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猪噜噜 作 者: (德)乌韦·狄姆
大不了
赢得猪崽归 我们家有一头猪。别误会,我这里不是把我的小妹妹楚碧称作猪,我们拥 有一头货真价实的猪,它的名字叫“跑猪噜噜”。若是要问这头猪的来历,那就 说来话长了。 两年前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全家下乡远足。这里所说的“我们”,是指妈妈,爸 爸,比我小一岁的大妹妹贝蒂,小妹妹楚碧,还有我本人。我们开车来到吕内堡 荒原,接下来就是我们孩子们最不情愿的节目———徒步旅行。 真没劲啊!一行人步履维艰地行进在荒野上。爸爸妈妈走一小会儿就会站下来惊呼 :“快看呀,那儿多美!”可是他们所指的,只不过是一处荒丘,或是一棵孤树。 他们满心以为我们也会发出赞叹,可是,一处山丘呗,有什么可稀罕的!我们只 是一个劲地嚷嚷我们想要喝汽水。妈妈渐渐地开始恼火了,她说,至少得走上一 段路才可以谈吃喝。我们的腿脚已经胀痛,楚碧嚷嚷着,她一步也走不动了。爸 爸只好让她骑在肩上,脚步沉重地走在满是沙砾的土路上。汗流浃背的他再也无 心欣赏风景了。 终于,我们走进了一个名叫“霍伯尔”的村庄。一处客店的院子里,正在举办庆 祝活动。一打听,原来是在庆祝乡村消防队成立五十周年。院中的一棵大栗树下 ,村民们围坐在几张长木桌旁,边喝啤酒,边吃烤香肠。一个台子上,一支管乐 队正在演奏。好不容易我们才坐到一张桌子旁,等来了柠檬汽水。 不知什么时候,乐队停止了演奏。一个身穿消防制服的人走到扩音器前说道:“ 现在,我们开始有奖销售。凡买奖券者,等于是捐资给消防队买一台新的高压水 枪。不少奖券上注明有小奖品,当然,还有一宗不同凡响的大奖。” 说完,一个工作人员拎着一个小桶来到我们桌旁,小桶里盛着奖券。外来者也好 ,村民也好,都可以认购奖券。我买的一张是个空奖。贝蒂得到的是一个自行车 用的三角形小旗,上写“霍伯尔志愿消防队”。楚碧买的奖券上,号码是红字。 她被叫到台子前。 身穿消防队制服的先生扬起这张奖券大声叫道:“33号奖券!这就是大奖!你几岁 了?” “六岁。” “已经上学了吗?” “还没。两个星期前我才满六岁。” 那位先生转身从一个木箱子里捧出一只小猪崽儿,把它塞到楚碧的臂弯里,说道 :“你很幸运,你得到了一只小猪娃!” 满院的人又是鼓掌又是大笑。楚碧也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她抱着猪崽回到桌旁, 把它放到妈妈的膝盖上。这是一只粉嘟嘟,清爽爽的小猪崽,一张厚厚的猪嘴巴 ,一双骨碌碌的小眼睛,外加一对大大的招风耳。 小猪崽的确惹人喜爱。可是爸爸的脸开始阴沉下来。一位坐在我们桌旁的村民向 我们祝贺获得大奖,爸爸只是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我们都知道,爸爸一向不喜 欢宠物。“动物不该家养”,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此刻小猪崽还在妈妈 的膝头,她正在轻轻地挠它的招风耳。 “好可爱好可爱噢,是吧?”楚碧兴高采烈地说,“瞧它的圆圆的尾巴圈儿!” 爸爸移开叼在嘴边的烟斗,说道:“不错,非常可爱,可是呆会儿走的时候,把 它还回去。” “不!”楚碧大叫,“就不!这是我得的大奖,它属于我!” “我们不可能带走它。” 楚碧开始哭,她只要一哭,声音保准轻不了。邻桌的人们纷纷投来了目光,刚刚 获得幸运猪的小姑娘,这会儿哭什么呢? 爸爸已经伸出双手,准备把妈妈膝头的小猪放到地上,只得把手缩了回来。邻桌 的人们面色阴沉地注视着他,他们准保是误会了,以为爸爸刚才是想揍小猪来着 。 “那好吧那好吧,”爸爸说道,“先留着这畜牲吧!”说完,爸爸起身结账。我 们一行人离开客店,向先前停车的地方走去。 尽管我们挑的是近路,这段路还是长得够呛。我们必须抱着猪崽儿赶路。我们也 想让它自个儿走来着,可是它压根儿就不想跟着我们走,而是一会儿往东,一会 儿向西。抱着它又觉得老沉老沉,真奇怪,跟它同等大小的狗就轻得多了。 我们三个轮换着抱小猪,到后来还是坚持不住了。妈妈也带着它走了老长一段路 。妈妈的姿势很特别,她不是抱着小猪走路,而是像挟着沙发靠枕那样,挟着它 走。到最后她也累坏了,她想把这个任务移交给爸爸,你猜他怎么说? “谁想带它走,谁就别怕累!” 这种说法够恶劣的,可是我们谁也没敢说什么,还是小心点为妙。 