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小结｜【八月书 #1】小径分岔的花园讨论小结

来自：八个猫
2021-08-19 11:41:18 已编辑

这本书虽然是短篇小说集，但信息浓度极大。有的友邻觉得读博尔赫斯像在玩游戏，趣味性极强，比如《〈吉诃德〉的作者皮埃尔·梅纳尔》一篇中的各种高级黑；有的友邻认为博尔赫斯写出了自己经常在梦中体会到的，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奇妙感受；也有的友邻表示虽然能理解核心的意象，但难以读懂博尔赫斯到底想表达什么，感觉有点强行输出。有的友邻在虚构作品中更偏爱硬核科幻，有的友邻则认为在人的三种需求（欲望、道德、美）中，读博尔赫斯的作品满足的是一种对无用之美的追求，不需要纠结于其表达的观点或价值取向。

好几位喜欢博尔赫斯的友邻提到他的小说精妙之处在于探索世界的可能性，探索小说结构的可能性。博尔赫斯的小说让大家联想到侯世达的《哥德尔、埃舍尔、巴赫》，其核心都是self-reference和无限循环。友邻提到类似的结构在很多文学经典中都有出现，比如《一千零一夜》和《罗摩衍那》，最简单的例子如“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本书不同篇目之间还有很多cross-reference，比如第一篇描述的特隆的宇宙观，就是后面所有故事的一个总纲。这种循环创造出无限，“特隆的事物不断复制；当事物的细节遭到遗忘时，很容易模糊泯灭“。《环形废墟》中，当造梦人通过火焰意识到他自己也是一个梦的幻影，这种套娃式的虚幻让人感到无限虚无。

这些短篇还有一个共性是虚实交织。本书中好几篇都由真实的背景开头，在故事的发展中不着痕迹地切换到虚构。更有意思的是几处虚构侵入现实的写法，比如特隆一篇的后记中写到“发明”特隆的过程，以至“特隆的物件在世界各国传播……世界将成为特隆”。还有吉诃德一篇中写梅纳尔通过”成为塞万提斯“来重新创造《吉诃德》，以至于“我”在翻阅塞万提斯原文中的一章，并且是梅纳尔从未写过的一章时，也在字里行间读出了梅纳尔德风格。友邻提到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例子，比如“草泥马”作为一个虚构的词条，在构建过程中随机地跟羊驼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以至于现在大家认为羊驼就是草泥马。

《通天塔图书馆》中的通天塔（巴别塔）来自于圣经故事：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建起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上帝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之不能互相沟通。有限的符号无序地排列组合就可以获得包罗万象的“全书”，是对秩序的一种新构想。类似的概念在美剧《疑犯追踪》中也被提到：圆周率pi作为无理数可能包含任意的数字组合，将它转换为字母就可以得到所有单词。不过有友邻分享了科普说这个说法并不严谨，因为圆周率还没有被证明是“合取数”（https://www.guokr.com/article/439682/）。

大家花了很多时间讨论博尔赫斯和现代性。有友邻提到博尔赫斯的小说与古典小说的结构很不一样，比如没有明显的情节起伏，也很少环境和心理描写，有可能是因为现代信息获取的方便使得读者更容易想象各种不同于自己生活的场景，所以不需赘述。有友邻提到读博尔赫斯的感觉像看现代舞，不是叙述完整的故事，而是直接表达抽象的心理活动，营造出一个四面都是棱镜的空间让观者可以看到舞台的方方面面。博尔赫斯的小说也有很多读法，可以只抓住核心的意象，也可以玩侦探游戏，阅读体验本身也是开盲盒。

大家还讨论了《红楼梦》也是很有现代性的作品，虚实交错，像一个迷宫。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一篇中，一心建造迷宫的云南总督就“想写一部比《红楼梦》人物更多的小说。博尔赫斯本人对红楼梦的评价是：“梦境很多，更显精彩，因为作者没有告诉我们这是在做梦，而且直到做梦人醒来，我们都认为它们是现实。“大家都很惊叹博尔赫斯的阅读涉猎之广。友邻指出博尔赫斯的写法是类似于中国古典小说的留白或者春秋笔法，是“不写而写”。比如他从来不写长篇，而是会想象一本长篇，然后给它写评论，让读者“从中猜到一件可怕或平淡的事”。

有友邻问到为什么出名的拉美文学很多都有魔幻色彩，比如《百年孤独》、《2666》。一种解释是因为近代拉美社会的动荡使人们要用超越现实的想象来缓解现实的苦难。有友邻提到莫言写的中国乡村也是魔幻现实主义。

最后友邻们聊起了翻译对阅读体验的影响。友邻认为英文版最诙谐有趣，中文版比较晦涩生硬，西语原版则比较平衡。大家提到很多中文译本其实是从原文经过二次甚至三次翻译而来，很容易偏离语境。有友邻举例刘震云作品中的语言，非常符合河南人日常对话的习惯，但外地人读起来就觉得过于直白。还有友邻举例村上春树小说的中文译本读起来比英译本流畅，可能是因为日语的文化语境跟中文更加接近；但我个人的经验恰恰相反，我读过英译本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感觉比林少华译本自然流畅很多，而且据说村上的文风本来就是平实的口语为主，林译本可能添加了比较多个人的华丽风格。

这本书的每一篇都有很多奇妙的点值得回味揣摩，难以一一总结，欢迎大家补充！最后附上友邻的书评，大家都觉得其中对《小径分岔的花园》结尾的理解非常精彩：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37866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