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剧本】《盗梦空间》(上)
来自:马陌上(「StoryX」)
《盗梦空间》电影剧本
文/(英国)克里斯托弗·诺兰
译/朱与墨、聂亮、李二仕
镜头淡入:
破晓。波涛汹涌的海浪。
阵阵海浪把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冲上了海滩的沙地。他躺在那儿。
一个小孩的叫喊声让他抬起头来张望:一个金发白肤的小男孩蹲伏着,背对着我们,观看潮汐吞噬了沙建的城堡。一个金发白肤的小女孩和他一起做伴。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竭力想要招呼他们,但是他们跑开了,脸也没见着。他瘫倒在沙滩上。
一支来复枪的枪杆在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后背挑翻检寻。一名日本保安俯视着他,然后朝海岸上面靠着吉普车的同事叫喊。他们身后是悬崖,而海滩上面矗立着一座日本式城堡。
内景,日本城堡内,奢华的餐厅,稍后
保安候着,一位侍者对坐在餐桌旁的一位年长的日本男子报告。他背对着我们。
侍者(用日语):他神志昏迷。但是他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而且……(对着保安)快呈上来。
保安(用日语):他身上只带着这个……
他把一支手枪放在桌上。日本老人继续吃着东西。
保安:……还有这个。
保安把一个锡铅做的小陀螺一并放在枪的旁边。老人不吃了,捡起那个小陀螺。
日本老人(用日语):把他带过来。另外再拿些吃的来。
内景,同上,稍后
老人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老人推了一把,手枪沿着桌面滑向他。
日本老人(用英语):你是来这儿杀我的吗?
胡子拉碴的男人抬眼看着他,然后又对着食物。
日本老人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那枚陀螺。
日本老人:我知道这是什么。
他把它放在桌上旋转———它在闪亮的乌木上优雅地旋转……一枚旋转的陀螺。
日本老人:我以前看见过一个。许多,许多年以前……
日本老人凝视着陀螺,有些失神着魔。
日本老人:它属于一个人,我在梦里遇到的,一个依稀记得的梦里……
镜头移近优雅旋转的陀螺顶上……
日本老人:他是一个有着疯狂念头的男人……
日本老人凝视着,神驰过往……
科布(画外音):什么是最有韧性的寄生物?
内景,同一奢华的餐厅,晚上(数年前)
刚才画外音是科布在说,35岁,英俊,穿着讲究。年轻的日本男人,名叫斋藤,一边听一边吃东西。
科布:细菌?病毒?
科布用他的酒杯示意这顿丰富的晚宴。
科布:肠内寄生虫?
斋藤的食叉停在半空中。科布微笑着。餐桌旁又出现一个男人,名叫阿瑟。他插话进来,以便理顺语头。
阿瑟:科布先生想说的是……
科布:一个意念。
斋藤看着科布,充满了好奇。
科布:非常有韧劲,极具感染性。念头一旦占据了头脑,那就几乎不可能再将它根除。人们可以遮掩它,忽视它———但是它就呆在那儿。
斋藤:但是肯定———会被遗忘……?
科布:信息,那是这样。但是一个意念?一个完整成形、被彻底理解的意念?它会坚持……(敲着前额)扎根于此,这里面的某个地方。
斋藤:以便让你这样的人去盗取?
阿瑟:是的。在梦境状态,你的有意识防御会减弱,你的思想可以轻而易举被盗取。这就是所谓的“盗梦”。
科布:话说回来,斋藤先生,我们可以训练你的潜意识来进行防御,抵挡最娴熟盗梦者。
斋藤:你如何能做到?
科布:因为我就是最熟练的盗梦者。我知道如何搜索你的头脑,并且找到你的秘密。我知道这些窍门。我可以教你这些窍门。即使你在睡梦里,你的防卫也不会降低。
科布往前探了探身子,直面迎接斋藤的目光。
科布: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必须对我完全的开诚布公。我需要以我的方式来认知你的思想,比你的小品妻子、比你的私人医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指着周围)假设这是在你的梦里,你有一个深藏机密的保险柜,我需要知道那个保险柜藏了些什么。为了工作有效,你必须把我当自己人。
斋藤对此微微一笑。他起身。一名保镖打开双叠门,引他通向一个豪华的聚会。
斋藤:先生们,好好享受你们的夜晚。我会考虑你们的建议。
他们看着斋藤离去。阿瑟转身对着科布,焦虑的样子———
阿瑟:他识破了。
科布示意沉默。开始一阵震动。他们抓稳酒杯。科布盯着手表———他的秒表凝固不动了。
阿瑟:上面出什么事了?
肮脏的浴室,白天(感觉像是在不同的时间)
科布坐在蒸汽浴室末端的椅子上,睡着了。椅子放在了橱柜上。椅腿的末端和浴盆的边缘齐平。
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40岁左右)看着远处的科布。他名字叫纳什。远处的爆炸引发的轰鸣声穿透了整间屋子。纳什走到窗户边,掀开一角窗帘,只见外面:城市呈现一片混乱不堪的局面———街上到处都是暴乱分子———打,砸,烧。
纳什检查了一下科布的左手腕:在他的表上,有胶带粘好的两根黄色的细管。纳什看着科布的手表———秒针慢得很不正常。
纳什循着管子看见了放在阿瑟脚下的一个银色的箱子:阿瑟在一个扶手椅上睡着了。管子连着箱子和阿瑟的手腕。
纳什循着连着箱子的另外的管子,它们穿过门下连到了卧室。透过门缝,纳什看见斋藤在一张床上睡着了,管子通到了他的手腕上。嘣———一个近处的爆炸。
内景,子弹头高铁车厢,白天(感觉像是不同的时间)
纳什睡着了。火车在一段不平的轨道上颠簸了一下,纳什的头撞在了车窗玻璃上。一个日本男子,名字叫户田(18岁)紧张地看着纳什。他查看着纳什的手腕:两根黄色的管子将纳什和火车上的其他三个男人连在了一起,这三个人是:科布、阿瑟和斋藤。
户田查看自己的手表:秒针准确地记载着真实时间的流动。另外一列火车从对面的方向呼啸着飞速驶过———户田的目光移到了纳什的睡脸上———
纳什随着火车的移动,表情有些痉挛。
内景,肮脏的浴室,时间继续
再次爆炸———纳什查看着熟睡的科布。
外景,日本城堡,露台的屋顶,晚上
轻微的震动传遍整个城堡。科布和阿瑟抵着木制的护栏稳住了身子。几个瓦片和一些瓷石的灰屑掉落下来。在他们下面,一片黑色海水在咆哮。其他的客人们蜿蜒走在崎岖叠复的巨大楼梯上。
阿瑟:斋藤识破了。他在捉弄我们。
科布:我可似在这里拿到。资料在保险箱里———刚才我一提到秘密,他就往那儿张望了一下。
阿瑟点点头。然后,穿过科布的肩膀,他看到一个人。
阿瑟:她来这儿做什么,科布?
科布转过身来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穿着优雅得体,眼睛眺望着大海深处。她名叫玛尔。科布注视着她。
科布:你先回房。其他的我来处理。
阿瑟:当然是你来处理。我们来这儿还有活儿要干。
阿瑟与玛尔擦身而过,同时摇着头。她走近科布。他们望着脚底下的悬崖。一阵风卷起了她的头发。
玛尔:假如我跳下去,我还能活着吗?
科布:直接入海的话,也许有可能。玛尔,你为什么来这儿?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些欣喜。
玛尔:我想也许你想我了……
她笑了。他往前靠了靠,神情有些迷乱。
科布:我是想你了。但是我不会再相信你。
她仰头注视着他,一副勾人心魄的样子。
玛尔:那又怎样?
内景,日本城堡,套房的卧室,稍后
玛尔一边注视着一幅弗朗西斯·培根的画作,一边啜着香槟酒。
玛尔:看上去像是阿瑟的品味。
科布透过窗户,看着城堡底下一层来回走动巡逻的保安。
科布:实际上,斋藤先生偏爱二战后的英国画家。
他转向玛尔,戴上了一副黑皮手套。
科布:你坐下好吗?
玛尔非常优雅地放低身子,坐进了有靠背和扶手的皮椅上。科布走近来,掏出一段长黑绳,在玛尔脚下屈膝。她低头看着他。
玛尔:告诉我……
科布把绳子缠绑在椅腿上。
玛尔:孩子们想我吗?
科布停下来。他让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脚踝。他抬头望着她。
科布:你无法想象。
玛尔望向别处,很不舒服的样子。科布起身来,一边靠后退向窗户,一边理直了绳子。
玛尔:你要做什么?
科布把绳子扔出窗外———
科布: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他抓牢了绳子,一边测试着。椅子加上玛尔坐在上面的重量,可以挂得住。
科布:请坐着。
他刚说完,就往下跳。玛尔盯着打开的窗户出神。
外景,日本城堡的城墙,时间继续
科布沿着城墙滑下,飞快地跃过窗户。他在一扇特别的窗户下停住。他拿出玻璃切割器。
突然之间他开始坠落。
内景,日本城堡,套房卧室,时间继续
空无一人的椅子在地板上滑行———在窗户底下卡住了。
外景,日本城堡的城墙,时间继续
科布在距离窗台15英尺的地方突然停住了。他抬头仰望着卧室的窗户,摇了摇头,然后开始往回爬上去。
内景,日本城堡,厨房,稍后
科布悄无声息地从窗台上下到漆黑一片的厨房。他从腰间拔出手枪,他一边穿过屋子,一边把一挂子弹灌入枪膛。
内景,日本城堡,大厅,时间继续
科布趁着漆黑一片溜向一名警卫,他正站立在巨大楼梯的起始处……
警卫听见了什么———转过身来———盯着黑暗处搜索……
科布从黑影处闪出,无声地给手枪上好膛,瞄准———霹喔———脑袋中弹———警卫应声倒下……但是科布很快过去把他接住,跪在地板上滑行,同时把警卫安静地放倒在地板上。
内景,日本城堡,餐厅时间,继续
科布走向一幅画。他训练有素的手迅速将画从墙上移开,露出一个保险箱。科布拨弄着刻度盘,打开了保险箱,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并且迅速把它塞进腰带里,然后再从里面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灯全亮了。科布一动不动。
斋藤(画外音):转过身来。
科布转过身来。在屋子远处的另一端站着的是斋藤。他旁边站着的是玛尔,手中握着枪。她冲科布微笑。
玛尔:放下枪,多姆。
科布一动不动。玛尔示意一下外面———两名警卫把阿瑟拖进屋里来。玛尔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玛尔:请吧。
科布把枪放在了长桌的他那一端上,然后沿着漆亮的乌木上甩过去。枪在桌子的中间部分停下来。
斋藤:现在把信封拿出来,科布先生。
科布伸手腰间,拿出其中的一个信封,顺着桌子滑过去。他身子退后,同时举起了手。
科布:是她告诉你的?还是你一直就知道?
斋藤:知道你来这里偷我的东西?(稍顿)还是知道我们实际上都在梦里?
