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料 |产出｜《为你亦当是平地》（1.20番外更新）
来自：尖尖角
番外车过长，单开了一帖。组内地址：
微博看全文：@_陆沉_ 的微博: 到了30岁还是处男似乎会变成魔法师 【黑... weibo.cn
——
*原剧向，11集及之后的拓展和改写，致力于在原剧基础上把两人的情感细腻展现出来。以及让没亲的亲上。
*脑洞是：假如时间循环在分手后的两天。
*甜饼百分百。两发完结。 lof:客心不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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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险要悬崖绝岭 为你亦当是平地
——杨千烨《勇》
1.
“不如……”
“我们就到这里吧？”
他听见黑泽这么说。他抬起眼，一片无措，黑泽的声音轻柔得不能再轻，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像初次约会的少年男孩问：安达，我能不能牵你的手？
但安达发现他眼睛里有闪烁，水晶碎片含在那双弯弯的，带几分笑意的眼睛，传达出痛意。他被那些温柔却碎裂的东西刺痛，但同时心底可耻地生发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刚刚，几百个矛盾的念头折磨着他，每一个都在脑子里大声喧嚣，而黑泽温柔地，悄悄地帮他说出那个他绝对张不开口，却最跃跃欲试、呼之欲出的那个。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试。
如果没和黑泽交往，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这样的自己，配不上黑泽吧。
要是一切没有发生就好了，没发生就好了。
一切喧嚣的声音被黑泽的嗓音压过了，对方将选择权交到他手里，笑着等他的回答。他知道黑泽永远用笑脸掩盖悲伤，也永远用笑脸掩饰慌张。只要他愿意，黑泽优一能永远做他强大坚固的盾牌，也能永远做他千帆过尽的湾头。
没有人会再像黑泽一样爱他，等待他，包容他，甚至为了他，舍弃他。
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打湿他的脸。
“嗯。”带鼻音的。他点头，甩掉一个决绝的泪珠。
“我明白了。”黑泽说，轻柔的嗓音消失在空气里，闪光的东西就要奔流。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安达逃跑一样下楼。十二月东京的风很凉，一下把眼泪吹干了。他在楼下站了几秒钟，只敢再看一眼头顶黑泽的公寓，那里发出昏黄的灯光。他头也不回地，裹紧单薄的西服外套，踏上回家的路。
黑泽维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有好一会儿。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安达走了多久，只是站起来时有点腿麻。他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在隐约期待什么，又或许他潜意识里甘愿陷入恍惚罢了。
桌上一大堆剩菜，没喝的红酒，蜡烛在努力地摇曳。他把几乎没动的菜包好，放进冰箱，红酒归柜，蜡烛吹灭。一切完好如初的样子。只是空气里还有不对劲的东西。声音？不，沉默的黑夜万籁俱寂，连一只冬雀的叫声也没有。味道？残余食物都收拾好了，黑泽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桌子，没有什么剩下的东西。
“啊。”视线扫过椅子，黑泽看见椅背上的黑色外套，“外套落下了呢。”
咕哝着就要去穿鞋，什么嘛，外套落下也不知道，外面这么冷。得赶紧给安达送过去。安达，他想到这个名字。仿佛堤坝被开启，黑泽站在玄关口，捏着没有温度的风衣，空气里滞留的酸涩忽然膨胀，膨胀到无法承受的地步。一个巨大的拳头击溃了他，什么散架了，四分五裂摔在地上，变成齑粉。迟来的痛感攫住他的心，要生生的捏出xue泪来。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
黑泽优一捂住脸，泪水无声地透过指缝，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
而空气里只有隐约的、压抑着的哭的喘息。
2.
