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年三十离开昆明奔往宜良起,我就一直在东奔西跑的旅途中。这是一个沉默的假期,没有以往畅快淋漓的聚会,我在家里晒着太阳,消磨时光,捂得心里有点沉重。多亏我不经意提出要去蒙自或香格里拉瞧一眼,我爸才把我领出来到处跑。 早晨九点从宜良出发,逃离烟火浓重的年味,一路奔回昆明。中途在阳宗海停留,望见绿树从下一汪碧蓝的湖泊。舍......
从大年三十离开昆明奔往宜良起,我就一直在东奔西跑的旅途中。这是一个沉默的假期,没有以往畅快淋漓的聚会,我在家里晒着太阳,消磨时光,捂得心里有点沉重。多亏我不经意提出要去蒙自或香格里拉瞧一眼,我爸才把我领出来到处跑。
早晨九点从宜良出发,逃离烟火浓重的年味,一路奔回昆明。中途在阳宗海停留,望见绿树从下一汪碧蓝的湖泊。舍不得匆匆掠过,我们沿着农田间的石子路,朝低处的岸边走去。菜地里有豌豆尖儿,柏树上是成群的鸟雀,路边有破旧的农舍,人去房空。
湖水被朦胧的远山环绕,能以“海”名之的湖一眼望去,浩淼开阔。野鸭在湖中悠闲地呆着,一两只洁白的海鸟在上空盘旋。它们是红嘴鸥,但不似滇池边上的候鸟,成群结队。渺小的海鸟和宽大的湖,在青涩的早晨,看起来静谧,还有些孤独。我觉得这些海鸟很自在,虽说形单影只,但它们眼里一定装满了各处的景致。
中午我便出发去了蒙自,那个海拔有两千多米的地方,比昆明低。车子钻过一个又一个的隧道,途径葱郁的山川,迎春花在阳光照耀下亮黄亮黄的。家乡的可爱之处就是,你能老早就听到春天的脚步。圣诞树开的花也是黄色的,它们喜欢在冬天开花。一二月份的云南,季节有些暧昧不明。
车子经过一片山峦,我的耳朵渴望歌声,我给他放了猴子D,年轻的邮差似乎在召唤我到远处去看看,离开浮躁的文化之地。那声音时而鲜明,时而像隔着一堵薄墙传来,这是耳朵对海拔的反应。
到蒙自已是下午五点,宽敞的街道,寥落的楼房,稀疏的车辆,有一股来到尽头的错觉。这是云南的南端,某种意义上它接近尽头。远远的青山挡在前面,看上去再无通路。你已来到这里,现代的魔掌延伸不到的地方。
阳光一路伴随,从正面打在身上。太阳带领我来到一片蔚蓝的天空下,这里云卷云舒,缓慢的节奏,接近一种远离尘嚣的生活。
市区内有南湖,一座亭子,一架小桥,一池湖水,就是在此,过桥米线诞生了。虽说在蒙自没尝上一场正宗的过桥米线,早晨一碗羊肉米线,放了辣椒油,黑椒,盐和味精,尝起来还算鲜美。
绕过一棵木棉(受当地政府保护的攀枝花),便是西南联大旧址。我没进去,里面应该有爬满藤蔓的老房子吧。大年初一,在南湖公园里放礼花的人不少。
第二天早晨,从蒙河公路,朝河口开去。一路下坡,路上的温度偏低,大雾从山间弥漫过来。穿越一个又一个隧道,隧道内部两边装有一排排金色的小灯,忽闪忽灭,但所有灯不会全灭,洞里黄澄澄的,散发出怀旧气息。
穿过一些隧道后,会有白茫茫的大雾迎接,隧道入口处,山的另一头,却是阳光普照,天朗气清。白云深处有人家,在雾气朦胧的山坡上,有几座平房。我记得前些年我们一家开车去思茅,中途便是在这样一家山中人家吃的饭。厨房的外面有一平米不到的地儿,堆着木柴,笤帚,簸箕,还拴了一只狗,水泥平地下面就是倾斜的绿坡,探下去还挺深。不知这小猎狗每天住在这,是如何感想,它会不会感到恐惧,还是,它已习惯用这样接近垂直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
在公路上,我听了一些抒情的歌儿,包括万青的同名。山路蜿蜒曲折,我想起飞机起飞时心里回荡的话,不要让身体的恐惧传到内心,一切便不足畏惧。以往碰到弯道,我总是闭起眼,正襟危坐,生怕东摇西晃得头晕,这次旅途却是睁着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接近270度的弯道,心里和身体都没有不良反应。要是外界的刺激大些又会如何,比如从高空坠落,比如遭受酷刑,我还会不会有这么淡定的心态?
在河口,办理出境手续时,我的证件出了些问题,没能抵达对岸的越南,据说它们的一个省会城市还不及这边的一个县城。我只是站在河边的街道,望了望对岸细长的公路,隐约可见简陋的茅房。连接国境之间的桥梁在我面前,只有淡淡的吸引力,不足让我拼足劲儿,哪怕采取十五元棹舟偷渡的方式,或者悄悄沿滇越米轨走(惊奇的是怎么铁路旁只有一个解放军大哥在守卫),到异国他乡去。
在河口,我辨清了油棕、槟榔和椰子的模样。我抱着椰子喝时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用我听不太清的方言求我给他喝,我把大椰子递给他,他带着那椭圆形,长棕毛的玩意,和一伙同伴一边轮流喝,一边走开了。他们胆子真大,敢向陌生人开口,一定是穷困得顾不得体面了,特别可怜的孩子。
没进越南境内,车子调头改去大围山。山上有茂密的原始森林。我觉得要在上面洗涤心灵,弄张吉他流畅的Folk Metal还是蛮合适的。虽说同是大自然的一体,在林中阳光被植被遮挡,气氛神秘阴冷,和一片青草地上玩出的小清新实在是不一样的色调。
我们沿着狭长的吊桥进入森林,林海深处,藏着各路奇花异草,蕨菜,薄荷,红菌,茶叶。枯朽的巨木,伸长脖子去够阳光的橡树,大到人可以居住的树洞。也许等我再大些,可以抽出空闲,独自到山上研究这些植物。它们都是奇异的生命体,拥有灵性,我们可以用语言之外的方式与它们交流,建立感情。
在大围山公路上,我看到一场美得难以形容的云海。白色的,软绵绵的,在一片阳光下晶莹圣洁。我爸说,在丽江,他见识过薄一些的云海,在场的几个上海人当时就惊讶了,简直有跳下去的冲动。而此时,我却有点平静,只是在边缘触摸这片美景还不够尽兴,假如能像山间的鸟儿一样在云端游弋,会不会陶醉至忘掉了世间的其他。一些容易感受到美景冲击的人,他们是否对大自然怀有深切的热爱,以至于流连忘返,把现实抛在身后。不知是我对自然的感受不够深,还是心底召唤着现实感和理性,抑制了一些原始的冲动。那些忍心用机器蹂躏树木丛林的人,他们就是太冷漠无情了,假如人心能够柔软一些,面对这片景色,一定会产生些许恻隐之心。
傍晚离开大围山,云海的边缘,被夕阳镀上一层淡粉的圈,特别恬静。车要赶在天黑以前下山,否则路就不好走了。昏暗的小道上,我看见两三个瑶族青年背着框走路,我爸想把他们叫住拍照,但他们没有搭理。这些山里的居民,或许不喜欢被外界的人记住面孔吧。
原文:
http://sealoser.blogbus.com/logs/1037518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