阿瑟给了科布一个“我早就告诉过你”的眼神。
斋藤:我想知道你雇主的名字。
玛尔上膛的枪贴着阿瑟的太阳穴。
科布:在梦里威胁他没什么用。
玛尔:那要看你威胁什么了。杀了他只会让他苏醒过来……但是痛苦?痛苦会留在头脑里。
玛尔放低枪,对着阿瑟的脚开了一枪———阿瑟身子跌落,尖叫着———玛尔看着科布,一脸冷酷。
玛尔:而且,从装饰来判断,我们是在你的梦里,对吧,阿瑟?
科布注视着阿瑟的痛苦。玛尔瞄准了阿瑟的另一只脚……
科布跳向桌子,迅速滑过它光洁的表面———他抓起枪———对准阿瑟两眼之间射击———
阿瑟倒地。整个屋子突然开始被巨大的地震所震撼———科布抢步冲向门口———阿瑟的眼睛盯着天花板,死了。
内景,肮脏的浴室,白天
阿瑟从椅子上睁开眼睛醒过来———他抓住手腕上的管子,把它们解开———
纳什:你在干什么?!这太快了———
阿瑟急急忙忙打开浴室地板上的银色箱子,一些液体从管子中飞溅出来。
阿瑟:我知道!在他们醒来之前,我们必须重新连接回环结!
阿瑟抓起箱子,推开通往卧室的门———循着管子到了连接斋藤手腕的地方。斋藤躺在床上,依然沉睡不醒。斋藤翻了一下身。
内景,日木城堡的走廊,晚上
科布艰难地迈向楼梯,围绕他周围的建筑都开始颠搞笑小品簸晃动,上下震颤,门凸变形,纷纷坠落———
内景,日本城堡,餐厅,时间继续
斋藤和保安们都惊慌失措。玛尔平静地穿梭在毁坏的建筑物中间,捡起那个信封,转身交给了斋藤。
玛尔:他差一点儿就得手了,一点点儿。
外景,日本城堡,硕大楼梯,时间继续
科布冲上楼梯,扯出来第二个信封———
内景,日本城堡,餐厅,时间继续
斋藤撕开信封,掏出一叠纸来。他看着玛尔,陷入了恐慌。他转身对着保安———
斋藤:截住他!
玛尔十分困惑,看着这叠纸:纸上空无一字。玛尔笑了,变得更兴奋了。
内景,日本城堡,硕大楼梯,时间继续
科布一边往楼梯上跑,一边审读者信封里掏出来的打印资料。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白天
阿瑟打开银色的手提箱:里面放着管线纠结的复杂装置,注射器,剂量控制器。阿瑟匆匆看了一眼斋藤被打扰的表情,他的手在机器控制按钮上飞快地走动。
阿瑟:我想我做不来了!快弄醒科布!
内景,肮脏的浴室,时间继续
纳什转向科布,举起手来掴他的脸。
内景,日本城堡,硕大楼梯,晚上
坠落的东西砸坏了边上的路,科布摔倒了……
内景,日本城堡,餐厅,晚上
斋藤头顶的天花板垮下来———他抬头看时,一堆石块纷纷落下,压垮了他。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白天
斋藤的眼睛眨巴着睁开了。他醒了。
内景,肮脏的浴室,时间继续
纳什继续用手掌掴打科布———
纳什:他醒不了了!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时间继续
阿瑟蹲在斋藤身边,连接上第二根管子。
阿瑟:放倒他!
一声清脆的响声:阿瑟抬头发现斋藤用枪指着他的头,一根手指指着他的嘴唇,示意别出声……
内景,肮脏的浴室,时间继续
纳什把他的手放在科布的前额上,将他往后推———我们看见慢镜头所表现的坐在椅子里的科布开始往后倒仰跌落。
内景,日本城堡,硕大楼梯,晚上
科布竭尽全力使自己镇定,迅速地翻读最后一页纸。他满脸困惑地盯着纸上———保安们一边冲上楼梯一边开枪,射出的子弹打在了他的周边。
内景,肮脏的浴室,白天
科布以慢镜头倒在水面上———随着他的继续跌落,水面漫过了他的头部。
内景,日本城堡,硕大楼梯,晚上
科布注视的眼神离开了纸张抬头看时,水冲破了所有的窗户,洪水沉底淹没了整个大厅———
科布被顷刻之间各个方向袭来的洪水吞没———他或者是被往深处又或许是被往水面上拉,我们一时无从分辨……
他破水而出,从浴缸里挣扎着起来呼吸空气———
内景,肮脏的浴室,白天
科布醒来了,急促地呼吸着空气,同时找寻着自己的方向。
斋藤闯进浴室来,把纳什击倒———科布从浴缸里跳起来,浴室里一时水花四溅。科布飞身撞向斋藤,把他抵在门上———枪掉落在地,科布的拳头顶住了斋藤的下巴。打斗很快结束了。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稍后
科布浑身湿漉漉地坐着,但却十分镇定,把斋藤的枪放在自己手上。纳什在后面扭住了斋藤的胳膊。外面暴乱的声音越来越响。
科布:你是有备而来。
斋藤:我带枪来是因为即使负责我安全的人也不知道这套公寓。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阿瑟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愈演愈烈的暴力冲突。
科布:像你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想把爱巢完全作为秘密隐藏起来,这还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当有一个已婚的女人牵扯进来的时候。
斋藤:她不会泄露……
科布:不过,我们还是来了。
斋藤沉默不语。
科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局。
斋藤: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科布:不全是这样。最关键的信息不在上面,对吧,斋藤先生?
阿瑟望向科布,一脸担心。
阿瑟:他们越来越近了,科布。
内景,子弹头高铁车厢,白天
户田把一对耳机套在纳什耳朵上,然后拿出一个MP3播放器。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白天
斋藤的眼睛看着地板。
科布:你保留了一些东西,因为你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
科布用枪管挑起了斋藤的下巴。
科布:你为什么让我们参与进来?
斋藤笑了,目中无人的挑衅样。暴乱的声音回荡到楼梯上来了……
斋藤:这是个测试。
科布:测试什么?
斋藤:这无关紧要。你们失败了。
科布:我们已经窃取到了你放在那儿的所有信息。
斋藤:但是你们的诡计太显而易见了。
内景,子弹头高铁车厢,白天
户田打开了银色的手提箱,里面露出来复杂的注射器以及剂量控制器等机械装置———有四个计量控制器显示正在倒计时。
户田等到第一遍倒计数显示出“30”,然后他按下了MP3的播放键———他一边提高音量,一边注视着纳什沉睡的脸……
通过纳什头上的耳机传出来的声音:这是伊迪丝·皮亚芙(注1)演唱的“不,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白天
从远处的背景开始响起一阵奇怪而且厚重低沉的音乐,听起来像是运方的号角声……
斋藤:别来烦我,赶紧走吧。
科布:你知道,雇用我们的公司不会接受我们的失败。我们撑不过两天……
远处慢慢传来的音乐越来越响,紧接着就是叫喊声冲到楼上来了。阿瑟看着他的手表,它缓慢的秒针滴答地记录着时间,同时应和着这巨响的音乐。
阿瑟:快点儿,科布。
科布:所以我们现在不得不采用简单原始的方法———
科布抓起斋藤,并把他按倒在地上,枪压着他的脸颊。斋藤注视着科布的眼睛———挑衅他敢不敢扣动扳机。斋藤眨眼了,满脸羞愧地望向了别处———
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开始放声大笑。
斋藤:我一直很讨厌这里的地毯。
科布的眼神瞟向地毯,然后回来。
斋藤:它脏不拉叽,破破烂烂,却很特别……
科布抬眼看着纳什,他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样子。
斋藤:但的的确确是块羊毛毯。而现在我正躺在一块涤纶纤维上。
科布盯着纳什。
内景,子弹头高铁车厢,白天
户田看到第一排数字跳到了零———他抬眼看着阿瑟,身子微动。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白天
斋藤从地毯上翻转身来,抬眼望着科布。
斋藤:这就是说,我现在并没有躺在我的那块地毯上,也不是躺在我的公寓里……(微笑)你果然是名不虚传,科布先生……我仍然是在做梦。
科布望向阿瑟,但是阿瑟已经不见了。
内景,子弹头高铁车厢,白天
阿瑟的眼睛睁开来,他醒了。他扯下他的管子。
户田:事情怎么样啦?
阿瑟:不妙。
阿瑟检查着剩下来的三组倒计数。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白天
斋藤站起身来,满怀欣赏地看着科布。
斋藤:这是梦中之梦———我算是领教了。
科布放下枪。彻底失败的样子。他看了看手表。音乐重新响起,暴乱者嘣地撞到门上来了。
内景,子弹头高铁车厢,白天
阿瑟看见接下来的数据跳到零时,就把管子收进了手提箱。
内景,饭店内部分毁坏了的房间,白天
门上又是嘣的一声———斋藤现在恢复了自信,他走向科布。纳什在斋藤后面。
斋藤:不过在我的梦里,得按我的规则来玩……
纳什:啊,是的,但是你知道,斋藤先生———
斋藤转向纳什———
科布:我们不是在你的梦里———
斋藤又转回科布,但是料布已经消失不见了———
纳什:我们是在我的梦里。
斋藤再次转向纳什———门从门页上撞翻了,暴乱者汹涌而进房屋,人群吞没了纳什……但是纳什也消失了。音乐停止。斋藤和暴乱分子站在那里,静寂无语。光线逐渐黯淡下去———
内景,子弹头高铁车厢,白天
纳什的眼睛睁开来,醒了。
阿瑟(画外音):该死的!
纳什眨巴眼睛。阿瑟立在他面前,异常愤怒的样子。
阿瑟:你怎么可以把地毯给弄错了?!
纳什:那不是我的错!
阿瑟:你是设计师———
纳什: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用脸颊去蹭那块地毯!
科布把阿瑟从纳什身旁拉开。
科布:我们走吧。
阿瑟:还有你———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布:我有办法掌控。
阿瑟:我痛恨看到失去控制———
科布:我们没时间再做这个了———我要在京都下车。
阿瑟:为什么?他不会检查每节车厢的。
科布:我忍受不了火车。
阿瑟走到手提箱边,他调了一下转盘。
阿瑟:我可以让他在下面多呆一分钟———
阿瑟按了一个键———一个活塞瘪了下去。科布扯开斋藤手腕上的胶带,把他的管子卷起来。阿瑟迅速地关上了银色手提箱。户田把车厢门打开———
科布:我们各自保重吧。
阿瑟和纳什走出车厢门,沿着走廊奔向不同的方向。科布扔给户田厚厚一卷现金,然后看看斋藤,他正要醒来。科布走了。
外景,日本乡村,时间继续
子弹头高速火车飞驰过郁郁葱葱的乡野。
内景,子弹头高铁车厢,白天
斋藤慢慢醒来,他环视了车厢,只有户田一个人,正在读一本漫画。斋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看见一个小小的印记。他用手揉揉,笑了。
外景,东京,黄昏
镜头扫过广袤的城市上空,然后拉到一个高度。一架直升飞机出现,此刻正飞向楼顶的一个起降台。
内景,东京,公寓,时间继续
科布坐在那里等人。他查看手表,片刻没有休息。他拿出一支枪来,检验已经上好的子弹,然后把枪放在前面的桌子上。他掏出一个锡铅合金的陀螺,在桌子上转起来……他仔细地审视着旋转的陀顶———他盯着看时,货运车的声音越来越强———陀螺开始摇摆不稳,然后歪倒在一边———火车的声音也停了下来。电话铃响了———科布抓起电话———
孩子们的声音(电话里传出来):嗨,爸爸!嗨,爸爸。
科布:嘿,小家伏们。你们好吗?
