑白棋戏的棋盘前才会露出来,眼睛眯得像一条线,眉毛微微舒展,嘴角勾起。一般像这种时候,那些黑色和白色的棋子会开始在他的脑中不停地排布起来,放在它们可以落入的位置,反复着找出最为合适的点。也许现在某些东西正像那些棋子一样,在他的脑子里排布着。 “那,不如我们去找找看如何?”许久的沉思后,神无宁较有兴趣地说。 “找什么?” “找神剑所召唤的东西呀。”神无宁将双手背在脑后倚在床栏上,“反正也是一盘输了也无所谓的棋,不是吗?或者根本就不是我在下这一盘棋,当棋子就要表现好一点,你说是不是,黑晶?” “……随你便吧。” “晚安,黑晶。”

    第二天日上三竿神无宁才醒过来,虽然几日跋涉的疲劳是原因之一,不过睡得过晚应该是主要原因。费朗斯琴夫人派来的仆人显然是曾经叫过他几次,只不过都没成功,看到他醒过来非常高兴。神无宁对此多少感到有些抱歉,他也知道自己是属于那种很难醒过来的人。到目前为止,能把睡着了的他弄醒的人大概只有他亲爱的姑妈了。 费朗斯琴夫人似乎并未对此生气,虽然她见到神无宁时已经是在午饭后了。她让厨子为神无宁特地准备了一顿午餐,当然,餐点有些失温神无宁只能抱怨自己而已。 “真是可惜呀,神先生,如果早一点的话你还能见到你的两位搭档,宾白先生和巴亚拉呢。”费朗斯琴夫人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神无宁可以肯定这一点。 “其实昨晚我已经见过那两位了。”神无宁边用力切开餐盘里的牛肉边说,“昨天晚上宾白先生有到过我房间来,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同他去岩洞附近看看。” “是么,宾白先生已经同你见过了。”费朗斯琴夫人露出稍显惊讶的神情,不过转既变为微笑,“大概他用餐的时候光顾着同巴亚拉讨论关于岩洞的事了,忘记同我们说了吧。” 从费朗斯琴夫人笑得融成一片的双眸来看,神无宁觉得那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肯定不是“讨论事情”那么简单。从昨天晚上的情形来看,那两个人的关系着实不怎么样。巴亚拉走后,宾白没完没了地抱怨他的种种好长时间。从宾白的话语间,神无宁多少了解到巴亚拉是个少言寡语,对宾白相当之苛刻的强大召唤师。当然,强大这个词是神无宁自己总结出来的,宾白是绝对不可能认同巴亚拉强大的。不过宾白是火属,巴亚拉是水属,这也难怪。他神无宁就对土属的人,尤其是男人很难产生好感。 宾白同他约定的时间是下午,所以他临近中午结束才起床其实也不算特别过分,不管怎么说他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约定的地点了。宾白同他约定的地方是卡莫尔市内一个渡河的小港口,非常容易找到。随便问一个人,就算是小孩子也会立即指给你。这个港口是卡莫尔市内重要的沟通点,卡莫尔市横跨密切河河口两岸。它常年以来的发展完全依赖于商业,哪里有发展的机会,卡莫尔就会在哪里发展。卡莫尔最初的建市是由于南下塞里斯经商的商人们需要一个落脚点。虽然如果你拿出圣光的地图会发现从卡莫尔前往塞里斯是要绕一段海路的,从斐基半岛沿着山脉走会更近,但其实这条路无法到达塞里斯。因为没有水,沙漠中最珍贵的水。就是密切这条河造就了卡莫尔,想去塞里斯的话,你只有从卡莫尔出发沿着密切河走,才能在那长长的一个月中不间断地找到水,到达那个天边的国度。而卡莫尔发展为横跨密切河口两岸的城市则与纽甘西亚的传送塔和酷达拉的出现有关。从某种角度而言,卡莫尔的这种发展比月沁从河心岛上开始的延伸更具规模和意义。 河渡口有很多人,各式各色的人,大多是从刚刚靠岸的那艘船上下来的。如果无宁当初不是被黑晶骗去沙漠中央,应该也是乘篷车从酷达拉前往卡莫尔才对。叹了口气,神无宁四下望了望,他没有找到宾白,看来不仅他一个人有迟到的爱好呢。 根据神裔教的那位教主艾米盖勒的说法,他感应到神器之一就在卡莫尔西岸区岩石群的一个岩洞深处。宾白实在是个能说的家伙,他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把他们十来天里发生的所有的事都同神无宁说完了。这件“神器”似乎同神无宁所知道五属性神降临于世时每位神所持的神器不是一个概念,或者说这个“神器”只是件“有神力的器具”而已。神无宁自然是有些失望,虽然他不认为自己能如那个人所说去拿神器,可是他很有好奇心,起码稍稍接近也是好的。不过,其实这样“神器”也很有趣,搞不好还同水神剑有关系。那位他们口中的艾米盖勒先生似乎是被人称作神的使者,据说是拥有某些神力。不过这个世界上的所谓神力应该也就是魔法了吧,大约也就是个用魔力哄骗他人的家伙。据宾白说,是个穿着纯白色正袍带着面具的高大男人。连真面目都不愿示人的家伙,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徒。 “那边的小哥!”木船上的老人冲正在沉思中的神无宁喊道,“你要不要做船?要的话就快上来,船就要开了。” “啊,可是我在等人呐……”神无宁搔了搔后脑。 “下一趟船可是要等一个多钟头哦。” “这个……”神无宁很无辜地咧着嘴,宾白没来他也没办法呀,不然他连那个岩洞在哪都不知道。 就在船家再次催促神无宁的时候,他终于看见宾白急急忙忙地从街角跑向渡口。 “不好意思,出门的时候同巴亚拉发生了一点小麻烦。”宾白边说边闪身跳上木船,偌大的木船因为他而晃了晃。 “没关系的。”神无宁跟在后面上了船,他落得比宾白稳很多,也很轻。 老人见岸上已经没有人了,便开了船。渡口的船大多是能乘五十人左右的较大木船,这一艘自然也是。只不过不知是因为时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人很少,算上神无宁和宾白也不会超过十个人。乘船的人在船舱里坐得松松散散,一对情侣,两三个青年,一对兄妹,显得很空旷。 看清坐在离神无宁他们不远处的那对兄妹时,神无宁楞了一下,因为那对兄妹看起来像是地恒和风华,妹妹应该是孩童般的风华。兄长留着齐耳的深色头发,脸庞非常端正,眼睛应该是褐色的但透着些许红,再加上他穿着一身束身的棕色袍子。那副样子非常像书中的地神地恒,不,应该是更像神庙里的地恒神像。神无宁从未试过凝聚地恒的形象,因为他用不了土属的法术,或者解释为他对土属的法术天生厌恶更合适。不过,如果他会试着凝聚的话,应该同眼前的这个青年无二。而那个小女孩则很像风华,绿色的卷发,并非是墨绿色,而是明绿色,轻盈俏皮。她的眼睛是带着些许绿色的明黄,虽然不是柔和的琥珀色,可乍看之下非常的像。神无宁对风华的凝聚是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头发与眼睛的颜色过深,同眼前小女孩刚巧相反。这同他母亲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他那个紫色头发紫色眼睛的美女母亲总是对他说“风华就像妈妈一样哦”。虽然她说的是气质,但才三四岁的无宁怎么可能了解得那么清楚,他最初凝聚的风华非常糟糕,头发是紫色的。 那位兄长似乎注意到神无宁在看着他,微微地抬起了眼睛,刚巧同神无宁的目光对上。神无宁先是惊了一下,转而一笑。对方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下头同自己的妹妹轻轻说着什么。 “是个美人坯子呢。”宾白称赞地说,眼睛盯着绿色卷发的女孩上下打量着,“风华女儿总是非常美丽呢,只是同时也很难搞定。”边说宾白边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 虽然神无宁不太清楚宾白有过什么样的感触,不过他很赞同宾白的话。尽管已经事隔多年,不过他母亲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难缠就像烙印一样印在神无宁的记忆中。 (Ⅳ) 同宾白在船上闲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河对岸,这同密切河不是非常宽大有一定的关系。因为是沙漠中的河,无法同那些湿润带的河比较水量,但是比纽甘西亚的河更要像河。 密切河西岸的城区给人一种单薄和崭新的感觉。城区应该算是不小,市集、车场等公共场所也都有。但建筑物很零散,居民并不多。街道是沥青的石板路,让神无宁有一种亲切感。 “就是那边,那片岩石区。”宾白举起手臂指向城区北面靠近海岸边的一大片褐色坚硬的石区。神无宁注意到,在宾白举起手时,深色头发的兄长望了他们一眼。 石区的范围应该算是大的,神无宁要爬到最高点上才能望见它的边缘。褐色的石区孤立在沙子上,似乎由于风常年的侵蚀所以带着仿佛被雕出来的一层层的环状花纹。宾白灵活地在岩石从中跳来跳去,棕色的头发随着他身体的韵律一起舞动着。神无宁做不到像他那么灵活,但是尽可能每一步都站得稳稳得。在接近岩石区中央的地方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石板叠垒,似乎是由人特地筑成的。站在洞口能看到有修葺好的旋转式楼梯隐没在转弯的地方,看做工似乎是近百年建的。 “就是这里了。”宾白一只胳膊搭在岩洞口上,似笑非笑地同神无宁说,“那位‘英伟的’艾米盖勒先生说的藏有神器的地方。” “这地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古老啊。”神无宁四下打量着说,“连镶在上面的花纹好像都不会超过五十年的样子。” “对,我们都这么觉得。甚至从一位富豪家的古旧账本里找到了开凿这个山洞的记录。”宾白耸了耸肩膀,“不过那位教主大人一口咬定这里面有他们要找的神器。我们连洞穴的地图都得到了,就是一些螺旋楼梯,一些曾经放过铜币的小屋而已。” “是么。”神无宁向洞穴里探了探头,“你们进去过吗?” “还没有,里面有结界。” 宾白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神无宁眯起眼睛一笑。神无宁自然知道里面恐怕有这种东西,进到这片石区时他就已经嗅到了魔法的气味。这法术算是古老了,应该已经五十多年。神无宁见过最古老的附着魔法是一个壶上面的封印魔法,据说是他们家某个祖先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魔法附着了大概五百年左右。 “不是说要拿到神器吗?不进去怎么可能找到?” “据说他们神裔教去请住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位老法师了。”宾白撇了撇嘴,“反正像魔法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对付得了的啊。” 听了宾白的话,神无宁只是笑了笑。如果那是结界,应该也不强大。没有强烈的窒息感,那是强大结界给予法师或是普通人最直接的感觉,就像他祖父的结界一样,强大到让人压抑。如果要解这个根本没有结界感的结界,对现在的神无宁来说应该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不过他无意打乱神裔教的计划。 “这结界是洞穴的主人请法师布的吗?” “不知道,至少建了这洞穴的富豪家找不到相关的任何记录。”宾白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示意给神无宁看,“这就是洞穴的地图。” 那是一张不大的羊皮纸,看样子应该是按照原图拷贝的。从地图来看,洞穴并不深,楼梯大概是回旋了二十圈左右,总共五个房间。那些屋子也都不算大,以前曾放过金币绸缎之类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是空的了。 “我们也没有发现其他的洞穴或入口……”宾白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抬眼时发现神无宁不在旁边,转头一看,那小子已经走下了楼梯。 走了大约也就十几个楼梯,太阳光便已经拐不进来了,神无宁发现自己的脚也已经不可能再踏上更前的那个阶梯。结界么?他眯起了眼睛,感觉不像啊。他抬起右手,嘴里轻轻念动咒语。只是一个初级的幻术,唯一的作用是确认魔法。右手尖触到无形墙壁时,炸出了一片红光,异常耀眼的红光,漾满了整个洞口。 “这是什么?你做了什么?”神无宁身后传来了宾白的声音,有几分惊讶和慌乱的声音。 神无宁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在缓过因强光而造成的暂时性的眩目后,看到了从那个虚无的平面上淡出的浅浅的红色法阵的影子。那个形状……神无宁眯起了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宾白半皱着眉毛站在神无宁身旁。 “不知道,看起来像是个魔法阵之类的东西。” “法师的玩意真让人琢磨不透。”宾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无宁从他身旁转过头向洞穴外面走去,宾白看着神无宁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也跟了出去。 神无宁意外轻快地翻过层层叠叠的石头,又重新站到石区的最高点上。他环视了一周这片石区,那些石块在角落里扭出来的特别符号让他勾起了嘴角。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人的视线。他迎着那视线望去,石场外站着的是那名酷似地恒的青年。青年透着红的褐色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冰冷。神无宁皱起了眉毛,那眼神就好像在警告他,他侵犯了他所不该触及的东西一样。

    神无宁挂好外套后就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仿佛禁不住突然压上来的重量,床晃了晃。小疾风鼠一个机灵从被子上坐了起来,轻巧地转头,看见神无宁后开心地“"吱吱吱”叫了起来。 “今天过得好么,吱吱?”神无宁冲小老鼠笑了一下。吱吱发出快活的声音跳到了神无宁的肚子上。 “无宁,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进到那山洞里的时候,水神剑一直在闪着光?而且越来越强烈?” “……” “怎么不说话?” “我以为你难得会安静一天呢……” “有你这么同长辈说话的吗?”黑晶的语气似乎很不满。 “我注意到了。”神无宁把双手背到脑后,舒服地依在床上,“那是个火属的阻隔魔法阵,整个石区摆成了魔法阵,别说从洞口进去了,就算想在那片石区里挖个坑都不可能。什么人会如此花心思来筑一个如此大的魔法阵呢?搞不好是从很远的地方施的魔法。那片石区下的果然有什么东西,那个神裔教想要的所谓神器吗?” “哎呦,搞这么奢侈,还真是个奢侈的物件呢。” “黑晶,你能感觉出那是多久的法阵么?” “这个,不容易,魔力感不那么强烈。不过从石头被风化的程度来看,起码上百年了。” “恩……”神无宁搔着吱吱的小脑袋沉思了一会儿,“不如去查查看卡莫尔以前曾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吧。”

    巴亚拉穿过花园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宾白正坐在长廊里思考着什么,他挤了一下眉毛,打算装作没有看见走过去。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花时间同那种人拌嘴。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快要走出花园时宾白居然追上来叫住他。 “巴亚拉,问你件事。” “什么?”巴亚拉有些不快地看着宾白,以为他又要找什么麻烦。 “你怎么看那个叫神无宁的战士?” “嗯?”这个问题倒是让巴亚拉很意外。 “我总觉得他不像个战士。那种行事风格……我说不上来。”宾白抓了抓脑袋紧皱着眉头,“我也同许多战士搭档过,他那种感觉不像。” “不是战士难不成是法师吗?”巴亚拉大概不会知道自己的调侃居然命中了。 (Ⅴ) “《卡莫尔商业谱系》……《卡莫尔营商史》……《卡莫尔与纽甘西亚的商业往来》……”神无宁无奈地蹙起了眉毛,“真是一个地方一个特点呢。” “管理人不是同你说这二十排书架上就是记述卡莫尔各种历史的书吗,耐心点,肯定能找到的。”黑晶的话虽说是在安抚神无宁,但却好像更不耐烦。 “一个上午我都在这些商人创造的不可思议的奇迹里消磨掉了……”神无宁重重地叹了口气,“就连《卡莫尔简史》讲的都是这些商人……我干脆直接去问那位和蔼的奶奶哪里有卡莫尔的野史算了……” “无宁,这排书架上有一栏是传说故事!” “啊?在哪?” 那一排背脊是红色花体字的书,在神无宁看来简直就是一片曙光。他随手抽出一本《传奇》,大致地翻了翻,还算是有看的价值。他又拿了几本,抱着走到一张桌子前看了起来。 不过让他直想叹气的是,这些传奇故事也大多是讲某个了不起的大商人如何发家至富的。而他想知道的,有关于河西岸那片石区的东西一点也找不到。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篇独特的故事,关于一位了不起的拯救卡莫尔的自由骑士的故事。如果这个故事发生在月沁或是其他的哪,神无宁可觉得算不上什么,但在卡莫尔的确是很特别 故事算不上长,基本就是讲了不起的自由骑士同一个嗜血的魔鬼在一个小岛上决斗,赢得胜利的故事。好几本书里都有差不多的记述。 “好像是没什么收获了。”黑晶晃了晃。 “不,这个故事很有意思,黑晶。”神无宁勾起了嘴角。 “我不是指它的情节,无宁。我知道你看商人看腻了。” “你理解错了,黑晶。”神无宁的手指着书上的一行,“你看,几乎所有的版本里都有提到那名自由骑士的剑是通体蓝色的。” “你想到什么了?” “那位骑士所拿的说不定就是水神剑。那些记载里说他南下去了塞里斯,但另外的记录就没有了。” “你想说这个自由骑士可能是水神剑之前的主人?” “对,他最后是消失在了沙漠里,这也是为什么水神剑会出现在沙漠里的原因。来到这里以后,水神剑就闪着光亮。它所呼唤的东西应该就是曾被它之前的主人所打败的东西。” “很有趣的推论,只可惜水神剑不能对你的推论发表什么观点。不过,如果那东西是由水神剑封印的,为什么会用的是火系的阻隔魔法呢?” “我想……说不定火属性是那样东西的自身属性!”神无宁的眼睛放出几丝光亮,“这就对了!是那样东西自己封印的自己!因为它被封印了所以动弹不得!又不希望别人随便发现它!便阻隔了所有能找到它的通道!没错,这样就说通了!” “你猜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没有,去看不就好了。既然那个神裔教的教主知道他们的神器在哪里,我们跟着去不就见到了。”神无宁合上了书本,伸了个懒腰,“接下来,我们带上吱吱去吃海鲜吧,黑晶。我同蒙多卡打听过了,这儿的海鲜实在是太便宜了!” “……”

    神无宁被费朗斯琴夫人告知神裔教请来了一位老法师,已经定好了取神器的时间是一两天后的事了。神无宁同宾白、巴亚拉到达石区时是清早,但是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到了那洞口前。各色的人都有,神无宁从巴亚拉那里知道,这都是卡莫尔的各个富豪派来的人。神无宁相当惊讶于神裔教居然有如此大的号召力。 太阳从东方露出红光的时候有一队人向石区走了过来。领头的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白色的正袍,脸上带着只露出眼睛的白色面具。神无宁觉得他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艾米盖勒先生,同宾白形容得一模一样。走在他身旁的几个人的相貌让神无宁露出了扭曲的微笑,他好像能明白神裔教的威信是从哪里来的了。艾米盖勒的身旁有之前神无宁所见过的那对酷似地恒和风华的兄妹,而另外三个人则是很像水神、火神和雷神。红发红眼的人神无宁知道很常见,可蓝色头发或紫色眼睛的人则是非常稀有的。能花费心思找齐五个同五属性神如此酷似的人应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 “各位女士、先生们,”高大的白袍男子举起双臂,声音仿佛歌咏般地说,“非常感谢于诸位今天能来协助我们神裔教寻找神圣的神的宝物。那是天神给予我们的恩惠……”他不停地说着赞美天神的话,让神无宁有种错觉,他永远也不会说完,“神庙已经背叛了诸神,他们抛弃了诸神的初衷,想的只是利用诸神来满足他们的私欲……我们神裔教的信仰就是要创造一个让世人都能够平等的天堂,每个人都在神的祝福下拥有自己所愿得到的,没有压迫,没有不公,只有祥和。” 听他说到这里,神无宁好笑地耸了耸肩膀,脸上的表情颇为不屑。而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位打扮得犹如风华的小女孩正在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样子很感兴趣。 当艾米盖勒先生结束他的演说时,太阳已经完整地升入天空了。他们请出了那位老法师,让他到洞穴里解开结界。那位法师的确是位“老”法师,年纪已经相当大了,胡子花白长长的垂在他的法袍上。他的头发相当稀疏,整理成一束扎在脑后,眉毛长得盖住了眼睛。神无宁挑着眉望着老人,他不得不说,神裔教真的很不会请人。法师这种职业并非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年纪越大越智慧越厉害。的确,年纪大的人知道的东西比较多,也可能熟识魔法,但日渐削弱的体力却会承受不住魔法造成的反侵。有许多法师在上了年纪后甚至根本使用不了魔法。 老法师慢慢地挪向洞口,在接近洞口时大声咳嗽了一阵。神无宁低着头,让刘海遮住自己的脸,他正强忍着自己想大笑一通的冲动。人群随着老法师一起涌向洞口,都想见识一下老法师是如何解开结界的。 洞口里响起了老法师喃喃的声音:“让火焰失去热量……” 神无宁知道他开始念咒语了,笑了笑,他也开始念道:“火的神明火枫,雷贤的子民请您宽恕冒犯,紫色力量凝成的利刃,由红色阻隔的墙壁,破裂!” 在老法师念出“击破”的那一瞬间,他意外地发现自己面前的并非是个结界,而他更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人用法术打破了这个不知名的魔法。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力量,不过如果那个人没有站出来的意思他也没有必要追究。 老法师退出了洞穴,对穿着白袍的艾米盖勒先生说:“结界已经解除了,你们可以进去了。”艾米盖勒先生谢过老法师就带着众人走进了山洞。 在神无宁走过老法师面前时,老人喃喃地说:“很地道的战士打扮,孩子。” “谢谢您,法师先生。”神无宁回给老人一个微笑。 “孩子,里面有很危险的东西呐。”老人像自言自语似地说,“见状不好就逃吧,死在里面不划算。” 这回神无宁什么也没说,只是同老法师点了点头,便跟在宾白后面走进了山洞。 “那老法师同你说了什么?”宾白好奇地问。 “没什么,他似乎挺欣赏我的外套。”神无宁的眼睛望向旋转楼梯的前方。火光在黝黑的洞穴里摇曳着,人影一个个地投在岩石砌成的墙壁上。 楼梯旋转的尽头在一片黑暗之中,火把的光芒一点点向下移动,那黑暗深处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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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3:39

