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r 原著:Kij Johnson(Done!)
来自:妲拉(可有可无的人类)
Spar 相濡以沫 Kij Johnson 原文发表于《克拉克的世界》(Clarkesworld ),2009雨果星云双奖提名作品。 原文链接:http://clarkesworldmagazine.com/johnson_10_09/ 狭小的救生舱里,她和异形抵死缠绵,无休无止。 他们各自都有洞可供插入,也有器官可以进攻。她的洞不外乎就是那些: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阴道还有肛门。武器也都是常规武器:指头、手、脚、舌头,胳膊,腿。无非就是这些可以捅进什么地方去的零件。 那家伙不是人形生物,连两足生物都不是。它遍布纤毛,没有骨头——说不定也有,只不过她没摸到罢了。它的肌肉,或者可能是肌肉的什么东西,呈环形而非条状。它的皮肤颜色暗淡,上面薄薄覆盖着一层透明的粘液,基本和鼻涕差不多。它安静无声。她觉得它闻起来就像是冬天里湿漉漉的叶子,不过不久以后她就把那气味忘得一干二净,包括什么叶子啦,冬天啦,统统抛诸脑后。 它的攻受器官变幻莫测。它身上有黑色的裂缝,固定的凸起部位不时膨胀,可是新的攻点不停长出来,新的洞穴不断形成。它对这两种把戏都游刃有余。 它以上千种方式插入她,她亦报以插入。 救生舱并不是为人类设计的。气温太高,光线太暗,空间太小。没有屏幕,没有书本,没有警示标,没有声音,没有床也没有椅子,桌子、控制面板、厕所、信号灯、钟表,什么都没有。只有飞船运行的嗡嗡声,一如往昔。 空间狭小,他们别无办法,只好挤作一团。他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要是它会呼吸的话,她不知道。总有哪里在进进出出,哪个部位包裹着另一个,嫩肉痉挛然后放松,进进出出。制造空白。腾出空间。 她浑身总是湿漉漉的。说不清楚是它身上的粘液还是她身上的油或者汗水,或者是她潮湿的呼吸,救生舱里的水蒸气。或者精液。 她的身体简直是在漏水。办得到的时候她总试图转移注意力,但是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可想。而且每当脑子稍微空闲一点她就会胡思乱想。比如说:跟个异形搞根本就不算最糟的事情。 她不记得第一次是怎么开始的。她是被迫的,这个想法比较安全。 事故完全出于意外:他们和异形的飞船在太空里撞作一团,统计学上所谓的“绝无可能”,对当事人而言却是铁板钉钉。在飞船断成两截之前,她和盖瑞只来得及发出紧急信号,再手忙脚乱穿上宇航服。救生舱在远处团团打转,遥不可及。她的磁性锁扣挂在了飞船的残骸上,他的却没有。 一块碎片划破了盖瑞的宇航服腿部,直插股骨,切断骨头。她尖叫起来,而他没有。血液、脂肪还有肌肉从他的宇航服里炸开来,逸入真空。这是一次“出”。(无良译者:我多想翻成中出啊……) 异形的飞船也炸成了碎片,他们的救生舱成功弹射,机械臂伸过来,将她拉入那层气障。这是一次插入。(译注:waldos疑为waldoes之误,典出海因莱因作品,代指可远程控制的机械。) 为什么它会救她呢?远航者的惺惺相惜?她觉得对方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要是它知道,总该试着沟通一下。这种可能性很大:她根本不是作为一个遇难者而获救的,而是失事飞船上的财物,或者残骸,诸如此类。 这个其貌不扬的救生舱里有两处硬质突起,她从其中一处吮到营养液,这是根刚性的管子。而另一根管子,第二根,她用来处理排泄物,大小便啦,呕吐物啦。不过不包括爱液,亮晶晶地涂满她的双股,直达两膝。 她多次作呕。它对她的喉咙深度并无概念。进进出出。 有一次她叫得太厉害,喉咙都出血了。 她试着教它说话。“乳房,”她说,“手指。阴道。”这种境况之下她的词汇表实在是有限。 “听我说,”她说着,“听。我。说。”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耳朵? 性交既没变好也没变坏。对于怎么取悦她这个课题,它毫无长进。她也对怎么取悦对方毫无概念: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去做。为什么要取悦它?你会去取悦青草吗?为何?她突然回忆起青草,那鲜明的气息,完美的绿色,凉爽的触感从她赤裸的双手下掠过,清晰而柔软。 她发现自己因这念头清醒了一些,这是长久以来第一个闯入她脑海的新事物,而不是异形啦,盖瑞啦,进进出出啦,这些东西。不过那拂过手指的柔软草叶可能正似异形的纤毛,她比较事物异同的能力正在退化,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供比较。 