孩子们的声音(电话里传出来):好啊。还行,我觉得。
科布闭上了眼睛,尽力去想象孩子们的样子:中间插入:科布的记忆———个金发白肤的小男孩(3岁),背对着我们,蹲伏在花园内,看着草丛里的什么东西……
科布:是谁说还行的?是你吗,詹姆士?
詹姆斯(电话里传来):是我。你什么时候回家?
科布:我不能,暂时还不能。
中间插入:一个金发白肤的小女孩(5岁),一样看不见脸,与詹姆斯为伴,蹲在他的旁边……
詹姆斯(电话里传来):为什么啊?
科布:怎么说呢,詹姆斯,就像我告诉你的———我离开家,是因为我要工作……
小女孩(电话里传来):外婆说你永远不会回来了。
科布稍顿,吸了一口气。中间插入:詹姆斯和菲利帕,他们的脸都看不见,从草丛中抬起头,听见有人叫他们———他们跑过花园,从我们眼前跑开不见了……
科布:菲利帕,你可以叫外婆听电话吗———
菲利帕(电话里传来):她在摇头。
科布有些焦躁,似乎要把电话砸了。
科布:好吧,我们只好希望外婆说的不对,好吗?
詹姆斯(电话里传来):爸爸?
科布:说吧?
詹姆斯(电话里传来):妈妈和你在一起吗?
科布看上去像是被猛击了一下———中间插入:科布的记忆———玛尔出现了,风吹着她的头发,淡定地微笑……
科布:不,没有。我们谈论过的,詹姆斯。妈妈走了。
詹姆斯(电话里传来):去哪儿了?
外婆的声音(电话里传来):是时候该走了,孩子们。说再见———
科布:我会把礼物带给外公,好吗?你们要乖———
科布盯着挂线的电话。然后他喝下了饮料———此时响起敲门声。科布抓起陀螺,枪———走到门口———打开门:门缝里看见是阿瑟。
阿瑟:我们的交通工具到楼顶了。
科布点点头。他走回去拿包。阿瑟看着。
阿瑟:科布……你没事吧?
科布仰起头。
科布:没事,怎么啦?
阿瑟:在梦里……玛尔就那样出现了……
科布:是啊。我很抱歉你的腿。
阿瑟:以后情况会越来越糟,是吧?
科布:你想要得到的只有一声抱歉,阿瑟。现在,纳什到哪儿了?
阿瑟:还没出现。想要等他吗?
科布(摇头):两小时之前我们就应该把斋藤的拓展计划交给“科博尔工程公司”。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失败了。我们还是马上消失的好。
内景,走廊,时间继续
科布和阿瑟走向电梯。
阿瑟:你要去哪儿?
科布:布宜诺斯艾利斯。我可以在那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下来以后.也许再瞅瞅有什么活儿可干。你呢?
阿瑟:回美国。
科布:当然。代我问好。
阿瑟看着科布,点点头,满脸同情。
外景,楼顶的直升机起降台,晚上
直升飞机停在那儿,螺旋桨在旋转。科布和阿瑟走向机舱门时,机舱门推开了。科布跨上皮革护垫的机舱里面。他呆住了。
内景,起降台上的直升机,时间继续
纳什被打得像个血人,坐在远一点儿的位置上,像是喝酒过多似的一脸消沉。坐在他旁边的是斋藤。他礼貌地冲科布点点头。
斋藤:他出卖了你们。他想要投靠我,并且以自己的生命来讨价还价……
斋藤的保镖交给科布一支枪。
斋藤:所以我可以让你们得到满足。
科布:这不是我行事的方式。
斋藤:你还要和他共事吗?
科布摇摇头。斋藤的保镖把纳什从直升机上拖出来。斋藤示意科布和阿瑟坐下。直升机飞起来。科布看着纳什被人从起降台上拖过去。
科布:你会拿他怎么样?
斋藤:不怎么样。但我不能代表你的“科博尔工程公司”的朋友。
斋藤看着外面的城市渐渐滑过。
科布:你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斋藤:植入意念。
阿瑟皱起了眉头。科布面无表情。
斋藤:这有可能吗?
阿瑟:当然不可能。
斋藤:既然你能从别人脑子里盗取意念,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把意念植入进去呢?
阿瑟:好吧,现在我要植入一个意念:我对你说,“别去考虑大象。”(斋藤点头)你现在在想什么?
斋藤:大象。
阿瑟:没错,但这并不是你自己的意念,因为你知道这是我给你的。
斋藤:你可以把意念植入潜意识———
阿瑟:主体的头脑总能够追踪到那个意念的源头。真正的灵感是不可能伪造的。
科布:不,不是这样的。
斋藤:你能做到吗?
科布:我不愿意做。
斋藤:作为交换,我可以提供别人付钱让你来偷的信息。
科布:你这是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摆平与“科博尔公司”之间的事。
斋藤:所以说,你的确可以做出一个选择。
科布:那我选择离开。
外景,飞机场,稍后
直升飞机停靠在一架私人喷气式飞机的旁边。
内景,直升飞机,时间继续
斋藤指着那架飞机。
斋藤:告诉机组人员你们想去哪里,他们会在途中安排计划好你们的行程。
科布和阿瑟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向机舱门走去。
斋藤:科布先生……我还可以向你提供一样东西。(科布停下来)你想不想回家?回美国。和孩子们在一起。
科布转身对着斋藤。
科布:这你做不到。没人可以做到。
斋藤:就像植入意念一样。
科布考虑了一下。阿瑟拍了拍他的胳膊。
阿瑟:科布,走吧———
科布:那个意念有多复杂?
斋藤:足够简单。
科布:没有“简单的意念”一说,假如你想把它植入到别人的头脑里。
斋藤:我的主要竞争对手是一个老人,现在健康恶化。他的儿子不久将继承并掌握他的公司。我需要他做出决定,拆分他父亲的产业帝国。这是对他自身利益的对抗和挑战。
阿瑟:科布,我们应该躲着点儿这样的事。
科布:假设我愿意去做,假设我能够做到……我怎么知道你可以兑现?
斋藤:你是不知道。但是我能。怎么说,你是希望来一次信心上的飞跃呢,还是等你以后变老了,心中充满遗憾,在孤独中等待死亡?
科布看着斋藤,微微点了点头。
斋藤:召集你的人马吧,科布先生。这次选人手时要明智一些。
内景,私人喷气式飞机,稍后
科布靠在座位上。阿瑟挑拣着沙拉,生气的样子。
阿瑟:我知道,你有多么想回到自己家中———
科布(尖锐地):不,你不明白。
阿瑟:但是这做不到的。
科布:可以做到。你需要足够深入。
阿瑟:你根本就不知道!———
科布:我以前做过。
阿瑟吃了一惊。科布转向窗户。
阿瑟:成功了吗?
科布(静静地):是的。
阿瑟:你对谁做的?
科布看着阿瑟,闭口不言。阿瑟耸耸肩。
阿瑟:那我们为什么飞去巴藜?
科布: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设计师。
内景,建筑学院,大厅,早晨
科布手里提着购物袋,目光伸向阶梯教室:没有学生,只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教授弓伏在一堆书册上。
内景,阶梯教室,时间继续
科布(画外音):你从来就不喜欢你的办公室。
迈尔斯教授抬起头,斜着眼睛搜索,认出了是科布。
迈尔斯:在那样的扫帚柜里没有空间思考。
科布往阶梯下走,经过一排排空的木头座位。
迈尔斯:你来这儿安全吗?
科布:美围和法围之间的引渡就是官僚作风的噩梦。
迈尔斯:我觉得对于你的案子,也许他们会改变作风。
科布递给迈尔斯购物袋。
科布:你可以把这些带给孩子们吗?
迈尔斯:光靠偶尔送些毛绒动物玩具,就想确认孩子们相信他们还有一个父亲。
科布:我明白。我想你可以和玛丽谈谈带孩子们去度假。在某个我可以见他们的地方———
迈尔斯:她为什么要听我的?
科布:你们结婚20年了。
迈尔斯:她对我的责难和你一样多。
科布:难道她不理解孩子们需要我吗?
迈尔斯:不,她理解的。我们都理解。回美国去吧,承担一下责任,多姆。说说玛尔都做了些什么。
科布:现实点儿吧,斯蒂芬。他们永远不会理解———他们只会把我关起来,然后把钥匙扔掉。或者更糟。
迈尔斯:你认为你现在做的有助于解决你的案子吗?
科布:律师从不自己买单。这就是我所有的。这也是你教我的。
迈尔斯:我从来没有教你去做小偷。
科布:没有,你教我去驾驭别人的心智。但是自从玛尔出事以后,我就再也不能用那一大堆的合法方式来使用我的技能。
迈尔斯看着科布。
迈尔斯:你为什么来这儿,多姆?
科布微微动了动。
科布:我找到了归家之路。一项工作。为非常有权势的人工作。如果我顺利完成,我就可以回家了。但是我需要帮助。
迈尔斯意识到了什么。
迈尔斯:我的天。你来这里是想带坏我最聪明和最好的学生。
科布:如果你的学生足够优秀,你得让他们自己来做选择。你知道我可以提供———
迈尔斯:钱?
科布:不,不仅仅是钱:一个可以建设大教堂,建设整座城市的机会———还有那些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些在真实的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迈尔斯:每个人都会做梦,科布。设计师理所当然要使梦想成真。
科布:这不像你从前说的。你告诉我说,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会建造钻塔开发基地和加油站。你说过一且我们掌握了梦境分享法,我们就有了一整套新的建设方法,并且可以向人们展示我们的创造力。你告诉我说,这样可以让我获得自由。
迈尔斯看着科布,悲哀的样子。
迈尔斯:对不起,我错了。
科布:不,你没有错。你的观念是关于纯粹创造力的问题。只是我们用错了地方。
迈尔斯:那你现在想让我给你找个人,来追随你进入幻念。
科布:他们不会真正参与到工作中来,他们只是设计一下格局,然后教教做梦者会有什么样的层面环境。
迈尔斯:你可以自己设计啊。
科布:玛尔不让我做。
迈尔斯看着科布,一脸惊骇的样子。
迈尔斯:请回到现实吧,多姆。
科布:想不想知道什么是真的,斯蒂芬?你的外孙正期待着他们的父亲回家。这项工作———最后的工作———可以帮助我实现归家的梦想。
迈尔斯垂下头来,不自觉地拨弄着手边的书页。
科布:假如还有别的办法的话,我不会站在这儿的。我能回家了。但是我需要一个和以前的我一样棒的设计师。
迈尔斯注视着科布的眼睛,决定了。
迈尔斯:我还有一个更好的。
内景,走廊,稍后
迈尔斯和科布站在那儿,一大群学生刚下课。
迈尔斯:阿里亚德妮……
一位手拿书本的年轻女子转过身来。她就是阿里亚德妮。
迈尔斯:我给你介绍一下科布先生。
她用目光迅速地打量了一下他,然后伸出手来。
阿里亚德妮:很高兴认识你。
迈尔斯:如果你有时间,科布先生有份工作提供,想和你谈谈。
阿里亚德妮:实习之类的?