好不容易挨到车上,我们已经精疲力竭了。妈妈怕猪崽儿把座垫弄脏,还是把它 放在膝盖上。其实这小猪崽看上去挺干净的。 “猪从来都是肮脏的,”爸爸说道,“它们喜欢脏乱,要不然,说某人‘脏得像 头猪’、房间‘脏得像猪圈’之类的话从何而来?” 老爸的话是有所指的,他是说我们的儿童间脏得像猪圈。 车子还没有开多远,妈妈就大叫起来。原来是小猪崽把她的衣服尿湿了。 “够了够了。”爸爸连声说道。在经过一户农家庄园时,他把车子停住了。 “这样吧,”爸爸说道,“我们把这头小猪送给这个农家。猪只能生活在乡村, 它不属于城市住宅。” 话音刚落,楚碧开始尖叫起来。她的尖叫声让旁边的人非得掩上耳朵不可。 “安静!安静!”爸爸吼道,“猪若是看不到田野和草地,会感到悲伤的!” 楚碧尖叫声不绝。 “就让她和小猪玩几天吧,”妈妈劝解道,“这是她获得的奖品。以后我们再把 它送人也不迟。” “那好吧,”爸爸作了妥协,“就留三天,三天后就把它弄走,我的老天,楼里 的邻居看到会怎么想噢!” 欢乐常伴愁烦 回城路上,我们就给小猪崽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噜噜”,因为这小家伙总是转着骨碌碌的小眼睛,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噜噜”声,似乎在问:你们打算怎样安置我? 是啊,在城市住宅里,哪里可以安顿一头猪呢?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家住在底层。房后还有一个小小的园子,园里有一棵梨树和一丛丁香花。我们的园子和邻居的园子相连,所有的园子都狭小得像手帕似的。 能不能把噜噜放养在园子里呢?不行。已经开始下雨了,妈妈认为,雨夜太凉太凉了。楚碧提出,让噜噜和她同床而眠,遭到爸爸的坚决反对。看样子只有让它呆在卫生间里了。噜噜在住宅里跑来跑去,侦察着各个房间。爸爸的工作间里那张浅灰色的地毯让它特别满意,它总是跑上去摊开四肢舒舒服服地躺着,每次都被爸爸赶跑。于是它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就听到几个锅子落地时发出的吓人的响声。原来是噜噜想拱开橱门钻进去。 “真没想到,猪会这么活跃。”妈妈一面收拾厨房一面说。爸爸让我们洗脸刷牙上床,然后把噜噜锁进了卫生间。我们睡在床上还听到卫生间方向传来噜噜轻轻的叫声。 第二天早上妈妈第一个上卫生间,她被惊得倒退了几步。昨晚在忙乱中她忘记把美容面霜的盖子旋上了,如今一整管面霜只剩一个空壳子躺在地上,噜噜缩在墙角,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它肯定把我的美容霜吃下去了!”妈妈道。我把鼻子凑近嗅了嗅,噜噜的身上还真有一股玫瑰香味。可是它今天怎么不那么精神了呢?怎么没有在房间里欢快地乱跑呢? 楚碧提出带它去看宠物医生。可是爸爸说:“这可不行。你知道得花多少钱?”“不是有医疗保险吗?”我说。“医疗保险不是为猪设立的,再说猪没那么娇贵,它们什么都能吃,美容霜不会把它们怎么的。”爸爸说道。 我和贝蒂得赶紧上学去了。通常情况下,妈妈先把楚碧送幼儿园,然后带着我俩去学校。妈妈是我俩就读的学校的老师。别以为这会带来什么好处,正相反。如果我们上课时捣蛋了,或者有任何恶作剧,一下课老师就会跟我妈妈告状。比如说前不久吧,我在艺术老师的手提包里放了一只小白鼠,这个女老师不依不饶,大吵大闹了一番,弄得妈妈课间休息时当众把我狠批一顿。关于学校的这档子事以后再慢慢跟你聊。 楚碧这天早上根本就不想上幼儿园。她声称肚子痛。其实她是害怕大伙儿一走以后爸爸会把噜噜送走。 这里我想多介绍老爸几句。我爸爸是个“家庭妇男”,眼下他没有工作,他失业了。他的职业极为罕见,说起来又复杂又拗口,他是一个“埃及普托罗格”,就是说,是一位埃及学家。埃及学家就是专门研究古埃及的人,凡是古埃及的遗产,如金字塔、木乃伊、象形文字之类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他们的研究对象。古埃及象形文字忒有趣。这是由小人、小鸟、蛇、棍子等组合而成的书写符号。我老爸在家如果不在做饭或打扫卫生,那就一定是在解读这些象形文字。这玩艺儿我也懂一点皮毛,我写一个短句让你瞧瞧,比如说,“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呆了三天”可以写成: 你说这种文字有趣不? 