    第六章 火的魔龙 (I) 那一天,灾难之人降临卡莫尔,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带着一片火焰的红色。他就像是魔鬼,连同他的刀一起透着地狱的火红色。他杀戮,他嗜血,他疯狂的喜欢尖叫。卡莫尔被腥红笼罩,为蓝色所救。 -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守护者。- 螺旋楼梯并不长,洞穴里也没有几个房间。神裔教的人打开了他们在楼梯上所见到的所有的门,什么也没发现。随行的战士、寻宝猎人以及召唤师们开始窃窃私语,很多人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神器。他们都有这洞穴的地图,知道楼梯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神无宁一直走在人群的尾部,他用自己的斗篷尽可能的掩盖着水神剑所发出的光亮。自从进了这个洞穴之后,水神剑的蓝光就越来越强烈,几乎是神无宁只要多下一个阶梯,光亮就增强一点。这里面的确有东西,神无宁勾起嘴角,在那最后一道门后面一定有什么。 先锋的队伍已经走到了楼梯的尽头,看到了最后一道门。那扇门并不特别,像洞穴里其它的门一样,檀木的框子,紫色的呢子面,一人多高。神裔教的人先用钥匙试了试门锁,不管用,之后几个人一起把门撞开了。就在门被撞开的那一刻,一片黑色的东西从门里涌了出来,人群发出了一片片惊异的声音。那是一群蝙蝠,黑色的一大群,眼睛闪着红色的光芒。 神无宁蹲下身,躲过从他头上飞过的蝙蝠群。最后一间房间果然是有蹊跷,如果只是一个密封的死房间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的。 “天呐,墙上塌了一个洞!”不知是什么人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房间大门正对的内侧墙壁上。土坯的墙上有一个偌大的黑色洞口,那面墙的后面似乎是另一个幽长的洞穴。艾米盖勒先生向身旁的一个侍从示意了一下,那个人便走到那洞口前爬了进去。 “先生,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洞穴不知道通向哪里。” “这一定是通向神器的路!”艾米盖勒先生兴奋地说道,“诸位信徒,勇士们!这是神为我们指明的道路啊!”人群里响起了不大的一片欢呼声。神无宁注意到,欢呼的人大多数是神裔教的教徒。那些由各个商人所派来的人们大多是只露出了些许兴奋的笑容。 进入新的洞穴,神无宁依旧是走在最后面。他仔细且谨慎的观察着洞穴四周,及水神剑。神裔教的艾米盖勒先生说,他们要寻找的神器在北面,带着大队人马一直选择向北的岔路。这个洞穴似乎像是天然形成的,神无宁敲了敲墙壁,洞顶上吊着许多的钟乳石。 神无宁抓了抓头发。他能大概理解那位艾米盖勒先生为什么会选择北方,那个方向有微弱的魔法波动。神无宁觉得如果自己之前的推理可靠的话,这洞穴很可能通向那个传说中自由骑士和魔鬼决斗的小岛。他不禁很想知道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洞穴。”宾白同神无宁说,“看来那家伙说的神器搞不好真的存在呢,你觉得呢?” “也许吧。”神无宁无害地笑了笑,他不想让宾白看出来他知道什么。 “啊——”一声女孩子清脆的尖叫。 “虹菟!”接着是一个男人在大喊女孩的名字。 队伍前面乱成了一团,宾白好奇的向前挤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多神裔教的教徒跪在地上,好像祷告似的拜着天神。神无宁之前见过的那名酷似地桓的青年则是想尽力的扒开一个洞穴。神无宁好像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明绿色头发的小女孩不见了,而那个洞穴的大小,刚好可以滑下一个孩子却容不得大人钻进去。 焦急的兄长大声喊着妹妹的名字,想用手将那洞穴挖得大一些,旁边的人们则是想安慰他,尽可能的阻止他有些疯狂的举动。而神无宁的目光则一直在注视着那个洞口,不知道是不是视觉上的错觉,他觉得那洞口似乎越来越小。 不对,那不是洞穴!神无宁一惊,他猛地抬起头环视四周。火光的阴影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因为是黑色的所以不起眼。那是一种被称为“幻吞”的魔兽,黑色,仿佛一团雾一般,没有实在的形体。他们会将缠绕住的活物消化吞噬掉,但无生命的东西则仅仅消失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出现,那女孩如果是仅仅掉入被幻吞吃出的洞穴应该不会有事,但他们可有麻烦了。 “大家小心!”神无宁喊道,“这洞穴里的幻吞将我们包围了!” 所有人全在那一瞬间警觉起来,注意到了那些慢慢蠕动的黑色,雾状的一团团黑色似乎是感觉到行迹败露了,急速的开始向前涌动。神无宁想同其他人一起退向一个岔路的洞口,可一时间,他拔不动自己的右脚。 他的右脚被黑色的幻吞束缚住了,一瞬间闯入他大脑的是火焰法术,但下一个瞬间却被他自己否决了。因为他想起自己还在乔装一名战士,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像那团雾砍去。那团看起来像气体一样的东西似乎也有触感,被匕首划过后畏缩的收起了触手。不放过这个机会,神无宁抽出自己的脚向最近的一个洞口跑去。 “神无宁!”在宾白喊出他的名字时,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岔口的洞穴里。宾白来不及去找神无宁了,幻吞们已经将他们的队伍和那个洞口隔离开了。 一阵手饰碰撞的清脆响声,宾白被巴亚拉推到了队伍里面。 “让开!”巴亚拉有些不耐烦地同有几分惊异的宾白说,然后他站到了那些幻吞的面前举起手臂开始吟唱一种非常优美的句子。随着巴亚拉的诗句,一只庞大的豹子从空中出现,浑身上下燃烧着火焰。豹子落在地上,冲着黑色的幻吞群从喉咙里发出了示威的吼声,那一团团的黑色便开始慢慢后退。火红的豹子冲进黑色的雾里,一时间,火焰迅速的蔓延开来,将大片的黑雾整个点燃。火光中夹杂着“咝咝咝”的怪声,好像是幻吞被烈火焚烧而发出的痛苦的哀号。 火光退去,黑色全部不见了,只剩下一只火红的豹子。随着巴亚拉的诗句,那只豹子也逐渐的消失不见了,洞穴里安静了下来。 宾白皱着眉毛看了巴亚拉一眼,就快步跑向神无宁消失的洞口,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看到神无宁的人,只在洞穴里找到了一条陡峭的滑道。 “不是吧……难不成那小子就这样滑下去了?” 宾白说的一点都没错。

    神无宁本来是想在逃进岔路后在洞口结个火印,使幻吞威胁不到他就可以了。可是他没想到他刚迈进那个洞口就以极快的速度滑了下去,滑到洞底的时候一块石头还撞到了他的头。 “啊,倒霉死了!”神无宁揉着脑袋坐起来,他现在如果想回去同大队人马汇合恐怕已经不太可能了,那长长的滑道容不得他徒手爬上去。站起身,神无宁冲那斜长的洞里大声喊道:“喂——有没有人啊?”沉寂了一段时间,他只听到了自己喊声的回音,而没得到任何回答。 “看来你回去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黑晶法杖有些幸灾乐祸似地说。一般在神无宁身边有人的时候黑晶是不开口说话的,因为它的声音有可能会被别人听到,但只有神无宁一个人的时候它就可以随意开口。 虽然对黑晶的话很不爽,不过神无宁不得不承认它说的是事实。 “回不去就向前走吧。”神无宁边说边掀起斗篷解下闪着明亮蓝光的水神剑,“反正我觉得如果以水神剑为向导的话会比那位艾米盖勒先生的第六感强多了。而且……” 神无宁猛地转身,斗篷随着他荡出了一个弧度,一群黑压压闪着点点红光的东西正向他扑过来,他勾起嘴角一笑,举起右臂,喊道:“雷鸣阵!” 下一个瞬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紫色的魔法阵。当那团黑色几乎要撞上法阵时,法阵散出青蓝色的电光夹杂着紫色,一时将洞顶照得通明。黑色的是成群的蝙蝠,每一只有都巨大的翅膀,眼睛如同樱桃大小闪着摄人的红光。那电光仿佛卸掉了蝙蝠群的气势一般,从其中间刺穿,将每一只蝙蝠包裹成青蓝色。当魔法阵渐渐淡去后,电光也消失了,只剩下地上一大片抽搐着的黑色蝙蝠,有的还带着几许青蓝的光晕。 “而且我还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魔法。”神无宁轻快地穿过地上大片的蝙蝠,“装个战士可真是累啊,用魔法就方便多了。” “几只蝙蝠而已,你没必要用那么强的雷鸣阵吧……” “因为一直没有痛快地用魔法,我只是发泄一下而已。” “……你自找的吧。” 神无宁非常讨厌黑晶说话的不留情面。 (II) 虹菟甩了甩头发,她那个笨蛋哥哥又把她给弄丢了,她不屑地想着。她的哥哥宇酝除了对地神地桓狂热的崇拜所以认真严谨外,她真是找不出他还有什么优点,波娃那个女人居然会暗恋他。像她自己,虽然拥有酷似风华的外表,但她知道神的眷顾是非常有限的。 虹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滑到了现在的这个洞穴里,她并不记得自己之前在地面上看到有洞穴。她不害怕洞穴里的黑暗,她也不害怕会出现危险,她还从未想过这对一个八岁的女孩来说非常的不可思议。她向着洞穴唯一可以选择的方向走着,没有一丝犹豫。 走着走着她似乎听到人声,还看到了光亮。但那不是火把的光亮,也不像是人群的谈话声,是蓝色的光和仿佛在拌嘴的两个人的声音。她好奇地向岔路的方向打量,蓝光下面有一个不太清楚的人影,只有一个人影但虹菟却听到两个声音。 “你稍微安静一会儿不好吗,黑晶?” “有你这么同长辈说话的吗?你一个人走在这种阴森森的洞穴里我陪你说会儿话你不觉得比较有安全和实在感吗?” “……是你在害怕吧……” 那蓝光照在虹菟脸上,发出光亮的东西是一柄非常漂亮的宝剑,通体蓝色,带着仿佛柔和波浪一般的花纹。而举着剑让它照明的人虹菟也见过,是之前嘲笑艾米盖勒那个老男人演讲的家伙。他刚看到虹菟时好像是吓了一跳,之后好像立刻就想通了似的笑了起来,蹲下身同虹菟说:“原来是小公主呀,你掉到这里了,你哥哥正在找你呢。” “我不见了,他当然会找我啊。”虹菟理所当然地说。 神无宁没料到这个小女孩会这么回应他,他愣了一下,然后说:“那小公主,我带你去找你哥哥他们吧。你一个女孩子在洞穴里迷路了一定很害怕吧。” “我不害怕。”虹菟看着神无宁,“不需要你帮忙我也能找到哥哥。” “……”神无宁沉默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女孩,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些话出自一个看起来只有7、8岁的小女孩之口,“啊……这样吗?那是我多管闲事了,真抱歉……”神无宁一脸无奈的站起身,可他刚想迈步走,却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扯着他的斗篷。回过头,他看到是那个女孩正踩着他的斗篷下摆。 “那个,不好意思……你能放开我的斗篷吗,小公主?” 女孩用温绿色的眼睛看了神无宁一会儿,然后很不满地说:“你就不懂对淑女的礼貌吗?” 神无宁一时语塞,他真的很想问问小公主她现在的举动哪里淑女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小公主?” “我走累了,你抱着我走。不过我警告你,不准越轨!” “……”神无宁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复杂至极,“小公主,我能问问您的芳龄吗?” “真不礼貌。不过我告诉你好了,我今年8岁了。” “……”沉默中,神无宁似乎好像听见了黑晶小声的窃笑。

    “虹菟……”深色头发的青年在胸前紧紧握拳,“神明,请你保佑我的妹妹。”青年一直边走边不停地为自己的妹妹祈祷着,而且似乎不太愿意接受别人的劝慰。 队伍里失掉了两个人,许多人都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担心的神色。这洞穴比想象中的大很多,岔路也非常的多,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虽然艾米盖勒先生总是选择北面的岔路,但却好似是在偏离他们的目标。那些洞穴并非是笔直向前的,常常会曲出弧度。 洞穴里时不时会响起神裔教教徒吟诵圣诗的声音,也许是认为这样可以稳定众人的心情。宾白抓了抓头发,他觉得这种在迷宫里的走法真是颇为糟糕,尤其这里如果是个天然洞穴。人工洞穴往往会有些特别的标记,在紧急时刻还可以报希望于找到出逃的隐秘小路,天然洞穴可不在乎那么多。不过好在从宾白留下的那些标记来看,他们没有在原地打转。 “不知道神无宁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宾白不自觉地轻轻说。

    “雷鸣!”神无宁甩出青蓝的电光,将想要扑向他的几只黑乎乎的家伙电成更深的黑色,坐在他左臂上的小女孩颇有兴趣的看着,明黄的眼睛时不时被那光亮染成蓝色。 “你看起来比那个老爷爷要厉害呢。”虹菟平淡地说。 “我应该说谢谢吗,小公主?”神无宁的神情有些疲倦。他一直带着小公主走能使水神剑的光变得更亮的岔路,可是相应的,麻烦的东西也很多。一般情况下他是会选择逃跑或溜走之类的解决方法,但带着小公主他就只能尽他所能地向前走。一路上他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次魔法了,虽然都是初级法术,但体力很明显在下降。 “不用客气。”虹菟捋了一下头发,扬起下巴说道。 黑晶又开始小声窃笑了,它就在神无宁的耳朵边上,神无宁想听不到都不行。说起来,神无宁对付孩子还是满擅长的,他家周围的孩子大多都很喜欢他。可像眼前这个小女孩这样如此难应付的,他绝对是第一次遇到。 “我问你,”虹菟似乎很不客气地说,“在进洞穴之前艾米盖勒演讲时你为什么会笑?他说得很好笑吗?” 神无宁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小公主会问这件事。 “大概吧,所谓‘美好向往’想做到恐怕非常困难吧?” “为什么?我哥哥可是坚信不移呢。” “人人都能如其所愿,平等,没有压迫?那将是什么样的世界,小公主?” “不是很美好的世界吗?我哥哥说在那样的世界里每个人都会很幸福的。” “但在那样的世界里我们还会为了什么而存在呢?没有不满足就不会有向往,没有不公就不会有甘于奋斗的精神,没有压迫就不会激发反抗与前进,小公主。” “你的说法好奇怪啊,你以为那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堕落和死亡的世界,小公主。不过只是我这样认为,或许是因为我没有那位艾米盖勒先生或者你哥哥那种可以远视未来的能力吧。” “……”虹菟沉默了一会儿,“但我觉得你的想法似乎更好懂一些。” 神无宁不再说话了,他无法肯定小公主是否真的听懂了他的话,这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来说应该是过于复杂的。他不可能会认同那位穿白袍的先生的话,他觉得所有的法师都不会认同。法师们都是自我的人,他们深信自我存在的意义,寻求意义或者创造意义,永不满足。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真是可笑的说法。

    寻找神器的队伍已经在洞穴里走了整整一天了,可是洞穴还是丝毫也看不到尽头一般。众人已经开始有些松散了,甚至有人开始私下议论这是不是个骗局。只有神裔教的教徒们还精神饱满地坚信神器就在前方,不间断地吟诵着圣诗。 宾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他们走了十好几个钟头了,如果能从这里看到天空的话一定已经挂满了星星以及明亮的月亮。从他们一直以来前进的方向来看,这个洞穴应该是在海底,而且一直在向大海的中心延伸。总不可能一直要走到奈西海中央吧?那样的话同去趟赛理斯也差不多了吧? “前面有一股热流。”巴亚拉突然皱起了眉毛。 “热流?”宾白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巴亚拉说的最后两个字。 队伍前方一时传来了阵阵的喧哗声,宾白和巴亚拉尽可能的挤向前方。在队伍最前方有一片橙红色让人感觉炽热的光,跳进宾白和巴亚拉眼帘的是巨大的洞窟。巨大的洞窟,散着迎面而来的热气,那橙红色的光是斑驳岩石下滚动的岩浆漾出来的。火一般颜色的岩浆缓缓流动,时而冒出滚圆带着些许黑色的气泡,发出“咕咕”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走到什么地方了?” “难不成是近海的火山吗?” “神器会在这种地方?” 人群里响起各种议论的声音,就连神裔教的信徒们也开始表现出犹豫,艾米盖勒先生则是保持着沉默。一直在低声为自己的妹妹祈祷的青年这时抬起了头,周围能看到他面孔的人都吃了一惊,他的眼睛原本只是透着红的褐色而已,可现在变成了带着薄黑的暗红色。 “你要找的东西在那里。” 他说着,手指指向了洞窟对面一个不起眼的洞口。 (III) 红光和蓝光夹杂中神无宁的脸神情呆愣,紫黑色的双瞳里映着一只庞大的红色的龙。没错,那个躺在洞窟里在安睡的庞然大物是条龙,一头红色的飞龙,拥有可以包裹身躯的宽大翅膀。 “我见过这种东西!”虹菟从神无宁的手臂上跳下来,一点点的走向红色的飞龙,“它和那个刺青一模一样呢,应该叫做飞龙吧。”虹菟走到飞龙的额头前,仔细地打量着。 “……小公主……”神无宁用虹菟可以听到又尽可能低的音量说,“请不要惊扰到它,它是非常恐怖的东西。”红色的龙,火属,水神剑在呼唤的东西。它是什么?同那只苍龙一样是守护者吗?难不成是另一把剑吗? “会吗?”虹菟左右看着那仿佛熟睡中的红龙,“那个姐姐跟我说飞龙代表高尚和自由。” “啊,总之,小公主,请你离开它,真的很危险……”神无宁还记得当初自己见到水神剑的苍龙时遭受的强大魔法攻击。小公主说的飞龙代表高尚和自由只是人们对自由骑士的飞龙刺青一种误解而已,那刺青只是吞吃高尚和自由而已。 虹菟好像根本没有在意神无宁说的话,她蹲下身,用小手轻轻的抚摸着飞龙的前额,似乎是想告诉神无宁一点儿也不危险。虽然她自己没有注意到,但神无宁看到了,当虹菟的手触摸到飞龙时,红色的龙原本闭合的眼睑透出了一丝金黄,正在慢慢地睁开。 神无宁想上前将虹菟拉开,可一瞬间一个浑厚的声音闯进了他的脑中。 -这种气味,是主人吗?- 那声音同水神剑的苍龙所发出来的很像,但音调上有些许微妙的不同。神无宁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只红色的飞龙完全睁开眼睛,抬起细长的脖子。 “主人?”虹菟奇怪地打量着飞龙,“你说我吗?” 飞龙看着面前明绿色头发,温绿色眼珠的小女孩,眯起了眼睛。 -我从不选风华的女儿做我的主人,也不会选雷贤的臣子。- 它金色的眼睛看向神无宁。 -据我所知你也是不会的吧,水剑?他不是你的主人吧?- 水神剑发出时强时弱的光好似在说话一般。 -的确,我也能感觉到这小子会遇见我的主人,不过……-飞龙低下头好像是在虹菟身上仔细的嗅着,-小姑娘,你身上有很强烈的我主人的气味,难道……或许是这样吧。- “你选什么样的人做你的主人?”虹菟问道。 -火枫的战士,不过显然你不是。- “地狱的火红色……”神无宁轻轻地念着,“那指的是你吗?被水神剑的主人打败的东西?” -曾经是发生过这样的事,-飞龙高高仰起头,-差一点就能吞吃掉整整一个城市。- 神无宁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神无宁指的是洞穴。 -同那把水剑决战的小岛。-飞龙懒懒地说,-本来以为有火山可以加强我自己的力量,可忘了大海是那家伙的地盘了。- 水神剑晃了晃,发出更为明亮的光亮。 -好了,旅人,切入正题吧。- “什么?” -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洞穴?去找我的那个主人呢?- 再一次,同样的要求。

    火红火红,没有边际的红色将记忆包裹起来,在火中诞生也甘愿于火中毁灭,永远的守护,为的仅仅是强大。 冰蓝冰蓝,温沉漫天的蓝色将记忆久久地沉淀,在水中诞生也甘愿于水中陨灭,永远的守护,为的是保卫珍贵。

    褐色短发的青年抱着明绿色头发的女孩,女孩轻轻闭着眼睛,睡着了但仿佛随时会醒,可周围的混乱却完全吵不到她。大队人马赶到这据说藏着他们所要找的东西的洞穴时,只看见了之前同他们失散的青年和女孩以及一堆算不上多值钱的银器,根本没有所谓神器的影子。他们再沿着洞穴向北走,只是到了一个小岛的表面。 几个探宝者同神裔教的教徒们争吵了起来,有的人又同身着白袍的艾米盖勒先生回到了洞穴里,一口咬定神器只是未被找到。在小岛上的情景几乎是一团混乱。仿佛火枫和水昀的一男一女同众人辩解着,不知怎么就动起了手脚。 神无宁压根没有去在意那些,他在小岛的海岸边不停地跑着,好似在寻找什么一样。宾白好奇地跟过去,结果在一片石头围成的小港湾里找到了大概十来支小船。 “你想要找的东西?”宾白指着那些看起来颇为破烂的船皱起了眉毛,“如果回去的话,我们可以沿着原路返回的,我做了标记。这几艘小船根本坐不下那么多人。” “不,走洞穴来不及了。”神无宁跳上小船,检查着有没有破漏,“火山要爆发了。” “哈?火山爆发?”宾白刚要笑,表情却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你能肯定?” “对,马上就会爆发了,只能坐船逃走。” “你在开玩笑吧……” 在宾白还在犹豫的时候,突然一个神裔教的教徒从洞穴里跑出来,他的神情异常兴奋,满脸充斥着红色,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黄金!艾米盖勒先生找到了黄金!还有供奉神的纯粹的宝石器皿!整整一个藏宝室!就在刚刚我们没有进去过的洞穴里!” 他的话使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一阵静寂过后是大片的欢呼声。接着,人群疯狂的涌向洞口,仿佛只要慢了一步就会有莫大的损失一般。 “等一下!”神无宁尽可能大声的说,“各位,火山要爆发了!不离开这岛会丢掉性命的!” 有几个人听见了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可大部分人全都疯狂地冲到洞穴里,头也不回。神无宁没有再喊第二次,只是露出无奈的笑,沉默地看着那些人在洞口中消失。 “你能肯定你的话吗?”金色头发紫色眼睛的青年看着神无宁,他的样子分外像雷神,但带出的是一种冰冷而非狡黠。 “反正我不想死。”神无宁耸了耸肩膀,环视了一下还留在洞穴外的人。 “……我相信你的话。”一个战士打扮的女人说,“我经历过火山爆发……这种空气很像。” “真的会爆发吗?”一个男子惊恐地说,“那我们要逃走才行,可,可怎么逃?!” 抱着妹妹的褐发青年轻轻站起身:“从洞穴走只会被埋在里面。” “我找到了船。”神无宁淡淡地说。 “那我们应该把那些人叫回来……”青年刚想走进洞穴,却被自己的妹妹拉住了衣襟。虹菟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她轻蔑的看着那洞口说:“他们选择了黄金而非自己的性命,死在这里他们也是心甘情愿。”

    在海面随着孤岛开始晃动时,几只小船上的人已经可以眺望到海岸线上卡莫尔的轮廓了。海面不安地晃动着,时而翻出大朵的浪花,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巨响,小岛的山尖上仿佛燃出了火花。在渐明的星空下,黑色的山喷出好似花瓣一样的红色,继而如同装饰一般那红色从山尖流下。在船上望去,那红色只消片刻,就染满了整个小岛。 “真可怕……”有人喃喃地说。 “……才一瞬间……” 神无宁下意识地摸向不久前才配上他腰间的另一把火红的宝剑,那把火神剑。这完全是灾难,切实的灾难,不同于水神剑的祝福。岩浆是从地下向上涌,天然的岩溶洞穴,现在应该全毁了吧……连同他们找到的黄金,在高热下全部毁于一旦。 “这跟那头飞龙有关,对吗?” 神无宁惊了一下,转头迎上的是虹菟带着几许俏皮的脸。 “……我不知道,小公主。” (IV) 地桓火之月31日,整个卡莫尔都得知:已经沉寂上百年的火山于凌晨爆发了,火山引起了海啸和长时间的涨潮。因为发生在大部分市民都在沉睡的时候,卡莫尔的损失减至了最小。太阳出升后,卡莫尔居民在沿岸的街道上发现很多船只的残骸。 中午,神裔教教主遇难的消息传遍了全城,参与寻找神器的人只有少数归来。人们四处传说这是神的愤怒。一名叫宇酝的神裔教青年四处游说,希望卡莫尔的各大商人能出力组成救援队,也许遇难的人还有生还的机会。 救援队当日出发,可地下洞穴完全被倒塌的岩石封死,孤岛也由于炽热根本无法靠近。遇难的人被全部宣判死亡。 接下来几日,商业行会向神裔教存活下来为数不多的人刁难,由于费朗斯琴夫人的调解,暂时平息了矛盾。但各大商人都表示,不欢迎神裔教继续留在卡莫尔。