科布(微笑着):不完全是。
外景,建筑学院,屋顶,稍后
阿里亚德妮靠着栏杆,俯视着巴黎。她打开一个三明治,看着科布掏出图表纸张簿以及一支笔。这就是他提供的。她咬了一口三明治。
科布:这是一项测试。
阿里亚德妮(满嘴都是食物):你不打算告诉我点儿什么吗?
科布:在我描述这项工作之前,我必须了解你能做到。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
科布:严格来说,这是项非法的工作。
阿里亚德妮皱起了眉头。
科布: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设计出一个需要花一分钟解开的迷宫。
阿里亚德妮接过图表簿和笔。科布看着手表。
科布:开始。
她开始在格子里画线,建造迷宫。
科布:停。
阿里亚德妮把图表簿和笔交回科布。他看着图表簿,然后凝视着她的眼睛,指出了解决之道。她吃了一惊。科布扯下这张纸,把图表簿交回给她。
科布:再来。
她追踪直线,全神贯注……
科布:停。
她递给科布图表簿,有点儿沾沾自喜。科布很快就解决了谜底,就像刚才一样。他的微笑隐没了。
科布:你必须……
她抢过图表簿,有些绝望……但是这次她把图表簿调转过来,开始在空白的背面画图。科布看着,有些惊讶。当他看见她在画圆圈时,她创建了一个基于同心圆的迷宫,他笑了。
阿里亚德妮递回图表簿,神情挑衅。科布拿起笔,开始摸索迷宫。这次他给迷住了,点点头。
科布(算计着迷宫):更多这样的设计。
外景,巴黎,狭窄的街道,白天
阿瑟停在一个仓库的门口。参考了一下手中的纸片。
内景,工作室,时间继续
一间巨大的,满是灰尘的仓库。滑动门哗啦一声拉开了。阿瑟进去,环顾四周,表情颇为欣赏。
内景,同上,时间继续
阿瑟把躺椅拖到屋中央。他支起一张桌子,排开好几个银色的手提箱,并且打开它们,布置好管线以及机械装置……
外景,巴黎的咖啡馆,白天
科布和阿里亚德妮坐在屋外的桌子旁。
科布:有人说我们只是动用了大脑真正潜能的一部分……但是人们说的是当我们醒着的时候。然而在睡梦里,大脑却是有着非凡的功能。
阿里亚德妮:比如?
科布:你是如何想象一幢建筑的?你会有意识地创造它的方方面面……在某个阶段,你还会有些迷惑……但是有的时候,当你的想象力飞翔的时候———
阿里亚德妮:我正在发现它。
科布:对了。真正的灵感。
科布身子前倾,开始在纸桌布上比画。
科布:在梦里,你的大脑会不停地这样做……
科布画了一个两支箭头组成的圆圈。
科布:我们一边创造,一边感知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头脑做得如此出色,以至于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在做这样的创造。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可以缩短完成整个过程……
阿里亚德妮:怎么做?
科布:通过直接介入创造这一部分。
科布在两支箭头之间画了一根直线。
科布:这就是你参与进来的地方。你创建梦的世界。我们把主体带进梦里,然后让他用自己的潜意识来充实整个梦境。
阿里亚德妮: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想要愚弄他,让他把梦当做真实的生活?
科布(点点头):但我们是在这里,我们不想让他意识到他是在做梦。
阿里亚德妮:我怎么能够获得足够的细节,好让他相信是真的?
科布:我们在做梦的时候,感觉都很真实。只是我们醒来的时候,我们才会意识到事情的奇怪。
阿里亚德妮用手指着他们的周围———
阿里亚德妮:但是所有这些真实生活的质地———石头,纺织品,汽车……人群……你的头脑无法创造这一切。
科布:可以的,每次你做梦的时候。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你从来不会记得梦开始的时候,对不对?你只是在事情进行到中间的时候才开始出现。
阿里亚德妮:我猜是这样的。
科布:所以……我们在这个饭店是如何结束的?
阿里亚德妮:我们来这之前,是在……
阿里亚德妮有些迷失,感到困惑起来。
科布:我们怎样到这儿的?我们现在哪里?
阿里亚德妮思索着,想不起来了。场景开始微微震动。
阿里亚德妮:噢,天啦。我们在做梦。
科布点点头。震动的隆隆声也是建构出来的。
科布:保持镇定。我们实际上是在工作室做梦。这是你上的第一堂分享梦境的课,记得吗?
阿里亚德妮环顾四周,脑子天旋地转。科布做好了准备———
饭店开始彻底地分崩离析,外向爆炸连着内向爆炸,到处都是家具和墙体的碎末,人群四处炸飞———阿里亚德妮奇怪为什么他们周围会迅速出现如此巨大的破坏———科布护着他的头,以免被碎片击伤。她看见他———
阿里亚德妮(在嘈杂声中喊叫):如果这只是一个梦,为什么你要保护你的———
阿里亚德妮被一次巨大的爆炸冲击波从位置上掀翻了———
内景,工作室,白天
科布(画外音):因为这从来就不仅仅是个梦。
阿里亚德妮转身去听科布的声音。他们俩都坐在躺椅上。阿瑟远远看着他们。
科布:一张被碎玻璃扎伤的脸会痛得要死,不是吗?我们虽然在梦里,但那是真的。
阿瑟:这就是为什么军方研发出了梦境分享系统,这样士兵就有地方可以扼对方的喉咙,彼此之间可以用刀子捅,子弹射击,然后醒来。
阿里亚德妮:设计师跟这有什么关系?
科布:必须有人来设计梦境。(对着阿瑟)再给我们来五分钟一
阿里亚德妮:我们只是睡了五分钟?我们至少谈论了一个小时……
科布:当你在做梦的时候,你的头脑运作得更为迅捷,所以时间看上去过得比较慢。
阿瑟:真实世界的五分钟相当于梦里的一个钟头。
科布:让我们看看,你在五分钟之内可以引起多大的麻烦。
外景,同样的巴黎街道,白天
阿里亚德妮和科布一起沿着拥挤的街道行走。科布四处打量着街道,咖啡馆,满怀欣喜的样子。
科布:环境不错。你已经有了咖啡馆,基本的布局……你忘记了书店,但是,其他地方有的这里都应该有。
阿里亚德妮望着来往的行人。
阿里亚德妮:这些是什么人?
科布:他们都是我潜意识的投射。
阿里亚德妮:你的?
科布:当然———你是做梦的人,我是梦中的主体。我的潜意识充斥了你的世界。这是我们获得主体思想的一种方式———他的大脑创造了这些人,所以理论上来说,我们可以同他的潜意识对话。
阿里亚德妮:你还体验过别的什么吗?
科布:建筑。建造银行的金库或者一所监狱,一些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主体的头脑就会想把要保护的信息放在里面。
阿里亚德妮:然后你就闯进来偷这些信息。
科布:是这样。
阿里亚德妮对街上的细节充满了好奇。
阿里亚德妮:我喜欢这些事物的准确感知———(跺脚)真的有重量,你明白的?我原以为梦里的空间只和视觉形象有关,但现在看起来更像和感觉有关。问题是,如果你想违背物理规律的话,会发生什么……
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街道。街道开始对半折叠———建筑的每一边都在往内部折叠,以便形成一个内在的城市立方体。地球引力独自在各自的平面发生作用。阿里亚德妮上下看着对面城市表面的人群。科布观察着她的兴奋。
阿里亚德妮:相当壮观,是吗?
科布(冷静地):是啊,是这样。
他们继续往前走,阿里亚德妮注意到越来越多的“投影”盯着她看。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他们盯着我看?
科布:因为你在改变事物。我的潜意识察觉到别人在建造这个世界。你改变的事物越多,这些“投影”就会更快遮地向你集聚。
阿里亚德妮:集聚?
科布:他们感觉到了做梦者的异样本质,就像富于攻击性的白细胞对抗感染一样。
阿里亚德妮:他们会攻击我吗?
科布:实际上,只攻击你。
他们沿着街道继续走,然后来到地心引力发生作用的另一个层面。他们迈上另一个层面,并且继续走,来到一条河边。随着阿里亚德妮走过来,石板上传来脚步声,她领着科布走上一个小的防波堤。她全神贯注着自己的意念,河面上出现柱子,一座桥开始从防波堤上起来,并且开始伸向对岸。他们走上桥,桥就开始延伸。科布已见识过这些。
科布:这很美……但是如果你继续改变事物……
对面桥上过来的人瞪着阿里亚德妮。好几个人经过时,撞到了她的肩膀。
阿里亚德妮:拜托告诉你的潜意识别太紧张?
科布:这就是它为什么被称之为“潜意识”的原因。我没有控制它。
桥现在跨过了塞纳河。科布赞叹不已。
科布:拱形石桥……铁柱子……
科布停下来,想着什么,突然记起来了。
镜头插入:玛尔,头发在风中飘,她转向科布,微笑着,继而大笑。他微笑以对。他们站在同一座桥上。
科布:我知道这座桥,这个地方是真的———(严厉地)这不是你想象出来的,这是你记忆里的……
阿里亚德妮(点头):每天上学我都经过这座桥。
科布:切忌不要用记忆来制造地方,每次想象新的地方。
阿里亚德妮:你不得不从知道的东西里提取———
科布(紧张):就用些小件———比如一盏街灯,电话亭,某种砖头———不能是整个环境。
好几个周围的人回应着科布的态度……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不?因为用记忆来建造梦境,你一定会容易迷失,从而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
阿里亚德妮:你遭遇过这样的经历?
科布一言不发。他站在那儿,盯着阿里亚德妮。周边的人在她停下来的地方围拢来,充满了敌意。
科布:你听着,这不是关于我的事———
科布伸手去抓阿里亚德妮的胳膊,把她转过来对着他———
阿里亚德妮:是不是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我来替你造梦的原因?
一个过路人抓着阿里亚德妮的肩膀———
科布:放开她———
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有的拖着阿里亚德妮,有的抓住阿里亚德妮的双臂———科布把人群分开———人群把他推开———科布眼看着有个人穿过人群,直奔身处困境的阿里亚德妮———她是玛尔。玛尔开始大踏步冲过来———阿里亚德妮盯着她,神情慌乱不安。
阿里亚德妮:快叫醒我,科布。
玛尔走过来,拿出一把大刀。
科布:玛尔,别!
阿里亚德妮:快叫醒我!
玛尔用刀捅进了阿里亚德妮的身体,阿里亚德妮尖叫———
内景,工作室,白天
阿里亚德妮醒过来,呼吸急促。阿瑟走向她———
阿瑟:没事了。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我自己醒不过来?