我们当然希望老爸的研究会有收获,比如发现藏宝图之类,这样我们就能全家出发到埃及去挖宝贝———古埃及法老留下的金子、银子、珠宝之类。我们几个孩子早就合计好了,有了钱以后买些什么东西。可是爸爸总是说:“找到宝贝应该交给博物馆。”这样倒也不错。爸爸失业以前就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爸爸若能重新回到博物馆工作,我们几个至少可以免费去参观橱窗里的宝物了,爸爸也不至于整日呆在家里钻故纸堆发牢骚了。 恶邻狗吠 下午放学以后,我和贝蒂张罗着给噜噜建一个猪屋。我从蔬菜铺老板那里搞到了三个木箱,先把箱子的木板和木条拆下来,然后把它们钉成三面墙和一个人字形的屋顶。贝蒂也没闲着,她到鲜花铺子去买了些种花用的细泥炭,我们想在猪屋的地面上撒上它,这样噜噜躺在地上就不会感到冷了。就谁有资格往猪屋里铺撒泥炭一事,贝蒂和我发生了争执。她说细泥炭是她购买和搬运的,她当仁不让。可是我呢,猪屋是我的作品啊!正在争论呢,就见噜噜像箭一样,从通往园子的游廊门内直射出来,一下子窜进了园子。原来是楚碧打开卫生间的门想看看它,它瞅空子跑了出来。这个噜噜!它跑向一个烂泥坑,扑了进去,在泥淖里快活地打起滚来,一面打滚一面发出乐不可支的尖叫声。 满头满身都涂满了泥浆以后,它颠儿颠儿地在园子里转悠,忽然……噢,我的天!它转身向屋子里跑去!我们几个紧追不舍,想把它赶出屋外,可是晚了,它已经窜进了老爸的工作间!它跳上沙发,绊倒了茶几上的台灯,又跑上了那块浅灰色的地毯。要知道,这是我们平日脱鞋穿袜才许踩的呀!这噜噜!它在地毯上打了几个滚,一骨碌钻进了沙发底下。 地毯上,它的肮脏的蹄印和泥迹非常刺眼。老爸趴在沙发前用一根直尺在下面拨拉,想把噜噜驱赶出来。“这个小臭猪!”他气咻咻地叫着。就在这时,噜噜发现了楚碧,就呼地一下从沙发底下窜了出来。爸爸吃了一惊,脑袋咚的一声撞在沙发角上。他伸手去抓噜噜,谁知它敏捷地往旁边一跳,它那脏兮兮的身子马上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长条痕迹。紧接着它又在铺在地板上的羊皮纸上乱跑起来。那上面可是老爸从一块石头上拓印下来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啊!事情还没完,它又跑进了妈妈的房间!它把一个大纸盒弄翻了,里面无数的纸片洒了一地。这是妈妈给她的学生做的登分表!接下来,噜噜又到我们的儿童间转了转,然后一路尖叫着重新跑回园子里,跑进泥坑洗开了它的烂泥浴。我们赶紧把游廊门关上,为不让它再窜进屋内。 令人奇怪的是,爸爸的工作间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也许他昏过去了吧。”贝蒂说。 我们蹑手蹑脚地走进爸爸的工作间。爸爸一动不动地站着,两眼凝视着地板上的羊皮纸,那上面是噜噜疯跑后留下的肮脏蹄印,许多乱七八糟的足迹与稀奇古怪的象形文字搀杂在一起。 “爸爸,”楚碧小声地说道,“你没事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猪是很可爱的动物,是吧?” 可是爸爸沉默着,沉默着,就好像一下子哑巴了一样。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羊皮纸。 “有意思,”爸爸终于开口了,“如果把噜噜的蹄印和原有文字加在一起解读,竟然会是另一个含义。意思是:无法改变之事,只能漠然视之。” “我们把它关在外面了。”贝蒂说。 “把谁关在外面?” “噜噜。” “噢。猪屋落成了没有?” “还差一点点。” 我们和老爸一起来到园子里。楚碧挡着噜噜,不让它往老爸身上靠。真奇怪,噜噜好像喜欢上老爸了,要么就是它已经发现老爸讨厌它,它想过去与老爸套近乎,拍老爸的马屁。老爸不理它,只顾察看猪屋。 “嗯,”爸爸说道,“看上去还是有些破破烂烂。得用油毛毡把屋顶钉上,否则下雨天会漏雨的。” 突然,园子的篱笆旁响起了刺耳的狗吠。这是布希迈耶尔先生家的狗。这条狗短毛狭面,鼻子尖尖,学名“嚣”,非常凶恶。它的主人布希迈耶尔是我家的房东,就住在我们这栋楼的四楼。布希迈耶尔先生的长相有些像他的狗,相当地不友善。这条嚣吠个不休,它是在向噜噜示威。 “快,”爸爸说道,“乘布希迈耶尔先生还没看见,快快把这小猪弄回屋里去!住嘴,你这畜牲!”他向那狗喝道。 我们回到屋内,把噜噜重新锁进卫生间以后,爸爸说道:“必须把猪送走,否则布希迈耶尔先生一定会把我们连人带猪赶出去。” 