    绿荫连连的庭院里,优雅的中年妇人请一位褐发青年坐在白色花钢石砌成的石凳上,并让仆人倒上了一杯茶。褐色头发的青年恭敬的接过茶杯,不停地向妇人致谢。 “宇酝先生,你不用那么客气。”费朗斯琴夫人微笑着说,“我以前就说过,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都会给予贵教最好的支持,无论是什么。” “但是我们还是非常感谢夫人,许多以前支持我们的人……夫人你也知道。”宇酝有些无奈地笑着,“艾米盖勒先生已经不在了,他们都认为我们的举动很愚蠢。” “不,像这种事本来就是无法预料的。” “谢谢您,夫人。” “你们之后打算如何?虽然我已经尽了全力,但是还是无法将你们留在卡莫尔。” “我们打算回自由港口,夫人。”宇酝低着头,轻转着自己手中的茶杯,“我也非常遗憾于不能将我们对神的景仰留在卡莫尔……不知道夫人能不能为我们安排一条近日去自由港口的船?” “……当然可以。不过,宇酝先生。”费朗斯琴夫人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您能不能为我兑现当初艾米盖勒先生的承诺呢?” “当然可以,夫人,请您相信我们神遗教。” 费朗斯琴夫人轻轻站起身,恭敬地对年轻的宇酝伸出手:“宇酝先生,请跟我来。”

    虹菟趴在露台的藤椅背上望着大海。海面反射着金色的阳光平静地漾着,丝毫也看不出来几天前曾掀起几十米高的浪头淹没了整个卡莫尔的海岸。几个神裔教的教徒恭敬地站在她身旁,一言不发。虹菟上下摆动着自己的双脚,她等她哥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不是小公主吗?”三个人走上了露台。高个子棕色头发嘴角有一道长疤的男子,金色长发表情冰冷的青年,还有微笑着的神无宁。宾白想伸手去揉虹菟的头,却被虹菟厌恶地推开了。 “真不友好呢。”宾白挑了一下眉毛。 “你们知道我哥哥在做什么吗?还在同那位夫人谈话?”虹菟不耐烦地问。 “费朗斯琴夫人请你哥哥去为小姐治病了。”巴亚拉淡淡地说。 “小姐?”虹菟撇了撇嘴巴,“什么小姐?” “是费朗斯琴家的莱娜娅小姐。”巴亚拉回答,“莱娜娅小姐得了一种一直昏睡的怪病。当初艾米盖勒先生曾答应夫人会治好莱娜娅小姐。” “原来如此呀。”虹菟摇晃着双腿,“我说那位夫人为什么对神裔教那么殷勤,原来是因为有求于我们。”虹菟注意到巴亚拉很不高兴的瞪着她,但却丝毫不在意地说:“如果不是艾米盖勒那老男人当初答应过她这样的要求,我想她也不会对我们这么好。” “……虹菟小姐,你这么说艾米盖勒先生不太好吧……”一个神裔教教徒在一旁轻声说。 “有什么不好的,他都死在他的黄金乡里了。” “很不淑女哦,小公主。”神无宁提醒似地说,“当淑女可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呐。” 虹菟不满地瞪着神无宁,瞪了一会儿却勾起嘴角笑了,眯着双眼说:“啊,大哥哥,你还没有同我说我昏过去以后你同那头漂~亮~的东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神无宁惊了一下,无视于宾白和巴亚拉好奇的目光,他站到虹菟旁边小声同虹菟说:“小公主,这件事你能不能保密?” “不!”虹菟欢快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向走廊跑去,“我要去告诉哥哥!” “喂,”神无宁没拉住虹菟,小姑娘比他想象得跑得更快。宾白奇怪的地看着神无宁,问道:“什么事?很重要吗?” “不……很可笑的事,一点儿也不重要。”说完,神无宁就拔腿去追虹菟。 宾白同巴亚拉对视了一下,耸了耸肩膀:“他大概是出了什么糗吧……”

    在花园里,神无宁好容易拦住了虹菟。虹菟轻轻的提着裙子,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的微笑。神无宁平和了一下呼吸,挑了挑眉毛,说道:“小公主,如果你愿意保密,我可以给你样贵重的礼物。”几次照面,神无宁知道同眼前的女孩说话时绝不能只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子。 “哦?那我要看看是什么再考虑一下。”虹菟咧开嘴,露出看起来无暇的笑容。 神无宁把手伸进自己的腰袋,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一对镶银的翠绿色耳坠:“很漂亮吧?”神无宁将耳坠举在虹菟眼前,“不过它不仅是漂亮哦,是附着风系法术,有魔力的东西。” “魔力?你不是哄我吧?” “我为什么要哄你?上面的魔法会保护它的所有者。”神无宁轻轻地转着耳坠,“很难得的东西,混在那一大堆银器里面,因为带着魔法我才看到的。说实话,我可不太舍得送人呢。” “那我要了。”虹菟伸出手,同神无宁微笑着。 “……”神无宁沉默了一会儿,把耳坠放到虹菟手中,“那飞龙的事你要保密呀。” “好,放心吧。”虹菟接过耳坠笑得很灿烂。 “诶?虹菟,你在这儿干什么?”从花园的另一面出现了两个人,虹菟的哥哥宇酝和满面笑容的费朗斯琴夫人。神无宁注意到费朗斯琴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同一般的灿烂。 “大哥哥要送我礼物。”虹菟欢快地跑向自己的哥哥,将耳坠举给他看,“很漂亮吧!” “那你应该谢谢人家啊。”宇酝温和地说。 “啊,不用了。”看到虹菟的目光神无宁摆了摆手,“我偶然得到的,女孩子的东西我又没什么用处。很适合小公主,我就送给她嘛。” “那也还是要谢谢啊……”宇酝看着虹菟,好像希望她那么做似的。 “对了,神先生,”费朗斯琴夫人好像想起什么似地说,“既然见到你了,我就提前同你说吧。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去迪亚吗?明天刚好有一条船会去迪亚。我已经问过了,他们很欢迎你搭乘。” “谢谢您,费朗斯琴夫人!”

    费朗斯琴夫人只是告诉神无宁是条船,不过没有说是什么样的船。第二日上午,当神无宁见到自己会坐的船时,呆得张大了嘴巴。异常豪华的大船,仅是船舱就差不多有十好几层,吃水非常深只能停靠在外海港。被漆成银色的船上立着层层叠叠的大帆,还是赛理斯式的下升型,船头镶着纯金的海洋女神像。这艘“海洋之泪”号是整个卡莫尔商会的骄傲,据说是因为安置在特别的东部海港里海啸才对其没有造成丝毫的损伤。 “夫人,我就是坐这艘船去迪亚?”神无宁的语气中透着惊异和难以置信。 “是呀。”费朗斯琴夫人洋伞下的脸笑得非常明媚,“‘海洋之泪’每年都往返于卡莫尔到迪亚再到圣光之都月沁的商路。神先生说要去迪亚时我立刻就想到它了。能让神先生乘一次‘海洋之泪’是我们卡莫尔商会的荣幸呢!” “不……那是我的荣幸才对……”神无宁呆呆地说。 望远镜的镜筒转了一周,紫黑色短发青年的侧脸在镜片上又被拉近放大了一点。穿着褐色短衫的男子将镜片上的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回不会错了,就是他。” 男子旁边站着他身着蓝色长袍的同伴:“能肯定他一定是坐这艘‘海洋之泪’去迪亚?” “核实过好几次了,乘客名单上也清楚地写着呢。” “保险起见。我们已经跟丢他一次了,好不容易才再找见。” “是啊,真不知道这两个多月那个叫神无宁的小子跑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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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4:16

    第七章 海洋之泪 (I) 傍晚时分的休息场分外的热闹,一张桌子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位贵族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位普通的青年人,他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桌子上的棋盘。贵族和青年赌棋,如果贵族赢了他就可以得到青年那柄漂亮的纽甘西亚工艺匕首,如果青年赢了贵族就要请青年喝酒。两个人已经下了一局了,青年胜,现在是第二局。 中年贵族已经开始紧皱眉头了,他现在很清楚地明白为什么那青年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同他比黑白棋戏。如果说第一局的败北他可以总结为自己的轻敌的话,第二局的劣势只能归于对手的强大了。青年的白棋已经完全切断黑棋向棋盘下方深入的路,两侧的棋要做活也是相当困难的,这局棋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了。贵族长考后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认输。 青年同贵族笑了一下,然后说:“那就不好意思请您破费喽。” “不,我输得心服口服。”贵族诚恳地说,“你的棋艺真是出色啊。” “啊?我只是个业余四段而已……” “那是什么?” “啊,不,我也不太清楚。”青年尴尬地皱起了眉毛,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人群的外围站着两个同周围不是很协调的人,不同于贵族们的华丽衣衫,他们穿的是绣着奇怪符号的短衣和长袍。其中一个棕黄色头发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那小子真的像传说中一样下棋很厉害,据说拿过棋牌赛的冠军?” “好像是。对了,你不是也很擅长黑白棋戏吗?不去跟他下一盘?” “少来,我们不能暴露身份。” “不过还真羡慕那小子呢,住上等舱,吃住全包,现在还有人请喝酒。” “是呀,我们却要节省经费。”

    疾风鼠吱吱快乐地扒着偌大的酒杯想舔到里面所剩无几的红色液体。可它刚刚用力,那个透明的杯子就翻了个身扣在它的小脑袋上,只有长耳朵勉强露在外面。送酒的仆从不太高兴地看着小老鼠似乎是想把杯子从头上甩下来。神无宁很抱歉地同对方说他会把那个杯子买下来,之后抓起吱吱的后颈把它放到自己怀里。 “你的小老鼠还真是可爱呀。”站在神无宁身旁的贵族小姐爽朗地笑着。 “谢谢你夸奖它,璐丝小姐。”神无宁的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我把它一个留在房间里它就开始抓门,所以我不得不选择把它也带到酒会上来。” “这样吗?它似乎不是一般的宠物呢。” “对,事实上它是魔兽。” “哎?魔兽?” “对,叫做疾风鼠,托托巴沙漠中很常见的小动物。” “它不会伤害人吗?” “吱吱还是挺乖的。”神无宁微笑着将玻璃杯从小老鼠的头上拔下来,“就是好奇心比较强而已。” 冷褐色头发打着卷的璐丝小姐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用叉子弄了一小块奶酪给小老鼠吃。看吱吱吃得开心,璐丝小姐微微垂下眼睛:“神先生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啊,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把他小时候也算上的话。 “真羡慕您可以这么自由,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璐丝小姐轻轻拍着小疾风鼠的脑袋,神情间好似淡出一种苦闷。 神无宁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璐丝小姐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你在这里啊,璐丝。”几位穿着束身深色蓬裙的夫人走过来同神无宁与璐丝小姐打招呼。为首的有几分清瘦,眉宇间淡出些许高傲的中年妇人就是璐丝的母亲——依波达尔夫人,在她身旁有些矮胖敦实的女性就是由费朗斯琴夫人拜托在船上照应神无宁的亚罗伯爵夫人,听说是斐基的贵族。 “夫人们,晚上好。”神无宁微微屈身,向几位夫人行礼。 “您好啊,神先生。”亚罗伯爵夫人笑着回应神无宁的问候,“在这里同璐丝小姐聊些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璐丝小姐好奇于我都曾到过一些什么样的地方而已。” “哦?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荣幸可以一起听神先生讲讲?” “当然可以,夫人们,我很乐意效劳。”神无宁的脸上挂着舒和优雅的微笑,同往常的他看起来大为不同,如果不是身旁有人在黑晶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 贵妇人们找了张桌子同神无宁和几位先生一起坐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开始聊起天来。几位贵族先生中还包括了傍晚时同神无宁一起下棋的彻拉德尔先生,他很想知道神无宁的棋力为何如此厉害。 “同神先生下棋真是受益颇多啊。” “神先生,您参加过天空之城的棋戏比赛吗?” “参加过,曾经拿过一点名次。” “真的吗?听说那比赛水平很高呢!” 神无宁觉得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所做过最累的事就是在这条船上同这些上流社会的先生夫人们交际。好在这种必不可少的累人交际只在船上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需要,如果要他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他一定会因为伤神而短寿的。 在先生夫人们聊得最热闹的时候,一位身着黑色礼服深色头发的中年男子走到他们的桌子旁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并让仆从为他斟了一杯葡萄酒。看到他的出现,坐在桌旁的人们都同他打招呼。从其他人的问候中,神无宁得知这个男子是这艘“海洋之泪”的副船长。 “紧急会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依波达尔夫人优雅地皱起双眉询问道。 “还是关于海盗的事。”副船长喝了一大口酒,“近来海盗们在奈西海的航线上越发猖獗了,连续抢劫了好几艘商船和客船。卡莫尔商会那边希望我们能多加提防,最好能安排好应对措施。” “船上运送了什么贵重的货物吗?”璐丝小姐问。 “那些从塞里斯来的丝绸、香料还有瓷器就是个不小的数字,更何况乘坐‘海洋之泪’的乘客还有近三分之一是像先生夫人们这样的达官贵人。这艘船很容易被海盗盯上。” “天呐!真可怕呢!” “是呀,海盗都是些野蛮的的马贡多人!” “说起来,璐丝不是曾经被海盗绑为人质吗?” “啊……是的,”璐丝小姐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睑,“是今年年初的事了。” “天呐,我当时收到消息时吓得昏过去了!”依波达尔夫人似乎是想起之前的感受似地露出惊诧的表情,“璐丝乘的船被海盗劫持了,我的老天!我的心脏绝对承受不住第二次!天知道璐丝都受了什么样的苦!你不可能指望那些粗鲁的野蛮人了解什么是礼仪!” “真可怕,璐丝。”另一位贵妇人掩着嘴说。 “其实……他们待我们并不太坏……”璐丝小姐有些犹豫地说。 “当然不会太坏。”副船长晃了晃他的酒杯,“他们想要赎金,人质都是金主,摇钱树。亏待了人质对他们的交易没好处,万一有人死了就是少了一笔钱呐。” 璐丝小姐低下了头,没说什么,轻轻地扶着吱吱的小脑袋。不过她眉宇间微妙的神情让神无宁觉得她似乎并不同意副船长的说法,但是不愿意讲出来。

    在神无宁好不容易摆脱了晚宴的沉闷交际后,他只想着快点赶回房间好好睡上一觉,就算那间屋子依旧大得让人没有安全感。但是如果拿露宿街头来比较的话,他实在不应该有任何抱怨。 于是神无宁还是任命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II) 甲板上从来没有这么拥挤过,璐丝觉得一定是所有人都集聚到甲板上了。她身旁的督察官不停地颤抖着,那敦实的身体好像完全不能像往常一样直挺挺地仰出从下颌到下腹的圆滑弧线。璐丝只记得船上响起了极大声的号角,然后是甲板上的极度嘈杂。最后她同女伴们一起被人带到了甲板上。 在人群外走着许多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他们扎着素色的头巾,耳朵上戴着大大的耳环。璐丝似乎能听到身旁人们那小声的私语,他们的船被海盗劫持了,被凶恶的海盗劫持。那些海盗会抢光他们的财物,搞不好还会杀了他们。璐丝同身旁的女伴发起抖来,此时才有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从她的心底涌出来。 似乎是被人群的嘈杂低语声惹怒,一个高壮的海盗冲着人群大吼并挥动着手中亮着寒光的弯刀。可他的恐吓只得到了反效果,人群中传出女人们的尖叫声,许多人慌乱地推挤似乎那弯刀想要了他们的命。璐丝被人群的尖叫和慌乱吓坏了,在推搡中她的脚一时仿佛踏空,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跌出人群。在她跌倒在甲板上时,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并不断后退,璐丝被孤零零地抛弃在了人群外。 璐丝想站起来,她想使出力气站起来回到人群里。可是那种仿佛将身体麻痹掉的恐惧感,让她用不上一丝力气,只是在不停地发着抖。她不敢抬头,或者说根本抬不起头来才对。她能看到那海盗大步向自己走过来,能听见他大声咆哮着让自己站起来,但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会被杀死吗?被杀吗?被杀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可你们总是记不住。对待小姐要有礼貌哦。”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好听的声音,璐丝觉得自己好像不曾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有点像清澈的泉水,又像和煦的阳光。那声音使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那是名俊美的男子,浅色头发下是淡淡的古铜色皮肤,五官英挺。那名男子蹲下身,向璐丝伸出手,微微地笑着:“我扶你起来好吗,小姐?” 夹克…… 璐丝从床上坐起来时觉得自己的眼角是湿的,她知道她又哭了,她又在梦中见到了那个人。她伸手拿过镜子,看到了自己满脸的泪痕。猛地,一股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她抱着衣襟趴在膝盖上开始痛哭。眼泪好像决堤的洪水,无法抑制。

    “早上好,璐丝小姐。”神无宁笑着同与他一样错过了颂诗时间而预先进了餐厅的璐丝小姐打招呼。在打量了一下回给他微笑怎么看都有些憔悴的璐丝小姐后,神无宁轻声问:“睡得不好吗?黑眼圈很重呀。” “是吗?”璐丝小姐有些不知所措地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昨晚看书看得晚了些……” “这样吗?”神无宁晃了晃自己的红茶,让它看起来更加均匀且透明,“要注意休息啊。” “是呀。”仿佛挤出笑容一样,璐丝小姐用俏皮的语调说,“错过了颂诗时间大概一会儿要被母亲训斥了吧。她总说我马虎大意。” “颂诗啊。”神无宁耸了耸肩膀,“那个东西我可做不来,就是不停地来回赞颂五属性神,我觉得我平时景仰和祝福得已经够多了。”当然,神无宁指的是他使用魔法时所念咒语。 “神先生还真是有趣呢。”璐丝小姐不解其意地轻笑起来。 因为大半贵族的先生夫人们都在一旁的大厅里咏颂圣诗,所以头等仓的餐厅里人很少。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餐桌上除了红茶什么都没有,对于昨天晚上为了逃避贵族交际连晚饭都没吃就逃跑的神无宁来说这种状况实在有些过分了。但是只有红茶这个事实他是改变不了的,而且红茶又不像咖啡可以多加些奶精增加实质的份量,把奶精倒进红茶他还不如去尝试下奶茶,虽然他实在忍受不了那种味道。 愤愤地想着,神无宁着迷似地开始往自己的红茶一勺一勺地倒糖。 “神先生……”神无宁有些诡异的行为因为璐丝小姐有些试探的声音止住了。 “有事吗,璐丝小姐?”他反射性地问,手上的勺子正插在糖罐里。 “其实,昨天没有来得及问神先生一件事……其实也是不方便问……”璐丝小姐的目光有些飘忽,好像心里在挣扎着什么一样,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不安地紧扣着。 “有什么不妨直说。”神无宁庆幸地发现璐丝小姐并未发现他之前的诡异举动。 “神先生你有没有去过马贡多?” “马贡多?”神无宁挑了一下眉毛,把最后一勺糖倒进红茶,“那里我倒是没去过……不过圣光国的西海岸我去过。是小的时候同我父母一起……怎么,璐丝小姐对马贡多很感兴趣?” “不……不是。”璐丝小姐的反应有些慌张,“只是,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为什么那里的人会做海盗……” “因为混乱吧,可能是。”神无宁呷了一口红茶,甜得要死,他咂了咂舌头,“无法务农,无法畜牧,生存下去只能依靠掠夺,然后换取金钱和食物。” “但是,那是犯罪不是吗?是触犯法律的不是吗?” 璐丝小姐的话让神无宁笑出声来,他笑着说:“对他们来说弱肉强食就是法律吧。璐丝小姐生活在平静而且富有的迪亚,才会觉得那是犯罪。对他们来说那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为了活下去,同我们为了生存所做的事是一样的。” “……因为他们有苦衷吗?” “啊……璐丝小姐想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神无宁轻笑着,“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不过我倒是听说许多利森和斐基的贵族流放后成了海盗世家的首领。” “诶?”璐丝小姐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我在纽甘西亚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如果璐丝小姐感兴趣我可以讲给您听。”神无宁边说边抬头望了一下餐厅的大门,许多贵妇人和贵族先生们正雍容地走进来,“啊,颂诗时间好像结束了,璐丝小姐。看来我们可以吃到面包了。我一直以为我今天早上大概要喝红茶喝到饱了。” 璐丝小姐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神无宁说的话一样,双眼淡出一种若有所思。直到她母亲和亚罗伯爵夫人唤她一起进餐时,她才好像回过神来。

    淡金色头发的年轻男子站在船头上任风吹动他的发丝,深色的眼睛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他那淡古铜色的皮肤上绘着重彩涂抹的复杂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漾出了一层金色。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他愉快地同自己身后的高大男子说,“不过我希望明天晚上这片海域上会起雾,那样突袭会变得容易多了。” 他身后的高个男子没说话,沉静地望着他和辽阔的海面。 “速战速决……”金发男子淡淡地说,“最好不要有任何的伤亡……” “夹克,”高个子的男子突然开口,双眼直直地望着站在船头上的金发青年,“无论是为了什么,我们都会毫不犹豫追随你的。” 金发青年回过头看着好友微微地笑了。他用食指搔了搔鼻子,说道:“不过也别跟太紧了哦。万一真被女人甩了我会哭的,哈哈。” 迎着朝阳,他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闪着亮丽紫色光芒的项链。那是一条镶着一块极其透明晶莹的紫水晶的项链。青年望着被雕磨得光滑圆润的宝石轻轻勾起嘴角笑了。 我来兑现诺言了,这是你要求的信物。不知道当你看到我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我还是希望看到你的笑容,而不是那时的惊慌无措。 就算,就算那是痴人说梦我也要试一试。 我如何也无法忘记你那甜甜的笑容。 璐丝……

    (III) 神无宁将双臂支在船栏上,望着远处的大海。海面上弥漫着雾气,空气很湿,很难看清远处有什么,满眼是笼罩着船体的漆黑。空中偶尔会出现极其微弱的黄光,只是不消一会儿就会再次被黑暗吞没。映在神无宁脸上的光亮并非月光,而是船只甲板上明亮的灯光。那些光亮也非火光,是无宁在纽甘西亚的夜晚常会见到的魔法火焰。魔法火焰制成的灯在纽甘西亚是非常常见的东西,有专门售卖灯座的店铺,每个魔法师,即便只是个初级法师也可以轻易地把灯点亮。可对于圣光大陆上的人们来说,储有魔法火焰的灯与塞里斯的丝绸一样是奢侈品。海洋之泪的甲板上挂满了这样的灯,船员们忙碌地在船的两侧穿梭着。无宁拉了拉外衣的领口,这件外衣是亚罗伯爵夫人硬要送给他的。伯爵夫人现在应该是在船舱的大餐厅里同那些贵族夫人闲聊吧。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神无宁的兜帽里钻出来,穿过神无宁的发丝跳上他的肩膀,不停地在无宁的脸上蹭着。无宁抬起手轻扶它的绒毛,看着自己呼出的空气变成一片白雾,然后渐渐地同夜色融为一体。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同父亲一起坐船时,总喜欢一直一直待在甲板上,望着天空和大海,兴奋得不得了。他还总是拉着父亲,指着甲板上所有他感到新奇的东西问“那是什么”。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在船上旅行,原本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父母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 海洋之泪的确不愧是卡莫尔商会的骄傲,这只船是普通船只的几十倍大,宽阔的甲板在这样充满雾气的夜晚望不见对面的船栏。看不到顶的桅杆上,船帆被风鼓得满满的,最高最稳的桅杆上应该立着眺望台,不知道像今天这样的夜晚海面上的能见度是多少。这种情景就好像是冲入云层中的纽甘西亚,结界外裹了厚厚的云,看不到任何东西。那是神无宁最不喜欢的天气,因为没有阳光,并且寒冷。 一阵轻风掠过甲板,不知为何,整只船非常不稳地晃了晃。对普通的船来说,这样的晃动可能很正常,但对于像“海洋之泪”这样的大船来说,这样的晃动绝对意味着什么,海上极大的浪,船的机能不稳,或是有什么在急速靠近。甲板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船员们在甲板上奔跑着,许多人大喊着“是船!海盗船!天呐!” 神无宁仰起头,向栏杆外的海面上望去。在魔法火焰的光亮下,能看到不远处海面上一条船的轮廓。同“海洋之泪”的庞大与深吃水不同,那明显是艘快船,船身像梭子般狭长,铁制的船头利刃般将海面切开冲向前方。这船仿佛是突然从雾中冒出来一样,安静得不同寻常,像是闯入梦魇的魔鬼,无声无息。 海洋之泪上的船员们开始不停地跑动,有的跑入船舱,有的拿起武器,所有人都高声叫喊着。神无宁从船栏旁退开,快步退到距离进入船舱的楼梯附近的地方。

    “女士们,先生们,请你们立即撤回自己的房间!”副船长冲进“海洋之泪”那华丽的餐厅,大声喊道。因为他的进入,原本悉闹的大厅一时间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一位靠近餐厅大门的贵妇人不解地轻声问道:“副船长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几艘海盗船正在急速接近我们,船员们将进入备战状态。”副船长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却很有力地说,“请各位女士先生们立刻撤回自己的房间!” 餐厅一下子喧闹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慌乱地向餐厅出口奔去,急于回到自己的房间中避难。依波达尔夫人本来也随着人群慌乱地冲向通往休息室的大门,可当她发现璐丝不在身旁时呆楞了几秒钟,然后开始在嘈杂的人群里尖声叫喊璐丝的名字。 璐丝小姐没有随同人群冲向房间,而是快步跑向副船长,急切地向副船长询问海盗船的情况。 “不是规模很大的海盗船,我目前只知道他们大概有三艘船,而且都是快船。”副船长用极快的语速回复璐丝小姐,“今晚雾很大,他们可能是看准了这个机会!璐丝小姐,我劝您还是赶快躲进房间里!” “副船长!”一个船员快步从楼梯上跑下来,“已经确认海盗船的标志是残月和雄鹰了!船长叫您立即赶过去!” “好的!”副船长迈开大步向船长室的方向跑去。餐厅中只留下了诧异地睁大了双眼的璐丝小姐,他望着那通向甲板的楼梯呆呆地站着,嘴里轻声叨念着“残月……和雄鹰……残月和……” 依波达尔夫人好容易挤出人群,看到呆呆站在餐厅门口的璐丝立刻跑了过去。“天呐,璐丝!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依波达尔夫人一反常态地尖声说着,她奔到璐丝小姐身旁抓住了她的手腕,向走廊的方向快步走去,“船受到海盗袭击了!你快跟我到屋子里躲起来!天呐!天呐!” 璐丝小姐被母亲拉着走了没几步,突然挣开了母亲的手。她像着了魔一般跑向通往甲板的楼梯,头也不回。依波达尔夫人被她的举动吓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大叫着:“璐丝!璐丝!你要去哪里?天啊!你快回来!!”

