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日的公交车站
飞鸟凌厉(Can you see me?)
我很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在后海南沿蹲点。那里聚集了让我感到安宁的一切元素:安静略有跃动的水面,植物,柔和的阳光,以及某些念想。日复一日,我在相同的地方不断地拍出一张又一张画面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越来越多,多到某一个程度的时候,高度相似的画面加上它们的数量,二者一起便仿佛产生了新的意义。 我记得每一张照片在被按下快门的那一刻:那一天,那一个时点,当时光线的颜色,当时空气的气味,当时周围的声音,当时的树木,水面,当时的行人。我会如此清晰地记得,一直记得直到……我忘记的那天。 我住在一个有很多有年头的树木的小区里。它们都有了相当的高度,也比一般路边的树木要粗。夏天的时候,它们茂密、浓绿,枝头开始挂上大捧大捧将在秋天成熟的果实,核桃,柿子,石榴,其它。在它们的树荫下,很多猫悄无声息地走过。黄鼠狼也悄无声息飞快地跑过。刺猬不得不哗啦啦地跑过。斜对着我的窗口有一颗奇怪的、又细又高不向两边伸展的松树。几株健壮的丝瓜浓密地缠了上去,展开大片的叶子;展开金黄的花朵;挂出长条形的果实。这棵瘦高的松树不得不连续几个月像一棵反季节的圣诞树站在那里。 我在这个小区里拍了很多蜘蛛的照片。这个小区里有许多许多很大的蜘蛛,但种类只有两种。第一种身体矫健细长,墨绿的身体上有黑色的横纹,粗壮的腿让人看了后背发痒。另一种则完全胖成一个正圆的球,浅绿色的身体,没什么花纹,纵然也有很长很粗壮的腿,威慑性却因体态的和蔼而大减。有一次我捡起一根树枝去戳一只特别大的这种蜘蛛,发现它的肚子是很硬的。我吓得把树枝扔了。 入秋我喜欢去月坛公园。我更喜欢站在树木背后拍它们脚下的阳光,或者拍那个水池穿过回廊延伸出去的那条小河道。有一天傍晚我见到有一个老人在水边回廊上吹一种貌似甘蔗的乐器,声音略微有点闷,悠长,带点悲凉。发短信跟人说,朋友回道:“那是箫啊!”我就跑去和吹箫的老人搭讪,得知老人的箫是一支特制的反手箫。他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箫的知识,有一些很惊悚,例如冬天将室内珍藏的箫拿到窗口去,打开窗,吹第一声,箫就会裂开。 我就这样拍了很多很多照片。真的是很多很多照片呀!它们大部分都不好看,但我很爱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建一个新文件夹存起来,文件夹名就标上时间段。有时候我会想自己拍这么这么多无新意无含义的流水账照片到底是受什么心理驱力驱使的呢?想起这个问题我脑子里就忽然涌出许多许多那些照片被按下快门时的瞬间:当时的光线,当时空气的味道,当时的气温,当时周围的声音。不同于将照片本身作为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的摄影师,我深爱的东西并非照片本身,但我能做到的却只能是拍照而已。 有一天,我在中午出门走上二环,抬头看见天蓝得像要压下来,大朵大朵雪白的云衬在上面,整片天空炫目得令人恶心想吐。那是去年的一个初夏日,空气才刚刚开始灼热,我乘车去央美看一个什么展览,沿途都是新近刚开始繁茂起来、嫩色未脱的树林。我是如此地记得那个初夏日:你一定懂得我说的。季节有它们自己的体味。那个初夏日的空气嗅起来就像是催情的激素。我在一个忽然打通了我对北京与家乡、当时与童年的记忆的车站边隔着淡蓝色的车窗玻璃按下了快门。我一直都很喜欢这张别人看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照片。有一件事情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 我想抬头时视线越过高楼大厦的顶端看到天空,想环视周围时略过一切颜色杂乱的建筑材料看到其中努力站立的树木和它们枝叶下庇护的小鸟与昆虫,想低头时视线穿过水泥马路看到被覆盖在下面的芳香泥土。我这样拍照的驱力,一定是因为那一刻我对忽然感受到的一切感到深深的无力。 好吧,本组第一张拿出来晒的照片! http://www.douban.com/photos/photo/847103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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