象形文字猪 星期三到了,按照约定,把噜噜送走的日子到了。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妈妈已经在做准备。她对我们说:“你们应该理智些,在城市住宅里养猪是不可能的。把噜噜送给农家,这是它最理想的归宿。”爸爸呢,直到星期二晚上还在忙乎着给噜噜做猪屋。他面带忧郁,不时地在猪屋上敲敲打打,然后把它整个拆下来,再一块木条一块木条地把它钉好。”他说:“这么一个简陋的、用油毛毡做顶的猪屋实在太不像样了。我们应该给它做一个真正的小农舍。”我们心想,这下有戏了,假如老爸这个时候还在建猪屋,要把噜噜送走,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天晚上爸爸干活干得很晚,到后来他竟然开始雕刻两个木马头,就像下萨克森地区的农舍屋顶上安装的那种马头饰物一样。我们困得不行,只好上床睡觉,可是刚上床不久就听到瘆人的惨叫声。我们冲了出去,只见爸爸站在厨房里,左手高举,食指正在往外冒血。我们吓得够呛,以为是噜噜把他咬了。后来才知道,他把雕刻刀戳到了手指上。伤口老深,妈妈赶紧给他的伤指缠上厚厚的白绷带。“这下我无法上电脑打字了,这一切都缘起于这头猪!”注意,爸爸这回说的是这头“猪”,而不是说“噜噜”。把一头“猪”送走要比把“噜噜”送走简单得多,我们的心又揪紧了。 由于心情无法平静,这一夜我们难以入睡。我们一直在思索,怎么做才能保住噜噜呢?把它藏在地下室里,不行,那样马上就会被发现的。猪是不善于沉默的动物,再说那下面又暗又潮湿。把它藏在园子里?也不行,园子太小,找不到它的藏身之处。最后还是小妹楚碧有了主意。 “我们把噜噜做成一个象形文字猪,爸爸肯定没见过这样的猪。” “你打算怎么做呢?” “在它身上写字呗!” “你想写什么呢?写‘爸爸的心肝宝贝猪’?” “别瞎说!写的句子又要让爸爸满意,又要对噜噜有帮助。喏,就写他说的‘爸爸无法改变之事,只好漠然视之’怎么样?” 有理!我们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溜进爸爸的工作间,找到那卷羊皮纸,然后溜进卫生间,用妈妈化妆的眉笔在噜噜粉红色的背上写起来。噜噜的配合总体良好,多数情况下保持安静,只是在触到痒处时,它才忍不住响亮地尖叫几声。 星期三早晨妈妈好不容易才把我们叫醒。我们跳下床,跑到卫生间,开门放出噜噜。我们带着它走到爸爸妈妈的卧室前,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噜噜挤了进去。我们等待着爸爸的大笑声。可是一开始寂静无声,接着是突如其来的惊叫,妈妈匆匆从厨房跑来。 “又戳破手指啦?”她叫道,把房门一下拉开。 爸爸正在被窝里与噜噜进行人猪大战呢!噜噜不是上前小心翼翼地摇醒他,而是不讲客套就钻进了被窝里。爸爸跳起身来,扯着它的后腿就往床下拖。 “滚!”爸爸怒吼,“给我滚出去!” 他驱赶着噜噜,把它从卧室赶到走廊,又赶到游廊门外,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外面正在下雨,噜噜蹲坐在门前,雨水顺着招风耳滴滴嗒嗒向下流淌,小眼睛透过窗户望着我们。它身上的象形文字依然清晰可辨。由于激动,爸爸一直没有看到那些文字,再说他又是刚刚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 “用妈妈的眉笔书写的,太好了!”贝蒂低声说,“字迹是防水的!” “这下噜噜肯定得感冒了,”楚碧忧心忡忡地说,“外面正在下雨呢。” “猪是不那么容易感冒的,”爸爸说道,“在自然状态下它们是生活在野外的,生活在住宅里,那倒是不自然了。” 说完他走向卫生间。不一会儿就听到他的骂声。“这又是怎么啦?”贝蒂问。老爸近来一段时间忒没耐心,动不动就发火骂人。妈妈说,这是没有找到工作的原因。解读象形文字不能换饭吃。 爸爸黑着脸从卫生间走出来。刮脸时又刮破了两处,这些肯定又得归罪于噜噜。爸爸看上去怪可怜的,脸上两块橡皮膏,手指上一圈白绷带。 “得抓紧时间啦!”妈妈叫道。 她往卫生间跑去,为的是出门前稍稍化一下妆。不过妈妈马上又从卫生间里跑了出来,手举着半截秃头的眉笔恼火地问: “你们用我的眉笔做什么了?楚碧!你又用它画画了?” 这下不得不和盘托出了。我们把妈妈爸爸引到窗前,指着淋雨的噜噜说道: “瞧,象形文字猪!” 老爸爆发出一阵大笑,妈妈也笑出声来。 “不赖,”爸爸说道,“不过有一个字还是写错了。在古埃及象形文字里,‘爸爸’是用一条蛇来表示的。” 