    “啊~睡了一觉而已这船上就变得这么热闹了?”黑晶似乎非常感兴趣于甲板上不知何时冒出来了许多人,还有很多人杀喊着通过铁抓篙一个个越上越上海洋之泪的甲板。此时,神无宁正躲在甲板右弦侧的一个偏僻角落里,两眼淡淡地看着甲板上发生的一切。 “我觉得应该是被海盗袭击了吧。”神无宁拉了拉衣领,轻声说。实际上,黑晶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因为神无宁的四周总是有人在,它几乎没有机会同无宁说话。而且,似乎黑晶对无宁必须应付的交际也极为厌恶,又不能发表意见,最后选择了进入休眠状态。 “这艘船上就没有准备用来对付海盗袭击的东西吗?”黑晶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我有见到火炮,在下面一层的船舱里。”神无宁歪了歪头,“不过刚才好像有个船员大叫说射口前的窗板不知为何全部卡住了。我想,大概这次袭击是早有预谋的吧。” “这船上有什么东西让海盗垂涎的吗?” “说是有大量塞里斯的货物。”神无宁边说边勾起了嘴角,“还有不少尊贵的人质。” 沉默了片刻,黑晶说:“里面一定不包括你。”

    你真的来了吗,夹克…… 璐丝小姐双手提着裙摆,快步在船舱里的木制阶梯上跑着。她棕色的眼睛有些湿润,冷褐色的长卷发在身后跳动着,原本苍白的皮肤因为激烈的跑动漾出一层红晕。她知道,或者是她认为自己知道夹克为什么会来,为了那个约定吗……是的,一定是的!

    漫着雾气的甲板上闪过一阵亮光,是刀锋的亮光。接下来是更多的光亮闪现在雾气里,沿着绳索攀上海洋之泪的海盗与迎战的船员们开始了混战。嘈杂的杀喊声弥漫在甲板上,神无宁有些不适的皱起了眉毛,往后退了几步,躲进了桅杆后的阴影中。 “无宁,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只是在这里躲着?” “我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是很自然。”神无宁把想从口袋里往外探头的吱吱压了回去,并别上了口袋开口,“海洋之泪的火炮没有办法发射了,并不意味着海盗船的也不能用了。如果是要劫船的话,为什么不先用炮弹袭击呢?那样不是应该更有效吗?” “什么意思?”黑晶的问话听起来更像是肯定什么。 “他们的目的与其说是劫船,还是说‘想上船’更贴切吧?”无宁眯起了眼睛,看着甲板上的混乱,勾着嘴角,“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也许他们是群没有常识的海盗也有可能。” “……最后一句真没建设性。” “谢谢,黑晶。”神无宁淡淡地一笑。下一秒,他原本淡然的神情突然楞了一下,双眼注视着离他不远处连接甲板和船舱的楼梯口。急速呼吸着,双颊带着些微红晕,从楼梯口跑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璐丝小姐。璐丝小姐显然没有看到站在她身后阴影处的神无宁,她急切地望着混乱的甲板,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似的,但又因为有些胆怯不敢迈上甲板。望着璐丝小姐的背影,神无宁轻轻笑了,低声说:“我好像能猜到这里要发生什么了,黑晶。” (IV) “夹克,你快去找璐丝!”高个子的男子挥着弯刀冲同伴大声喊道。金色头发淡古铜色皮肤的青年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绕开战斗中的人群,向甲板里端跑去。他穿梭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同伴的视线里。 神无宁站在楼梯口后面不远处一直看着璐丝小姐迈上甲板又迈回去,勾着嘴角轻轻地笑着。“她到底想做什么?”黑晶有些不耐烦地说,“无宁你要是猜到了就告诉我吧。” “我猜是等人。” “她不是在犹豫上不上甲板吗?这跟等人有什么关系?现在的甲板上可是一团混乱啊。对了,说起来这艘船的甲板真不是一般的大呢,根本看不清那边的情况。” “嘘——黑晶,有人来了。”神无宁边说边躲到了最近的桅杆后面。 金色头发的青年闪开面前船员挥动的长刀,然后狠狠给了对方的腹部一拳。他大口地吸着气,今天晚上的雾太浓了。虽然之前就已经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了这艘船的构造,可它的甲板实在是太过宽阔了,通往船舱内部的楼梯几乎是在甲板的尽头。 风的母亲风华,水之女神水昀,请你们保佑我的同伴平安无事。青年在心中默念着,深色的眼睛坚定地望着前方,迈着大步向他的目标跑去。 乳白的雾中淡出一个明实的身影,长长的冷褐色卷发,棕色的束身长裙,那张脸是时常会出现在梦中的美丽面孔。她的眼中似乎含着泪水,但又好似在微笑。 “夹克!”璐丝小姐激动地叫出声,踏上甲板,向金发青年跑去。 “璐丝……”金发青年的脸上漾出了笑容,又夹杂着几许不知所措的幸福感。 站在桅杆后紫黑色头发的年轻人笑起来,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怎么样,黑晶,我猜对了吧?” 不知何处响起的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微笑,那柔和的微笑后面好像隐藏着什么。 站在离年轻人不远处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在。金色头发的青年帮璐丝小姐拭干脸上的泪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雕着藤叶花纹的盒子。他轻轻打开盒盖,淡淡的雾气中盒子里的东西散发出一层紫色的荧光。金发青年捧着盒子单膝跪在璐丝小姐面前,他抬着头,深色的眼睛望着璐丝小姐,透着期待。 “这是我家族的信物,璐丝。”金发青年的声音中压抑着激动,“我希望你接受它,如果你不觉得冒昧的话,这也是我的求婚。” “夹克……”璐丝小姐棕色的眼睛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雾气,在魔法火焰的光亮下显得朦胧。 “没关系,璐丝,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可以拒绝我……” “不,夹克……”璐丝小姐纤细的手指掩着嘴唇,“你今晚来就是为了这个吗,夹克?” “是的……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的,璐丝。”金发青年的表情有些暗淡,然后微微起身,“我也知道,像我这样的身份是根本配不上你的……之前你之所以要求信物只是想拒绝我而已……我想我知道,只是我一个人抱有的幻想而已。” “不!不是那样的,夹克!”璐丝小姐上前一步拉住金发青年的双臂,“夹克……我只是觉得单是为了我,这样不值得。无论什么地方,天涯海角,炼狱或是天堂我都会跟你去的!” “……璐丝……” “是的,我曾经像你说的那样想过……我说要什么信物因为我那时犹豫不决。”璐丝小姐流着眼泪依偎在金发青年怀中,“可是我忘不了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夹克,如果你还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如果你愿意的话……” “当然,那是我无上的荣幸。”金发青年抱着自己的爱人温柔地耳语着。

    “你要干什么?”当黑晶发现无宁在空中结印时,奇怪地问道。神无宁眯起眼睛,淡淡地笑着:“准备一份礼物。” 无宁轻声念着咒语,空中的印记渐渐地淡出绿色的柔柔的光亮。那柔柔的一团光在空中飘浮着,不停地变换着形状。无宁在光团的下面又结了一个新的印记。随着新的咒语响起,海洋之泪甲板上那些燃着魔法火焰的灯似乎回应召唤般地晃了晃。那团原本在印记之上的绿色柔光一点点地被印记吸收,直到全部不见了。然后,无宁淡淡地念道:“请承受我的召唤,化为夜空中飞舞的妖精,荧光飞舞。” 在无宁的声音落下后,所有魔法火焰灯发出银铃般的响声,仿佛在协奏一首乐曲。那声响很大,甲板上的人们被那声音吸引,纷纷抬起了头。每一盏灯都在晃动着,然后,一点一点的绿色光亮从灯里面飘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像雪花一样在空中飘荡着,伴着一盏盏灯所奏鸣的乐曲飘荡着。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被这奇异的景象所吸引。那就好像是夏季森林中的萤火虫群在露水凝成的雾中飞舞,淡淡的震撼,感觉心灵被静谧所浸染,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最最单纯的某种东西。 “好漂亮,无宁。这咒语是?我从未见过……” “这是我7岁那年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我记住了它的整个施法过程。”无宁微笑着,“那天我家附近的所有街区都响着这首淡淡的曲子,飘着绿色的荧光。” “哦?那我觉得你应该留着这个咒语,将来送给你的爱人。” “你这么觉得?”无宁勾起了嘴角,“我只会送更好的。” 所有人都在愣神的时候,金发青年拉起璐丝小姐的手腕,冲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说会同我去天涯海角,对吗,璐丝?” “是的,夹克。” “那你愿意现在就跟我一起离开吗?” “我愿意。” “那好。”夹克握着璐丝的手,转身打算跑向两条船用铁抓篙相连的地方。但璐丝没有动,她对夹克说:“我应该同我的母亲告别……” “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璐丝。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这时,神无宁静静地从桅杆后走了出来,微笑着在两人身后说道:“璐丝小姐如果有什么话要同依波达尔夫人说,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神先生?!”璐丝小姐看起来显得非常惊讶,“您,您在那多久了?” “啊,我看到那些奇怪的荧光后刚从阳光甲板上下来。”神无宁回答,“怎么,璐丝小姐有事要离开吗?”在神无宁耳旁,黑晶用极小的声音说着“谎话编得真快呀”。 “是的,我要离开这艘船,也许永远离开母亲。”璐丝小姐边说边从手腕上退下一支金色的手镯,那是一支做工非常精细的手镯,镯子上镶着银色的花纹,一朵朵银色小花的中央簇着闪光的花蕊,那是各种颜色的宝石。“这支手镯请神先生转交给母亲。”璐丝小姐把镯子递到神无宁手中,“只要交到母亲的手中就可以了,拜托神先生了,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我一定转交给依波达尔夫人。”神无宁点了点头,“璐丝小姐没有什么话要转达吗?” 璐丝小姐淡淡地笑着,然后摇了摇头。她的面孔在微微的绿光下让神无宁觉得那种神情可以解释为幸福。

    当海洋之泪的射口窗板终于打开并且射出炮弹的时候,三艘海盗船已经完全驶离了海洋之泪的射程。还让四支船看来相连在一起的,是空中星星点点的绿光。海洋之泪的甲板上响起了船员们的欢呼声,在他们看来海盗是被他们击退的,船上没有任何的损失。 身着黑色制服的大副走到站在船栏前的神无宁身旁,“这像场闹剧。”大副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奇怪的笑声,耸了耸肩膀,“那些海盗似乎只是到甲板上看了看风景,然后就走掉。” “是啊。”神无宁淡淡地笑着,“的确是漂亮的风景呢。”他伸出手指,好似是想接住在他手心上飘动的几点荧光,可当那些光点触到他的皮肤时便融化消失了。一个小脑袋从无宁的口袋里钻出来,似乎是快乐地叫了几声,然后跳上无宁的肩膀,扑着空中飘荡的绿色光点。 看着对方的笑脸,大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些光片是很漂亮。” 在他们身后的甲板上,知道海盗已经离去的乘客很多人纷纷走上了甲板。一时间,甲板上响起了阵阵的感叹声,几乎所有人都被甲板上奇妙的景象吸引了。 “这是爱神的礼物哦。”紫黑色头发的青年意味深长地说道。 (V) 晴空下的大海同夜色下的大海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果说夜晚的海让人觉得神秘深邃,那阳光下的海则让人感觉拥有勃勃的生气。神无宁趴在船栏上晒着太阳,他喜欢这种感觉,暖洋洋的,很容易让他怀念起在魔法学院翘课时躺在后院山坡上的感觉。他总是会一个下午一个下午地躺在那里晒太阳。疾风鼠吱吱在神无宁的肩膀上趴着,似乎在同他一样享受阳光。 “喜欢大海上的阳光吗?”无宁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使他回过头,说话的人正是海洋之泪的大副。 “啊,您好。”神无宁的语气轻快但不失尊敬。 “神先生,你好。”对方微笑地回应着神无宁的问候,“今天的阳光确实不错,不过我想只有好的心情才会觉得它明媚吧。” 神无宁用食指搔了搔鼻子,挑了一下眉毛。沉默了片刻,他问道:“大副先生,昨天没有什么损失吧?” 大副咂了一下嘴:“我想,整艘船大概只有一样损失,您也肯定知道,神先生。” 耀眼的阳光下,无宁紫色的眼睛仿佛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亮,微微点了一下头。他望着空中翱翔的海鸟,在天际与蓝天和大海融为一体。

    当海洋之泪的侍者推开依波达尔夫人的房门时楞了一下,然后将夫人点的午餐放在餐桌上便不动声息地离去了。依波达尔夫人一直呆楞楞地坐在拉着厚重窗帘的房间角落里,从窗帘缝隙中漏出的一丝光亮照在她手中所拿的东西上,漾出一层金色的柔光。依波达尔夫人僵硬地翻转着那金色镯子,原本清瘦的面孔显得更加消瘦,棕色的眼睛暗淡得仿佛无光。 “璐丝……为什么……”她在阴影中喃喃地念着,不停地重复着女儿的名字,翻转着金镯。 许久之后,昏暗的房间里船出了轻轻的呜咽声。

    明亮的阳光下,海洋之泪庞大的船体似乎被勾勒出一层白色的轮廓。在天海之间白色的船帆被风鼓得满满的,船体在海面上留下驶过的痕迹,一层层的水波向远处漾去。蓝色的水纹漂荡着,荡向明亮的晴空和温沉的大海交接的地方。 海鸥在空中飞翔着。

  • beakspider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4:54

    第八章 大海的刑场 (I) 巨大的船在港口消失了,而且还是一艘不同寻常巨大的船。神无宁望着天海交接处的黑点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他自己被船抛下了的事实。他错过了海洋之泪的起航时间,这全要怪他自己。原本就时间不长的靠停时间,他为什么要去下棋呢?而且还下的那么投入,直到抬起头才发现太阳已经走到西方的最低处了,被海面吞掉了半个脸。 他在想自己要怎么办。行李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一是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吃的用的基本都是船上提供,一是他在上船之前填过一张海洋之泪为了保证乘客私人物品安全的单子,他在接收那一栏上填了迪姆的学院以及迪姆的名字。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么去迪亚。从现在所在的港口再搭另一艘船去迪亚肯定是最好的方法,但他身上的旅费少得可怜,恐怕没有哪支船愿意让他乘坐。用魔法赶上海洋之泪呢?刚开始想就被他自己否决了。一个是太招摇,另外他不知道海洋之泪的具体位置,万一魔力撑不了那么长时间的飞行或是传送地点不对掉在大海里他可就没救了。坐篷车的话一样有旅费问题,航运发达的依鲁旺斯车厂实在是很少,并且旅费昂贵。最后唯一剩下的是一路走到迪亚,但神无宁问了很多人“迪亚在什么方向”,所得到的回答几乎都是海上的航行路线或是“不太清楚”。这种状况使得他只能坐在海岸边,极为无奈地望着太阳一点点地从西方落下去,披着红霞。 “这不是黑白棋戏很厉害的小哥吗?”神无宁的身后传来一个有几分温沉的中年人的声音。他回过头,同说话的人笑了笑,这个披着黑色头发的中年男子是下午同神无宁在市集上下棋的人。对方穿着黑色宽领的长袍,并非是法师的袍子,是一种束身天鹅绒的礼袍,曾经在圣光的贵族间流行过一段时间但现今很少有人穿了。不过这件袍子很适合这名男子那种有些温沉的气质,带出一种黑夜的柔软。 “你不是为了赶自己坐的船急急忙忙地从棋牌馆里离开了吗?”中年男子淡淡地笑着,“怎么在这里望着太阳发呆?船还没有开吗?” 神无宁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因为船早就开走了……” 中年男子的眉宇间露出了些许惊诧,之后的表情似乎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一般情况下这种表情应该是不讨人喜欢的才对,像是神无宁如果对自己的姑姑摆出这种表情一定会被姑姑赏上一拳,可这名男子的表情丝毫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有一种亲切感。无宁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对方露出这表情的感觉同自己的父亲有些相像,让他觉得很想亲近。 “你是要去哪里呢?”中年男子眉目间透着笑意,“如果顺路的话说不定我们的船可以载你一乘呢。” “迪亚。”神无宁答道,“我乘的那艘船是去迪亚的,估计我的行李会比我先到迪亚……” “哦?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也是打算去迪亚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乘我们的船去。”中年男子微笑着,五官随着表情柔和地伸展,带出一种会渗入人心底的暖意。 “诶?可以吗?”神无宁睁大了双眼,“但是……但是我可能付不起乘船的费用……” “没关系的。”披着黑发的中年男子温和地笑着,“那是我们自己的船。如果你愿意在船上帮我们做些杂事的话,我想乘船的费用就可以免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当然愿意!”神无宁几乎是反射性地应道,随后觉得有些失礼地说,“要是不给您添麻烦的话……” “这个自然不会。我想船员们也会欢迎你的。”男子的眼睛同头发一样是深深的黑色,他用一种无法琢磨的目光看着神无宁。过了片刻,他微笑着问道:“说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是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无宁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搔了搔脸颊,“我叫神无宁。” “哦?”男子笑着同神无宁伸出手,“你好,无宁,你叫我舍罗达依好了。” “好的,舍罗达依先生。”神无宁回握住对方的手,露出淡淡的微笑。

    黑色头发的舍罗达依先生把神无宁领上了他们的船,甲板上有几个扎着头巾的船员挥着手同舍罗达依先生打招呼。这艘船虽然规模完全不能同海洋之泪相比,但三根桅杆的快船也是不常见的。船身整个是一种很深的接近黑蓝的褐色,让人觉得沧桑且雅致。船帆似乎由于常年海风的吹打而附着上一层黄色,衬着原本透着些许灰色的白布同船身看起来很搭调。舍罗达依先生带着神无宁进了船舱并停在一扇门前。舍罗达依告诉无宁这是船长的房间,他要去同船长请示一下把无宁安置在哪里,说完就推门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舍罗达依先生笑着走出来,对无宁说船长已经同意让他留在船上了,他可以在船上的厨房里帮忙,那样就可以免乘船的费用了。 管厨房的是个粗壮的大叔,长着浓密粗重的眉毛,看起来有点吓人。舍罗达依先生把无宁介绍给他后,就离开了,只留下了无宁同他四目相对地站着。无宁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才好,只能有点僵硬地仰着头看着这位表情严肃插着双手直视着他的高大汉子。不大的厨房里沉静了一会儿,突然间那位大叔一皱浓密的双眉,猛地挥了一下手。无宁的眼睛看到什么东西快速旋转着朝他飞过来,下意识地,无宁在手上用了个吸引咒语。那东西稳稳当当地落在无宁的手中,看清是什么以后,无宁觉得好像有滴冷汗从他的脸颊侧滑下。那是把菜刀。 “小子,你先切个菜给我看看!”厨房的大叔又扔了一个马铃薯过来,“削了皮让后切成片!要是做的不能让我满意,不管船长说什么我都把你赶出去!” 马铃薯在无宁的左手里灵巧地转动着,看着这个土褐色的东西无宁挑了挑眉毛。没一会儿,无宁手里的马铃薯就褪去了深色的外皮,露出了透着嫩嫩黄色的白。接着,他把削干净皮的马铃薯放在案板上,转了一下拿着菜刀的右手手腕,熟练地将这颗马铃薯切成了薄厚基本一致的圆片。 “哦,厉害吗,无宁。”黑晶把声音压低到只有无宁的耳朵可以听清的音量,“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你看起来可完全不像会下厨房的人啊。” 对黑晶的话,无宁只是耸了耸肩膀。然后,他让开身,似乎是在请依旧抱着手臂的大叔检查。厨房的大叔依旧板着脸,那表情让神无宁觉得有点心虚,因为他从那张脸上找不出丝毫能提供给他对方是认为“还可以”或是“很糟糕”的信息。 “嗯……”对方过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还算是可以。算是比船上其他的家伙强些,我勉强接受你留在厨房里。”说完,高大粗壮的中年汉子就走进厨房后的里间了。 “呼——”无宁长长出了一口气,“开来算是合格了。要是真被赶出去可不好玩啊。” “无宁!无宁!你会做饭?之前没见你做过呀!”黑晶好奇地问道,“看你这意思,绝对不可能是新手呀!看来你小子还有点优点,真难得呀!” “我姑姑做饭时会让我帮忙,她有时不在我自己也要做点什么填饱肚子。”无宁边说边搔了搔脸颊,“而且,做饭也蛮有趣的……” “真难得呀,像青泽就什么也不会干,进厨房除了添乱什么也做不了,每次都让克雅赶出来。他那个人就是魔法有天分……”神无宁同黑晶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黑晶谈论他的祖父神青泽。他都快忘记掉,这柄法杖应该是他所知道的人或物中最了解他那位“英年早逝”的祖父的。 “……”无宁的话刚想开口问黑晶些关于他祖父的事,突然他的上衣口袋晃动了起来。疾风鼠吱吱似乎是睡醒了,想从口袋里探个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它刚探出脑袋,无宁就抓着它耳朵想把它压回去。毕竟这里是厨房,像疾风鼠这类的小东西被厨师看到绝对会赶出去的。 “嘿,小子!过来帮我洗菜!”厨房的大叔拉着一大筐青菜从里间走出来,刚好看到神无宁想把已经露出头的疾风鼠压回口袋里。神无宁僵住了,手停在半空中,嘴角极不自然地抽动着。大叔放下菜筐,一步步走到神无宁面前,同睁着圆圆黑眼睛的小疾风鼠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吱吱的小脑袋。“蛮可爱的小东西啊。”他板着脸说道,“不过厨房里最好不要出现带毛的活物。小子,你的头发也用头巾扎一下!”说完,他把菜筐留给神无宁,又走进了里间。 抓着吱吱,无宁打量了它一番,然后眯起眼睛笑着说:“说不定把你的毛都剃了他就会让你在厨房里玩了。”无宁的话音还没落,疾风鼠吱吱就从无宁的手中跳进口袋,把脑袋藏了起来。