安达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家的。
他浑浑噩噩地回家，睡觉，起床，上班。生活又回到一片无波的死水，熟悉的生活会让他安心和自在。他再也不用因为感情问题惊慌失措，他重新钻回安全的壳子里舒适地蜷缩，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人会对自己失望了。
——又在为自己找借口了。
他马上在心里反驳。
——不过是为自己的自私和怯懦找理由罢了。
他像剥洋葱那样扒开自己的层层想法。
——从头到尾，都不关黑泽的事。黑泽从来不会对他失望，黑泽永远不会对他失望。完完全全，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错。瞻前顾后的自己、自卑胆怯的自己、优柔寡断的自己、毫无内涵的自己……被温柔体贴包容完美的黑泽衬托得越发不堪。他曾经以为魔法是天赐的礼物，但上天也有犯错的时候吧，把魔法赐给一个根本不合格的人。他根本不相信，他能不靠读心和黑泽走下去。
绿灯亮了，他和稀疏的人流一起过马路。
——但现在再也没有这种顾虑了，不是吗。从今往后，就一切如常吧，回到魔法发生前的日子。对，回到魔法发生前的日子。
安达提起一口气，怀着这样的念头走进公司。
电梯，没有。
楼道口，没有。
办公室门口，没有。
早上九点，黑泽的座位还空着。
他应该舒一口气，没有遭遇和前男友见面的尴尬场景。但他轻松不起来，一想到“黑泽”这个名字，昨夜的刺痛感就要被唤醒。他使劲晃晃脑袋，想把那些温柔却破碎的目光忘掉，刚走到座位，就听前辈说：“哎安达清——”
“最近你和黑泽关系不错呀，昨天还一起去吃饭了？你要多向这个同期学习——”
他的黑色风衣外套，平平整整地放在桌子上。那风衣明显熨过，一丝褶皱都没有，他怀疑凑近的话，甚至能从中闻到黑泽身上的香水味道。
浦部前辈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前辈看他僵直得像块木头，忍不住拍他胳膊：“安达清你怎么了？”
安达被碰到，惊慌地躲了一下：“没什么。”
他抽出椅子坐下。
“一大早失魂落魄的……”前辈嘟囔着把椅子转回去。
安达不敢碰那件风衣，好像那是块烫手的烙铁。但它的存在又让他非常介意，他偷偷瞥了好几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他心烦意乱地工作一天，直到下班前黑泽都没有出现。
销售部今天出去找合作，想必又要忙到很晚。他犹豫了十分钟，在冻感冒和穿上风衣外套之间选择了穿上外套，上面并没有黑泽残余的气息。
东京的冬天好冷，树的叶子落光，只剩枯枝，看着却干净。公司旁边的商场前已经支起盛大的圣诞树，小灯泡缠绕数周，傍晚亮起时一定是很璀璨的颜色。
啊，已经装饰好了。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拍照，看见停留在昨天的对话框。两天前，他和黑泽一起看过当时还没装饰好的这棵树。那时候的甜蜜好像一场白日梦一样，如迅猛潮退。圣诞节还是和他无关。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裹紧风衣，摒弃这些无用的念头。
3.
23号，平安夜前一天，他见到黑泽了。
整整一天他在不敢看与忍不住看之间疯狂徘徊，黑泽一直低头办公，安达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那边的目光，甚至午休吃饭在桌边擦肩而过时，黑泽依然目不斜视。但安达陷入了深深的愧疚。
黑泽看起来还是很好。干净、帅气、温柔。但他不快乐。他时常含着笑意与揶揄的眼睛里光芒黯淡下去，他故作轻松挑起的嘴角沉重无比，他被痛苦包裹了，他用若无其事的表情遮掩他的痛苦，安达清却能捕捉每一个他眼角眉梢无意泄露的脆弱神情。
他深深地伤害了黑泽。
而他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前辈今早搂着他的肩膀说：“策划初选能通过就很了不起啦，不要放在心上嘛。”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总之，我会做回原来的自己的。”
他们两个之间的不对劲，连大条的六角都瞒不过。
六角跑来哭嚎：两位前辈到底怎么了？我快被你们之间的低气压冷死了啊！！！
“没什么。”
午休时和藤崎一起吃饭，她说：谈恋爱或者不谈，都是个人的自由。但是无论做什么选择，都要喜欢那个做出选择的自己，不然对方也无法接受呢。
他只好说：“谢谢你。”
他无法确定做出的选择对不对，但他真的不能确信自己有能力和黑泽走下去，分手很痛苦，但对自己的失望也让他很痛苦。
所以，对不起。
黑泽。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衣服都不换就倒在床上。
家里乱成一团，他没心情收拾散落在地毯上的袜子、茶几上用过的水杯、黑泽碰过的风衣外套，还有他们一起看过的书。床头柜上悬挂的日历，“24”日被他用红色马克笔大大地圈出来，此时变成了最佳的嘲讽。他搞砸了，搞砸了，搞砸了。墙上的日历提醒着他，愧疚感把他压得窒息。
“我要打造一个完美的初次约会。”
“因为是安达的初次约会嘛。”
要是24日永远不会到来就好了。躺在床上的安达想。
他生无可恋地把早起闹钟关掉，虽然没有约会了，但明天的假他不打算销，就在家睡一天吧。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安达完全睁不开眼睛。他迷迷糊糊地想，昨天没关闹钟吗？摸到到枕边的手机摁掉噪音，蒙头继续睡。半个小时后，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那头传来前辈哀嚎的声音：
“安达清，快迟到了你怎么还不来，社长分派的这些资料我一个人做不来啊。”
“哎？”安达清醒了一些，“我昨天不是请假了吗？当时——”当时前辈还拍拍他的肩膀说，出去散散心休息一下，早点从策选失败的阴霾中走出来呢。
“还没到平安夜呢！这小子，真是不靠谱！”那边念念叨叨挂断了电话。
哎？？？
安达这下完全懵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写着：22日。
哎！！！！
什么鬼？！？！？！
4.