噜噜终于能回到它的温暖的卫生间了。 爸爸说:“要想留下它,最终得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途径。” 噜噜的第一功 猪若是喂养得好,长起来快得惊人。 不顾老爸的抗议,我们在厨房的餐桌旁,摆了一个噜噜专用的猪食盆。我们把一些“残羹剩饭”统统扔进盆子里,马铃薯皮啦,面包渣儿啦,嚼不烂的肉啦等等。这些,老爸通常是舍不得扔的,他总是说:“食物来之不易,不可随便丢弃。”现在他解脱了,一切都由噜噜代劳了。 有时我们会得到巧克力。这时候,噜噜会用它的嘴巴在妈妈的腿上轻轻地蹭来蹭去,这样一来它也能分得一块。爸爸对此牢骚满腹,每次都说:“走得太远了!竟然用巧克力喂猪,我们家里可没有金山银山!” “只是一小块巧克力罢了,”妈妈这样回答,“瞧,它把大前天剩下的面条都吃了,你们当中谁愿意吃来着?”噜噜没事人似的,躺在地毯上,津津有味地嚼吃它的巧克力。 这期间,妈妈已经把噜噜训练得不随地大小便。就像训练小狗一样,她把噜噜的鼻子按到它自己撒出的排泄物上,让它辨识自己的气味。在卫生间的一角,我们给它安了一个简易“厕所”,在里面铺上细泥炭,要“方便”的时候,它会自个儿上“厕所”。楚碧每天给它清理更换一回垫底的泥炭。 就其本性而言,猪是一种很爱干净的动物。它们自暴自弃,满身脏污,那是人把它们闭锁在狭窄的猪圈里的结果。有时它们在泥淖里打滚,那是它们想披上泥甲防止昆虫叮咬。瞧我们家的噜噜,就很讲究卫生。不过说到底,还是该让它在园子里安身。 这当儿爸爸还在雕刻那两个木马头,我还在摆弄新建猪屋的框架结构。妈妈评论说,这将是全德国最奢华的猪舍。 可是我们几个私下说,只要爸爸还在为噜噜忙活,它就不会被轻易送走。就算有一天猪舍完工了,他也会认真考虑考虑,为之付出这么多劳动以后,还该不该打发掉噜噜。 就在这期间,噜噜忽然一夜之间成了英雄。 那是一个星期五。爸爸和妈妈到柏林去参加一个“古埃及学”学术会议去了。爸爸将在会上作一个关于古埃及象形文字的专题报告,其内容与噜噜踩过的那卷羊皮纸有关。“也许这头猪会给我带来好运道。”爸爸这样说道。他希望会议期间能打听到某个空缺的职位,如博物馆或大学工作人员之类。妈妈却说:“别忘记哟:无法改变之事,只好听之任之。”爸爸听了只好笑笑。 “注意,冰箱门要关紧,晚上大门要锁好。”临走时妈妈反复嘱咐道。 我们家住在底层,如果有坏人打我们家的主意,出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但是我们不害怕。我们这栋楼里住了好多家。再说我们还有噜噜。爸爸允许我们晚间不把噜噜锁上,这样,它就可以在房子里自由行走。除了他的工作间门锁上以外,噜噜哪里都能去。 我们三个在儿童间里,躺在各自的床上看书。贝蒂在看《屋顶上的卡尔松》,楚碧在翻看《小猪宝宝的故事》,我呢,正在第三遍阅读我最喜爱的小说《金银岛》。就在这时,噜噜突然闯了进来。它激动地尖叫着,在房间里窜来窜去,然后又向外跑去,似乎在引起我们的注意。它的尖叫已经不是一声声,而是一串串。 “听,我的猪在吹口哨。”楚碧说。 我们起床了,跟在噜噜身后去看个究竟。我们走过走廊,来到住宅门后,噜噜站住了。 “它想干什么?贝蒂问。 “不知道。” 说话间我们听到了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钻锁孔或者卸螺丝。突然,门被推了一下,只是被推开了一道缝,因为我们睡觉前把门链扣上了。外面有人在继续推门,可是无法推开。继而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去摸索那门链。我们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我只觉得鸡皮疙瘩从脊背上一直爬到脖颈上,冰凉冰凉的。噜噜也是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后,小眼珠紧盯着那只顺着铁链摸索,一直摸到搭扣处的手。后来那只手消失了,不一会儿又伸了进来,这回手里拿着一把短短的起子,伸向搭扣处的螺丝,试图旋下那螺丝。就在这时噜噜闪电般地直起后腿,凶猛地朝那只手咬去。好家伙,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响彻了整栋楼!要知道,猪的牙齿是十分尖利的!瞧那噜噜,嘴咬着那手不放,两条前腿死死地抵住大门。企图入室作案者又是一阵狂呼,拼命地向外扯自己的手。