    在神无宁帮忙准备所有船员晚饭时,船开了。开船后,来了好几个船员说是想看看搭船的小子长什么样,结果都让厨房的大叔吼走了,因为那些人偷吃还没完全准备好的晚餐材料。直到后来,大叔不分青红皂白地见人就吼,差点把舍罗达依先生也一起赶走。 舍罗达依先生是来看看无宁做的怎么样,聊天时顺便告诉无宁,他们的黑夜号大概七天后会到达迪亚。 晚上,似乎是舍罗达依先生吩咐几个船员把一间不用的杂物间收拾出来让无宁住。谢过领他到屋门前的船员后,神无宁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躺在床上思索着今天的事情,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II) 奈西海冬季的海风比其他季节更为潮湿,带着一丝凉意。神无宁在这艘“黑夜号”的厨房里已经打了七天的杂了。管厨房的让司大叔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吓人,他只是对下厨要求很严,平时待人很和善,也喜欢小动物。吱吱就非常喜欢他。在“黑夜号”上,神无宁觉得比在海洋之泪上轻松有趣很多。晚上,水手们会在甲板上高谈阔论,或是聚在一起大声唱歌,有时还会有水手拉着无宁同他们一起唱。这种时候如果是在海洋之泪上的话,一定又是得在餐厅里应付拘束做作的社交。“黑夜号”的水手们唱的大多是海歌,唱大海,唱女人。不过有的歌无宁听不懂,因为他们用的不是通用语,大概是某个地方的土语言。不过无宁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哪里听过这种语言,但不知为何就是想不起来。 水昀为我们铺置激情澎湃的床, 风华在空中对着船帆歌唱, 我们像火枫一样勇敢热烈。 拒绝地恒的邀请, 我们生活在自由的海上。 明亮的刀,金色的太阳, 我们的生活充满黄金耀眼的光亮, 雷贤带给我们财富, 我们的刀明亮。 吾子,父亲在海上迎着浪高歌, 这也将是你的生活。 …… 不知为何,今晚的船员们唱得分外嘹亮。神无宁坐在橙黄的灯下,扶着被他当成做椅子的木桶,看着船上的船员互相搭着肩膀边踏着响亮的舞步边唱着歌。他已经能看到远处月光下迪亚的灯光了,再过一阵黑夜号就要进入迪亚的港口了。这艘船比海洋之泪的航行速度要快得多,海洋之泪到达迪亚的时间无宁知道是地恒水之月的四十日正午,而现在还只是三十八日的傍晚他们便已经要进入迪亚的港口了。这样看来,无宁说不定可以在海洋之泪到达迪亚时自己去领他的行李了。 觉得有什么人站到了他的身后,无宁微微转动肩膀抬起了头。身后的人是舍罗达依先生,借助橙色的光亮无宁发现舍罗达依先生今晚的穿着与平时不同。他不再是穿着长长的束身礼袍,而是看起来很利落的窄领宽袖短衣和黑色的皮制长裤与靴子。同时,舍罗达依先生往常总是披散在肩上的长发也在脑后扎了起来。 “舍罗达依先生,您好。”无宁微笑着同对方打招呼。 舍罗达依先生的五官柔和地伸展着,同无宁露出笑容,好像是在回应他的问候。他走到无宁身旁坐下,眼睛里融着笑意:“马上就要到迪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无宁?” “嗯,先找个旅店住下吧。然后去找我的朋友,他在斐基高院读哲学。” “哦?斐基高院可是名校啊,你的这位朋友应该很优秀吧?” “是啊,他在哲学上很有天赋,我想他在学校里应该也很优秀。”神无宁的脸上露出笑容,微微歪了一下头,“我已经有几年没见他了,他好像学习入了迷,连学院放假的时候也留在迪亚。自从他考上斐基高院以后只回过家两次。” “哦?说不准他可以成为哲学家呢。” “有可能吧。” “你这次就是特意到迪亚来看望他的吗?”舍罗达依先生依旧微笑着,淡淡地问。 “嗯,不完全是。”无宁眯起了眼睛,“我从家里出来,更多的还是希望长些见识,多到一些地方看看。” “父母不会担心吗?”舍罗达依先生说这句话时微微压了一下眉毛,但无宁没有注意到。 “他们早就把我丢下不管了。”无宁笑着说,“我想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阻止的。” “这样啊。”舍罗达依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淡淡的声音说道,“无宁,不知你愿不愿意考虑留在我们的船上?同我们一起旅行说不定你可以去更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东西。” 听到舍罗达依先生的话,神无宁微微睁大了眼睛。舍罗达依先生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他是很认真地想让无宁留在黑夜号上。而这个建议,对神无宁来说其实也是相当有诱惑力的。他可以不用再为旅费头疼,只要待在这艘其乐融融像一个大家庭的船上就可以了。这里的每一个水手都喜欢他,没有危险的魔兽威胁他的性命,没有沉闷伤神的上流社会交际,甚至没有背后那一直监视他的视线。就好像水手们的歌所唱的一样,自由地生活在海上…… 神无宁轻轻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他同舍罗达依先生摇了摇头。“我很感激先生您的邀请。”他回答道,“但我还有很想完成的事情,是如果一直待在这条船上所做不到的。所以,对不起,舍罗达依先生,我不能接受您的邀请。” 舍罗达依先生并未像无宁所想象的那样露出失望的神情,而是微笑着拍了拍无宁的肩膀。“年轻人拥有自己的梦想是件很棒的事。”舍罗达依先生冲着无宁握了握拳头,双眼中流露出赞赏与欣慰,“向着自己的理想前进。我会祝福你的,无宁。”说完这席话,舍罗达依先生笑着站起身,然后走进了黑夜号的船舱。 神无宁抬起头,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城市灯火,交叉起双手。他真的很难说清,那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梦想。寻找真实……那个带着面具的奇怪的人,说的奇怪的话——去收集神器吧,收集一切谜团的答案,真实背后的真实…… “我觉得这位舍罗达依先生对你亲切过头了,无宁。”黑晶说道。 “会吗?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他说话的那种口气好像已经同你相处了很长时间……其实才只有七天不是吗?” “或许吧。”无宁耸了耸肩膀,然后轻声说,“他给我一种很久以前就认识了的感觉……或许我也给他这样的感觉吧。”

    “黑夜号”驶入迪亚的码头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沉重的锚链“扑通”一声落进水中,在月光下看起来仿佛是黑色的船稳稳地停靠在港口中。神无宁从船上走下来,他身后,黑夜号上的水手们同他挥着手,让司大叔似乎在抹眼泪,舍罗达依先生则是站在船头上对他微笑。他边向码头外走去边同船上的人们挥着手,直到他走出码头完全看不到船身为止。 当神无宁从船员们的视野里消失时,一个披着金色头发的高个子男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从站在甲板上的船员们身旁走过,一直走到了舍罗达依先生的身旁才停住脚步。他仰了一下头,明亮的头发在月光下漾出一层银色。看了看神无宁消失的方向,他偏过头对舍罗达依先生说:“这样好吗?说不定他也会被牵连进来,他不是你朋友的儿子吗?” “没关系的。”舍罗达依先生舒展开五官露出笑容,“斐基是如何也不会找法师的麻烦的。” “是吗。”高个子的金发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面向甲板。他环视了所有船员,然后解下披在身上的豹皮斗篷,拔出别在腰带上的短弯刀。缓缓地将弯刀举过头顶,金发男子迎着月光用平静但响亮的声音说道:“各位都准备好了吗?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是,船长。”船员们的声音虽然听不出热烈的激情,但带着一种坚定。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神无宁在迪亚城里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旅店。旅店老板还算是热情地招呼了神无宁,把他安置在了四层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似乎是因为年末的缘故旅店里就剩下了一间客房。房间虽然同在费朗斯琴夫人家与海洋之泪上无法相比,但也算是干净整齐,靠门的一侧有一个不大的壁炉。比起纽甘西亚,依鲁旺斯的冬天要冷一些,不过壁炉大概不是经常能用上的东西吧。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帮神无宁铺好床,又把神无宁要的一些食物端进来后才拉上门,临走时还顺便祝神无宁睡个好觉。 吃了消夜后,神无宁坐在窗旁,望着一片寂静的迪亚城。他打算明天先到斐基高院去,顺利的话也许能见到迪姆。口袋里的钱应该还够他在这里住上五、六天的,后天海洋之泪到了迪亚他领到自己的行李手头就能宽裕些了。 计划好几天的行程后,无宁就上床熄灯睡了。大约是后半夜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吵嚷声。神无宁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透过窗户看见许多士兵打扮的人正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后来外面一点点安静下来了,神无宁就没有继续在意,躺回床上睡了。 (III) 斐基高院真的是个漂亮的学校,至少神无宁觉得比魔法学院漂亮多了。学校的院落里种了很多高大的树木,虽然已是冬季但还是有茂密的叶子挂在枝上,绿的、黄的或是红的。树叶间若隐若现的是校舍冷色的屋顶,一层层的瓦片叠加着,搭成简洁高雅的形状。高院的大门前进进出出着许多人,有学生打扮的,有贵族打扮的,还有些商人打扮的人走来走去。神无宁进到学校里一时有些迷惘,毕竟他是第一次来这所学校。他知道魔法学院应该在哪里找人,因为他好歹也在那里上了九年学。不过,斐基高院同魔法学院应该是不同的吧,因为这里应该不会是用法术来整理学校资料的。 他拦住了两个学生打扮的青年,问他们高院的哲学班在哪里。两个青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神无宁一番,盯着他身上的两把宝剑好半天,然后才“咯咯咯”地笑着告诉他哲学院的楼在哪里。 斐基高院里似乎只有四个学院,不过却有不少高大漂亮的楼,神无宁有些好奇不用来上课的地方是干什么用的。在他转出学院里的一片高大树林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之后身旁响起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学校里漂亮的风景一直在吸引神无宁的视线,所以他完全没注意到身旁是否有人,直到听见声音才转过头。 “非常抱歉!”神无宁同被他撞到的中年人道着歉,并弯下腰帮对方捡起散落了一地的书本和纸张。 “没关系。”对方接过神无宁从地上捡起的东西微笑着。神无宁一边捡着东西还是一边道着歉。男子定下神打量了神无宁的打扮一番,在无宁再次抬起头时问道:“你不是高院的学生吧?” “嗯,是的。”神无宁同对方点了点头。 “哦?来高院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一个朋友,他在这里上学。” “这样啊。嗯……叫什么名字?”中年男子温和地同无宁笑着,“说不定我认识呢。” “啊……许迪姆。”犹豫了一下,神无宁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因为觉得那男子没什么恶意。 “哦?迪姆啊。你是他的朋友吗?”中年男子似乎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从纽甘西亚来的吗?” “啊。”神无宁点了点头。 “还是第一次有纽甘西亚的朋友来看他呢。”对方又笑了起来,“他同西斯利教授一起出去了,大概明天会回来吧。你可以到哲学院里去留个口讯,我想迪姆回来时肯定会收到的。” “谢谢您,先生。”神无宁边搔着脸颊边同对方道谢。 树林外传来了“艾莫尼先生”的喊声,中年男子就同无宁道了别,快步走出了树林。接下来,无宁就像中年男子建议的一样到哲学院留了个口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所住旅店的地址。既然迪姆不在,他再留在斐基高院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虽然他觉得高院里的确很漂亮,但没有人介绍只是随便看来看去的话无宁觉得依旧还是有些无趣。 离开高院后,无宁想先去港口看一下。舍罗达依先生他们应该还在,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做,说不定可以帮黑夜号采购些食品什么的。就算不用,同舍罗达依先生下盘棋也不错。 大概因为从小就同父亲一起在圣光大陆上四处旅行,无宁养成了记路的习惯,方向感也不错,完全不用他人指路就走到了港口。可让他意外的是黑夜号不见了。他觉得应该不会是自己看漏了,黑夜号的船身颜色很特别,就算无宁看了再多的船变得眼花应该也不会漏掉。之后他又问了负责管理码头的人,他们说今天刚刚盘点过所有船只,没有这样一条船。 难不成他们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吗?神无宁歪了一下脑袋,看着码头的管理人去忙着将一艘船导航出港口。当初舍罗达依先生说他们的目的地是迪亚,那应该是有事情要在迪亚办才对啊。难道昨天晚上就已经办完了吗?实在完成的太快了。 走出港口时,神无宁注意到比起昨晚这里多了许多士兵,每一艘入港出港的船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这样看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无宁想着。在天空之城他也见过几次这样的情况,都是发生了严重的混乱事件的时候。迪亚发生什么事了吗? 除了港口,迪亚的街道上也到处都是士兵,形成了很奇怪的风景。神无宁觉得完全没有了四处转的兴致,便走回了旅店。同夜晚中的极其寂静不同,白天的旅店大厅里非常热闹。迪亚同纽甘西亚不同,人口的流动很频繁,而且各地的人都有,便更显得热闹。神无宁随便找了张不大的桌子坐下,同跑过来招呼的孩子点了几个菜。 “吃过饭做什么,无宁?”黑晶问道。 “回房间去睡觉。”神无宁懒懒地回答,手指敲着桌子的边沿,“充分的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我看你是想不出来干什么吧……”黑晶的语气间透着几分鄙视。 “什么?!督察官被杀了?!” 坐在离神无宁不远处的一个胖男人突然大叫了一声,他的同伴随即压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小声点。男人的声音似乎没有从旅店吵吵嚷嚷的氛围里突显出来,只有周围几桌的人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又回到原本的交谈中。不过那句话却引起了神无宁的兴趣,他微微把身体挪向能听清几个男子交谈的位置上。 “……昨天晚上的事!没看见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士兵吗?我听说是在府邸里被杀的!”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说是不清楚,不过估计是海盗。现在正在全城搜查呢!” “估计八成是海盗干的吧。督察官做了那样的事肯定是有同伙来寻仇了!” “要我说啊,督察官也该死!”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说不定把你当海盗的同伙抓起来!” 神无宁边听边用食指敲着桌子,身体倚在椅背上,肩膀歪向一边。黑晶在他的耳朵上轻轻荡着,似乎是想竭力听清那些人说的什么。这时,旅店的孩子把神无宁点的饭菜端来了,一盘盘地放到桌子上。 “你知道外面那些士兵是在干什么吗?”神无宁笑着问孩子。 “找度威尔的余党。”孩子撅着嘴巴把最后一盘青菜放到桌子上。 “度威尔?”神无宁奇怪地重复了一遍孩子所说的名字,眨了一下眼睛。 孩子没说话,抱着大餐盘跑开了。在跑到柜台旁时又转过身,双眼盯着神无宁,依旧撅着嘴巴说道:“度威尔是英雄!”说完,他就钻到柜台后的厨房里了。 “英雄啊……”神无宁一边嚼着青菜一边喃喃地念着。

    回到房间后,神无宁躺在一直缩成一团蜷在床上的吱吱旁边。似乎是对有些寒冷的天气不适应,小疾风鼠从昨天开始就只是蜷在床上不愿意活动。神无宁仰着身躺在床上,双手背在脑后,眼睛则是望着天花板。 “那孩子说的‘度威尔’是不是海盗啊,无宁?”黑晶似乎有些兴奋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神无宁的语气懒懒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喂,你这么利落的爬上床是准备睡觉吗?” “对。”神无宁把被子拉到了自己身上,“我要睡了。” “话说你小子才起床多一会儿啊!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黑晶不停地唠叨着,但是无宁却一句也没回嘴。当黑晶听到无宁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时,它确定这小子已经睡着了。黑晶停下声屋子里便安静下来,只有时而会从窗外传进来一些吵嚷声。神无宁没有吃晚饭,一直躺在床上,直到第二天的太阳从东方升起。

    与头日的阴天不同,今天太阳从云朵后面出来了,照得一切都暖暖的。疾风鼠吱吱比无宁醒的要早,跳到窗台上在阳光下梳理自己身上的皮毛,时不时地发出快乐的叫声。神无宁未被温暖的阳光从床上唤醒,反而是被一阵用力的敲门声从床上砸起来的。看到神无宁从床上坐起来,疾风鼠吱吱似乎很开心,跳到了无宁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无宁的脸。 “早啊,吱吱。”神无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起身走到门前问道,“谁啊?” “开门!开门!”对方没有回答神无宁,只是用力地敲着门。 神无宁揉了揉眼睛,然后拔开门锁。还没等他去拉门把手,木门就被外面的人猛地推开了。神无宁惊了一下,门外站了大约十来个士兵,还有一两个士兵冲进了房间。微微皱了一下眉毛,然后神无宁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对不起,先生们,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我们怀疑你同刺杀迪亚驻海督察官的海盗有关系!现在要逮捕你!” “对不起,我想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有人举报说曾看见你从一艘可疑的船上下来!跟我们走!” 就这样,神无宁被迪亚的士兵反锁住手腕,压出了旅店。走出店门时,神无宁对着天空叹了口气,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疾风鼠吱吱则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地在无宁的兜帽里跳着。 (IV) “迪姆,好像有你一个留讯。”西斯利教授微笑着将一张纸递给刚刚走进他房间的黑色头发青年,“刚才还有人来过,说有东西从什么……啊,一艘船上送过来给你。” “诶?”青年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打开了手中的便条。看了纸上的字后,他笑了起来:“教授,我的朋友到迪亚来了 。我想东西也是他的。他现在就住在离学院不远的一家旅店。” “哦?不会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法师朋友吧?”西斯利教授边从桌子上拿起茶杯边笑着问道。阳光从高高的方形窗子里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教授和青年的影子。 “对,就是他。”青年将挡在脸侧的头发捋到耳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西斯利教授的脸,“教授,我可不可以同您请一天假?” “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想还是准你一周的假比较好。你的朋友好不容易到迪亚来,你就好好陪他四处逛逛吧。” “谢谢教授!”

    神无宁倚着墙壁抬起头,头顶上只有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疾风鼠吱吱正在他身旁啃着一小节胡萝卜,很开心的样子。似乎因为是以刺杀督察官的嫌疑被抓进来的,所以神无宁被关进了一个单独的牢房,而且还是一个扣着几重大锁的牢房。神无宁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论他说多少次,那个面孔严肃的审讯官都不相信他同刺杀督察官的事情无关。那位审讯官就是认定了当夜入港当夜消失的“黑夜号”很可疑,而神无宁又是他们所找到的唯一同那艘船有瓜葛的人,所以就算神无宁说一万遍自己只是顺路搭船到迪亚他也不相信。 真是顽固的家伙呢……神无宁抓了抓头发,接下来他们不会用刑的吧? 他正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咔嚓、咔嚓”用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神无宁晃了一下脑袋,不会又要审讯他了吧?之前才刚刚结束没多久而已。 门被几个士兵打开,昏黄的灯光向牢房里涌了进来,然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神无宁不用看脸,只消看轮廓就知道是那个死板的审讯官,他今天已经不知道看了这个人多少次了。他刚刚打算站起身,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审讯官突然弯下身向他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法师大人!我们这就放您出去!!” 他这句话让神无宁楞了好半天,直到那些士兵将他扶起来并且必恭必敬地请他走出牢房时,他才有些缓过神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法师的?”