他睡傻了？
他穿越了？
还是他疯了？？？？
安达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狂奔到公司，还没走到座位，就看见他的黑色风衣外套平平整整地放在桌子上，熨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前辈转过椅子说：“哎安达清，最近你和黑泽关系不错呀，昨天还一起去吃饭了？你要多向这个同期学习——”
他彻底懵了。
看他僵直得像块木头，前辈拍他胳膊：“安达清你怎么了？”
于是他又一头雾水地度过了一个22日和23日。
一切都是重复的，22日黑泽出差一天，公司门口的圣诞灯是刚装好的样子。23日，所有人的语言和行为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前辈担忧地看着他丧气的脸：“策划初选能通过就很了不起啦，不要放在心上嘛。”
六角又一次哭嚎着奔过来：“两位前辈到底怎么了？我快被你们之间的低气压冷死了啊！！！”
用餐时和目不斜视的黑泽擦肩而过了一次，午休时也仍然接到藤崎的安慰：“无论做什么选择，都要喜欢那个做出选择的自己……”
“不然对方也无法接受呢。”安达清灵魂出窍一样地接道。
“诶？”
不等藤崎说什么，他就惊慌失措地离开了。
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做了一场梦。于是他在第二个23日晚上特意关了闹钟，把黑色风衣外套挂在衣架上。躺下之后他握着手机，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上的日历：
23日，23:50。
零点到来，秒钟的指针应声而落，强忍着睡意的安达清像忽然耗电而空的电池，一瞬陷入睡眠。时间的齿轮悄然逆转。静音关闭，风衣消失，风吹回分离的街道，第二天本应是24日的早上，铃声再度响起。
手机屏幕上显示：22日。
安达清彻底凌乱了。
他打电话给拓植求助，拓植沉默了一会儿说：黑泽的事情我知道了，明天我们见一面吧。
“哎？不，不，不是因为黑泽的事情。”安达能感到电话那头充满同情的眼神，“啊啊啊，算了。”
周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他们度过了两次重复的两天。他们都像按剧本表演的演员，或者说舞台上被人操控的傀儡，没有人发现这疯狂的一切，只有他。只有他的时间错乱了，难道这是魔法带来的代价吗？还是说，他随口许的愿成真了？
他在笔记本上又添一道竖线。第三道竖线。
这是他度过的第三个重复的22日。基本可以确认，他陷入时间循环了。从最初的崩溃中冷静下来后，他发现时间循环也没什么不好。
他能在22日前辈说出：“哎安达清，最近你——”时，立马转过椅子：“今天工作超级多，抱歉，我先忙了前辈”；在23日六角嚎哭着奔过来之前，结束工作离开岗位，完美错过缠人的六角；在贴心的藤崎过来开导他以前，吃完饭团回到岗位。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它帮他避开了一切黑泽的话题。
他忍不住有点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了，虽然一切荒诞又疯狂，但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能避开分手的事实，避开即将到来的平安夜，避开让他愧疚的约定，避开那些所有他无法选择的事情。
——啊，要是能再多穿越点就好了。
穿越回两个月以前，过生日的前一天。
23日晚，即将迎来第三次时间循环的安达清躺在床上想。
——还是算了，说得好像穿越回没魔法的那天，他就有办法破除处男身一样！
不如穿越回在电梯里听见黑泽心声的那天，错过那个有黑泽的电梯。不遇见就好了。
——啊啊啊啊，就算穿越回去躲开黑泽，知道的事情难道还能心安理得地装作不知道吗？
他脸捂在枕头里，愁眉苦脸。还是别太贪心，就这样能躲开一会是一会就好了吧。
然而在第三次开始的时间循环里，他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他发现这件事是在第四个23日的中午。
为了避开到餐厅安慰他的藤崎，安达清特意到天台吃完饭团，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被前辈叫住：“哎安达清，我的东西落在餐厅座椅上了，帮我拿一下啦。”前辈苦着脸举起手里的大把资料：“上司给我的任务还没做完，拜托啦。”