噜噜两只后蹄着地时间太长,这种姿势让它挺不舒服,它这才松了口。 这时外面楼梯间灯光大亮,楼上的邻居们一面喊叫着“怎么啦,出什么事啦,谁在狂叫啦”,一面往下跑。有人打了报警电话,一会儿警车就呼啸而来。这时我们才摘掉门链打开门。一群警察站在门口,有两个警察走了进来。他俩看到噜噜,马上拔出手枪,其中一个高叫:“小心!一只传染了狂犬病的疯猪!全体闪开!”他向我们大喝一声,用枪指着噜噜就想击发。楚碧一下子把噜噜挡在身后,高声叫道:“不许开枪!这是我们家的宠物猪!就是它赶跑了罪犯!” 这下子大伙才知道,刚才不是我们在叫喊。警察们马上开始搜寻罪犯,他们在屋前花圃的杜鹃花丛后面找到了一个男子,把他带进了楼梯间。那男子声称他没有进楼,只是在杜鹃花丛后面坐了一坐,法律又不禁止任何人小坐片刻。 “你究竟在杜鹃花丛后面干什么?”警察穷追不舍。 “说实话,我尿急了,在后面方便一下。” “就是这个人想入室作案吗?”警察转而问我们。 “我们只见过一只手,不过那只手在出血,噜噜把它咬了。” 那男子把外套搭在手臂上,他的手被遮住无法看清。一个警察命令他伸出手来,可是他拒不服从。警察上前一把扯开外套,滴血的伤口马上暴露无遗。 这当儿噜噜走了过来。那男子一见,魂飞天外,双手高举过头顶,嘴里连声说:“乖乖狗,别咬别咬!” 那家伙吓昏了头,竟然把噜噜看成是某种秃头犬。 第二天上午来了一个文字记者和一个摄影记者。摄影记者拍了不少照片,其中多数是给噜噜拍的。星期一照片与文章同时见报。 这是噜噜的玉照第一回上报纸。我们三个孩子站在住宅大门前,噜噜蹲坐在我们面前,重心放在右后腿上,猪脑袋斜着,招风耳稍稍挺起,似乎警惕地注视着入室作案者,文章的标题是“猪咬贼骨头”。 豪华猪屋落成日 打这一天起,把噜噜送走的话题再也无人提起了。无论如何,噜噜阻止了一次入室偷盗。要知道,如果罪犯得手,爸爸经年累月解读和翻译的天下无双的成果,就有可能付之东流。 柏林学术会议期间,关于寻找工作的事一无所获。爸爸所遇到的都是些和他一样的寻找岗位的同行。他空手而归,可是心情倒很舒畅。 老爸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了家猪的妙处。它吃掉剩余的食物,充当我们家的看家狗,每天晚上,它就睡在走廊里。有它在,我们在父母离家时可以高枕无忧。邻居的狗儿们有时会越界跑到我们家的园子里,跑到梨树下跷脚撒尿,噜噜会冲上前去把它们赶走。 贝蒂和我的老师以及同学们当然都读过报纸上的报道。对于那次入室偷盗案总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们只好把那次惊心动魄的经历讲述一遍又一遍。我们周围的人只有房东布希迈耶尔先生对此一无所知。那段时间,他依惯例到马略尔卡岛上的私人别墅去度假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有一句话还经常被我们提起,那是楚碧在看到噜噜激动不安地跑来跑去并发出持续尖叫时所说的话:“听,我的猪在吹口哨呢!” 大凡某人对某事疑惑不定,想弄个究竟的时候,就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他。这句话先是在我们家庭内部流传,后来延伸到朋友圈里,到后来不太熟悉的人也懂得它和引用它,以至于事过三个月,我还从数学老师的嘴里听到这句话。那一天,这位老师从他的教案袋里掏出的不是数学教材,而是一部他急于想弄个究竟的侦探小说。他边翻边说:“听,我的猪在吹口哨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倘若不是噜噜的猪舍完工的话,到今天,噜噜还和我们一起,在同一套住宅里生活。 经过六个星期的劳作,猪舍终于峻工了。好漂亮好漂亮的小屋,跟下萨克森地区的农舍别无二致。我们甚至用白颜料在外墙板上勾勒出砖石接缝的图案。这一天,当我们把精美的猪舍安放到园子里的时刻,我们全家举行了一次落成典礼。我们孩子们用麦芽啤酒碰杯,爸爸妈妈喝葡萄酒,噜噜呢,我们给它预备了它顶爱喝的发了酵的苹果汁。贝蒂戴上妈妈的帽子,化装成泥瓦匠,发表了峻工演说,她祝噜噜和它的新居安康吉祥,然后全家一起唱起了民歌“欢乐狩猎歌”。 突然,布希迈耶尔先生豢养的嚣出现在篱笆旁,它吠个不停。我们的噜噜马上冲到篱笆边,狠狠地尖叫着,还呲出满嘴尖利的白牙。刚才还那么憨态可掬的噜噜,一下子变得十分凶狠。那条嚣失去了威风,响亮地哀叫着跑回主人住处,不一会,布希迈耶尔先生下来了,走到篱笆旁。 “这儿出什么事啦?这是一头猪吗?