    微笑着站在监狱所的军官办公室里迎接神无宁的是一身学生打扮的许迪姆,神无宁搔了搔脸颊同迪姆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是来看望迪姆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真的是有些狼狈。将神无宁送到这里的几个士兵同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整齐地离去了。望了他们一眼,神无宁走到迪姆身旁小声耳语道:“这样好吗?我没通过认证啊。” “没关系,对他们来说只要是纽甘西亚的人尤其是会施魔法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的。” “……” 那位站在桌子后面的军官脸上挂着似乎是竭力想讨好的笑容望着神无宁,那种表情让神无宁觉得有些浑身发冷。那位军官搓了搓手掌,向前倾着身子对神无宁说:“法师先生,非常抱歉!我想您应该不会同这件恶性事件有关系才对,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呢。” “不过我的确是搭乘黑夜号到迪亚的……” “这什么也说明不了不是吗,法师先生。”军官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别扭的笑容,“谁会把法师同海盗联系在一起呢?这太可笑了,不是吗!” 神无宁没说话,但他听到黑晶在他耳旁不停地笑。 “希望您不要让天空之城行会同迪亚追究这件事。” 这才是重点吧,神无宁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已经问过旅店的老板了,当天晚上您一直待在房间里,自然不会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那位军官搓了搓手掌,“在这里郑重向您道歉。”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回去了?”神无宁淡淡地看着军官。 “当然,当然。”军官连忙点头,而后又开始摇头,“不、不,我们已经为您准备了最好的旅店!我们会派专人送您过去!您的行李物品我们也都送到那里了。” “啊……这个就不用了吧……” “不不不,请您一定要接受!所有的住宿费用都由我们来承担,请您务必接受!”军官的神情看起来过于热情,而且是迫切希望神无宁答应下来。 许迪姆对无宁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答应下来。这样,神无宁也就不再僵持了,接受了下来。

    几个士兵恭恭敬敬地把神无宁和许迪姆送到了一间地处市中心的旅店。神无宁抓了抓头发,自己也奇怪到底是怎么了。自从他离开托托巴沙漠以后不知为何总是同这些过分高级的东西扯上关系,现在依旧是。这间旅店肯定不是给普通旅客住的地方,无论是那个铺着红色地毯的宽敞大厅还是漆成金色的扶手楼梯,都让神无宁有一种回到了海洋之泪号上的错觉。而这个给他安排的房间也是一样透露着奢华。 站在他和身后的许迪姆似乎是看到了他那皱着眉的表情,说道:“你不用在意啦,在这住多久都没问题。其实他们也不用花钱的。” 神无宁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许迪姆,那表情让许迪姆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觉得你变了好多。”无宁耸了耸肩膀。 “太久没见的错觉吧。” “不是,你看你一直在笑。在纽甘西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总是一副随时会走神的样子。” “因为见到你很高兴吧。”许迪姆眯起黑色的眼睛轻声说。 “也许。”神无宁挑了一下眉毛,然后把一直在咬他衣服扣子的吱吱从口袋里抓出来放到床上,“真是谢谢你把我保释出来,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那牢房里耗多久呢。” “我也没做什么。”许迪姆脱下自己的外衣挂了起来,黑色的头发一时披散在肩上显得有些杂乱,“只不过告诉他们你是我纽甘西亚的法师朋友而已。” “所以我说你变了。”神无宁坐到床上眯起眼睛,“以前的你可不会这么做的。” 许迪姆只是笑,没有回答,拿起杯子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无宁。 “不说这个了。倒是你,无宁,你怎么会坐海盗的船来迪亚的?我收到了你在海洋之泪上的行李。” “这个吗……” 神无宁同迪姆讲了自己是如何错过了海洋之泪的开船时间以及上了黑夜号之后发生的事,最后讲到自己如何被捕的。“我就是知道他们怀疑我同督察官被杀有关而已。”神无宁翻了翻眼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迪姆你知道吗?” “我也是今天刚回迪亚的,了解的不是很清楚。”许迪姆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督察官在自己的府邸里被杀了。据说被砍得不成人样,模样很凄惨。官邸里的下人有的死伤,有的昏迷。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不过怀疑是海盗干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抓你吧。” “为什么怀疑是海盗?” “这个啊。”许迪姆微微一笑,“大概是因为度威尔的关系吧。” “度威尔?旅店的孩子也提过这个名字,说他是英雄。” “英雄?那个孩子这么说吗?其实这么说也没错吧。”

    神无宁站在窗口旁望着许迪姆的身影在迪亚的街道上消失,然后慢慢地抬起视线望着远处依稀的月下港口。他想起来在黑夜号上高声歌唱的船员,无宁记起他在什么时候听过他们所唱的那些歌。那是同父亲一起到圣光西海岸时,海上传来的歌。那是马贡多人的歌,他们在船上踏着响亮的舞步迎着海浪高歌。那个时候黑夜号上响亮的歌声所代表的是他们的决心吧。神无宁相信黑夜号是海盗的船,而督察官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杀死的。他还记得那晚舍罗达依先生的打扮,那是战斗时的装束。 他们到迪亚来是为了复仇吗…… (V) 那一天迪亚的气候异常炎热,太阳把空气烤得发干,完全感觉不出来已经进入冬季,好象还依旧是少雨干旱的夏季。迪亚西侧海岸的一角围满了人,今天这里要将迪亚近海的海军所抓到的海盗处刑。一大清早刑场旁就围满了人群,等着犯人被押送上刑场。 督察官特意将自己打扮得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刑场上。海盗度威尔和他的船队是奈西海上闻名的大海盗,斐基的商船和官船不知被他们抢劫了多少金银和财宝。而最为可耻的是,度威尔居然还是圣光一个古老贵族家族的后裔。督察官觉得他在斐基的近海被抓获真是天意。 当太阳升到天空最高处的时候,士兵将一队带着镣铐和枷锁的人押进了刑场。人群里响起了嘈杂的吵嚷声,目光全部集中在为首的犯人身上。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头发暗红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四肢粗壮,脸上刻印着许多疤痕。他被用木枷铐着双手,但却微抬着下颌挺着胸膛,他那傲然的样子像一位凯旋的将军而非罪犯。 所有的海盗被押到刑场的中央,为首的红发海盗被一直押到了督察官面前。督察官竭力地挺着他圆圆的肚子,用得意的神情望着高大的红发男子。 “度威尔,斐基法庭以海盗罪处以你及你船上所有的船员死刑!”督察官打开审判书高声念道,“于此日正午行刑!” 念完审判书,他仰起圆实的下巴,看着暗红色头发的度威尔:“在行刑前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度威尔微笑地望着督察官,用浑厚的声音说道:“督察官先生能够答应我最后的要求吗?” “你说吧。” “我可怜我的兄弟们被我所累而早死。”度威尔说,“如果在长矛刺穿我的心脏以后,我还可以走动的话,我会从我的船员们面前走过。请你放过那些我经过他们面前的船员的性命,你可以答应这个要求吗,督察官先生?” “好啊,如果你还可以迈得动步子的话。”督察官吹了吹自己的胡子。他还从未见过有哪个犯人在行刑后还可以迈得动步子的,哪一个不是在被刺穿心脏后挣扎着痛苦死去,就算这个男子是奈西海闻名的海盗,谁面对死亡时还不都是一样。 “那请督察官先生您遵守承诺。”度威尔又一次露出了笑容。两个士兵站到他身旁,然后把他押到刑场中央,所有犯人的最前面。度威尔那粗旷的笑容让督察官皱起了眉毛,不知为何,督察官的心中涌出后悔的情绪,觉得不该答应度威尔的要求。 片刻的静寂之后,度威尔身旁的一名兵士高高举起长矛在阳光下投下影子。一阵血光飞溅,锐利的矛尖贯穿了度威尔的胸膛,淡着青色的光芒滴着温热的鲜血。刑场上安静极了,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度威尔身上,他没有倒下,而且他迈开了步子向他的船员们走去。所有人,包括督察官在内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度威尔缓缓向前走去。 度威尔的船员们哭了,他们被铐着双手只能任凭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流的满脸都是。 “船长!”“船长!”“船长!”…… 度威尔的船员们此起彼伏地喊着,望着他们的船长拖着步子向前走着。几乎所有的船员都从原地迈开步子想冲向他们的船长,但被周围的士兵压住肩膀,用长枪拦住他们。 督察官从最初的惊异中缓过神来,挥着手臂同身旁的士兵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放箭!射他!射他!别让他再向前走了!” “是!”站在督察官身侧的几个士兵应声拉开了弓。他们拉着弓弦瞄准着,但迟迟没有人放箭,望着度威尔拖着沉重的身子从他的一个个船员面前走过。 “放箭!听到没有!否则我让你们上绞刑架!”督察官圆圆的脸胀得透出了一种紫红色,对士兵们气急败坏地喊着。 七、八支箭一同射出去,从度威尔的后背扎进身体。鲜血飞溅了出来,度威尔的身躯晃了晃,单膝跪在了地上。督察官胀红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度威尔的船员们有的大声叫喊着,有的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而围观的人群则是异样的寂静。 突然间人群里响起了近于欢呼的嘈杂声,度威尔的身体缓缓地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移动。刑场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度威尔已经几乎算不上是在走了,他拖着一只膝盖向前一点一点地移动着,从胸膛流下来的鲜血在他身后拉出了长长的痕迹。 督察官大叫着“放箭”,但没有一个士兵再举起长弓,他身旁的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度威尔缓缓地向前挪动。度威尔的船员们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船长的身影了,眼泪滴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片的湿痕。 慢慢的,刑场上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度威尔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他身后的血印拖过了所有船员的面前。一个站在度威尔旁边的士兵颤抖地望着他的脸:“……他……他在笑……” “督察官大人,”督察官身旁的副官战战兢兢地说,“按照您同他的约定,您应该放了他的所有船员……” “开什么玩笑?!”督察官大吼着,面孔扭曲,“我曾经亲口答应过他吗!!把他们都处刑!处刑!照审判书上说的做!听到了吗?!否则所有人军法处置!”

    督察官没有遵守同度威尔的约定,将度威尔的所有船员全部处死。但他无法改变度威尔死去时脸上所挂的微笑,胜利的微笑。 那之后一个月,在地恒水之月38日的晚上,有人闯进了督察官临海的府邸。督察官被杀,但府邸未丢一件见贵重物品。迪亚官方怀疑是海盗所为,但由于一直无法找到任何证据及嫌疑人而成为悬案。

  • beakspider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5:37

    第九章 水色旋涡 (I) 自从进入了地恒水之月后,迪亚的天气就开始变得不明朗,时不时地会下上几场冬雨。艾琳薇玲竭力地伸着胳膊让窗子好迎进来更多的阳光,为了让房间里那几盆植物翠绿的叶子镀上一层银光。转过身,她微垂着头,卷着波浪的淡金色发丝晕出一层美丽的光泽。不知为何,她那圆润的灰绿色眼睛透出了些许不符合她年龄的忧郁。刚刚似乎下过一场雨,花园内高大的树木上挂着闪亮的水珠。天上的云也在一点点地散开,让阳光看起来更明媚。可她只是瞥着身旁的绿叶,仿佛丝毫也未注意到阳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越升越高。 “艾琳薇玲小姐,”侍女恭敬地走进房间,“今日您是否要去水神庙呢?” 这声问话似乎是把她从思索中拉了回来,艾琳薇玲转过身,小巧的脸蛋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当然仙朵瑞拉,帮我把外衣拿来!” 侍女微微地含了一下身,退出了房间。 她轻轻转过头,望向蔚蓝的天际,明亮的双眼中又流露出了那丝忧郁。

    “在这种时候,督察官的事情对依鲁旺斯非常不利啊。”说这话的老者蹙起双眉,长长叹了一口气。托杰斯子爵望着老者也点了点头,他微微拉着长袍下摆,让自己的步伐节奏放慢,好同老者并排走在走廊上。 “丰收庆典之前圣光迎亲的船队就会到了,整个迪亚都在为这件事忙碌,说不准那群海盗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托杰斯子爵的语气有些近于调侃,但深处又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哼,是不是海盗做的我们不是还不清楚吗?”老者抬起下颌,微微挑着眉毛。 “嗯……斯蒂文森侯爵大人,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吗?”托杰斯子爵眯起眼睛看着老者的侧脸,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督察官大人处刑度威尔的事早在奈西海变得异常有名了,不是吗?而且不是也戒严全城搜查度威尔的余党吗?” “如果真的只是野蛮人的寻仇自然是最好不过。”老者边走边插起了双手,轻轻摇着头,“怕的就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是啊,如果仅是这样的话,圣光方面追究起来我们也好回复。”托杰斯子爵迎合似的笑了笑,“对了,不知道斯蒂文森侯爵大人是否听说了圣光的维兰迪斯家族的事?” “你是说连续两位继任者遇害的事?” “原来侯爵大人也听说了啊,近来真是哪里都不太平呢。” “是啊,和亲的事情就已经够让公爵大人费心的了。”老者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人也该多为公爵大人分担些烦心事啊,毕竟公爵大人还很年轻呐。” 这次托杰斯子爵没有回应侯爵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花园前,老者同托杰斯子爵告别,带着侍从离开了。托杰斯子爵望了望侯爵的背影,勾起嘴角一笑。他侧过脸,看向身后的侍从:“卡尔斯,你刚刚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子爵大人,港口今早传来消息,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哦?奇怪的事?”

    “佐匹克隆之战纪念碑。”许迪姆笑着将一块高大的白色石碑指给神无宁看。在离两人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有一个不高的白色台子,上面砌着看起来像是青藤的花纹,围着它的是一片不大的白色花丛。花丛中有一条不宽的小路延伸到白色台子前。这附近应该算是迪亚的郊外了,高大的树木相互簇拥着,从缝隙间远眺,能看到碧蓝的大海和点点白色的船帆。 神无宁沿着花丛间的小路走到纪念碑的白色石台前,眯起眼睛望着石碑上那阳光照射下耀眼的银字。这让他想起另一块在沙漠中的石碑,那时,他在月光下看到的是透明的黑色以及仿佛流水般的文字。站在那块石碑下让他觉得心底的感觉是震撼,而面前的这块白色石碑却让他觉得心底被灌了铅似的沉重。 “它一直是立在这里的吗?我记得……” “它以前是立在港口前的,前几年才移到这里。”许迪姆望着神无宁的神情会意地微微一笑,“依鲁旺斯成为利森普鲁的附属国时,圣光觉得它立在原位是种冒犯。虽然佐匹克隆之战是纽亚同斐基的战斗,但纪念碑是在依鲁旺斯从圣光国中独立出来时建的。圣光方面觉得被冒犯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哼。”神无宁眯着眼睛一笑,“情理之中啊……记得小时候同父亲从迪亚传送塔上走下来时,它在窗外是最引人注目的……” “教我们文学的艾瓦尔教授说以前在迪亚的街道上迷失方向时便会不自觉地走到纪念碑下,然后就能找到所该走的路。”许迪姆耸了耸肩膀,将脸侧的头发捋到耳后,“他总是感叹说,纪念碑已经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了,难道要一直安静着吗?”说完,许迪姆笑了起来,黑色的眼睛眯着在太阳下闪着光。 “笑什么?”神无宁不解地看着他。 “觉得这就好像我们在追寻着‘我们为什么活着?’这个一直以来的问题一样。”许迪姆站在微风中望着高大的纪念碑,任凭风撩起他的刘海,“依鲁旺斯的人们在独立时建立了这块纪念碑,然后,许许多多的依鲁旺斯人选择以这块纪念碑为自己人生的道标。我们存在着,然后选择自己要怎样存在着。你觉得呢,无宁?” “呜哇——!!说得太好了!我太感动了!斐基高院哲学院的高才生就是不一样!和某个连《密切公主》都不知道的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啊!”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让许迪姆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声音从神无宁所在的方向传过来,但却不是神无宁的声音。 “啊……这是……?” “唉。”神无宁皱着眉,叹了一口气,“看来我需要跟你介绍一下了,迪姆。”他抬起手将左边耳朵上的耳坠抓了下来。许迪姆觉得在无宁抓下耳坠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一声“哎呦”的叫声。神无宁向迪姆摊开了手,那个镶着黑色宝石的耳坠出乎意料地立在了神无宁的手心上。 “这是我的法杖,迪姆。”神无宁挑了挑眉毛,“它叫黑晶。” “你好,许迪姆!我之前就听无宁提起过你!你以最优秀的成绩考进了斐基高院的哲学院,真是了不起啊!他还说你在文学方面也特别有造诣!写过诗歌和小说!还有……” “……无宁,你的法杖还真是有趣啊……” “嗯,有趣过头了。”

    迪亚的码头上站满了人,大家都在望着不远处风平浪静海面上的一艘小船。小船上站着船港的管理人菲特利特先生和两个船夫,船没有行驶多远就停住了。其中一个船夫似乎是同高个子的菲特利特先生说了些什么,然后从船上拿起了一样东西。站在码头上看不清船夫手中的到底是什么,但那东西反射着阳光,好像镀了一层银子一般。船夫同身旁的伙伴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空中划出了一条明亮的弧线。接着“扑通”一声,海面上溅起了大朵的水花。水花隐去,只剩下层层波纹荡来荡去。突然间,本应恢复平静的海面响起了有些沉闷的“咕咕”声,随着那声音,海面大幅地掀起浪花,击打在小船上。小船正竭力地驶回码头,好像拼尽全力地躲避什么一样。海面上的浪花越翻越高,打破了原本的平静,渐渐地,这些翻转的浪花似乎被什么吸引一般,快速地旋转了起来。仅仅一杯茶的时间,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高个子的菲特利特先生从小船跳上码头,必恭必敬地走到一名年轻男子面前同对方行了个礼,眼睛有些胆怯地来回瞥着:“托杰斯子爵,您也看到了,现在大船都没有办法出港……本来预定今天进港的几艘货船也都泊在近海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青年子爵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 “大概是昨天晚上……今早几个船夫被水声吵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巨大的旋涡出现在进出港口的航道上了……”菲特利特先生缩着肩膀,原本高大的身材看起来显得有些扭曲。 “菲特利特先生。”青年子爵高高地挑起眉毛,灰色的眼睛透着冰冷和不可抗拒的意味。 “是,托杰斯子爵。”菲特利特先生的身子似乎在微微发抖。 “你也知道还有十来天圣光的迎亲船队就要到达迪亚了吧?他们进入近海以后我们要说些什么?”青年子爵瞥着微微发抖的高个子男人,“是‘欢迎诸位尊贵的客人光临依鲁旺斯之都迪亚’呢,还是‘航道上出现巨大的旋涡,请诸君在近海等待解决’?” “子、子爵大人,我、我一定会在短日内让船港恢、恢复正常!”这句话菲特利特先生几乎是喊了出来,同他发抖的身体一样颤动着。 “很好。”青年子爵淡淡地说,“那我就期待着你的好消息了。请不要让我失望,菲特利特先生。”说完青年子爵微微一笑,转身向港口外走去,直到子爵的最后一名家丁踏出船港大门时,菲特利特先生依旧在发着抖,一滴滴冷汗沿着脸侧的轮廓滑下来。 (II) “这是要去哪呀,迪姆?”神无宁看着周围陌生的街道,好奇地问道。许迪姆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跳上了前面的台阶。“再往前面走的话就是迪亚的水神庙了,是迪亚最热闹的地方。”许迪姆转过身看着神无宁,“无宁之前没有去过吗?” “没有。”神无宁耸了耸肩膀,“你知道,我是法师……虽然目前还算不上正式的。法师对神庙都没有兴趣。父亲从来不会带我去……母亲倒是带我去过一次风神庙……” “那是信仰问题。”许迪姆挑了一下眉毛,“不过你不是说让我领你参观迪亚独特的地方吗?” “哦?难不成那水神庙建筑很独特?” “嘿嘿,不是。” “诶?” “我要带你去见见水神庙的奥瑞拉女祭祀的。” “水神庙的女祭祀?有什么特殊能力吗?我只听过雷神庙有会预言的女祭祀……水神庙的女祭祀……我好像只听说有出过几位歌唱家……”神无宁的话还未说完,许迪姆就拉住他的手腕快步跑上阶梯。“快开始布道了,我们加快脚步吧,无宁!”许迪姆笑着说道,“除了丁辛格诗中梦幻的奥瑞拉以外,说不定还能见到斐基公爵小姐咧。” 看着许迪姆快快的神情,神无宁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以前他很少看到这位朋友笑得像这样舒心,以前的迪姆似乎更喜欢安静地坐在自家院子里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是迪亚那明媚的阳光和爽朗的海风使他改变的吧。对了,话说回来,刚才他提到的丁辛格不就是之前那本小册子的作者吗?神无宁边想着边向身侧瞥了瞥,就是黑晶抢去看的那本嘛。在神无宁背后的兜帽里,疾风鼠吱吱眨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拇指大小的法杖正翻着一本不大的册子,时不时还发出“嗯嗯”的声音来。

    迪亚可能是处在古山脉的延伸带,与大多数海港不同,它有金色的沙滩以及树立着礁石的海岸。大约也正是如此,与平原中心的城市不同,迪亚的街道时上时下,到处都能看到石制的阶梯。迪亚人依水而居,水神水昀是迪亚人最为崇敬的神明,水造就了迪亚人的生活,水为迪亚乃至整个依鲁旺斯带来了财富。迪亚的水神庙建在城东北侧的一块高地上,在其身后是迪亚的贵族们所居住的豪宅,正北方向则是依鲁旺斯的宫殿,公爵的府邸。迪亚的建筑简洁大方,就好像斐基人的性情一样,而水神庙更是其中的代表。没有仿佛千层糕一样的柱子,庙顶上也没有各种复杂但几乎没有意义的雕塑,迪亚的水神庙像只幽雅的天鹅,昂着纤细的脖颈展开翅膀。水神庙高大的刻着水神赞美诗的大门敞开着,站在层层阶梯之下就能望见神庙长长走道尽头洒满琉璃色光芒的水昀像。在神庙门前的露台上站着很多人,仔细地看会发现从衣衫褴褛的孩子到服饰光鲜的贵妇,各个阶层的人都有。 “你看那边,无宁!”许迪姆伸出手臂指着露台上围满了人的一角,“看到那边人群里在分发食物的金发小姐没有?那是公爵小姐艾琳薇玲殿下。她几乎每日上午都会到水神庙来布施。” 神无宁踮起脚尖向许迪姆指的方向望去,但只能看见一点点金发的光芒:“我听说依鲁旺斯要同圣光和亲,要嫁过去的就是这位公爵小姐吧?” “是啊,依鲁旺斯也只有这一位公爵小姐而已。”许迪姆耸了耸肩膀,“艾琳薇岭殿下是依鲁旺斯公爵同父异母的妹妹,兄妹两人的感情非常好,这次和亲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对了,你说的那个女祭祀……”神无宁的话没有说完,从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嘿!许迪姆!”的呼喊。一个淡棕色头发的青年人挥着手向他们走过来,热络地拍了拍许迪姆的肩膀。“你也是来水神庙听布道的吗,许迪姆?”淡棕色头发的青年同许迪姆热情地笑着,“今天很热闹呢,来了不少的贵人!除了公爵小姐以外还来了些难得一见的上流名人!” “我是带我的朋友来参观水神庙的,罗尔科。”许迪姆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同神无宁介绍道,“无宁,这位是我在斐基高院的同学罗尔科•伊万。罗尔科,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神无宁。” “你好啊!”神无宁才刚刚伸出手就被罗尔科热情地抓住了,罗尔科看着无宁,眼睛似乎在闪光:“啊,你是不是就是那位从天空之城纽甘西亚来的法师?见到您真荣幸,神先生!” “……嗯……我也是……”神无宁被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支支唔唔地应道。 “我带你们到水神庙里面去参观吧!”罗尔科热情地拉着两人快步向水神庙里走去,“许迪姆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学院里头了,对迪亚我可比他了解多了!”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神无宁同许迪姆一起被拉进了水神庙里。罗尔科•伊万热情地同他们介绍着水神庙前那长长的贵族名单,记录的都是为水神庙捐赠过的人。 神无宁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好让正在兴奋地介绍一名大贵族的罗尔科不会听到:“迪姆,他是同你关系很好的同学吗?” “不是。”许迪姆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无宁,“他是高院神学院的,和我同一年进入高院。我没怎么同他说过话,不过我想他恐怕是想多结识些天空之城的人,你知道,我外祖父曾在行会任职。” “我想我能明白一点了……他是普通迪亚公民?” “不,伊万家是新贵族,有钱但是没有任何声望的那种贵族。”许迪姆笑着耸了耸肩膀,“大概正是如此,所以他对接近有贵族血统或是天空之城的人非常积极。而且他总能打听到一些贵族间的流言,偶尔有些参考的价值。” “好像你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神无宁同许迪姆挑了一下眉毛。 “还好吧。”许迪姆笑了笑,“他倒总是一副愉快的样子,起码不会特别惹人生气。” 在神无宁和许迪姆私下交谈时,有人走进了神庙,刚好从他们身旁经过。神无宁楞了一下,因为他认得那个被使女们簇拥的夫人。那位夫人肤色有些暗淡,棕色的眼睛也不像神无宁记忆中的那样犀利明亮,她被人搀扶着似乎无法靠自己的力气迈开步子。许迪姆似乎注意到了无宁的异样,也转过头望向水神庙的入口。 “那是依波达尔夫人!”罗尔科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神无宁和许迪姆都微微被吓到,但罗尔科似乎没注意到。“男爵夫人真可怜!”罗尔科压低声音同另外两人耳语道,“半个多月前,海洋之泪号,你们知道吧,就是卡莫尔的豪华商船,被海盗袭击了!船上所有的人和货物都平安,惟独男爵夫人的爱女不见了!极有可能是被海盗劫持了!”神无宁笑了笑,他知道这件事。“男爵夫人身边的那位小姐是依萨贝拉小姐,男爵夫人家的小女儿。”罗尔科边说边瞥向大门的方向,“她姐姐失踪了,现在她是唯一能继承男爵封号的人。听说以前许多追求她姐姐的贵族子弟都转而追求她了,依波达尔男爵家可是有悠久历史的贵族家族,虽然眼下有些衰落。” “原来你说的璐丝小姐是位这么高贵的小姐啊。”许迪姆拍了拍无宁的肩膀,“怪不得行为也那么与众不同呢,真让人想见见。” “那你就有空时同我一起去趟马贡多怎么样?”神无宁歪过头同许迪姆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随即两个人一起轻声笑了起来。这时,他们身旁的罗尔科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然后整个水神庙都安静了片刻。一名年轻男子走进了水神庙,神无宁觉得他应该是名贵族,穿着绣有银丝的束身衣,带着看起来精明强干的仆人,灰色的眼睛透着慑人的高傲。除了祭坛上的祭祀外,水神庙里其他人的目光在一瞬间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只是他似乎对此毫不在衣,迈着大步向依波达尔男爵夫人走去。 “他是谁?”神无宁忍不住问道。 “托杰斯子爵。”许迪姆回答道,“虽然是新贵族不过也是整个迪亚无人不晓的人物。” “诶?” “他原本是依鲁旺斯北部沿海的一个小领主,在一次意外中救了公爵一家,被加封了子爵。据说是因为同现在的公爵私交甚好,所以开始参政。”许迪姆撇了撇嘴巴,“两个月前迪亚海港的负责人被处死,因为发现其接受海盗的贿赂。不过只是因为这样的罪名就连同妻儿一同处决,并且将其尸首挂在港口前示众,这位子爵遭到了不少非议呢。而且,私下里还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近于残无人道,不过有些可能不可信就是了……” “有一双那样眼睛的人,会做出残酷的事情并不让人感觉意外呀。”神无宁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 “啊,看来传闻是真的呢!说托杰斯子爵一直在追求依萨贝拉小姐。”一旁几乎完全被神无宁和许迪姆忽视的罗尔科兴奋地大声说道,“不少人都说托杰斯子爵是看上了依波达尔男爵家的血统,不过他从一开始就在追求依萨贝拉小姐,我觉得说不定真的是倾慕依萨贝拉小姐呢。……” “对了,迪姆。你之前说的那位祭祀小姐是哪位?” “你说奥瑞拉祭祀吧!我们过去听布道吧,无宁!”许迪姆带着神无宁穿过水神庙的大厅,向神像走去。而罗尔科,大概已经被两个人忘记了吧。 (III) “有那么夸张吗?她长得是还不错啦,‘梦幻’就实在……”神无宁同许迪姆走在回旅店的路上,讨论着在水神庙见到的女祭祀奥瑞拉,“不过她看起来身体好像不是很健康……” “法师都是这么思考问题的吗?”许迪姆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我觉得你说话同我外公越来越像了。” “啊?不会……”神无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不用理那个小子,迪姆!”黑晶在神无宁的肩膀上跳着(无宁:你都熟到叫“迪姆”了?),“我觉得其实奥瑞拉是否貌美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丁辛格的才华!那种细腻的笔触,热烈的情感真是让人感动!‘我的女神,我想我会为你死去;我在梦中寻觅你的身影;我不肯放过丝毫你的讯息;那乌黑的长发,宝石般的双眼……’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执着表达爱意的诗人了!我只见过一个可以与他媲美的人啊!” “哦?他让您觉得像谁吗?”许迪姆似乎特别感兴趣地望着黑晶。 “你不用对它用敬语……”神无宁又一次话没说完就被黑晶抹杀掉了。“啊,那也是位有名的诗人,她曾经是我的朋友。她叫钟灵月。”黑晶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说一件非常骄傲的事情,“你应该读过她的诗吧?她是那种毫不吝啬表达爱意的人。” “天啊!您认识钟灵月?”许迪姆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我认为钟灵月是位天才诗人,她的《纽甘西亚》是我最喜欢的组诗!” “我知道那首组诗,那是她少数修了又修的诗作。她一般都是即兴做诗,现在大多的书都不提这个了。她总是带着一只羽毛笔,有时插在袖口里,有时别在头发上,她是真的想写诗的时候随便找个什么可以写字的东西就把想到的东西记下来。”黑晶兴奋地滔滔不绝,许迪姆似乎也听得津津有味,只有神无宁露出有些无奈的神情。无宁无意打搅正聊得兴奋的人和法杖,十分配合地不再开口说话。其实对于诗人钟灵月他还是了解一点的,他家书房的书架上有一排摆放的就是钟灵月的全套诗作。神无宁一如其他的法师一样对文学和诗歌没有太多兴趣,他看完了书房里所有关于魔法的书籍,诗集则仅仅读过两本。利森诗人郭尔的诗很有趣,无宁一直都很喜欢他的《四条尾巴狐狸的故事》,而钟灵月的诗则让无宁觉得其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能让人坐下来安静地读然后思考一点什么,或许因为这位诗歌女神同时是位法师吧。不过话说回来,黑晶居然认识钟灵月,那它还真是柄有年头的法杖呢。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神无宁的前方晃了一下,那个身影不高,披着一件长到膝盖的斗篷,戴着大大的兜帽,看不见面孔。只是一闪而过的身影,但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让神无宁警觉的味道。这种气息实在太过相似了,对,这种无法忘记的气息……那个银色头发……戴着面具,身着风衣的男人……的那种气息……等神无宁再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影子已经从神无宁的视野中消失了。他知道不可能是那个人,虽然气息相似但也带着明显的不同,比方说没有那凛冽的杀气。 “无宁,你怎么了?”听到了身旁许迪姆的问话,神无宁才发现自己在愣神。 “不用理那小子,迪姆。他总是那样,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黑晶的声音带着抱怨的意味,“过一会儿肯定又要说,‘我累了,想休息了’,你相信我吧!” “我觉得有点累了,迪姆。我们回旅馆休息一下好吗?”神无宁仿佛完全没听见黑晶的声音,自顾自地说着。 “你看!我就说吧!”黑晶抱怨着。 “嗯,知道了。”在心里想了一下“他们还真是互相了解啊”,许迪姆便跟在无宁的身后一起向旅馆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身后一幢深绿色阁楼的钟塔上,有两个人逆光站着。其中一个穿着水蓝色柔软的长袍,另一个则穿着褐色的短衫。“呵呵,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两个人中的一个眯起眼睛望着神无宁他们在街道上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对自己在受监视应该有所自觉。”他的同伴微微扬起下颌,“不过我不认为他确实发现了我们。” “嗯,嗯,但他不是甩掉我们两次了吗?” “更正一下,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跟丢了。” “啊呐,啊呐,也是可以这么说的吧……” “本来就是这样的!请你再更加认真一些!或许在没有监视的时候他做了什么我们该写上报告的事情也说不定!” “是——!对了,你确定不想尝尝迪亚风味的烤鱼?”