阿瑟:从梦里头醒来的惟一方式就是在梦里死去。
科布坐在对面的躺椅上,把手上的管子扯下来。
科布:她需要一个图腾。
阿里亚德妮:什么?
阿瑟:图腾是某种个人的崇拜。就是一件可以一直跟随你一起的小东西,而别的人都不知道。
科布站起身来,阿里亚德妮盯着他,有些气愤。他走向洗手间。
阿里亚德妮:你那个潜意识可真够厉害,科布。(喊声跟在他后面)她可真是个大美女啊!
阿瑟:听起来像是你遇见了科布夫人。
阿里亚德妮(惊异地):她是他的妻子?
阿瑟点点头,扯下了阿里亚德妮的管子。
阿瑟:你看,图腾。你需要一个小物件,其实有点儿分量……
内景,工作室,洗手间,时间继续
科布掏出他的锡铅合金的旋转陀螺,放在一个大理石的台子上转起来……
内景,工作室,时间继续
阿里亚德妮看着阿瑟,有些诧异困惑。
阿里亚德妮:就像一枚硬币?
阿瑟:太普通了。你的图腾应该具备只有你才知道的分量和运动。
内景,工作室,洗手间,时间继续
科布一直盯着陀螺开始越转越慢,快要停下来了,他的表情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古怪……
内景,工作室,时间继续
阿里亚德妮:你的是什么?
阿瑟:一枚灌了铅的骰子。
阿里亚德妮伸手去拿它———阿瑟闪过身子坐到一边去了———
阿瑟:我不能让你碰它。这是很关键的一点。别人无从知道它的熏量和平衡点。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
阿瑟:当你检验你自己的图腾的时候……
内景,工作室,洗手间,时间继续
科布旋转的陀螺开始摇晃并且停下来。
阿瑟(画外音):你知道,这样一来,你就没有怀疑,你不会是在别人的梦里。
科布抓起陀螺,就像要淹死的人抓取一根救命的稻草。
内景,工作室,时间继续
阿里亚德妮琢磨着刚才的这番话。
阿里亚德妮:对我来说,这不是个问题。
阿瑟:为什么不?
阿里亚德妮:阿瑟,也许是你看不到那里发生的事?或者也许是你不想去看。但是科布的问题是,他想把他的问题都埋藏在那里。我可没打算向像他那样的人敞开我的头脑。
阿里亚德妮站起身来,走开了。
科布(画外音):她会回来的。
阿瑟转过身来。科布正站在洗手间的门口。
科布:我从前还没碰到过什么入学得那么快。现在现实已经不能满足她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要她建造迷宫。
阿瑟:你要去哪儿?
科布:我去找埃姆斯谈谈。
阿瑟:埃姆斯?但是他在肯尼亚的蒙巴萨。那是科博尔公司的根据地。
科布:这个险值得冒。
阿瑟:还有很多其他的小偷。
科布:我们不只是需要小偷。我们需要一个伪装者。
内景,蒙巴萨,赌穴,白天
里面挤满了人,乌烟瘴气,人来人往。一个西方人(40岁),穿着破旧的西装,正全神贯注地投入骰子游戏。他就是埃姆斯。他拨弄着他最后的两个筹码。
科布(画外音):你再怎么使劲搓,也搓不出名堂来。
埃姆斯抬起头来肴见科布。
埃姆斯:你永远不会知道。
埃姆斯抛出他最后的筹码。骰子在翻滚……
科布:喝点儿什么?
埃姆斯输了。
埃姆斯:你请客。
科布跟着埃姆斯。埃姆斯神奇地弄出来两叠筹码来,然后把他们放在现金兑换处前面。科布从上面拿走一个,斜视着上面的浮雕名字。
科布:你的拼写没什么长进。
埃姆斯抓起筹码,把它递给现金兑换人。
埃姆斯:滚开。
科布:你的手写怎么样?
埃姆斯拿走他的钱,笑看科布。
埃姆斯:无所不能。
内景,蒙巴萨,街道,时间继续
埃姆斯领着科布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埃姆斯:有消息说,这个地方不欢迎你。
科布:是吗?
埃姆斯:科博尔工程公司出价买你的颈上头颅。真的是大价钱。
科布:你不会出卖我吧。
埃姆斯看着科布,感觉有些触怒。
埃姆斯:我当然会。
科布(微笑着):如果你知道我来兜售什么,你就不会了。
外景,一家咖啡馆的阳台,稍后
一个摇摇欲坠的阳台俯瞰着一条破烂的街道。埃姆斯举杯痛饮。
科布:植入意念。
埃姆斯杯子还没举到嘴边,就停在了半空。
科布:不要烦人告诉我说这没可能。
埃姆斯:这完全有可能。只是太他妈难了。
科布:这也是我反复对阿瑟说的。
埃姆斯:阿瑟?你还是和那个墨守成规的家伙共事?
科布:他有他的特长。
埃姆斯:他的特长是最优秀的。但是他没有想象力。如果你要实施意念的植入,你就得需要想象力。
科布:你以前做过没有?
埃姆斯:有也没有。我们尝试过。意念已经到位了,可就是没起效。
科布:是不是你植入的不够深入?
埃姆斯:这不仅仅是深度的问题。你需要意念的最简单版本———就是那种可以在主体头脑里自然生长的那种。非常精妙的艺术。
科布: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埃姆斯:你需要植入一个什么样的意念?
科布:我们想要一家大型企业的继承人分解他父亲的帝国。
埃姆斯:你看,你可以从各种各样的政治动机的角度来考虑,反垄断的情绪等等。关键点在于你的那个主体有什么成见———你必须弄清楚最基本的。
科布:比如?
埃姆斯:和他父亲的关系。(喝下杯中酒)你有药剂师了吗?
科布摇摇头。
埃姆斯:这儿有个人选。他叫优素福。他用自己的配方合成药剂。
科布:那我们看他去。
埃姆斯:等你甩掉你的尾巴之后。(科布做出反应)你后面吧台那人,戴蓝色领带。我们来这之后两分钟他进来的。
科布:科博尔工程公司的?
埃姆斯:他们差不多控制了蒙巴萨。
科布向阳台望去。
科布:你帮我打个岔。我们半小时后楼下见。
埃姆斯:再回到这里?
科布: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
埃姆斯喝下酒,起身,走向那个生意人。
埃姆斯:弗雷迪!
那个生意人抬起头来,有些尴尬。
埃姆斯:弗雷迪·西蒙兹,原来是你!
科布面无表情地翻过阳台,突然跳入到下面街道的人群中。
埃姆斯(表情有些僵硬):噢,不,认错人了。
外景,蒙巴萨,街道,时间继续
科布站起来,推挤进人群———几张脸瞪着他看———他继续走,尽量想避开别人的目光———转了一个弯,碰见另一个跟踪他的人站在那儿。
科布(缓解气氛的笑容):有事吗?
第二个跟踪的人:我们需要———
科布迎头撞向第二个跟踪的人,推开他跑———
第一个跟踪的人从酒吧冲出来,看见科布意识到了,飞奔过来抓他———科布硬着头皮往前冲,撞开密集的人群,闪出一条路来,他就这样在当地人的人流中碰来撞去……
他走进一家光线黑暗,且挤满了顾客的咖啡屋,他迅速地扫视着里面的桌子……第一个跟踪的人进来了,看见了他。一个非洲人正面挡住了科布的路,并且用斯瓦希里语对他叨叨没完———科布认定了自己的选择……第一个追踪的人掏出了枪———科布猛地跳起来,踩在桌子上,从开着的窗户飞了出去,然后消失在了外面的巷子里……
科布左右来回看……然后往左边奔入一个狭窄且拥挤的巷子———巷子的尽头却是条死路。人群中一张张的脸都开始盯着科布———人们开始围住他———科布回头看着他走过的路———两个跟踪的人就站在那儿,都拔出了枪———
科布瞅见巷子狭窄末端的两个建筑物之间有一条小的缝隙———他纵身挤进去———却在半道上卡住了……
人群中有人弯下腰来,想趁着科布挣扎着挤过缝隙时把他抓住……科布一点点地动,追他的人却很快到了跟前……人群盖住了他……他侥幸逃离了。他仓皇地摔倒在第二条街上,很快溜出了视线。
科布猛地跳了起来,这时他在一个市场的摊位上。又多了两个追踪的人,他们向他跑来。科布撒腿就跑,但是迎面开来一辆车,挡住了他的去路———门打开了———斋藤坐在车后座。
斋藤:需要搭车吗,科布先生?
科布:你来蒙巴萨干什么?
斋藤:我来保护我的投资。
外景,咖啡屋,稍后
埃姆斯站在人行道上。汽车停下来。科布从后窗招手。埃姆斯看着斋藤,往后走向科布。
埃姆斯:这就是你用来甩尾巴的办法?
科布(耸耸肩):这条尾巴不同。
内景,工作室,白天
阿瑟坐在桌子旁,正在操弄一套机械装置。一阵小咳嗽让他抬起头来:阿里亚德妮站在那里。
阿瑟:他说过你会回来。
阿里亚德妮:我试着不过来。
阿瑟:但是这一切的确非同寻常。
阿里亚德妮:不用纸,不用笔……你和自然之间没有任何隔阂,纯粹的创造。
阿瑟拿起他的机械装置。
阿瑟:我们来看一下悖论式的建筑吧?
阿里亚德妮点点头,脱掉外套———
内景,彭罗斯楼梯,稍后
阿瑟领着阿里亚德妮沿着繁忙的楼梯走进一个巨大复合型办公室的玻璃和钢结构的中庭。
阿瑟:如果你要建造三层完整的梦境,你必须掌握一些诀窍。
他们经过的时候,一个秘书掉下来一些纸张……
阿里亚德妮:什么样的诀窍?
他们来了个九十度的拐弯,然后继续走下一层楼梯。
阿瑟:在梦里,你可以愚弄建筑结构,将它们塑造成不可能的形状。那可以让你创造出闭合的线路,就像名为“彭罗斯”的不可能楼梯,也就是走不完的楼梯。
阿里亚德妮呆住了———他们又回到了刚才出发的那个点,也就是那个秘书捡起掉落纸张的地方。
阿里亚德妮对楼梯这种不可思议的建构惊呆了。
阿瑟:明白了……
阿瑟轻轻拦住她……他们站在最高一层的楼梯,然后接下来就是一个连着下一段楼梯巨大的垂落。
阿瑟:悖论。那样的闭合路线会帮助你掩藏你创造的梦的边界。
阿里亚德妮:这些梦境层应该有多大?
阿瑟:多大都可以,从一座建筑的地板,一直到整座城市。但是它们必须足够复杂,那样我们才能躲过那些“投影”。
阿里亚德妮:一座迷宫。
阿瑟:而且迷宫越复杂……
阿里亚德妮:……我们就有越多的时间来和“投影”周旋。
阿里亚德妮环顾着四周。她看见人们都盯着阿瑟。
阿里亚德妮:我的潜意识看来文明多了。
阿瑟:你等着瞧好了,他们也会变得面目狰狞。没人喜欢看到有其他人在自己的头脑里搅和。
阿里亚德妮:科布再也不能造梦了,是吗?