猪怎么出现在花园里?” “这是噜噜,”爸爸说道,“我们正在庆祝它的猪舍落成。” “这是一头特别爱整洁的猪。”妈妈急忙补充道。 “是吗?可是你们听着,”布希迈耶尔先生说道,“市中心的住宅里绝对不可以养猪。人人都跟你们一样,我们如何安身?” “瞧您说的,不可能人人养猪的。”妈妈道。 “说千道万,猪一定得弄走!” “凭什么?租房契约上可是有言在先,可以有宠物的!” “什么?您是在说,猪是你们家的宠物?” “我们的猪比某些狗还爱干净,”贝蒂说道,“噜噜每天都洗热水澡。狗怕洗澡,可噜噜往澡盆里一站,一打开莲蓬头,那个欢实哟……” “什么?你们把猪弄进浴缸里?听着,我出租住宅,不出租猪圈!无论是房间是浴室还是园子,绝不许猪跑进跑出!立即让猪消失!否则我解除租房合同!” 说完这些,布希迈耶尔先生转身就走,嚣跟在他脚边。走了一段那狗还立住脚,回过头吠叫了几声。 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 庆祝会变成了家庭讨论会,我们该怎么办呢?老爸是一个特敏感,易尴尬的人,他觉得刚才与布希迈耶尔先生的这段对话特别令他尴尬,最让他无地自容的是贝蒂那些给噜噜洗浴的话。 “我说的是大实话。”贝蒂道。 “是的,不错,可是并非实话就可以实说呀!人只要不存心骗人就行了。你所说的让外人听起来,似乎我们跟猪共用牙刷似的。”爸爸说道,“特别是人们听说我们和猪一起用餐以后,会怎么想噢?” “爱怎么想怎么想。”妈妈说道。老妈可不像老爸那样敏感。她说道:“明天我们到区办事处去开一个证明,证明噜噜属于宠物,这样,布希迈耶尔先生和他的狗就能容下我们了。” 令人厌恶的词语 第二天一放学,楚碧、贝蒂和我就带上噜噜到区办事处去了。街道上的行人一见到我们就立住了脚,有的笑着喊道:“瞧,一头猪,一头小猪!”有的冷冷地看在我们,摇着头,似乎我们带着猪上街冒了天下之大不韪!这一天和往日一样,我们给噜噜洗了热水澡,楚碧还用洗发香波把噜噜稀稀疏疏的猪鬃洗了又洗,又用妈妈的面霜在噜噜的脸上抹了又抹。这样一来,它的身上散发出玫瑰香气。在等车的时候,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帮噜噜赶走嗡嗡而来的蜜蜂,它们肯定把这个粉红色的,发出花香的东西当做一丛长着四条腿的能够走动的玫瑰花了。 一辆大巴停在我们面前,我们正要上车,驾驶员却开口说道:“猪不可以上车!” “为什么不可以?” “问得可奇怪了。猪有臭味!” “我们的猪不臭!” “猪本来就肮脏。” “您今天洗过热水澡了吗?”贝蒂冷不丁地问。 “你说什么?!”驾驶员勃然大怒,下了车,朝贝蒂走来,还扬起了手。噜噜往前蹿了蹿,把贝蒂挡在身后,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虽然它还不大,但是看上去凶巴巴的。驾驶员立住脚,随即转身上车,开着车跑了。 没办法,只好步行去区办事处了。好不容易到了那里,门卫却不让我们进。我们让他去嗅嗅噜噜身上的玫瑰香,他一嗅之下大为惊讶,不仅同意放行,还把宠物证办理处的房间号码告诉我们。 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士。她看见我们领着一头猪进来,着实吃惊不小。我们对她说,我们需要为噜噜办理一张家猪证。她马上问,我们家是否单门独院。 “不是,我们住在一栋出租楼。” “你们家有花园吗?” “有。” “多大?” “唔,大概八米长,五米宽吧。” “那就太小了。你们的房东同意你们把猪安顿在园子里吗?” “问题就在这里,他不同意。他也坚决反对把噜噜养在住宅里。” “这样啊,那我对你们就爱莫能助了。” “能不能把这个作为一个特例呢?我们的猪是特别讲卫生的。” “不,实在遗憾。有规定,城市居民不得在出租屋里养猪。你们必须立即把猪弄走,不然将强制执行。” “强制执行”,多么令人厌恶的词语。什么事都有规定,动不动就得申请许可,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一行人沮丧地长距离步行回家。噜噜也耷拉着招风耳,垂头丧气地走在一旁。 伤别离 星期六一到,全家就开车送猪下乡了。所幸的是我们家的车是一辆客货两用车,日渐变大的噜噜就用不着挤在前面,而是坐在后面的货车厢里了。我们的车向缪伦方向开去,边开边眺望,这一带是否有合适的农庄。所谓合适,一要近可能离汉堡近一些,二要让楚碧看了满意。 楚碧一开始哭得好不伤心。她认为时间一长,噜噜肯定会忘记她。她还担心,农家会让人把猪宰掉。