    把神无宁送到旅馆门前,许迪姆同他约了明天一起出来的时间后便告辞回斐基高院了。虽然许迪姆在离开之前黑晶吵闹着一定要再同他多聊一会儿,可没达到目的。早就想到它会说什么的神无宁第一时间内把黑晶塞进了口袋,许迪姆听到的是阵阵“唔唔”声,无宁解释说那是黑晶在跟他告别。寻思着回了旅馆房间以后要大骂无宁一通的黑晶也未如意,因为在神无宁刚走进大厅之后没多一会儿就被一位侍者叫住了。 “非常抱歉打搅您,先生。”侍者同神无宁微微弯下身,表情严肃而庄重,“请问您是住在二层贵宾房间的神先生吗?” “啊,是的。”神无宁稍稍惊讶了一下。 “有位先生来拜访您,现在正在小客厅里等候您。”侍者慢条斯理地吐着字,依旧同神无宁颔着身,“不知您现在是否想去见见这位客人。” “……请问这位先生是?” “他嘱咐我说您可以称他为菲特利特先生。”

    这间旅馆的小客厅只是叫做“小客厅”而已,因为它相对于旅馆里的大客厅来说的确是显得有点小,不过其实它已经比一户普通人家的客厅不知道大出多少倍了。走进这间客厅时神无宁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他近来的奇怪经历。坐在小客厅外侧靠窗一旁略显富态微微有些谢顶的男人应该就是侍者所介绍的菲特利特先生,虽然隔了很远但是神无宁还是注意到了这位先生逆光的脸上挂着有些阴沉的表情,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似乎是关门的声音惊动了这位上了年纪的先生,他全身震动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抬起头来。神无宁微笑着向他走去,借助神无宁向他走过来的这一小段时间这位先生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您就是神无宁,神先生吗?非常高兴见到您。”菲特利特先生脸上露出舒和的交际用的微笑,“不知道侍者是否有向您介绍过,我是迪亚船只港口的负责人,菲特利特先生。” “我想他介绍得不够详细。”神无宁笑着请对方坐下,“见到您非常荣幸,先生。” “……”菲特利特先生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在他看来面前的年轻人更像个孩子,中等的个子,爽朗的笑容,不算高级但还算整齐体面的衣服。他觉得这青年同他所期许的不同,缺少那种从举止投足里散发出来的自信和干练。 “我也不想同您绕弯子,神先生。”菲特利特先生绞着手指,直直地看着神无宁,“我们想请您为迪亚海港解决一点麻烦,我听说您是位法师……” “嗯,我的确可以算是一位法师,先生。”神无宁微微露出笑意,“不过我想如果是需要法师来解决的麻烦的话,行会方面应该会乐意帮您的忙。我是记得没错的话,迪亚应该是有天空之城的驻……” “这我知道,神先生。”菲特利特先生打断了神无宁的话,“而且我们已经同行会方面联系过了,不过请您听我说完,行会方面的确是答应会帮助我们,但是他们说这个任务目前只能先安排给见习法师,因为人手不足……可是我们这方面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行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的安排。这件事情有些急,可以说是越快解决越好……” “是这样啊……一定需要法师吗?” “坦白地说,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无论什么人我们都会考虑的。”菲特利特先生似乎是不自觉地将眉毛越皱越紧,“不过我个人还是认为如果能得到法师的协助是最好的。” “……”神无宁半眯起眼睛望着菲特利特先生挤着层层皱纹的前额沉默了一会儿,“那这是什么样的麻烦呢,先生?” “我们的海港里出现了奇怪的旋涡。” (IV) 疾风鼠吱吱眨着圆圆的小眼睛望着天空中的星星,从喉咙里发出快乐的声音。神无宁乘着明亮的月色漫步在迪亚海港的码头上,上一次在月光下像这样走在港口里是离开黑夜号的时候,夜色是一样的宁静。在不远处的一条小船旁有三四个人站着,其中之一是海港的负责人菲特利特先生,他那微微有些谢顶的额头在月亮下晕出一层光亮。神无宁并未因为船旁的人对他招手而加快自己的速度,他深紫色的眼睛一直打量着远处暗淡的海平线。 “真年轻的法师先生呐。”神无宁迈上船时站在船头的船夫咧开嘴对他笑着,露出了参差不齐的黄牙,“但愿您呐比下午的召唤师幸运,呵呵。” “谢谢。”神无宁轻轻向船夫点头,然后望向菲特利特先生,“您要一起去吗?” “不不,”菲特利特先生摇着头,“不过您一个人可以吗,神先生?晚上去真没问题吗?” “夜晚能使我们感觉到更强的魔法波动,菲特利特先生。”神无宁淡淡地笑着,“也有的法师认为魔法源自月亮的魔力咧。我想夜晚,尤其是月亮如此明亮的夜晚,应该对我有利吧。” 菲特利特先生搓着手掌抬起眉毛望了望天空,他那没有头发遮盖的额头上叠起了皱纹。“法师们的事情我想我了解的大概有限,神先生。”他同几个船夫示意了一下,“既然您觉得这样有利,我就衷心地祝您顺利,期待着……这麻烦,成功解决。” “谢谢。”神无宁同菲特利特先生致完意后船夫们就将小船驶离了码头,一点一点深入在月光下看起来近于黑色的大海。小船上一直很安静,偶尔能听到疾风鼠细小微弱的叫声。

    “法师先生,前面就是那个旋涡了。”船夫将船泊住,指着前方反射着月光的海面“嘿嘿”笑着。神无宁从船上站起身走到船夫身旁,眼前的海域很平静,只有海水原本的微微晃动。船夫拿起船上预先准备好的石头远远地抛入海中。过了一会儿,海水的声音越来越大,巨大的旋涡将海水的节奏整个搅乱了。小船不停地大伏晃动着,神无宁好容易才把持住平衡在船上站稳。 “下午过来的那个召唤师骑着鸟飞到旋涡上面了呐。”船夫好像对小船的晃动没什么感觉,依旧“嘿嘿”地笑着,黑色的眼睛望着神无宁,“法师先生您打算怎么过去?” “啊,如果需要的话,”神无宁温和地同船夫微笑着,“我大概会自己飞过去吧。” 神无宁站在船头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接着他的双唇开始一开一合地念着什么。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在神无宁开始念动咒语的时候他的脚底淡出了微弱的紫色光芒。随着他双唇的开合那光芒一点点地扩大,一点点地向下沉。渐渐地,那光亮显现出了一个魔法阵的影子,缓缓地沉入了海中。一时间原本只是旋转着的海水猛地溅起了大朵的浪花,浪花仿佛在击打着什么,高高地涌起来,翻出几十米高的浪头。但当船夫们急忙地拿起船桨时,那浪头又直直地落了下去,只留下空中弥漫的海水的咸味。神无宁定定地在船头站着,一直未睁开眼睛,嘴唇极有规律地开合着,溅到发稍上的海水沿着他的皮肤滑出一道道的水痕。旋涡不停地翻涨着,弥漫起越来越多的水气。 “可以把初级魔法用成这个样子,这小子还真是有观察的价值呢。”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双桅帆船,在甲板的阴影中仔细看会发现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正倚着桅杆较有兴趣地看向不平静的海面,他身旁的同伴则是挺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同他望着同一个方向。 “……非常不可思议,扩大探知法阵的大小……是可以这么做,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水色袍子的男子喃喃地念着,“只要用一个低级的探知魔法不就够了……不,不,其实他这么做才对!” “哦?” “因为面对的是未知的任何可能啊……” “原来如此,看来同表现出来的懒散不同,他其实很小心谨慎呢~” “恐怕是的,或许我们应该重新估量他一下了。” 漂荡在海水里的紫光柔柔地漾着,伴随着神无宁嘴唇开启的节奏一点点地旋转,然后扩大。毫无预警地,紫色的光亮突然间变得异常耀眼,光亮射穿了海水,一时间看起来仿佛以小船为中心将海水染成了紫色。神无宁停止了念颂咒语,他猛地蹬了一下船板,冲进了海浪中。在船夫望着青年法师消失的瞬间,旋涡快速地旋转了起来,边缘的海水仿佛被什么力量甩起来一样,一股股地翻入空中,旋转着越涨越高。一点点地,幽深的海水裹成了一个球体,一个高出水平面十几米的球体,远远看去似乎淡出些微绿光。白色的水花不停翻滚着,空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气,带着涩味。 “难,难道他冲进那里面去了吗?!” “那个水球是什么!”

    巨大的水球内部仿佛是寂静的台风眼,空荡荡的,没有水。神无宁浮在空中,被水侵湿的衣服塌在皮肤上,凉凉的。躲在他兜帽里的小疾风鼠似乎在抖动皮毛,时时有细细的水珠会溅到无宁的脖颈上。水球的底部是抽离了海水的岩石地,黑色的礁石高高低低地排列着,居中的一块分外显眼,因为上面趴着一个看起来既像女人又像长蛇的怪物。 神无宁觉得自己似乎是笑了一下,挑着嘴角。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笑容代表着什么。海蛇妖,同龙一样,应该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那是对自己的领地意识极强的魔兽,传说生活在迷失群岛的附近海域里,它们有类似女人的躯干,腹部以下是粗大的蛇尾,眼睛布满鳞片,是鲜血红色的。一旦有任何生物,包括同类在内,侵入了它们的领地,平静的海面上就会出现无数的旋涡,将所有的有形物卷入海底。在极少的魔兽图鉴上有记录它们的样子,虽然或许比龙更多见一些。那岩石上的怪兽酷似女人般的脸并不美丽,水草般颜色的长发纠结着围绕它的身躯,暗淡的皮肤上琢着一对鲜红的眼睛,没有瞳仁,仿佛昆虫般向外突出着,手掌上有蹼,根根手指是连在一起的。那怪物恶狠狠地盯着神无宁,张开嘴巴,露出苍白的獠牙。 “无宁,小心一点。”黑晶法杖在无宁耳旁警告着,“这种魔兽或许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魔力!” “我明白。”神无宁淡淡地应道。每当面对魔兽时,他都会想起小时候父亲对他所说过的话——“并不是谁都能像你母亲那样,可以毫无代价地获得魔兽的信任。你要记住,面对魔兽,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它们。” 猛地,神无宁睁大了双眼,将黑晶法杖从耳朵上抓了下来,口中念动着咒语让法杖变做等身大小。 海蛇妖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蛇一样的信子从嘴里吐了出来,粗大的青色尾巴用力地击打着岩石,溅出一片片石头的碎块。 “只用中级的魔法是对付不了这样的家伙的吧,黑晶?” “难得我跟你有共识了呢,无宁。不过你不在乎水墙外的视线吗?就算看不见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想他们大概也能用魔法解读出来你做了什么吧?” “你话还真是多呐。” “喂,我可是在为你小子着想哦!” “那我们这么做好了……”神无宁将黑晶法杖指向礁石上的海蛇妖,大声喊道,“——雷鸣!!”青蓝色的电光交叠闪烁着,扑向趴在礁石上的魔兽。海蛇妖发出嘶吼的声音,那声音振动了原本静止的空气,四周围绕的水墙则因为这叫声凝固了片刻。音波挡开了青蓝的电光,使得神无宁的魔法四散开来仅仅打中了海蛇兽周围的礁石和泥地,漾起了一层薄薄的烟尘。可当魔兽的视野在下个瞬间变得清朗时,法师的身影已经从中消失了。海蛇妖又一次发出了那振动空气的嘶吼声,猩红的双眼四处寻觅着法师的影子。 迅速地在礁石上结好雷属的印记,神无宁翻身跳入空中,眯起眼睛仿佛欣赏着那将海蛇妖围绕起来的紫色印记。很好,还剩最后一个,这样想着的神无宁闪身飞到了海蛇妖正面的头顶上。似乎是捕捉到了风的影子,海蛇妖昂起脖颈,法师的样子在它那鲜红的眼睛里映出了密密麻麻的影子。 海蛇妖尖利的音波划破了神无宁的脸颊,连深色的披风也一起扯出了道道的撕痕。神无宁面向海蛇妖俯冲着,左手握着黑晶法杖,右手则在法杖的顶端结着印。就在神无宁离海蛇妖那扭曲的类人面孔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围着海蛇妖的四个雷印亮了起来。涌出青蓝色的电光汇聚向神无宁的法杖。 “雷之力量的源泉啊,请同我的力量融合而一,紫色光亮编织的牢笼,请锁牢我献于你的祭品,雷囚!”四道电光在法杖的顶端接合到一起,将海蛇妖连同它的魔力一起封在金字塔形的结界中。只要再一点……神无宁在心中念着,眼球被光亮映成蓝色,突显着黑色的瞳孔,……只要法杖碰触到它的话…… 突如其来地,水声乱了,原本细微的一束月光猛地扩大了。冰冰冷冷的杀气乘着月光从背后向神无宁袭来。巨大的冰剑扎在海底的泥地上,发出了“轰隆——”的响声,从海蛇妖头顶上瞬间消失掉的神无宁再次出现则是站在巨大的冰块上,仰起头望向水球破口外的月亮。 (V) 月亮前面有一头悬在空中的魔兽,如果神无宁没有看错的话,坐在那头有翼兽背上的是一个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十岁左右,头发短短的,在脸侧扎了一条不长的麻花辫,除了眉前的一缕红发外其余的发丝在月光中泛着银色。无宁看不清那孩子的表情,只是觉得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意外地熟悉,那是同那银色长发披着风衣的男子极为相似的气息。 “弩勒,回来!”孩子大声对着海蛇妖喊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能深深地扎入人的灵魂中。海蛇妖仿佛被泻了气一样地低下了头,然后拖着沉甸甸的尾巴缓缓飞入空中。站在一旁的神无宁只觉得双脚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海蛇妖在孩子面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化成一团绿色的荧光消失了。那一瞬间,构成球体的水壁猛地从空中砸了下来。当神无宁冲出被海水砸出来的层层水气时,空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过他可以肯定,在海蛇妖消失时,那男孩瞥了他一眼,冰冷的一眼。 那孩子是什么人?……

    地恒水之月45日,迪亚迎来了一个好天气。菲特利特先生怀着同阳光一样明媚的心情拜访了子爵府,他急于想把好消息禀报给自己的上司。而神无宁则是在菲特利特先生的强烈要求下同他一起拜访了托杰斯子爵的府邸。因为神无宁觉得自己真的很难拒绝对方那笑得像花一样灿烂的脸说出的请求。 菲特利特先生被一名看起来分外精干严肃的仆人请去了子爵的书房,神无宁就暂先在候客厅闲坐着,喝着精致的木制小桌上成色漂亮的茶饮。透过候客厅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子爵府的花园,片片绿色延伸着,此起彼伏的弧线勾勒着赏心悦目的景致,树林的角落里似乎能看到时而移动的毛茸茸的几团,神无宁想那大概是兔子。在神无宁已经站到窗旁,仔细观察着窗下几株淡黄色不知名的花时,菲特利特先生回到了候客厅中。他看起来显然是非常的高兴,丰满的脸上透着红光,似乎是下意识地搓着双手掌心。 “不瞒您说,神先生。我为子爵先生做了这几年的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呢,呵呵。”菲特利特先生大概是有些兴奋,说话的语速不像平常那样稳重,“神先生,子爵大人说想见见你。呵,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的。你答应跟我一起来就是来对了。” “嗯……现在去吗?”神无宁询问似地挑起了眉毛。 “请带这位神先生去见子爵大人吧。”菲特利特先生一边为神无宁让开路一边同身后的仆人示意着。那仆人对神无宁弯了一下身,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先生,随我来。”

    神无宁觉得这府邸里的走廊还真不是一般的长,红色地毯铺的路看不到尽头。那位仆人带着他上了一层楼,之后转过了几个弯,才在一扇深栗色的门前停下。看到对方从他面前让开,弯腰鞠躬的样子,神无宁才意识过来这里应该就是子爵的书房。 只是轻轻一推,那琢着精巧花纹的栗色大门便打开了,没发出丝毫的响声。不过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写字桌后的青年男子已经抬起头来了,看到那张脸时神无宁很平静,甚至还怀有一些“果然是他”的心境。托杰斯子爵那对灰色的眼珠里似乎含着些笑意,他微微将身体向后倚着,交叉的双手拄在桌子上。 “您好,神先生。”托杰斯子爵的声音有些沙哑,感觉上似乎比他的面孔让人觉得更为成熟,“法师先生?” 神无宁紫黑色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后弯起手臂同面前的人微微致敬:“很荣幸见到您,子爵大人。” “哦?荣幸吗?”托杰斯子爵的脸背着光笑了一下,“我想我大概也很荣幸吧,见到了一位虽然还不是法师但却很有能力的青年。” 子爵的话使得神无宁抬起眼睛带有几分警觉地望着对方。 “呵,我看你倒是不太惊讶。”托杰斯子爵微笑着从自己的桌案上抽出了一张羊皮纸,“我和只是急着想保主自己地位的菲特利特不一样,我呢,稍稍地调查了你一下。神无宁,神先生,你并没有通过认证吧,而且看来好像还并非是由于实力的缘故。” “哼,”低头轻笑了一下,神无宁耸了耸肩膀,“那子爵大人想同我这个还不是法师的人说什么呢?” “意外的好沟通呢,神先生。”子爵挑了挑眉毛,“之前你因为被怀疑同刺杀督察官有关而被拘捕了,对吧?他们之所以完全没有仔细审问就放你出来,是怕行会同迪亚追究无故扣压法师。不过,你其实还不是法师啊。” “……您的意思是?” “我们做个交易吧,神先生。” “……” “你帮我个忙,然后我就不再干涉你以前的事情了,如何?”托杰斯子爵摊开了手掌,微笑着。 “……看来,您没打算给我准备退路,子爵大人。”神无宁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砍对方那含着笑意的灰色眼睛,“……好吧,我看我也只能接受您的交易了。” 托杰斯子爵缓缓地从坐椅上站了起来,笑着同神无宁伸出了手:“我们会合作愉快的,神先生。” ……合作,愉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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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akspider 橘子 楼主 2008-02-02 23:26:11