阿瑟:我不知道他是否能,但是他不愿意。他认为要是他不知道那些设计,那样会更安全一些。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
阿瑟:他不愿意告诉我。我想那是因为玛尔。我想她的控制力越来越强。
阿里亚德妮:他的前妻?
阿瑟:她不是他的前任。
阿里亚德妮:他们仍然在一起?
阿瑟转向阿里亚德妮,神情温柔。
阿瑟:不,不。她死了,阿里亚德妮。你在那里看到的只是他对她的投影。
阿里亚德妮:她茌真实生活中什么样?
阿瑟(平静地):她很可爱。
外景,蒙巴萨,旧城,屋顶,白天
斋藤把一份档案放到科布面前:有照片,文件。科布翻看以后,再把它年会小品们传给埃姆斯。
斋藤:罗伯特·菲什尔,32岁了。他是菲什尔·莫罗能源集团的继承人。
科布:你和这位菲什尔有什么过节?
斋藤:这不是你要关心的。
科布:这不是你通常的企业间谍行为,斋藤先生。这次是“植入意念”。我们植入的意念种子将会在这个男人的头脑里生长。这会改变他的一切。这个意念也许会界定他成为怎样的人。
斋藤看着科布。
斋藤:我原本对你的建议就是你不必总是这样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科布:那你需要新的原本打算,斋藤先生。
斋藤琢磨着科布的话,耸耸肩。
斋藤:菲什尔·莫罗已经掌控了一切。我们公司是最后还可以跟它有所抗衡的,但是我们的竞争力已经消退了。很快他们就可以掌握世界一半的能源供应。他们也将有实力威胁政府,垄断政策。实际上,他们变成了新的超级强权。世界仰仗罗伯特·菲什尔来改变他的想法。
埃姆斯:这就是我们要参与的任务吧。罗伯特·菲什尔和他父亲的关系如何?
斋藤:传言说他们的关系很复杂。
科布:但我们不能只基于传言开展工作,斋藤先生。
埃姆斯挑出一张照片:一个有名的执行人(68岁)。
埃姆斯:可以让我接近这个人吗?布朗宁。老菲什尔的得力助手。小菲什尔的教父。
斋藤:应该有可能。只要你能获得适当的引荐信的话。
埃姆斯:引荐信可以算是我的专长,斋藤先生。
外景,蒙巴萨,老建筑,稍后
埃姆斯领着科布和斋藤,沿着一条凹凸不平的路来到一家门口。
内景,楼梯间,时间继续
楼梯漆有些脱落,苍蝇在飞舞。他们来到一扇满是灰尘且用电线网加固的玻璃门前。埃姆斯推开门———
内景,药房,时间继续
屋内木架子一层叠着一层,上面放着成百个沾满灰尘的瓶子,各种形状,各种颜色。在最远端,一个差不多40岁的男人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招呼着进来的人。他就是优素福。
优素福:进来,进来。
埃姆斯握着优素福的手。优素福在科布身边停下。
优素福:啊,你好,科布先生。久仰大名啊。(指着椅子)请坐。
优素福把斋藤要坐的椅子上的猫赶走。
优素福:该死的猫!
优素福走到一个架子旁,伸手去够上面的瓶子。瓶子上面都没有标签。
优素福:我想,你是用“索梦纳新”来做梦吧,科布先生?
科布:你消息好灵通,优素福先生。
优素福把一个瓶子放在科布面前的桌子上。
科布(不确定地):这就是“索梦纳新”吗?
优素福(自豪地):优素福的“索梦纳新”。
优素福拉开瓶塞,把瓶子递向科布的鼻子。
科布:跟真的一样好吗?
优素福把瓶子从科布跟前移开,有些被冒犯了的样子。
优素福:效果更佳。
优素福把瓶子拿到光下。
优素福:把睡梦者紧密联系在一起。可以让他们进入同一个梦境。让梦跟真的一样。当然,如果你实在挑剔,你可以选用“索梦纳新”牌。只要你愿意向国际控制协会说明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优素福把瓶子放回架子上。他坐下来。
优素福:你在找药剂师?(科布点头)为你的活儿配制合成药剂。
科布:并和我们一起加入团队。
优素福:我很少加入什么团队,科布先生。
科布:我们需要你到那儿为我们配制出符合特殊要求的药剂。
优素福:什么特殊要求?
科布:超级深度。
优素福:梦中梦?两层?
科布:三层。
优素福:没可能。太多的梦中梦会很不稳定。
科布:我们以前做到过。你只需要加入一种镇定剂。
优素福:那得很强劲的镇定剂。你的团队多少人?
科布:五个。
斋藤:六个。(对着科布)惟一掌握你工作完成情况的方式,就是我跟着你。
科布:这样的工作可没有带客游玩的空间,斋藤先生。
斋藤:这一次似乎得有。
科布看着他,有些不安。优素福拿出另外一个瓶子。
优素福:当然。这药我每天都用。
优素福把它递给科布。科布思量着里面白色液体是什么东西。
科布:这用来干什么?
优素福招呼他们走近一些观看药剂,这是一种带入思想大门的引子。他停下来———想到另外一个主意。
优素福:也许……你们不愿意看到。
科布示意继续。优素福掏出一把大钥匙。
内景,药房,后屋,时间继续
黑屋子里堆满了一排排的轻便小床。每张床上都有一个人睡在上面做梦。他们的手腕上都连着管子。一个年长的秃头男人在远处望着他们。
埃姆斯(继续):18,20个———都连着,太可怕了!
优素福:他们每天都来,分享彼此的梦境。
优素福对着那个年长的秃头男人点点头,他走到最靠近的一张床边,伸手去碰躺在床上的人。他重重打了一下他的脸。睡梦者仍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优素福:看见了吧,睡相菲常稳定。
科布:他们做梦要多长时间?
优素福:每天三到四个小时。
科布:梦中的时间是多长?
优素福:用这个制剂……大约每天40个小时。
斋藤观察着屋子,惊呆了。
斋藤: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优素福:你来告诉他吧,科布先生。
科布:用药一段时间……(看着斋藤)这成了你能做梦的惟一方式。
优素福:你还做梦吗,科布先生?
科布仔细地审视着这些沉睡者,非常不安。
埃姆斯:他们每天来这儿就为睡觉?
年长的秃头男人(画外音):不。
科布转向这位年长的秃头男人,他非常欣喜地看着他的睡梦者。
年长的秃头男人:他们来这儿是为了被唤醒……梦境已经成了他们的现实……
科布盯着这位年长的秃头男人,心神不宁。科布转向优素福,扔给他那个瓶子。
科布: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吧。
内景,同上,稍后
科布躺在一个空床上,睡着了。优素福站在他的身边。随着镜头移近科布的睡脸,我们听到了运货火车的声音,梦境在建构———
外景,荒地,白天
科布躺下去的时候,特写镜头表现他的脸,眼睛闭着,下巴抵在金属围栏上———火车的声音震耳欲聋———科布在呼吸,呼吸,呼吸———
内景,药房,后屋,白天
科布的眼睛睁开来。优素福正观察着他。
优素福:够劲吧,对吗?
科布点头,站起身来,四周看了看———
内景,药房,洗手间,时间继续
科布把水花溅在自己的脸上,深呼吸———中间插入:窗帘掀动着。玛尔转过来对准我们,头发飘飘,面带微笑。科布在他的口袋里摸索着,拿出他的那个旋转陀螺。他试着让它在洗涤槽后半部分的边沿旋转,但是那个陀螺掉落在地上,滚到门口那边去了———斋藤站在那儿。他低头看着那个陀螺。
斋藤:没事吧,科布先生?
科布用纸巾擦干自己的脸。他捡起陀螺。
科布:没事。
内景,工作室,后屋,晚上
特写镜头表现一个很小的黄铜制成的国际象棋子。阿里亚德妮用手推倒它。她皱着眉头捡起来小钻子,打磨着棋子背面的底部,并且在棋子基座上的一边拓宽了一个洞。她再次试了试棋子的尖尖部分。一阵嘈杂声让她抬起头来。
内景,工作室,时间继续
阿里亚德妮进入主要的大空地。有人在那儿,正在打开其中的一个机械装置,是科布。
阿里亚德妮:你回来了。
科布吃惊地抬起头来。被逮个正着。
阿里亚德妮:你打算一个人下去进入梦境吗?
科布:我只是———我需要测验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阿里亚德妮:我只是在这里制作我的图腾。
阿里亚德妮举起那枚国际象棋子。科布伸手去拿。
科布:让我看看———
阿里亚德妮拿棋子的手闪过一边。她微笑着。科布点头。
科布:你学会了。
阿里亚德妮:用这样的办法来辨别现实真的很精巧。你的发明吗?
科布:不,是玛尔的。
科布拿出他的陀螺。她看着它。
科布:这个是她的。她曾经在梦里将它旋转起来,这样一来它就永远不会倾倒。只是一直转啊,转……
阿里亚德妮:阿瑟告诉我说她去世了。
科布:她是去世了。这些迷宫是怎么建起来的?
阿里亚德妮讲解着三个巨大的建筑模型。
阿里亚德妮:是这样。每一层都与我们想要接近的主体的潜意识的某一部分相关联。我把底层设计成一座医院,这样菲什尔就会把他父亲带到那里……
科布:别告诉我。记住了,你仅仅让做梦的人知道这个结构就好。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这一点那么重要?
科布:以防我们其他人把我们的投影带进梦里。你不会想让这些投影知道迷宫的细节吧。
阿里亚德妮:你是怕自己把玛尔带进梦里吧。
科布一言不发。
阿里亚德妮:你自己不愿意建造它们,那是因为如果你知道了迷宫,那么她就知道了。结果是她会破坏行动计划。你没法不让她进来,对不对?
科布还是一言不发。
阿里亚德妮:其他人知道吗?
科布:不。
阿里亚德妮:你应该提醒他们一下,有可能出现更糟糕的情况———
科布(轻轻地):我不会说情况会变得更糟。你听着,阿里亚德妮,我需要他们来完成这项工作。我也需要你来做这项工作。没有你的帮忙,我就永远无法回家见到我的两个孩子。而且这就是我目前所关心的一切。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你不能回家,科布?
科布看着她,琢磨着怎么说。
科布:他们认为是我杀了她。
阿里亚德妮:她怎么死的?
科布陷入思考。
镜头插入:玛尔,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用微笑面对科布。现在我们看见科布———他正摇着头,泪光晶莹,哀求着———
科布:谢谢你。
阿里亚德妮:谢我什么?
科布:没有问是不是我杀的。
内景,工作室,白天
阿里亚德妮,阿瑟,优素福,埃姆斯和斋藤都围坐在屋子里,一起看着档案文件。科布主持着发言。
科布:上面标示是罗伯特·菲什尔,澳大利亚能源集团总裁莫罗·菲什尔的继承人。
科布打开一个巨大的演示簿。
科布(大声宣布):“我要拆分我父亲的帝国。”
科布转向团队。
科布:这个意念是罗伯特·菲什尔自我意识的头脑永远不会接受的。我们必须把这个意念深深地植入他的潜意识当中。
阿瑟:多深?