他看了一眼手表，13：05，已经错过藤崎了。于是答应下来。
“前辈把东西放在哪里了……”他弯下腰在座位上寻找，“啊。在这里。”
顺利找到文件夹，他直起身子，抬头却正撞见黑泽。
黑泽目光朝这边扫了一下，而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他那个勉强坦然的神情与一触即收的的眼神，让站在原地的安达清一阵难受。
——前辈还等着呢。
理智这么告诉他。安达清看了一眼表，拿着文件往回走。忽然感到有点让人在意的东西。
13:10。
13:10。
13:10……
他忽然怔住了。
刚刚和黑泽擦肩而过的时间。在前三次循环里，好像也是这个时间点。
安达清整个下午都在惊疑中度过，下班之后他径直奔回家翻出笔记本。为了搞清楚时间循环的原因，他从第二次循环开始，在笔记本上纪录了每次发生的事情，时间、地点、人物。对比了过去的三次循环，他彻底呆住了。
每一次23日中午，遇到黑泽的时间都一模一样、分秒不差。
按照蝴蝶效应理论，他改变了吃饭的时间、地点，就不应该再遇上黑泽，但三次循环里总是出现各种原因让他在那个时间点去餐厅，然后和黑泽擦肩而过，就和循环开始前的正常时空一样。
他能避开前辈、六角、藤崎，但他每一次，都没有避开黑泽。
他们永远在同一个时间点相遇，就像第一次一样。
5.
他无法避开黑泽，也无法避开那些悲伤。
更糟糕的是，在凝固的时间里，保鲜存放的伤痛被反复播放。
黑泽优一一如既往地认真工作，但很少轻松地笑着，他回避安达清的视线，像回避果实里一颗尖锐的核，尽力避开那些细小温钝的刺痛，好当做一切如常。但他的心始终怀着那颗酸涩的果实，工作时频繁晃神，一两刻的脑海空白被一个人的脸占据。这样捱过一天，下班后卸掉一切负担，他走出公司门口时还要下意识地踟蹰一下。
他的眼神时时刻刻地出卖着他，而本想躲开的安达清不得不将一切尽收眼底。黑泽优一站在公司门口踌躇的那一刻，安达清就躲在办公楼某层的窗边，远远地看着他。
他完完全全，完完全全无法忽视那些温柔的，因他破碎的东西。
——因为自己让时间停留在这，对黑泽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破除时间循环，黑泽就能往前看了吧？
——等过了平安夜，也许一切都能彻底了断。
在第五次的时间循环开始前，安达清决定找办法让一切恢复如常。他睡觉前非常虔诚地在心里许愿让一切恢复如常。然而第二天早上八点钟，铃声照常响起，安达清依然迎来了第五次的“分手后的两天”。
他盯着笔记本上第五条横线，心里难受极了。于是他用尽所有办法改变已知的剧本，就这样，在故意逆着剧情发展的情况下，他迎来了第六次22日。
尝试失败了。
不管是打断前辈的话，特意躲过六角与藤崎，还是故意搞砸工作，种种试图脱离这个重复的时间旋涡都没起作用。他在和他接触的每个人身上都做了和第一次22、23日不同的改动。除了……除了黑泽。
如果黑泽是剧本里唯一恒定的，反推回来，要想打破时间循环，他就要接近黑泽。
但他不能又一次伤害黑泽。绝对不能。
他宁愿永远困在时间旋涡里，也不想重温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以多么自私的念头提出那种事情，却被对方认为是“温柔体贴”。他不能再一次为了消除魔法做这样的事，即使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个时间线里的黑泽是假的，是他脑子坏了想象出来的，都不行。
可是，黑泽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那样的黑泽，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他度过了五个“分手后的两天”，每次看到失魂落魄的黑泽，就会被自己的愧疚淹没。那个人就像一块忧郁的蓝色，与他身处的循环荒诞戏剧格格不入；他又像一个被投映的伤心的影子，从不惊扰梦境，却是淡薄而真实的存在。
他是他自私卑怯的受害者，也是他失败恋爱的罪证。
安达清开始怀疑，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意面对那个本应甜蜜却被自己搞砸了的平安夜约定，所以上天又一次跟他开了个玩笑，永远延迟那一天的到来，以满足他可耻的逃避心。
6.
