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驴之歌（节选） 希梅内斯（西班牙）

小姑娘 有一个小姑娘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戴着草帽，常来和普拉特罗玩，它为有她这样的朋友自豪和骄傲。每当她踏着布满紫丁香的草地朝普拉特罗走来的时候，总是娇声娇气地喊着：“普拉特罗！普拉特罗！”小毛驴普拉特罗像个孩子似的高兴极了！跳啊叫啊，想把缰绳拽开。 她对普拉特罗可好了，而普拉特罗对她也非常温驯。她总是在普拉特罗的肚子底下钻着玩，用小手打它的蹄子；有时，她弄一把细嫩的玉簪花连草带手一起搁到它嘴里，它张开红色的嘴巴，露出两排黄黄的牙齿；有时，普拉特罗故意把头低下，让小姑娘揪它的两只大耳朵；她还一个劲儿地变换着对它的爱称：“小毛驴，大毛驴，小银驴子，小银驴儿……” 一天，小姑娘突然生病了，病得很厉害，危在旦夕。可是，她仍然惦记着普拉特罗，甚至在昏迷中还伤心地喊着：“小毛驴啊！小银驴！” 从那间黑屋子里传出她阵阵哀叹，人们听到都伤心难过。唉，多寂寞的夏夜啊！ 九月的一天，小姑娘死了。人们为她举行葬礼。那天天气多好啊！上帝把小姑娘的葬礼安排得多隆重啊！阳光明媚，玫瑰盛开，为小姑娘致哀，从公墓那边传来阵阵钟声，小姑娘的灵魂伴随着钟声升上天堂。 我伤心极了，独自一个人顺着篱笆走了回来，从畜棚的小门进了家。我走到畜棚那儿默默地坐下来，和普拉特罗一起伤心地哭起来，为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致哀。 后事 普拉特罗，你如果比我早死，你不会被装上报丧人的双轮车拖向海边浅滩的，也不会像那些可怜的驴子和没人爱的马和狗一样被抛到山路边的深渊。你也不会像圣胡安车站边上被乌鸦啄得只剩下一副副血淋淋的骨骼——犹如落日余晖中破船的残骸——被乘六点钟火车的商旅们当作稀奇来看，更不会让你僵硬而肿胀地躺在满是腐烂的蛤蚌的壕沟里。吓唬那些在秋天星期日下午到松林里去烤松子吃的孩子们。 你安心地生活吧，普拉特罗，我将把你埋葬在那个叫“松球”小果园里的那棵大松树根下，我知道你特别喜欢那里。你将宁静而愉快地在那里安息。你身边会有男孩们玩耍，小姑娘们也会坐在那边的小椅子上做针线。你会听见我在孤独中吟唱诗句，会听见姑娘们在橘林里边洗边歌唱。水车的声音会给你永恒的宁静增添欢乐和清凉。金丝雀、黄莺，会在枝繁叶茂的常青树冠中经年不息地为你在莫盖尔的苍穹和恬静的睡梦间编织一个无形的音乐屋顶。 献给在地下安息的普拉特罗 等一下，普拉特罗，让我来跟你作伴。我感觉你并没有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仍然活着，我和你在起……我孤身一人来到你身边。那些曾经与你玩耍的男孩子都已长大，成了男子汉；而那帮围着你转的小姑娘们也都长大，成了妇女。现在，谁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流落在何处呢？此刻，我就站在你的身边，我感觉你也在注视着我。只有我们俩心心相通，其乐融融。 心啊，普拉特罗，我的心里有你就足够了！但愿往昔与你嬉闹的孩子们心里也有你，但是，我知道他们是不会这样想的。也许这样，他们就不那么难过，从而也就忘却我对不住他们的地方。 说起这些事我多么高兴呀！只有我们俩心有灵犀……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永远记住你的，你就像一朵茉莉花那样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你，普拉特罗，虽然你独自在此地安息没，但你永远活在我心中。我感到你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