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改写】16. 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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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看火
暖阳逐走冷月，穿过窗棂，透过床帐，在兔毛毯子细细软软的绒毛间漾起淡金色的微光。
随着一声轻哼，毯子里探出一张白皙的脸；阳光立马追逐着洒了上来，樱唇桃腮，格外娇艳。
合着眼兀自不愿睁开。灵汐在毯子里伸了伸手臂，蹬了蹬腿。好舒服！
蛄蛹了一会儿，睁开惺忪的眼，打量着周遭。这幔，这毯，这枕……这是哪儿啊？
她茫然地坐起身，拨开幔帐，目光落在对面角落里的暖塌上。神尊的寝殿？
昨夜的记忆这才苏醒。神尊怎样了？我记得，他是醒了的。他为何不在殿中？他可有事？
“神尊！”她边喊着，边下了床，跑到殿口，趿了鞋，奔了出去。
正殿无人，通向偏殿和院子的门都闭着。
她去偏殿里的书房和丹房都寻了一圈，不见影踪；便又翻转回来，挥手启了正殿大门。大门甫开，她迈出一步，差点跟对面来人撞了个满怀。
“十三，你看见神尊了么？”她见是十三，开口便问。
“神尊？没有啊。这时辰，不在寝殿么？”十三懵然道。
“不在啊。”灵汐蹙眉道；正好看到花烟和另几个仙娥们也陆续到了院中，她忙又问：“姐姐们，你们见到神尊了么？”
几人纷纷摇头。
灵汐不再问，转身便欲向观云殿而去；只听花烟道：“我刚从观云殿过来，神尊不在那里。”
难道是出去了？看昨夜那架势，不论患了什么病，都不是闹着玩的。灵汐心下焦急，正自踌躇间，忽觉周身被奇怪的目光罩着；抬头看去，却是十三，正歪着脑袋，疑惑地打量着自己。
“你看我干嘛？”灵汐瞪了十三一眼；想起她监视自己一事，心中尚有些不忿。
“我正寻你呢！”十三道，看了看正殿的门，说，“你怎么从这儿出来的？”
“我昨晚在这儿睡……的。”灵汐心中惦着神尊下落，听见十三这般紧追不放地“审问”自己行踪，几分着急、几分气愤混在一起，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话说出大半，才觉不妥，最后一个“的”字有些犹疑，却已是覆水难收。
话音未落，院中仙娥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灵汐身上，清晨爽净的空气立时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填满；就连一向稳重的花烟，也不禁张大了嘴，轻呼了一声。
“你……你怎么睡在神尊房间里？”十三是个直肠子，既有疑惑，便问了出来。
“因为……”灵汐欲解释，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神尊这几日一直自己闷着，或许，他不愿别人知道他身体有恙？一个语塞间，已失了可信；她懒得再说，心里惦记神尊，甩下一句 “我怎么知道？”，便匆匆向扶云殿大门走去。
只听身后传来十三气急败坏的声音，倒不是对她，而是对着那几名仙娥：“你们都不须说出去！听见没有？！”
灵汐迈步出了扶云殿，没走出几步，便远远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向着这边缓缓而来。
“神尊！”她奔了过去，“神尊，你没事吧？你可好些了？”
昨夜，青瑶来过之后，九宸不忍移动灵汐，便去了观云殿打坐；天明，他信步出了扶云殿，去望月泉走了走，这才回来。
他看见灵汐急冲冲的样子，话语里又满是关切，心中涌动着些暖意，话却依然冷冷：“无碍。”
他迅速地打量了她一下，见她面色如常，心知无事，便一句不问，目视前方，缓步行着。
“没事就好。可吓死小仙了。”灵汐悬着的心终放了下来，跟在九宸身后，说，“神尊，小仙这就去药王洞，请师姐来为神尊诊治诊治。”说着，便转身要走。
“你师姐已来过了。”九宸道。
“来过了？她怎么说？可有大碍？可开了药？神尊，药方在哪？以后，小仙每日伺候神尊服药。一定很快就会好的！”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昨晚那想要天高海阔、不愿被人监视的心思，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九宸不答。
灵汐知道这位战神少言寡语，也不再问。师姐既来瞧过，必是有方的；一会儿去药王洞问问便知了。只要他没事，便好。
她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扶云殿。
“神尊。”“神尊。”花烟和十三不在院中，其余几个仙娥倒在，对着九宸纷纷行礼，偷眼瞄着九宸和他身后的灵汐，悄悄互递了眼色，嘴角勾动，心照不宣。
九宸进了正殿，灵汐随着。
“呀，神尊，你寝殿里的毯子……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灵汐急道。方才急着寻他，那床被她睡得乱七八糟，竟忘了收拾。“小仙，小仙这就去收拾。”
