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michael的一封信，写于《颤栗者》二十五周年

亲爱的michael ：

仿佛一眨眼，时光飞逝如电。82年，你推出《颤栗者》；82年，我出生来到人间。今年，我按部就班二十五，你五十了吗？戴老花镜了吗？

年份，是人为创造出的刻度，时间的刻度。所以我们会焦虑，今年做什么，明年做什么，所以我们会说“与时俱进”。可在《颤栗者》跟前，天份、月份、年份统统失效，时间静止了吗？依我看，不仅没有前进二十五年，反而倒退了二十五年。不然，从何解释当下音乐那无比了得的“糙”字？

Michael ，当年是你让我对音乐放心，如今是你和极少数人让我对音乐还抱有所谓的信心。如今的我，音乐情感的燃点太高，高到几乎没人可以点燃我的火苗，你却还能一次次点燃我，火光冲天。我曾和朋友戏言：你和bjork分开站两头，随便尖叫几声，便可灭掉大半音乐（其实是大实话吧）。20世纪音乐圈的最大冤案不是老迈在七零年代倍受抨击（毕竟业已翻案），而是无数传媒贬低，甚至漠视你的音乐才华。King of pop——流行之王，听起来不像是至高的赞美，反像是莫大的嘲讽。

我多想把“pop”换成“music”啊。

很奇怪，太奇怪，你身为流行之王，可你的作品从未经人传唱。就拿五音不全的我来说吧，压低喉咙，声音朝后靠，也能唱几句“love will tear us apart”；故作淫荡，也能唱几句“light my fire”。臭美一阵，不在话下。可每次选中你的歌曲，我浑然抓不住歌词，旋律，节奏。那感觉像什么？就像一坨屎。时至今日，依你的历史地位，居然没一张拿得上台面的翻唱（致敬）专辑——不知有没有人意识到此等怪事？

因为你的歌曲都不是人唱的（没有上上等乐感，休想唱得），因为你不是人（同样之于bjork）。

停止你的月球舞步，砸烂你的mtv，《颤栗者》依旧毫发无伤。它，就是音乐。十几年前我便是和它素面相对，如今我更能和它互摸鸡巴，互触G点，赤裸相见。“Wanna Be Startin' Somethin'”，那就是非洲，非洲的芬芳，非洲的大地。Michael啊michael，你能在如此高速复杂的节奏上穿梭游走，演唱自如，让你配唱autechre也不在话下吧？末尾高潮处于霎时撤下所有乐器，推上非洲风合声“ma ma se,Ma ma sa, ma ma coo sa”，背景处你纵情尖叫，活像原始森林里的野猴子，上窜下跳。“the girl is mine”中二十岁小伙和四十岁大叔争风吃醋，装嗲，装嫩，装萌，不亦乐乎？什么“友情第一”，“你比我更适合她”在这统统不作数。“thriller”从开头的开门声、脚步声、狼嚎……到结尾的狞笑，光是音效的运用，已是一出经典。但你十二分神经质的演唱和Rod Temperton的编曲比这些音效雄辩百倍！日后我尽往舞曲里去晃，捻熟于心的节奏千奇百怪，但每次重听“thriller”——神了！依然如遭雷击。那是怎样牛逼的synthesizer arrangement啊！“beat it”中每个字都被你唱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Just Beat It, Beat It, Beat It, Beat It, No One Wants To Be Defeated”——节奏与旋律的咬合那真叫一个鸡巴一个洞，还有比这更蛮实的吗？每次听“billie jean”，我总有种错觉，这错觉却像铁一样强和烈：地球上仿佛惟有这鼓点可以敲到天荒地老，敲到尘埃落尽，敲到生死两茫茫。而全曲四个低音部的交错、配合，弦乐的闪回，早已是合上的教科书。没有一名学生学得来。

你无需理会社会大众对你的调侃与非议，社会懂什么？社会严重不靠谱！你整容，你恋童，太正常，太可预料，太理所当然了。我无法想象一位在音乐上追求完美中的不完美的天才（这话如何解释）会弃自己的容貌于不顾。一位单用童音，假声唱完“don’t stop till you get enough”的天才会在床上和女歌迷，名模群p（那是摇滚明星和大牌dj的嗜好）。我曾在影像中看到james brown、Isaac Hayes、George Clinton三位黑人元老稳坐一旁，对你的作品激赞不已（J.B生前曾对友人说：告诉michael，不要害怕回家）。一位得到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三重肯定的共产党还需去理会陈良宇的非议？我也曾在ice cube的访谈中读到他深情回忆儿时肩膀上掮着录音机，播放的磁带便是rick james的《street songs》和你的《off the wall》，《颤栗者》。天下爱音乐的孩子都在你这分到一杯羹，我们听着你的音乐长大（一句被滥用的话？可真正有几人经得起），于是，我们变成今天的样子。

Michael，你的悲哀在于你用音乐与这世界素面相对，而这世界无法与你的音乐素面相对。如今我们身边充斥着“摇滚”，“后摇”，“实验”，“清新”，“电子”，“流行”，唯独没有音乐。1982年，那是音乐一去不回的最好的时光，而我们的听觉也终结于不久后的二十世纪九零年代。

此刻，我的心里毫无所感一片空白——二十五年前，michael，你才二十五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