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那些傻事

       都有些记不得了，若不是被追问起那些前尘往事，我都未发现我从来没有悉心梳理过我芜杂的感情生活。生活就像小说，回头想起这九年的时光，转瞬间，我竟然喜欢了你九年。
       你还记得么，我们那些快乐的时光？
       或许你早就忘了，恩，你早就忘了。
       
       还记得那是2002年，高中开学第一天，我才过完15岁生日，报名之日，全校人都在议论谁是那个初升高第一名的人。我感受到脸上的灼热，试图躲过目光的轰炸，在人群中，忽然瞥见你。
      
       明眸皓齿的你。
       你在那边开心地笑着，眼睛闪着光，似乎周围的世界都不存在一样。
       我想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你。
       
       得知你和我分在一个班，我心中暗自欣喜。高一那年，我用各种方法接近你，现在想来，是多么老套和可笑。帮你做数学题，借你我的作文簿，故意赖在学校里和住校生的你一块儿去食堂打饭，在午休的时候挤到你的桌子边聊天。那时候我想，能每天见到你的笑容，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后来，我们成了要好的朋友，我爱你长长的睫毛还有微微的酒窝，爱你在我怀里笑的样子。我们一起在伞下看雨，互换树脂戒指，喜欢对方的洗发水味道。我们暧昧，然而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夜里想着你的笑容入睡，我就满足了。
        后来，我让我最好的男性朋友跑腿给你递一封秘密情书，渴盼你能接受我的感情。只是，那封信居然被我最好的女性朋友私自拆阅。她阅罢，许是无奈，抑或是悲伤。
        我们“铁三角”的两个好朋友和我的友谊，轰然倒塌。一个是困惑和鄙弃，另一个是难过和心痛。因为我知道他们，都是爱我的。
        而你，却只是告诉我，你，将来，只想当一个挽着“她”的手的新郎。
        我感觉到什么都没了。那时候的我，以为你们就是我的全世界，没了友谊，她在四野无人的空地上大滴大滴地流眼泪，我知道我伤害了她；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从此也有了芥蒂。没了爱情，所有的欢笑此刻只剩下苦涩。而你，还奢望这样的结局能最终留住友谊。而面比纸薄的我，怎么可能再继续？
        之后的两年，你去了文科班，我在理科班生不如死。只是一个楼梯口不到3米的距离，我感觉我和你已经是两个世界。
   
        只是我还是会每天骑单车，无论晴雨，在你的窗下眺望。每个月，轮换座位，你都有可能换到这个靠窗的位置，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再看看你。
        风雨无阻，两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我们的爱恨，融汇在那几年的书信往来里，那几年的一颦一笑里。操场上留着我们一圈圈走过的印记，泡桐树下有我们一起拣花枝的回忆。只是那些都不重要了，即便我在高中的那几年里几次试图自杀，那些都伴随着高考，一并过去了。
       一个朋友曾问到我是否有喜欢过的人，我当着她的面眼泪流出来，她没想到我曾如此深刻爱过，这段隐秘的恋情，这段还不算相恋的单相思，是否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抑或，你也曾爱过，只是从来不敢说？
        我知道你后来遇见我都想和我说些什么，我知道你来找过我，我也知道你给我写过信，你甚至在窗子口和我对视。只是，我就是如此孤绝啊，伤过的心，怎会再回头。
        高考过后，我载誉去了北京，我想，我就要如此和一段没有结束的感情永别了。
        我烧掉你的信，你的戒指，我的日记。我要在北京重新开始。
        只是没想到，我再也没有爱一个人的心力。
        我花了好多力气挽回了“铁三角”的友谊，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曾经，眼神中的漠然，让我很心痛，我知道，或许这也是因为你。然而我不愿去苛责，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
         在北京的那几年，我走进所谓的“圈子”，在陌生的床笫上试图寻找一点点温度，却始终没有力气去爱，每当我以为我终于准备好开始一段恋情，我就觉得心力交瘁。料想那几年的苦痛挣扎，已经耗尽了我爱一个人的能力。
         冷冷冬夜里，我曾想和他拉着手在长安街上走，在华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可是我做不到。午夜梦醒时，我曾想转过身抱住他试图取得一点点的温暖，在气息吞吐中获得一点点心安，可是，我还是做不到。我已经无法获得心灵的愉悦，只有，长久的留白。
         我想这就是惩罚，惩罚我忘记友谊偏偏要飞蛾扑火，爱上一个错的人。这几年，我在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中试图遗忘，遗忘那些感情中受过的伤，遗忘那些成长的坼裂带来的阵痛。只是我经历得太多太多，一个人独自行走，走了太久太久。
         离开你的第三年，我去了美国，第四年，我忙着毕业出国，第五年，我在荷兰一个人，抑郁得发狂。却突然接到你的问候。
         你问我好不好，你问我过得怎么样。我已经熟稔了礼尚往来含糊其辞的辞藻，在言语间，只剩下淡然。
         只是，你突然说道，你最近发现自己，喜欢同性。
         你说你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我感觉我的心颤动了一下，一丝酸楚似乎从心脏的最深处蔓延开来，所有的一切记忆，好的坏的，此刻都要奔涌而出。
         然而我还是克制住我酸酸的鼻腔的呼吸，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否确定，你们是否幸福。
         你说你们很幸福，只是还是很担心未来。我只是突然还想问一句，是不是因为我。
         沉默后，你说，或许吧，或许，只是那时候还不确定吧。
         八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多少。我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来遗忘你，其间受过太多太多的伤，吃过太多太多的苦。因为你，我没有一段真正意义上的稳定的恋情，因为你，我在“圈子”里负气鏖战，身心疲惫，还是因为你，我始终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次去爱一个人。然而，我却不能不说，我对你，还有那么一丝丝爱意。
        只是这算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要来招惹我，扰人清梦？为何你要等我的伤疤终于终于快要痊愈了，你再来往上面撒盐？这么多年，你是否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歉意？
        千头万绪，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我的心早就已经凉透了，凉到冰冷，不会融化了。
         我只是静静地说，那，你保重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经历了这么多，经过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嘴边的一句保重。
         初恋那些傻事啊，只不过是我嘴边的苦涩一笑吧。
         在阿姆斯特丹的冷冷长夜，这些傻事，突然浮现，我突然想写下来，也算祭奠我那些傻透了，却从不后悔的，少年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