“不必了。”九宸道，“你去煮些茶来。本尊有些口渴。”
这语气，竟似有些温热。灵汐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去了。
九宸踱回寝殿，挂起床帐，看着那几条横七竖八的毯子，皱了皱眉。昨夜青瑶走后，他特意放下了床帐；那时，这几条毯子，还规规矩矩地摞在灵汐身上，怎得睡了一夜，竟是这般阵仗？
他掀起毯子，一股淡淡的桃花香钻入鼻中。他愣了一下。
“师兄，师兄！”云风的声音在正殿响起。
九宸听闻，捏了个诀，把毯子叠好，出了寝殿。
“云风上神，你这是怎么了？”十三刚打扫完书房，出来便见到云风，见他脸上烟熏火燎、衣衫上还有几处破洞，颇为狼狈，不禁笑了出来。
“十三，来，把这个燃上。”云风不答她话，只将一物递到她手中。
十三接过那物事，见是一截枯木，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师兄，”云风见九宸出来，略行一礼，道，“无尽木我给你取来了！”
“辛苦了。”九宸看了云风一眼，道，“看来，那毕方鸟，也不是好惹的。”
“还说呢！师兄，那青瑶医官，她诓我！”云风忿忿地道，“这无尽木，明明只需一截，她却说要多多益善。害得我和那毕方缠斗了大半夜，不然，怎会如此狼狈！”
“无尽木，名曰无尽，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意。你自己不动脑子，反怪人家诓你。”九宸白了他一眼，往殿中榻上坐了。
“这……师兄，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云风嘟囔了一句，示意十三把那截无尽木在殿内火盆之中燃了。
昨夜，青瑶为九宸诊毕，确定了九宸心中猜想。他以受损之神魂于长生海冰封了五万年，终究还是落下了寒疾。那寒气渗入体内要穴，随神力游走，若不加控制，后果不可小觑。好在，倒也不是无法可解。青瑶留下了些驱寒的丹药，叮嘱按时服用；还交代不可妄动仙法，常去上清境天泉沐浴；另外，最最重要，须在殿内以无尽木长燃明火。那无尽木，乃极热之物，昼夜长然，暴风不熄，猛雨不灭。此物稀罕，四海八荒之内，如今仅存于弱水以西的赤焰洞之中。赤焰洞是毕方神鸟的洞府；毕方生性暴烈，洞内又盘踞着数以千计的火鸦，若要取那无尽木来，须非一番周折。
九宸本欲改日派开阳前去，青瑶却暗地送信给了云风，告知他九宸之疾，并在信中强调那无尽木多多益善。云风心中焦急，连夜赶去赤焰洞，与那毕方鸟缠斗了一番，赶它出了洞府；正望着那一洞的无尽木得意之际，青瑶却飘然而至，甩下一句：“既是无尽，何须这许多？云风上神的脑子，也被当年昆仑山的大水给淹了么？”说完，冷笑一声，走了。
云风与这青瑶医官无甚交集，一时想不出来是哪里得罪了她；满心莫名，却惦记着师兄，便先赶了回来。
“好暖和啊！”灵汐煮好了茶，进到殿中，只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不禁叹道。她看见云风，行了一礼，道：“云风上神。”
说着，端着茶走到九宸处，斟了一盏，递给他，笑着道：“神尊，请用茶。”
“师兄，这无尽木，火力甚大。倘若殿中无人，小心走水啊。”云风道。
“上神放心，有我十三呢，我来看着就好。”十三边说，便用手拭着汗。这一会儿功夫，别人还未怎样，她已是一头一脸的汗。
“十三，你怎么了？怎么热成这样？”灵汐道。
“你是鲛人，喜寒畏热。这无尽木，于你修为不利。”九宸说着，看向灵汐，道，“灵汐，丹鸟属火，与毕方同宗，还是你来看着吧。”
“是！”灵汐迫不及待地应道。她虽不知这无尽木之前因后果，但略略推测，也知，必是对神尊身体有益之物。
九宸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灵汐笑望着自己，深棕色的瞳仁里闪着欣喜的光，双唇微启：“神尊你放心，我一定把这差事办得妥妥的！扶云殿内，神尊走到哪儿，这火便燃到哪儿！绝不冻着神尊，也绝不让火烧到东西！”
“你这小仙，让你看个火，就开心成这样？”云风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灵汐，笑道。
“那当然！能为神尊办事，我当然开心了！”灵汐笑嘻嘻地应道。
“神尊，那，我去多备几个火盆，各个殿中放上一只。”十三道。
“嗯。十三，本尊寒疾之事，我扶云殿中人知就罢了，莫要外传。”九宸道。
十三本就想问那无尽木之所用，听九宸这么说，她心下恍然，却急道：“寒疾？这……神尊，你没事吧？”
“无碍。”九宸道。
十三不敢再问，顿了顿，道：“神尊，那……寝殿，自也是要放个火盆的。这……也让灵汐看着么？”
“嗯。”
淡淡的一句。十三攒眉瞪眼疑云缭绕，云风嘴角微翘眉峰轻挑，灵汐轻抿樱唇嫣然而笑。
那如花的笑靥，映在九宸波澜不惊的眸中，也不知有没有在他心里掀起些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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