她感到它就在体内,无处不在。触手轻搔鼻孔,重重挤压鼓膜,在眼角盘卷成环。她让自己沉溺于这包围之中。 当异物蠕动着侵入她,碰到那些小地方,她将头后仰,呻吟出声,假装这并非出于巧合。那是盖瑞,他爱我,它爱我,它是个男性。它不是。 沟通才能解决问题,她想。 她没找到沟通的办法,不过她试着理解它的行为。 对它而言,她算是什么呢?一个性玩具,一盆室内植物?语言不通的共患难者?同伴?一种嗜好,就像咬指甲或者手淫强迫症?也许性交就是沟通,她只是还没明白其中的含义。 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它”。不存在什么无法沟通,也不是她能力有限,异形没准根本就没有自我意识,那就谈不上什么沟通了。它只是个性玩具,室内植物,嗜好。 想不起来名字的恒星际飞船上,盖瑞会大声读书给她听。科幻啦,梅尔维尔啦(译注:梅尔维尔,赫尔曼:(1819-1891) 美国作家,以其海上经历为事实依据写成其寓言杰作《白鲸》 (1851年),这部小说被认为是美国最伟大的小说之一。他其他的作品包括短篇小说,如《书记员巴特子比》(1856年)以及中篇小说 《比利·巴德》 (1924年出版) ),还有诗。她想不起来那些情节字句,唯一还留在脑子里的只有一首十四行诗的片断:“我绝不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会有任何障碍”——什么什么什么——“爱是亘古长明的塔灯,傲视风暴,永无动摇;爱是指引迷舟的恒星……”(译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116首)她吟诵着,这些字句像镇静剂一样钝化了她的知觉,直至字句本身失去意义——她把它们磨平了,就像磨平轮胎上的花纹,她的脑子再也抓不住这些句子,就像旧车胎在路上打滑。最后,她甚至连它们如何发音都忘记了。 要是还想得起来其他的句子,她向自己保证再也不会把它们磨平,而是好好存起来。也许她从前就这么保证过,然后忘得一干二净。 她想不起来盖瑞的嗓音了。不过,去他妈的盖瑞。反正他已经死了,只留下她一个,还有个异形,一直挤到她的子宫颈。 它遍布粘液。她觉得那些粘液可能是一种温和的精神类药物,像蟾蜍的分泌物一样。如果她正在幻觉里沉浮,又如何能够自知呢?在如今这个世界里,那些往事都会变形成什么样子?桌上的向日葵,盖瑞俯身越过野餐篮子,将新鲜的面包喂进她嘴里。这么久以来,她嘴里尝到的唯一干净清爽的东西就是这片面包,而它根本就不是真实存在的。 盖瑞在喂她吃面包,边喂边笑。过了一会儿,面包的滋味变成了字面上的“面包的滋味”,然后这些字词变成了纯粹的音节,最终失去意义。 抱着极渺茫的希望,她伸出舌头,将一些纤毛卷进嘴里,把它们吮吸干净。她不确定这种做法有没有引起任何变化。她就在这儿,热气腾腾无休无止地操着,过去,此刻,永远。 异形的飞船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它会不会也有个盖瑞,现在已长眠在太空中?它很悲伤吗?于是借性交来遗忘,或者因为它已经忘了?或者为了惩罚它自己的苟且偷生?或者是惩罚它的伴侣擅自死掉? 也许这些都是她自己的动机? 当她身上没有足够的洞口来供它插入,它就动手造出新的洞来。她流血然后愈合。她试图将这看作一场强暴。强暴至少还是件她能够理解的事情。强暴是种交互式行为,具有明显意图。这就意味着它能够厌恶、恐惧或者希冀。强暴意味着她不光是个被异形填满的酒杯。 强暴是双向的。有时候她也强迫对方。双手如刃撕出新的洞口,愤怒地捶打直至洞穴深处在拳头下变得柔软起来,就像那些骨头肌肉软骨之类的玩意儿瓦解开来,变成了软一些的东西。 她将双手插入异形体内,这又算什么呢?她的作为,至少,算是强暴,或者这么说,要是异形有所感觉的话就算——要是它以任何方式有所反应的话。基本上这种行为就和捶墙差不多。 她将手指插入自己体内,她至少知道自己这种举动是有所意图的。 有时候她观摩异形如何操自己,怪异的螺旋状触须如激波般捅进她的身体,令她如痴如狂,喜惧交加,可它仍不是盖瑞。盖瑞,那个人,将她抛弃在如此境地之中,那个抛弃她的人,那个离开的人。 有一次她感到异形体内有什么东西脱落了,不过那个碎片立刻离开了她的触觉范围。当她尽力深入,试图抓住碎片,一条括约肌猛地收缩,将她的手腕紧紧扼住。她的手臂被推挤出去,腕上留下的环状淤痕犹如手镯,估计会存留一两个星期。 她想找到那块碎片,想得要命。异形能够阻止她的拳头深入,无论何时。这意味此前是它主动选择了不去制止她,甚至在她猛捶猛打的那些时候。 这是唯一一次,对方作出了她能够理解的某种反应。刺激-响应。为了再次得到这样明确的反射,她试了一次又一次。她用手猛插异形,拼命踢它,用牙撕咬纤毛,用她又脏又毛糙的指甲掐它的皮肤。