爸爸对她说,猪有极好的记忆力,农家宰猪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噜噜的饲料费和猪舍费将由我们家出。我们只是把猪寄养在农家,就像骑手把马匹寄养在农家一样。 后来我们的车子开过一个村庄,楚碧指了指一个好大的院落。院子的篱笆旁生长着硕大的向日葵。 “噜噜对这里肯定满意,”妈妈说,“是不是,楚碧?” 楚碧点点头。我们下了车,只见一个农民正在向饲料囤里倾倒饲料。我们走过去问他,在他的农庄里是否可以有偿寄养一头猪。 那农民透过货车厢的窗户看了看噜噜,说道:“妙极了,一头挺不错的猪。”可是他接着又说:“不行,一头猪,在这里,对不起,我们是一家电气化养鸡场。” “电气化养鸡场?什么叫电气化养鸡?”楚碧来劲了。 “就是让鸡尽可能多生蛋,”农民说道,“我们这里只有鸡,来了猪嘛,那我只有把它关在卫生间里了。”农民笑着连连说:“那可不行,不行。” 老爸也跟着笑,只不过那笑脸是装出来的。笑了几声转而向贝蒂和我挤眼睛。 那农民邀请我们参观他的电气化养鸡场。这不是普通的鸡舍,而是长长的现代化大厂房。成千上万的鸡分散在狭长的笼子里,一只只安静而严肃地蹲坐着,就像我们在教室里做课堂作业一般。它们是在全神贯注地下蛋。那农民走到一台电脑前,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大量的强化饲料通过各式管道输送到鸡笼的饲料槽里。厂房里还有特种照明系统,能够自动调节明暗,让鸡产生白天黑夜的错觉。这里的白天当然比室外要短,这样,母鸡就能更快更多地产蛋。 这里确实没有其他动物的位置。 爸爸问,是否能在他的邻居家寄养噜噜。 “不可能,”农民答道,“邻居家根本不养畜禽,他只种玉米。” 后来他又挠挠脑壳,说道:“这个村子里有一户农家,到现在还养各种家禽家畜,如鸡、鸭、牛、羊、马之类的。这个农民叫福斯,就住在教堂旁边,你们去碰碰运气看!” 按照指点,我们很快找到了福斯的庄园。福斯的家是一栋高大古旧的木结构房子,屋顶上苫着芦苇。噜噜一见到这个庄园,就激动地尖叫起来,急着想下车。这栋大屋前长着一丛丛的接骨木,场院上有一些母鸡在埋头啄食,一只看家狗躺在树阴下,一见到我们从车上下来就开始吠叫。 农民福斯走了过来,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身子已经佝偻的老人,一边走一边招呼他的狗安静下来。 老爸开门见山地问他,是否可以在他的庄园里寄养一头猪。 “这头猪是我的,”楚碧道,“布希迈耶尔先生,也就是我们家的房东,不让我们保留这头猪。” 老农福斯先瞅瞅噜噜,这家伙正从后车厢的窗户里紧张地望着我们呢。接着他又看看楚碧,开口说道:“行,猪可以留下。” “太棒啦!”楚碧大叫着就地蹦跳起来。 我们放下后车厢的尾板,噜噜纵身一跳就下了车,如同被马蜂蜇了似的在场院里疯跑起来。 福斯眯缝着双眼仔细打量着噜噜,嘴里连声啧啧称道“好猪”。“这是一头货真价实的跑猪”,他评论道。 福斯仔细地给我们讲述了厩猪与牧猪的区别。所谓厩猪,就是肉猪或脂肪猪,饲养的目的在于尽可能多地获取猪肉和猪油,因而必须想方设法让它们快快长膘。厩猪源出于亚洲,那里人多地少,草场大多辟为农田,家畜无法在野外觅食,都被养在厩内,喂给它们饲料或残羹剩饭。牧猪顾名思义是在野外放牧的猪,它们在草地上寻找吃食,它们的血管里依然流淌着一部分野猪的血,也就是保留着部分野性。它们是奔跑的能手。噜噜就属于这类牧猪。 就好像在印证福斯的话似的,噜噜已经和看家狗开始了赛跑。一眼就可以看出它跑得比这狗快。它一会儿有意落在狗后面,一会儿又把它甩得老远,狗吠猪叫响成一片。噜噜的双耳在风中飘动,平常结成小环的尾巴也舒展开来,如同一截绳索,这样的场面连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 “一头真正的跑猪!”老农福斯嘟哝道。他领着我们来到牛圈,指着一个大木箱对我们说:这里就是噜噜的安身处。这里不赖,噜噜不会感到寂寞,它周围就是嚼吃着草料发出安祥的“哞哞”声的奶牛。 我们一行上了车,缓缓地驶离庄园。噜噜站在那里目送着我们。它的招风耳耷拉着,往日它伤心的时候就是这样。 楚碧开始哭泣。 “别难过,”妈妈劝慰道,“在这里它会挺惬意的,周末我们可以来看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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