科布:三层梦境之下。
阿瑟:这就是梦中梦的梦了?这有可能吗?
埃姆斯:是的,有可能。
科布:听我说,潜意识是通过感情来运作的,不是通过讲理,所以我们需要把这个意念转化成一种情感的概念。
阿瑟:你如何把一项商业的策略转化成一种情感呢?
科布:这就是我们必须想出对策的地方。罗伯特和他的父亲关系紧张。甚至比那些八卦专栏说的还要糟糕……
埃姆斯:我们可否这样来处理?我们让他觉得拆分他父亲的公司,就是对老头子最致命的打击?
科布:不好。每次都是积极的感情要胜过消极的感情。我们渴望和解,精神上的宣泄。我们需要建构积极的情感逻辑。
埃姆斯陷入思考,来回踱步,然后回头望着演示板。
埃姆斯:试试这个……“我的父亲认为我该自己创业,而不是追随他的脚步。”
科布:这也许会奏效。
阿瑟:也许?我们需要比“也许”更好一点儿。
埃姆斯:谢谢你的贡献,阿瑟。
阿瑟:原谅我要求到那么具体,埃姆斯。
科布:“植入意念”的过程不一定那么明确。当我们进入到他的头脑之后,我们会根据我们的发现来见机行事。
阿瑟耸耸肩,有些绝望。然后———
外景,纽约,街道,白天
整个团队的人来到一个没人的十字路口。阿里亚德妮向优素福介绍地理环境的方方面面。
埃姆斯:我们可以把这个意念分解成为情绪的多种动机,然后在每个层面用上一个。
科布:你什么意思?
埃姆斯:在最上层时,我们开始打造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比方说:“我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第二层我们再确立他的雄心和自尊心。我们给他灌输:“我要自己创业。”最后,到底层的时候,我们再端出情感的致命武器……
科布:“我父亲不想让我成为另一个他。”
埃姆斯:这就行了。
阿瑟:你如何来制造这些情感的动机?
埃姆斯:我会依照彼得·布朗宁的言行举止化身为他,演绎每一段感情状态,他是菲什尔情感生活的关键人物。
两个非洲裔步行者走进视线。
阿瑟:这是你的投影吗?
埃姆斯摇摇头。科布转向优素福。
阿瑟:优素福?
优素福:是的,不好意思。
科布:抑制一下他们。我们不可以把自己的投影带进梦里来———我们让菲什尔的潜意识来提供周边人。
埃姆斯:斋藤,我什么时候去见布朗宁?
斋藤:我们周二飞悉尼。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
内景,莫里斯·菲什尔的办公室,会客厅,白天
埃姆斯坐在拥挤的房间。盒子和文件夹堆得很高。布朗宁站在一排双重门前。
斋藤(画外音):……作为替布朗宁工作的法律顾问团队。
布朗宁:我不是在这儿出卖协议———我们把他们拿下。
律师:莫里斯·菲什尔的方针一直是避免官司诉讼———
布朗宁转身对着律师,镇静,但是充满了威严。
布朗宁:我们要不要把你的顾虑直接告诉莫里斯呢?
布朗宁打开通向莫里斯·菲什尔内层办公室的门。布朗宁招呼律师进去的时候,埃姆斯探身往里面注视着———
内景,莫里斯·菲什尔的内层办公室,时间继续
办公室变成了一个临时病房:在放办公桌的地方摆着一张床。布朗宁敲了敲玻璃。罗伯特·菲什尔,30多岁,一下子警醒过来。
布朗宁:他怎么样了?
菲什尔转身抵着布朗宁,示意安静,同时眼睛瞥向病床上的父亲。父亲轻微地呼吸着。
布朗宁:我本不想无谓地打扰他,但是我知道他———
父亲:罗伯特!我告诉过你把这该死的赶出去!———
莫里斯突然动作起来,打翻了床边的东西。菲什尔蹲下身子去收拾带镜框的照片,这时候护士过来安慰莫里斯。他注视着碎玻璃后面的照片———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纸风车,很明显是一个小孩扎的(每一个连接点都有用笔标上的号码),他的父亲对着它吹气。
布朗宁:一定是一段他的珍贵记忆———
菲什尔:我把它放在他床头。他都没有注意到。
布朗宁:罗伯特,我们需要谈谈律师的权力。我知道,现在谈这个对你有点儿难,但是,现在开始思考未来也是很重要的……
菲什尔:现在不行,彼得叔叔。
布朗宁看着菲什尔,若有所思。他得等合适的时机。
埃姆斯(画外音):贪婪的秃鹰在盘旋。莫里斯·菲什尔病得越重,彼得·布朗宁的权力就越大……
埃姆斯观察着布朗宁,研究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内景,洗手间,白天
埃姆斯对着镜子做手势,好像是要准备握手的样子……
埃姆斯(画外音):我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布朗宁的体态特征和他的言淡举止……
镜子中:布朗宁回应着手势。
内景,工作室,时间继续
埃姆斯:现在在梦里,我可以化身布朗宁,并且把意念暗示给菲什尔的头脑和意识……(拿出一张图表)然后我们把菲什尔带到另一层梦境,这样一来他的潜意识就可以很好地开始反过来支配他的头脑。
阿瑟(加深印象):那等于是他自己产生了这个意念。
埃姆斯:正是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这个意念生根发芽。它看上去像是自发的。
阿瑟:埃姆斯,我算是领教了。
埃姆斯:与以往一样,你的抬举,总是让我不胜感激,阿瑟。
内景,无人的饭店大堂,白天
整个团队坐在巨大大理石建成的大堂楼梯上,大家一起讨论。阿里亚德妮向阿瑟演示大堂。
埃姆斯:他没有任何的手术安排、看牙医的安排,什么都没有。
科布:我想他需要做个膝盖手术?
埃姆斯:没有,没有什么能有机会让他做梦。而且,我们需要充足的10个小时。
斋藤:悉尼到洛杉矶。
他们转向斋藤。
斋藤:12小时45分钟———这是世界上最长的飞行之一。他每两个星期飞一趟……
外景,机场,白天
菲什尔从一辆黑色的豪华车里走出来,两名保镖护送他走过停机坪,走向一架巨大的喷气式飞机。
科布(画外音):肯定那也是他的私人飞机?
斋藤(画外音):要是他的私人飞机需要意外维修的话就不行了。
菲什尔接见一位心烦意乱的飞行技师。
内景,饭店大堂,白天
科布仔细考虑着这番话。阿瑟走过来。
阿瑟:那就需要一架波音747。
科布:为什么?
阿瑟:因为747上飞行员在上面,头等舱位于机头,这样就没有人在头等舱穿梭。我们不得不买下整个头等舱,以及头等舱的服务人负。
斋藤:我买下了那家航空公司。
所有人都转向斋藤。
斋藤:这样好像……更利索了。
科布:更利索,哦?(站起身来)好啊,现在我们有了不被人打扰的10个小时了。(对着阿里亚德妮)顺便说一句,大堂设计得非常棒。
内景,工作室,白天
工作团队重新回到工作室,深入开展讨论。
阿瑟:我担心的是我们如何保证足够的稳定来进入三层梦境。三层梦境之下,即使最微下的震动都会转化成一场大地震。哪怕是最细小的干扰都会引发坍塌。
优素福清了清嗓子。
优素福:添加镇静剂。这可以让睡眠足够稳定,从而创造出三重梦境……
内景,临时实验室,白天
优素福按下一个活塞。阿瑟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优素福(画外音):我们必须结合强劲的镇静剂……
埃姆斯重重地扇着阿瑟的脸。阿瑟没有醒来的意思。
内景,工作室,白天
阿瑟无意识地擦抚着自己的下巴。
优素福:我们用来共享梦境的药剂是一种先进的“索梦纳新”派生出来的。它会在做梦者之间产生清晰的连接,实际上就是加快大脑的功能。
科布:这就会让我们在每层梦境都争取到时间。
优素福:睡梦中大脑的功能比通常要快20倍。如果你进入梦中梦,那效果还会翻番。
阿里亚德妮:多长时间?
优素福:3层梦境……相当于10个小时,乘以20再乘以20再乘以20……
埃姆斯:数学从来就不是我的强项。
科布:第一层大概是一个星期的时间,第二层就是6个月———
阿里亚德妮:第三层就是10年。谁愿意梦里耗上10年?
优素福:那得看是什么梦。
埃姆斯:我们一旦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打开菲什尔的思维就不会耗费那么长时间。我们顶多几天时间就会出来了。
阿瑟:那么一旦完成任务,我们怎么出来呢?(对着科布)我希望你已经想好了更体面的方式,而不是像上次那样朝我头上开枪。
阿瑟斜倒在自己的椅子里。优素福转向科布。
科布:用反冲弹。
阿里亚德妮:什么是反冲弹?
埃姆斯把自己的脚伸到阿瑟的椅子腿底下,把它掀翻———阿瑟的双腿本能地翘起来寻找平衡———
埃姆斯:阿里亚德妮,这就是反冲弹。
科布:感觉到坠落就会将你震醒。我们一旦完事,就用这个办法惊醒我们。
阿瑟:用了那么强劲的镇静剂后,我们还能感觉到反冲弹吗?
优素福:妙就妙在这里。我用的镇静剂都是特别定制的……
内景,临时实验室,白天
科布,埃姆斯和优素福看着阿瑟在椅子上睡着了。
优素福(画外音):它不会影响内耳“平衡感觉器”的功能……
优素福,诡异地笑着,慢慢将阿瑟的椅子往后扳倒……随着阿瑟的坠落,他的身体迅速应急反应,就在他重重倒在地板上之前,眼睛睁开了。
内景,工作室,白天
阿瑟寻思着,缓缓点头。
优素福:这样一来,无论你睡得多沉,做梦的人还是可以感觉到坠落……
内景,临时实验室,白天
优素福轻快地把睡着的阿瑟扶到一边……
优素福(画外音):或者是翻到……
阿瑟猛地往下掉,突然之间惊醒———
内景,工作室,白天
阿瑟若有所思。
阿瑟:但是那样不会直接穿越三层熟睡的梦境。
科布:关键点是要设计每一层梦境的反冲弹,这样就可以突然同步穿越三层梦境出来。
阿瑟看着科布,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瑟:我们可以使用音乐倒计数来让不同梦境层面的反冲弹同步。
内景,工作室,晚上
阿里亚德妮走进漆黑的大空地。科布躺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睡着了。管子接入了机械装置。阿里亚德妮站在他身边,观察着。
她打开手提箱,拿出一套管子,坐下来,她一边把针筒扎进自己的胳膊,一边检查着数据。
内景,笼子式样的电梯,白天
阿里亚德妮走上电梯。她看着上面的按钮。她按了一下地下一层,电梯停下来。她透过铁格子看———
内景,年轻女孩的卧室,白天
阿里亚德妮拉开铁栅栏,走到对面的屋子里,望着这些布满了灰尘的家具,若有所思。窗户边上是一个玩具储藏室,前门微微敞开。阿里亚德妮打开它,里面是个保险箱。她伸手查看,保险箱上了锁。一阵嘈杂声吓着了她———她转过身来,透过门廊,她单向里面另外一间屋子……
内景,起居室,时间继续
阿里亚德妮朝屋子里望去,她看见了科布和玛尔在一起说话,争吵。这是一个亲密的时刻。玛尔用手撩拨着科布的头发,极力想说服他。我们偷听到一段对话———
玛尔:你还记得当初要我嫁给你的时候吗?