可是再也没有碎片脱落下来,再也没有给她留下那种淤青手镯。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用自己身上的瘀痕来度量时间。她用小腿猛踢喂食的那根管子,当淤青消失以后,就再来一次。一次痊愈大概是12天。不久以后她就放弃了这种办法,因为她想不起来已经度过了多少次循环。 她做梦都想获救,可那会是什么样子呢。盖瑞,也许他奇迹般幸存,拯救她脱出困境,他眼里泪水闪烁,他说我爱你,嘴唇轻吻上她的眼睑,唇舌交缠,紧握在她插入他体内的手中。不,这是异形。盖瑞已死。他已抽离。 冲破这密闭的小舱,拥抱那深邃的真空,这未尝不算一种救赎,她却打不开那层气障。 她的怒火熊熊燃烧,无休无止。 是盖瑞将她带到这里,然后他一走了之,留下她独自和这玩意儿呆在一起。它不说话,也许是不能说,也许是懒得说,也许根本没把她看作可以说话的对象。 第三次约会的时候,她和盖瑞去了个空旷的公园,带着野餐篮子,盛满酒、奶酪还有新鲜面包。阳光明亮,空气清凉,青草依依,他们铺开垫布,坐在草坪上。他带了本莎士比亚。“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这么说,然后读给她听。 她用一个吻堵住了他,“我们来聊天吧,”她说,“聊什么都好。” “我们正在聊天呀。”他回答。 “才没有呢,你在朗读,”她说,“很抱歉,我对诗歌不怎么感兴趣。” “那是因为没有人对你读过。”他说。 最后她阻止他的办法,是把书从他手里拿走,将他推回原地,她的手掌就在那草丛中,然后他进入。完事以后,他还是读诗给她听了。 如果一切仅仅如此。 那些句子甚至不是他的手笔,现在它们一无意义,在她脑海里连音响都没留下。现在只有这玩意儿,它听不到她说话,或者是主动选择了不去听,直至她放弃沟通,只留行动,互相猛操,彼此凌虐,只求对方有所反应,任何反应都行。 “操,我讨厌你,”她说,“我讨厌操你。” 救生舱减速。金属撞击。密闭垫圈封缄。 气障在头顶开启。光。她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充满泪水,所有东西都那么刺眼,只看得到模糊的轮廓。空气干爽清凉。她退缩了。 异形对光线和致密的大气都毫无反应。它还在她体内,在她周围。他们裹成一团。他们以上千种方式彼此插入。她觉得这里很温暖,或者说至少不冷:半陷在异形体内,浑身裹满分泌物,她的,它的。就呆在这儿,这里的光线不刺眼。 一个黑影出现在入口处。两足生物。他发出声音,是在说话。是人类吗?她还是人类吗?她还有骨头和嗓子吗?这些零件实在太久没派上用场了。 异形和她拥有彼此,一如往昔。 不。她从异形的触须之中挣扎出来,爬了出去。抽离。 ----------全文结束的分割线------- 来自杂志网站的作者介绍: 自1987年发表第一篇小说以来,Kij Johnson发表了许多短篇小说。发表阵地包括:Amazing Stories,Analog,Asimov's,Duelist Magazine,Fantasy & Science Fiction,Realms of Fantasy。她曾获得Theodore Sturgeon Memorial Award 最佳短篇小说奖,还曾获得2001年的克劳福德奖(最佳幻想新秀)。她的短篇小说《26只猴子》获得了2008年雨果星云双奖提名。 她的作品有两卷本的平安时代三部曲(爱,战争,死亡):《狐女》和《风土记》。她还和Greg Cox合作撰写了一部关于《星际旅行:下一代》的小说《龙之荣耀》。现在她正在创作第三部以日本平安时代为背景的小说,创作计划中还有两部以乔治王时代的英国为背景的小说。 来自SMTH的作者介绍: 姬洁强森早年的作品多为短篇小说,2001年发表首部长篇《狐女》(The Fox Woman),以日本民间传说为发端,描写一个不受天皇宠信,失意隐居乡间的人类贵族家庭,与早已寄居他们宅院的狐狸家庭的故事。强森以沈缓稳静的诗意文字,透过日记、手札和枕边书的交错观点,勾勒出人与狐狸之间的迷魅世界,博得文坛一致好评。三年后,她再度推出东洋色彩浓厚的《风土记》,透过一位经历三朝天皇的垂老王妃,在空白的笔记本写下京城大火后侥幸不死,出发寻找故乡和真名的母猫旅程。出版者周刊对本书极度推崇,认为「若说强森是个文字艺术家,就好像说麦可乔丹只是个篮球选手一样。每字每句都犹如珠宝璀璨夺目。」 关于翻译:首先感谢北星提供的信息和链接。这篇实在是很难,起因只是我喜欢自己翻的题目,结果翻完回头来看,最满意的地方还是这个题目,算了连吐槽都懒得吐了。这篇大概没有平媒会要的,所以大家就看着玩吧,欢迎拍砖。En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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