电梯，没有。
楼道口，没有。
办公室门口，没有。
早上九点，黑泽的座位还空着。
22日，他一天都见不到黑泽。
23日，他能在午休时瞥见黑泽离开的身影。
不知道从第几次循环开始，他的目光忍不住追随黑泽。他的强颜欢笑，他的伤心与失魂落魄，在安达清的眼底挥之不去，但他不敢再多迈出一步，他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打碎那些东西。他偷偷地，像一个品尝酸涩糖果的贼，在黑泽看不见的地方，胆怯地注视着他。
每偷瞄一眼，安达清就忍不住绝望地薅自己的头发。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不再陷入恋爱的痛苦？但为什么他比以前还要难受？
他是不是做错了？
而后安达清绝望地发现，剧本有着既定的轨迹，就算他想做点什么，让被困在时间循环而不自知的黑泽好过一些，他也毫无办法。哪怕22日下班之后，他躲在办公室直到22点钟，他也没办法等到黑泽；23日，他拿着想在午餐时递给黑泽的能量饮料，“黑”字还没叫出口，就被前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叫走。
他既无法躲开他，也无法接近他。
他们的相处时间是限定的。
他面对着反复的、恒定的、无法改变的冻结的悲伤。
平安夜永远不会到来。
而他永远无法对黑泽开口。
在长达七次重复的时间旋涡里，面对无法接近、无法开口的失魂落魄的爱人，他的想念像荒草一样长出石缝，疯狂蔓延。
很奇怪吧，这样的他。
在分手之后无比后悔，在伤害对方之后无比痛苦，每一分对黑泽的想念都像是对他自私怯懦的讽刺。
第七次，23日晚上。
明天又是新的22日。他想。
闹钟会关不掉，在七点钟大声响起。
衣架上的黑色风衣会消失，然后出现在他的桌面上。
黑泽第一天不在，第二天午休时会跟他擦肩而过。
他把那件黑色外套摘下来，放在自己身边。和他躺在一起。他在被子里蜷缩起身体，手里抓着它，好像这样就能坦然面对明天开始的新一轮的时间循环。他能想象黑泽的手，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摸过这件外套。他抓着这件外套，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些温度。
今天晚上,他第一次在分手之后翻开了黑泽碰过的东西，是黑泽从他家借走又还回来的那本书。拓植的《离别的蓝月亮》。翻开，从中掉出一张卡片。安达清有点诧异地捡起来。
卡片上印着一首诗，黑泽像是非常喜欢它，用硬挺的笔迹在空白的背面抄写了一遍。
哎？真是诗人黑泽呢。
然而读着它，安达清嘴角的笑意渐渐消退了。
卡片用作夹书的签子，被它的主人完全遗忘了，随意地留在书里。就这样，它透露了黑泽优一最不为人知的感受与最隐秘的心情，就这样，安达又一次听见了他的心声。
此刻，安达清曲起膝盖，将那件风衣贴近心口，卡片上的内容便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响，犹如直面黑泽的心声：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他想起了黑泽所有的心声，那些小心翼翼的接近，生怕惹人讨厌的担忧，那些犹豫和自我否定，与最后不舍的放手。它们皆出于这样悲哀无望，又澎湃肺腑的爱意。他的整颗心，都因这样的爱意颤动。
他想起那天晚上黑泽被推在地上，而后站起来，靠近他，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将心底的声音毫不保留地传达过来：
安达，我相信你。我完完全全相信你。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他紧闭的眼睫被打湿了。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
原来，比起失去黑泽的痛苦，其它一切都算不了什么的。
23时59分。
滴答，秒针指向最后一刻。
——
*诗：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7.