科布:当然……
玛尔:你说你做了个梦……
科布:我们会相守一起变老。
玛尔:现在我们是可以的。你知道如何找到我……你知道你必须做什么。
科布微微摇着头。玛尔满怀爱意,温柔地凝视着科布的眼睛……玛尔看见阿里亚德妮在监视他们。
玛尔停下来,瞪着眼睛看,充满了敌意。科布转过身来,看见了阿里亚德妮。他走向她,让玛尔一个人坐着。
科布:你不该进来这个地方。
科布指引她回到电梯里去。
阿里亚德妮:我想知道你每天晚上自己部在做什么“测验”。
内景,笼子式样的电梯,白天
科布关上笼子电梯门。阿里亚德妮按了一个键。电梯开始上升。透过铁格子,阿里亚德妮可以看见一处海滩直接伸向远处。电梯停下来。玛尔坐在沙子上。在她旁边,有两个孩子蹲伏着,离我们有一段距离,他们正在搭建沙堡。
阿里亚德妮:为什么你对自己做这个?
科布:这是我惟一可以做梦的方式。
阿里亚德妮:做梦真的那么重要吗?
科布凝望着他的家人。
科布:在我的梦里……我们一家依旧在一起。
孩子们,一直没有转过脸来,他们又蹦又跳,追追打打跑开了。
内景,笼子式样的电梯,时间继续
电梯开始往下走。
阿里亚德妮:但是这些并不仅仅是个梦,对吧?这些是记忆。你说过千万别用记忆。
科布:但是我做不到。
阿里亚德妮:你在让她活着。
科布:不是。
阿里亚德妮:你没法撒手让她走。
科布:不。这些是我愧疚的时刻。我把这些时刻转化成梦境,这样我就可以将它们改变。
阿里亚德妮的手指在按钮上移动———手指停在了“地下一层”按钮上。
阿里亚德妮:那么那下面有什么使你愧疚的呢?
科布把她的手推开,然后按了一下第三层键。
科布:关于我你只需要理解一件事就行了……
内景,科布和玛尔的住宅,厨房,稍后
阿里亚德妮跟着科布走进厨房。一个瘦瘦的男人站搞笑小品剧本在那儿,靠在桌子旁。他手上拿着一叠证件。
阿里亚德妮:这是你的住房吗?
科布:玛尔和我的。
阿里亚德妮:她在那儿?
科布:她已经死了。
那个瘦男人递给科布一张纸。一个小孩在叫唤———科布转过身。阿里亚德妮随着他的眼光望向花园。一个金发白肤的小男孩,脸背着他们,蹲伏着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科布:他叫詹姆斯。我儿子。他找到了什么。也许是只虫子。
一个稍大的小女孩闯进他们的视野。
科布:那是菲利帕。
她蹲在詹姆斯边上。他们的脸我们都看不到。他们一边用手指着,一边讨论着地上是什么东西。
科布:我想向他们大嘁,那样他们就会转过脸来,向我发出那些不可思议的微笑……但是我已经过时了……
那个瘦男人把证件塞到科布的手上。
瘦男人:立刻走,不然就别想走了,科布。
科布点头,从窗户转过身来———
科布:然后我感到恐慌,我一直渴望他们能掉转身来,我不应该浪费这样的机会……
科布转过身来大声喊———但是孩子们跑开不见了……
科布:但是这一刻过去了。而我无论做什么,这个梦息是一成不变……只要我打算开口嘁……他们就跑。
科布看着他们跑开了,孩子们叫喊着外婆,始终看不到他们的脸。
科布:如果我要再次看见他们的脸———我就不得不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
在他身后,阿里亚德妮关上了电梯的铁栅栏。科布转过身来。
内景,笼子式样的电梯,时间继续
阿里亚德妮按下了地下室的按钮。电梯开始往下走。阿里亚德妮瞪大眼睛,随着楼层往下滑过,她感觉惊奇:这是玛尔小时候的卧室,一堵像墙一样的运货火车呼啸而过……电梯停下来。通过铁栅栏,阿里亚德妮看见一套酒店住房。她拉开铁栅栏,小心翼翼地提步走了进去———
内景,豪华酒店套房,时间继续(现在是晚上)
凌乱的被褥,翻倒的茶几,满地到处都是草莓。像是一场打斗过后。阿里亚德妮继续朝前走———脚底踩烂了什么———她低头看见自己踢翻了一个香槟高脚酒杯。阿里亚德妮感觉到了一股气流。窗帘微微掀动。
玛尔(画外音):你来这儿干什么?
阿里亚德妮转过身去。玛尔在她对面。
阿里亚德妮:我的名字叫……
玛尔:我知道你是谁。你来这儿干什么?
阿里亚德妮:我不知道。我试着理解。
玛尔:你如何能够理解?你知道怎样成为一个爱人吗?成为整体的一半?
阿里亚德妮:不知道。
玛尔慢慢朝阿里亚德妮走过来……
玛尔:我来告诉你一个谜。你在等一列火车。这列火车会带你去遥远的地方。你知道你希望火车去向何方,但是你不能确定……
玛尔上下打量着阿里亚德妮,把她全身看了个遍。
玛尔:但是……这没关系。这列火车去向哪里,怎么会跟你没关系呢?
科布(画外音):因为你们会在一起。
科布站在电梯里。玛尔点着头,看着他。
玛尔:你怎么能带她来这儿。多姆?
阿里亚德妮:这是什么地方?
科布:一家旅馆。我们在结婚纪念日住过这间套房。
阿里亚德妮:这儿发生了什么?
玛尔捡起一个底座碎了的香槟高脚酒杯……
内景,笼子式样的电梯,时间继续
科布将阿里亚德妮拽入电梯里———玛尔扑向阿里亚德妮———科布迅速关上电梯———玛尔一次又一次地像野兽一样冲过来袭击电梯———阿里亚德妮畏手畏脚———
玛尔:你答应过我!你说过我们一起将终老一生!
科布:我们可以,我们愿意。但是我现在需要你呆在这儿———
玛尔:你说过我们一起将终老一生!
科布按了电钮,电梯开始上升。
科布:我会回来。我现在需要你一个人呆在这儿。你就呆在这儿,我去完成我的工作。然后我们一起———
玛尔: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
玛尔全身扑打着电梯隔栏———
内景,工作室,晚上
阿里亚德妮注视着科布沉睡。他的眼睛逐渐转动睁开来。他看着她注视着自己。
阿里亚德妮:你以为你建一座记忆的监狱,就能把她锁在里面吗?你以为那样就可以承载她了吗?
灯亮了,斋藤和阿瑟站在门廊上。
斋藤:莫里斯·菲什尔刚刚在悉尼去世。
科布:葬礼什么时候?
斋藤:星期四。在洛杉矶。
科布:罗伯特应该在周二之前护送他的遗体回去。我们该行动了。
科布站起身来。阿里亚德妮走近他。
阿里亚德妮(低声):我和你们一起去。
科布:不行。我答应过迈尔斯。
阿里亚德妮:团队里需要有人了解你挣扎的状态。不带我的话,你应该带阿瑟看看我刚才看到的一切。
科布看着阿里亚德妮,然后转向斋藤。
科布:我们需要在飞机上多安排一个人的位置。
内景,飞机出发口,悉尼,白天
斋藤站着眺望窗外的波音747飞机。科布来到他身后。他们看见一副棺材装上了飞机。
科布:一旦我登上飞机,而你们没有妥善处理好事情……那我着陆时,将在监狱里度过我的余生。
斋藤:旅途中按计划完成任务后,我会从飞机上打一个电话……你就能毫无障碍地通过入境处。
内景,波音747飞机,头等舱,时间继续
豪华的头等舱只有10个座位。科布找到了自己座位———他看着阿里亚德妮坐在他后面的位置上。他们装做彼此不认识。阿里亚德妮后面是阿瑟,他正望着窗外。埃姆斯进来了,把他的包塞进头上的行李箱,他身后拦着的是罗伯特·菲什尔。菲什尔站在那儿,非常耐心,手里拿着袋子,穿着黑色西装。
埃姆斯:噢,对不起。
埃姆斯挤进座位之间的空隙处,以便让菲什尔过去。菲什尔走向自己的座位,正好在科布的前面。埃姆斯迅速递给科布一本护照。科布翻开护照:是菲什尔的。他把护照放进口袋。优素福和斋藤进到机舱,坐上他们的座位。
外景,跑道,稍后
波音747飞机沿着机场跑道疾驰。
内景,波音747飞机,头等舱,稍后
科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个小瓶子用胶带粘在了他的手掌心。他拧开了瓶盖。飞机座位显示灯突然暗下来。科布解开安全扣,站起来。
科布:对不起?
菲什尔抬头看。
菲什尔:什么事?
科布:我想这是你的……
科布举着打开的护照本,比较着护照照片和菲什尔。菲什尔伸手到自己口袋。科布把护照本递给菲什尔。
乘务员:先生们想要喝点儿什么?
菲什尔:水。
科布:一样。
菲什尔冲科布微微一笑,接过自己的护照。
菲什尔:谢谢你。
科有:别客气。你看,我还是注意到你的名字。你不会和莫里斯·菲什尔有什么关系吧?
菲什尔停了一会儿。科布也没什么恶意。
菲什尔:事实上,他是我父亲。
科布:对你父亲的去世我感到惋惜。他是一位令人振奋的人物。
乘务员给他们带来了水———科布接过。
科布:谢谢。
当他转向菲什尔的时候,他放低自己的右手……递水给菲什尔的时候,很明显一滴液体滴入了菲什尔的杯中。
科布:为莫里斯·菲什尔。(他们喝水)愿他安息。
菲什尔微笑以对。
外景,波音747飞机,稍后
巨大的飞机冲入云霄。
内景,波音747飞机,头等舱,稍后
科布伸手头顶取毛毯———故意让毛毯掉在菲什尔头上———菲什尔没有闪避。他睡着了。科布招呼大家。第一乘务员在飞机过道上打开一个箱子,然后离开,拉上了窗帘。阿瑟走上过道,拿出装有机械装置的箱子。
科布和阿瑟打开机械装置———解开管子———把这些管子绕到窗户边上每一个位置上。阿瑟卷起菲什尔的袖口———把针头推进菲什尔的手腕。阿瑟放下菲什尔的袖口,并且把管子隐藏在菲什尔座位扶手的下面。
阿瑟把另一根管子接到临近的阿里亚德妮。科布把箱子放在优素福的膝盖上。优素福检查着时间装置,同时敲打着注射器。其他人靠在他们的位置上。优素福按下一个按钮,然后关上箱子,把它放在自己脚下。他身子也往后躺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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