    第十章 谢幕•开演 (I) 从房间的窗口外可以看到自由都市那狭长的海角,海角顶端的礁石上立着白色的灯塔。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那么一两艘船穿过灯塔,在海面上留下一串反射着阳光的水痕。虹菟拨了一下明绿色的头发,将脸旁零散的几束发丝捋到了耳后,果绿色的瞳孔注视着那窗外的灯塔。她那穿着精致的暖褐色翻边小皮靴的双脚一高一低地在椅子上晃着。她没穿长裙,身上是一套很利落的皮衣。虹菟看起来并不开心,秀丽的眉毛向眉心挤着,小嘴嘟得好高。她身旁两名穿着神裔教长袍的女士有些怯怯地望着她的脸,都不敢出声。就在她们陪虹菟看着一艘三根桅杆挂着红色大帆的船驶过灯塔时,有人敲响了门。 “虹菟小姐,文逸轩先生想见您。”走进虹菟房间的神裔教教徒弯下身必恭必敬地向虹菟禀报着,头几乎要低到膝盖了。 “文逸轩?是逸轩哥哥吗?”虹菟脸上不快的神情突然消失了,她一下子从大椅子上跳下来,大声对那名教徒说,“我要见,我要见!他在哪呢?” “呵,看来虽然半年没见,但是你一点也没变得更淑女一点啊。”虹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望去,她的房间外站着一个中等身材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男子,对方正眯起眼睛看着她。 “哼,我本来就是淑女了,所以不用再更淑女了。”虹菟快步跑到黑发男子的身边,“逸轩哥哥,你什么时候到自由都市的?” “今天上午刚刚到的。”被称作逸轩的男子眯起深黑的眼睛露出了微笑,“见过你们神裔教的元老之后就立刻到你这里来了。怎么样,我很好吧?” “哼,如果元老们都不见就来见我,我才会说你好。”虹菟挑起眉毛有些得意地看着文逸轩。 “好吧,好吧,你说的对。” 文逸轩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其实你心里在想‘真是胡搅蛮缠的小丫头’吧。”虹菟拨了拨头发露出有些微微得意的微笑。 文逸轩没说话,这个小女孩又露出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一面了。记得当初第一次同神裔教交涉的时候,文逸轩的主人就曾经对他说过,将来这个女孩很有可能成为这个教团的心脏。她的言行因为还只是一个孩子所以往往会让人一笑置之,但这样年纪的孩子露出这样言行则是意味着她所拥有的与众不同的智慧和灵魂。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成为你的敌人的。 “逸轩哥哥到神裔教来是干什么的?” “我的主人有事情委托我同元老会商议。不过呢……” 文逸轩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他还嘱咐我一定要送上祝贺虹菟生日的礼物。” “哦!好精致的盒子呢。”虹菟挑了挑眉毛,从文逸轩手中接过小礼盒,“你的大人对虹图真好呢,从来不会忘记我的生日。”她甜甜地笑了起来。 “除了这小玩意以外,大人还准备了另外的礼物给你呢。” 文逸轩弯下身贴近虹菟的面孔轻声问,“你是想现在去看呢,还是等到你后天过生日的时候呢?” “诶?是什么?”虹菟眯起眼睛看着文逸轩。 “你肯定会非常喜欢的,虹菟小姐。” 文逸轩清秀的面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立着高高柱子的走廊上走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位是披着褐黄色外衣的文逸轩,另一位是虹菟的兄长宇酝。宇酝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袍子,袍子由金丝和银线装饰着,下摆上绣着地神的赞美诗。这华丽的装扮意味着他已经是神裔教的元老之一了。 “文先生,真是谢谢你带来的礼物。”宇酝微笑着,“虹菟她实在太高兴了,她一直想要一匹自己的马驹。今天原本约好了同她一起去骑马的,但突然召开了元老会,我还怕她会暴跳如雷呢。” “令妹喜欢是最好的,这是我家主人的心意。” “劳烦那位大人费心了。不但对舍妹如此上心,还一直在协助我们神裔教。”宇酝温和地同文逸轩颔了一下身,“另外,文先生,您今早带来的建议元老会已经仔细考虑过了。” “哦?” 文逸轩双眼微微睁大了一些,“元老会的意思是……?” “我们对那位大人的想法非常有兴趣,文先生。不过,大概其中有些细节我们想同您再确认一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宇酝先生。什么时候呢?” “您今晚方便吗?”

    “德拉库拉,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深褐色短发穿着华丽丝织短衫的男子摸了摸自己布满胡茬的下巴,双眼不时地瞥瞥他对面的年轻子爵。铺着纯白桌布的长餐桌上摆着精致的烛台,大约三十多个一排的烛台从长餐桌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火光微微摇曳着让原本空旷昏暗的大餐厅显得稍稍有些暖意。子爵从餐桌的首席上抬起头,灰色的眼睛被火光映上些微橙色,隔着长长的桌子看得不是非常真切,但褐发男子似乎看到他笑了,但愿不是那一贯的皮笑肉不笑。 “请尽管问吧,我亲爱的查尔斯。” “咳,”查尔斯清了清嗓子,似乎是下意识地挑起了眉毛,“你每天都在这间餐厅里用餐?” 子爵点了点头,交叉起了双手:“我想是的,查尔斯,除了偶尔在外面用餐的情况。”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没人拜访你的话,这么大的餐厅只有你一个人在用餐吧?”查尔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你不觉得太空旷了吗?” “我习惯了。”子爵耸了耸肩膀,“你不喜欢吗,查尔斯?你的主人所用的餐厅是塞里斯式的吗?” “恕我直言,”查尔斯咂了咂嘴,“比这里有吃饭的气氛,我连你的脸都看不清,德拉库拉。” “看不清我的脸是不应该影响你的胃口的吧。” “德拉库拉,你性格变这么乖僻同你这种无趣的生活方式有很大关系。人生不能总是板着面孔啊。脸上的肌肉会僵硬的。”查尔斯摇晃着叉子,深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怎么都是活着,听老朋友句话,快乐点没害处。” “……”子爵垂下眼睛,晃了晃手中盛着殷红色酒水的透明高脚杯,“查尔斯,我不像你那样可以轻易地自我安慰,你带来的消息可没办法让我快乐得起来,你应该知道。” “但我也不认为它会让你的心情变得多坏。”查尔斯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耸了耸肩膀,“当然,你也很少有好心情的时候。” “公爵一家对我有恩,查尔斯……” “这我知道,德拉库拉,我非常非常清楚,我的主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他的嘱托我也同你说了好几次了,我的主人会竭尽全力地保护公爵小姐的,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同你担保。” “这点我很感谢他,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憎恨‘金•凯德兰’。” “……”望着老朋友充满了血丝的双眼,查尔斯叹了口气,“我理解,德拉库拉。不过这样的话在餐厅里说说就好了。” 摇曳着烛光的餐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II) “呵呵呵呵……”许迪姆不停地笑着,虽然他似乎是觉得有些失礼地掩着嘴,但那似乎停不下来的笑声让神无宁觉得有点不太爽朗。 “有那么好笑吗,迪姆?……”神无宁有些有气无力地问道。 “对不起,呵呵……可是无宁,呵,你的这身衣服实在是……呵呵……”许迪姆把一只手臂搭在无宁的肩膀上,似乎是怕自己笑得失去平衡,“而且,你穿上还真是合适啊,呵呵呵……” “啊,迪姆,你的看法同我一样啊!这身衣服实在太合适这小子了,哼哼!”黑晶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嘲讽和得意,“我跟他说他还不信,迪姆,好好跟他形容一下这衣服多适合他!” “你就别添乱了……”神无宁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神无宁今天是一大早就到高院来拜访许迪姆的,因为许迪姆的假期已经结束,近来正忙着整理一些关于哲学家皮什么坦的什么学说资料。从进了高院的大门开始,神无宁是受着人们的注目礼走到了哲学院的,而见到迪姆之后则就是先前那一幕了。他身上的这身衣服可能是与众不同了一点,但应该也没有那么好笑吧,起码无宁自己这么觉得。他穿的是件长袍,底色是白色,绣着红色的艳丽刺绣。大概是刺绣的颜色太过鲜艳,花纹又过于繁复,所以袍子从远处看底色反而像是装饰用的一样。袍子的样式可能算不上是简洁,不过应该也可以说得上大方吧。衣领很大,向两边翻开,中间挂着金线编成的绳扣,可能唯一不太能忍受的是领子边缘扎的金色花边。袍子的下摆分了三层,一层叠靠一层,中间一层处理得稍稍有些像摺裙,柔软的面料映着红色的反光。无宁承认它看起来多少有些招摇,不过还不至于会让人觉得好笑吧。 “你不会是要天天都穿着这件衣服吧?”许迪姆终于止住了笑声,不过脸上还依旧挂着明显的笑意,他一边把手旁的资料整理成一打,一边向无宁问道。 “……当然不是。”神无宁拧着眉毛长长出了一口气,“因为我要在今天中午时分去公爵府……同我通报的那个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我穿这件袍子去。我花了一个早晨才把它套上,难穿死了。” “看出来了。”许迪姆笑了笑,“这么说你是接下来这个护送任务了?” “我只能接受吧?”神无宁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拒绝了的话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啊……啊……麻烦死了!”无宁双手抓着头发,把整个身体往后倚。 “做公爵小姐的护卫其实是份让人羡慕的工作啊。” “诶?” “她可是整个迪亚乃至依鲁旺斯的骄傲啊。”许迪姆微笑着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深褐色封皮烫着金花的精装书,“没听说过吗,艾琳薇玲小姐是斐基的‘圣女’哦。” “……神庙给的称呼?” “是斐基的所有人给的。” “诶?”神无宁稍显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这倒是头回听说。” “刚开始我也是觉得好笑。”许迪姆耸了耸肩膀,“不过后来有一次看到公爵小姐在水神庙布施的情景时,我可以理解迪亚人为什么会怀着崇敬的心情称她为‘圣女’。她是个让人没办法不喜欢的人。” “……之前在水神庙看过她一眼,倒是没什么感觉啊……” “或许是只有真的见证了某些事情,才会了解吧。”许迪姆笑了一下,“我想我在这里大肆同一位法师赞扬她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吧。” “喂,喂……” “反正你很快也就会见到她了。”许迪姆把书本放到桌子上,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无宁的对面,“大概什么时候出发呢?” “嗯,明天圣光的迎亲船队就要到迪亚了。”神无宁搔了搔脸颊,“可能会在这里渡过新年吧,出发的时间估计是明年的一月初。” “……日子要是过起来还是快的呢。”背对着阳光,许迪姆将脸侧的发丝捋到了耳朵后面,脸上所挂的微笑让神无宁觉得有些微妙。 “呜,呜,很快就要同迪姆分别了!真是伤心啊!”原本静静地立在桌子上一本厚书书页上的黑晶法杖突然发出了声音,使得无宁被吓了一下,“我还有很多话想跟许迪姆你说啊!如果说要聊图谱或是艾蔚的话,我跟那个没什么文学修养的小子可是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啊!” “离开迪亚的日子还早呢。”神无宁平静地提醒着黑晶。 “呵呵,我也很想同黑晶先生多多交流呢!” “迪姆真是个好青年啊!” “说起来,关于皮拉西坦您知道些什么吗?” “我对哲学家了解得没有文学家多,不过还是稍稍知道一些的!皮拉西坦啊……” 望着又开始讨论起自己不太了解话题的黑晶与许迪姆,无宁微微笑了一下。拉了拉袍子的领口,他转头望向窗外。今天迪亚的天气非常的好,层层叠叠的树叶映着白色的光亮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光亮照在房间里,为书架和书桌勾勒出明亮的轮廓,使得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神无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又一次挂上了微笑。

    地恒水之月52日,圣光的迎亲船队进入了迪亚海港。即使是在迪亚这个海上交通的重要港口里,如此气派的船队也是极其少有的。五艘长船吃水都很深,主船是三桅船,虽然看起来似乎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崭新的船体透露着雍容和气派,色彩鲜明的主帆上漆着金•凯德兰的皇家徽章。迪亚的海港里除了被士兵们拦出的主道之外挤满了人。神无宁很庆幸自己是幸运地站在迎接队伍里,不用被挤来挤去,而且同一群穿着类似衣服的人站在一起,他也不那么显眼了。在圣光的船队驶进迪亚港时,由于没有事情做他一直无聊地在拿这只船队同海洋之泪号做比较。船的规模似乎是不能同海洋之泪相比吧,海洋之泪仅是甲板大概就有其他船只的三倍。不过圣光的船队有一种海洋之泪绝对无法拥有的东西,大概就是威严感吧,所谓的属于圣光皇家的威严吗?神无宁微微眯起眼睛,挑了挑眉毛。 船队一艘艘停靠在了码头上,每一艘船都保持着井然而有序的步骤停船、抛锚,但第一个从船上搭下木梯的是处于中间位置的主船。船上的水手们虽然明显地还在忙着手头的工作,不过一队身着华丽服饰的使者已经从船上走了下来,在队伍第二排中间头发梳得整齐服帖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的男子似乎就是这次迎亲的使节。他微抬着下颌,挺着前胸,迈着大步子,虽然步态显得很庄重,但脚尖点地的姿势实在是有些滑稽。神无宁听到身旁似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欢迎您,利特纽尔曼侯爵大人。”托杰斯子爵似乎是想同使节露出微笑,但那微笑看起来多少有些僵硬,“我是来迎接您去公爵府邸的托杰斯子爵,见到您很荣幸。” “哦——,谢谢你——,子爵先生——”侯爵似乎是惯性地将尾音拖得很长,使得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一般。 “利特纽尔曼侯爵,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公爵大人正在恭候您的大驾。”托杰斯子爵做了一个极为优雅“请”的动作,不过神无宁觉得他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更假了。

    迎接使节的重头戏应该就是欢迎舞会了,虽然神无宁不用参加迎接仪式,可舞会是需要参加的,名义上的身份是“法师护卫”不用像普通护卫一样维持会场秩序。可以在餐桌旁走来走去这点让神无宁很高兴,因为餐饮相当合他的胃口,而且实在没有什么好需要警戒的,所以他便把热情都投在琳琅满目的食物上了。 “你好,你是那位叫神无宁的法师吗?”在神无宁想尝尝看一盘浇着黄色酱汁的煮鱼时,声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他回过头,一位褐色短发的青年正同他微笑着,看对方那绣着精致刺绣的青色长衫应该是位贵族吧。 “您好,先生,正是我。”神无宁笑了笑,手上的筷子磨着餐盘的边缘,“有事吗?” “哦?你会用筷子吗?”青年贵族摸着自己布满胡茬的下巴,睁大双眼打量着神无宁,“可以教我一下吗?啊,啊,总是被主人嘲笑用筷子的姿势真是很苦恼啊!” “可以是可以啦。”神无宁挑了挑眉毛,“不过先生您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啊,不好意思。”对方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是查尔斯•沃尔夫,是迎亲的使者之一,你好哦!” “您好,沃尔夫先生。” “我听德拉库拉给我的法师护卫名单上有你,呵呵。刚好我在船队里负责这个哦。所以想提前同你们打个招呼。” “德……德拉库拉?”不知为何神无宁觉得身上冒出些寒意,并奇怪地联想到一种传说中的怪物“吸血鬼”。 “啊,抱歉,是指托杰斯那家伙啦,他名字很怪吧!”查尔斯同神无宁眨了一下眼睛,“呵呵,同他的个性一样的乖僻呢。” “……” “无宁,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查尔斯摸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着,“神无宁,很标准的法师名字咧。” “……可以,如果您觉得这么叫顺口的话。” “呵呵,我也勉强算是个法师吧,不过是在大陆上通过认证的,会一点华而不实的小法术而已。”查尔斯热络地拍着神无宁肩膀,“我也在魔法学院上过一阵子学,不过那会儿岁数还很小,又发生了点意外,结果就被接回家了。无宁是在学院里从初年级一直到毕业的吗?” “没有,我十岁才进的学院,直接进的低年级。” “哦,好厉害呢!对了,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彭罗教授?我对他印象很深,他待人很亲切呢!” “……他是我的班级导师……” 或许是因为查尔斯•沃尔夫的出现,使得神无宁往肚子里塞满海鲜的同时还花了些工夫回忆了一下魔法学院时的生活。也许是离开了纽甘西亚,所有的生活习惯都被打乱的关系,让回想起以前的神无宁觉得自己仿佛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他还记得以前在纽甘西亚的时候,他会每日下午在学院的草坪上晒太阳,偶尔去听一下课,傍晚站在阳台上仰望星空。那是非常宁静的生活。不过现在,应该没有办法说是宁静了吧,自从迈出纽甘西亚的那一步开始。 或许,我也有哪里改变了吧,无宁想着,什么时候问问看迪姆好了。 (III) “无宁,醒醒。”神无宁觉得有人在晃动他的肩膀,一点点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似乎是看到了迪姆的脸。“这小子在我们开始聊普鲁卡因的时候就睡着了。啊,啊,真是不该对他保什么希望了!”这个声音好像是黑晶的。 无宁揉了揉眼睛,直起了身。对了!他记得刚才好像是迪姆的两个同学过来了,他们开始同黑晶聊什么吕安佟,大概不止这一个人,不过无宁只记下了这一个名字。“哈——”无宁打了个哈欠,转头望着许迪姆,“你们已经聊完了吗,那个什么吕安佟?” “呵,迪布勒耶和特莱夫都已经回去了。”许迪姆耸了耸肩膀,“你睡得还真香啊,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我记得好像只有你姑妈能在早晨把你从床上叫起来。” “……抱歉,”无宁又打了个哈欠,“……现在什么时候了?” “反正太阳是已经下山了。”许迪姆瞥了瞥窗外,“无宁,要不要去逛逛看夜市?新年的夜市很热闹哦。” “……”眨了眨眼睛,无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露出微笑,“好啊。”

    迪亚已经进入了深冬,如果在户外呼气会看到白色的雾气,不过这种寒冷的程度似乎因为是在南陆而无法与北陆的寒冷相比。不过对神无宁来说,迪亚的冬天可比纽甘西亚城冷多了,虽然那个天空中的城市偶尔也会下雪,但气候毕竟是被结界调节出来的,所以某重程度上来说也是四季如春了。大陆上的人似乎是比较注重新年的到来,新年是一年中最大的节庆。虽然有些店铺会关门回家省亲,不过新年的街道却是热闹非凡的,就好像纽甘西亚人欢庆魔法日一样。从新年前夕开始,迪亚的街道上就已经弥漫起浓郁的节日气氛了。白日里似乎是在广场上有热闹的表演,而夜里的重头戏自然就是夜市了。 神无宁披着自己那件深紫色的大衣围着借来的围巾同许迪姆一起并肩走在迪亚的街道上,他觉得满眼望去都是暖暖的橙红色光亮。吹笛子的艺人踏着轻快的步伐旋转着穿过街道,一群小家伙们簇拥着他随着音乐的节奏大声笑着。 “我喜欢那曲子。”许迪姆望着艺人越来越远的背影笑着说,“会让人从心底觉得很快乐,虽然节奏很简单但我却觉得比神庙里的乐曲更美妙。” “呵,你说话越来越有哲学家的味道了,迪姆。”神无宁微笑着耸了耸肩膀。 “哦?真的?” “我可以担保,迪姆,真的很有味道!”神无宁还未开口就被黑晶抢下了话来,“今天大家一起讨论时,你说得也很精彩!尤其是自由的选择那一部分,实在是让人感……呜……呜”黑晶最后的话变成了“呜呜”声,因为无宁把它从耳朵上拽下来并紧紧握在手中,最后塞进了口袋。 “你不用这么对黑晶先生吧……”许迪姆有些犹豫地说着。 “这一阵子经常听到你说的各种想法呢,你有把它们记录下来过吗?”完全没有在意迪姆的话无宁边把黑晶塞进口袋,边同迪姆微笑着,他可不想在新年夜里依旧听黑晶唠叨。 “记下来?啊……我有一些零星的笔记,有时想起什么的话就先记下来。” “是吗?那不妨都整理到一起好了,说不定迪姆你也可以出一本著作了呢。” “哦?不过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呢,把自己写的东西出版……”许迪姆笑了起来,“虽然我觉得我的这些东西还稍显稚嫩,不过无宁的提议非常值得考虑啊。” “如果成书了记得一个给我看哦!”在无宁说话的同时,他的口袋里也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好像在说“我也绝对要看!”。 “那就约定好了,等我全部整理好的时候一定会让无宁你第一个看到的!” “我可是期待着哦。”神无宁笑着抬起眼睛时,望见了街角那有些与众不同的墙壁。五彩的砖石一层层地垒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砖块在无宁的眼中突然变幻出奇异的橙红色光亮。那光亮似乎同记忆的某处碰撞出了火花,使得无宁仿佛能微微抓住某些沉淀在深处的记忆。他快步转过街角,望向街道的对面。 许迪姆有些好奇地追了上来:“怎么了,无宁?” “啊,我记得原来在那里有一家糖果店的。”神无宁指着街对面的一排小屋,“现在不见了。我很小的时候达歌叔叔曾在那里给我买过糖……之后好象发生了什么事……” “无宁?”许迪姆发现无宁原本兴奋的面孔一时暗淡了下来,显得有些迷惘。 “……可我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神无宁皱起了眉毛,“总觉得好像是很特别的回忆,非常特别的……” “呵。”许迪姆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无宁惊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用有些不解的目光望着他:“你笑什么,迪姆?” “没什么,特别的回忆想不起来确实让人觉得非常的惋惜。但是,”许迪姆笑着同神无宁偏了一下头,“如果真的想不起来的话,再寻找新的特别回忆好了!我们的生活总是向前走的嘛,为什么总要为了过去懊悔呢?” “……迪姆。” “什么?” “你不去写本哲学著作还真是可惜啊。” “哦?——那还——真是谢谢啊,神先生。”许迪姆装出很严肃的神情看了神无宁几秒,马上忍不住笑了出来,“神先生要不要去吃吃看迪亚的麦芽糖呢?” “当然,期待很久了。”

    圣光迎亲船队迎接依鲁旺斯公爵小姐出发的日子一直一推再推,似乎是由于新年后内海与奈西海之间海域气候极不稳定的关系,日子一直推迟到了一月中旬。神无宁大概是少数对这件事不介意的随行人员之一,反正他同托杰斯子爵的约定是从船队出发开始正式有效,自由的日子他还想多享受一阵。而黑晶又一次难得的与他想法一致,不过目的大概是想多些时间同迪姆聊天。临近春天再出发,神无宁觉得应该也对害怕寒冷,在迪亚期间总是打蔫的吱吱有好处。 雷贤火之月26日,圣光的迎亲船队正式出发了,离开时船队里多加入了两艘斐基的船只,其中一艘是特属于公爵小姐的。据说这只船是依鲁旺斯公爵特意为公爵小姐提前准备的成人礼,没想到用在了这个时候。而神无宁则是被分派到了这艘船上,作为公爵小姐重要的护卫之一,也是极少数的法师护卫。 雷贤火之月26日是个晴朗的日子,船队在迪亚居民们的欢送中驶离了迪亚港。逆着明亮的太阳,一条条船只被勾勒出金色的轮廓,缓缓驶入蔚蓝色的大海。 望着渐渐远去的迪亚海岸,神无宁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来到这个城市呢…… 不知道那时的迪亚会不会与现在不同呢?

    (第一部•完)

  • lannel

    lannel 组长 2008-02-07 20:53:17

    吁——终于看完了一遍 感觉我们的故事开刚刚开始啊 布开的网什么时候才能收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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