阳光透过窗帘，打在熟睡的人身上。
“嘭嘭嘭”——
安达清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敲门声。
他挠着头起床，诶，怎么跟原来不一样？打开屏幕一看：
24日。
他瞬间清醒了，瞪大了眼睛。到底昨天前天是做梦，还是他现在在做梦？前几天重复的时间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嘭嘭嘭！”
敲门声急促，他一头雾水地去开门。
“拓植？”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想时间恢复正常了这件事，就懵懂地和拓植坐在了餐厅里。
“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
拓植恨铁不成钢地骂他，然后给他讲了他的“人生第二跪”。安达清听着，完全心不在焉，他整个人沉浸在“我回来了”的惊诧中，与心头燃起的想见黑泽的巨大冲动中。
黑泽。
黑泽黑泽黑泽。
他想见黑泽。
现在，此刻，立即！
把他在七次时间循环中的心意告诉他！
“就算没有魔法，还有很多方式能让人心意相通。有什么误会，摊开来讲就好。你也要听听自己的心声啊……”拓植这样劝解着，只见对面的安达“唰”一下站起身。
安达一把拿过桌上的钥匙：“你的爱车借我用一下！麻烦了！”
安达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门，骑上车，一骑绝尘。
拓植的话才说一半，看着眼前人去座空的景象，沉默了一两秒。
“难道我的劝解这么有效吗？”
安东大厦楼顶。
安达清不知道骑了多久，只知道拼命地骑，一直往前骑，朝着那个约定。东京的冷风把他的脸吹得通红，到安东大厦时，天已经黑透了。
“黑泽！”他奔上楼顶，气喘吁吁地寻觅，只有列车轰鸣而过，电车灯光在黑夜里像一闪即逝的流星。“是啊……怎么可能在这儿……”他脱了力，跪在地上，冻僵的手不利索地拿出手机，播出黑泽的语音电话。
他的心像悬着的刀。
没有人接听，一秒，两秒，三秒……
“安达？”
他急忙回头，黑泽就站在他身后，五步以外的地方。
黑泽有点难以置信地，又有点惊喜地说：“你怎么在这里？”而后脸上忽然又浮现出一点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是不是我害你一直记着这个约定？”
他脸色黯淡下来，冲刷了之前的那点惊喜。他的约定又给安达造成了负担。黑泽心中沉重地想。
“对不起，我……”他又要道歉，忽然被那边打断：“对不起！”
“对不起，明明分手是我自己的选择，但分手之后我却非常、非常的后悔。”安达清在那边大声地喊着，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用从未那么肯定的语气诉说自己的心情。
黑泽怔住了。他听见安达响亮又坚决的语气，又清楚地看见安达眼里的泪光。
“是我推开了你，又忍不住思念你，我这么自私，又是个大烂人。但是，但是我还是非常非常喜欢你。”安达抿了抿嘴，他嘴角下弯，吸着鼻子阻止掉下的眼泪。他思念的黑泽就在眼前，他要把憋了七个轮回的话一次说尽：
“经过这几天的经历，我才发觉，就算失去魔法，就算发生误会，都不算什么。和你不在我身边相比，这些通通不算什么。”
“我再也，再也不想离开你了。请和我，和好吧……”
话音没落，对面那人大步走来，他被一把拥住，落入一个结实无比的怀抱。
黑泽优一颤抖地抱着他，他一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肩，一手轻柔地摸着他的头，像害怕他再次逃走，又像是要将自己全部的心情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他，眼眶激动得发热、发烫、泪水就要难以自抑地滚落在安达清的肩头。
而安达清完全感受到了这种感情。不是因为肢体接触，不是因为魔法，他此刻的心情和黑泽一样，酸涩的幸福使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哭泣。
“得知你有魔法以后，我想通了一件事，就是因为你听见了我的心声，我们才能在一起。所以我很庆幸你有魔力。”
“但是，这都跟魔法无关。”
安达有点疑惑，想抬头看黑泽，却被头上那只手安抚了。他肩头的声音说：“我喜欢你的心，跟魔法无关。因为我一直注视着你。不管你有没有魔法，你都是你啊。”
他看见黑泽心里的画面。
他看见七年前长椅边的他们，他看见那个不太熟练地，试图安慰黑泽的自己。
原来，他在黑泽的回忆里是这样闪闪发光。
一切不是无缘无故的巧合，而是早已种下的因缘。七年前的安达清用手轻轻拍着哭泣的黑泽优一，七年后的黑泽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安达，仿佛用尽所有力气。
“真要说起来，既然你一直听得到我的心声，你也应该清楚吧。”黑泽笑起来，然后他放开安达，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我跟自己说，如果奇迹发生的话，就要把这个给你……”
天边忽然有烟花炸响。
本来取消的烟火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奇迹般地绚烂地开在天空上，开在他们两人的头顶。在漂亮的五彩缤纷的烟火下，黑泽优一单膝跪地，手心托着两只钢笔，对他发出最真挚、最诚恳的邀请，也许下最感人、最珍重的承诺：“请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吧。”
他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烟花开放的声音，在安达清的心头炸响。他感到头脑晕乎乎的，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已经湿润了。他“嗯”了一声，脑子里被烟花炸得五彩绚烂，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升起一股想要拥抱眼前人的冲动。
于是安达清听从自己的心声，伸出手，扶起他，然后他不熟练地、小心翼翼地、但却坚定无比地搂住黑泽的腰身：“只要有你在，别的都没有关系。”
他看着黑泽的眼睛，从未感到如此确定。同时也被自己的勇气吓了一跳。
黑泽目光闪动，再也忍不住。
“可以吗？”
黑泽的念头清晰地传达过来。安达清点了点头，“嗯”发出一个前音。嘴唇上便接到一个轻柔的吻。像蝴蝶吻过的花朵，像春天解冻的河水，像绿子说的滚下山坡的那只熊……又什么都不像，只是黑泽。带着黑泽的香气，黑泽的触感，黑泽的温度。全部只是黑泽。
这个吻一碰即分，黑泽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含着些试探，与极力的隐忍。他不愿意他有一丁点儿的不愿意。安达清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整颗心像水一样化开了，他朝着这样深情、温柔、克制的目光，慢慢地凑近过去。
他闭上眼睛，主动用嘴轻轻地去碰黑泽的嘴唇。
——全部只是黑泽的吻。
他想要这个吻，更深，更紧密，更纠缠。
他们舌尖相绕，黑泽轻柔地、缠绵地、深长地吻着他，好像要献出自己的全部呼吸，他怀着难以言说的喜悦与安达清唇齿相接。而安达清感受着这浓烈的爱意，接收着他的全部给予，笨拙地回应着他。直到两人呼吸急促，才稍稍分开。
烟花五彩斑斓地盛放，为迟来的吻争相庆贺。
他们肩对着肩，额头相抵，听闻着对方的呼吸，一时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黑泽优一沉浸在这个吻里。这种事情幻想了太多次，以至于真的发生时，他有一种梦境般的飘然感。他太幸福了，他幸福得要在此刻死去。
安达清呼吸微促，因为不好意思而脸色通红，但内心里像装了一团火一样温暖火热。他突然明白，无论穿越也好，时间循环也好，他遇上黑泽优一是命定发生。魔法之所以发生在他身上，就是为了成全他们这一刻的拥抱。而那个荒诞的时间循环，则是神明为了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设下的布局，好让他再也不放开眼前人的手。
拓植说的没错。
他真是天下第一的大蠢蛋，竟然到此时此刻才明白。
黑泽优一听见安达清低低地笑起来：
“今年的平安夜来得有点晚呢。”
——但它是最难忘的一个平安夜。
黑泽垂眼看向他。
“嗯。最难忘的。”
安达清笑着回应他的心声。
【完】
——
作者按：它是2020年迟到的平安夜。
但它注定温暖整个冬天。
以及，番外的初ye车正在撰写中了，可能后天or大后天见，准备炖一锅香香腻腻大荤菜。
到时大家夹博见。凹三上也会收录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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