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碎的结局

《小飞象》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被迪士尼搬上荧幕，不但造就了“Dumbo ”（呆宝）这一流行度很高的可爱卡通形象，电影更是拿到了1942年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影片殊荣。

大家都觉得《小飞象》是一个蛮传统的动画片，因为它的happy ending，因为它看起来是一个弱者拥抱奇迹，团圆战胜悲苦的故事。可对我来说，它真的太悲伤了。人类的劣根性，弱肉强食的法则，宿命论，恶意这些元素在短短一个钟头里就剧烈地交错出现，而Dumbo那些无公害的动作、神态，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悲剧色彩。

这是一只长着一对大耳朵的小象，走路的时候耳朵会拖在地上，看似羁绊的存在却被赋予了魔幻的功能：飞行辅具。多亏了那位热心的老鼠小弟，Dumbo才跌跌撞撞地发现了自己的特异功能。所以在我的意识里，故事最好的结局应该是：小象飞离了马戏团，从此过上自由的生活。或者，它可以有另外一种更热血，更奥德赛的版本：小象在“流亡”了一段时间后，飞回了马戏团并烧掉了整个马戏团，复仇成功。

然而，在这部内核很“现实主义”的电影里，小象再次回到了马戏团。他凭着飞行技能在马戏团得到了“尊重”，逆袭为台柱，成为了闪闪发光的superstar，最终他和一群动物坐在班车上，奔赴马戏团的下一场演出。这部电影最令人心碎的地方是，当你觉得Dumbo拥有了逃离旧有宿命的力量时，那种力量却把他真正地推入地狱，以一种令Dumbo信服的方式。马戏团，就是他认知的世界的全貌，他降临在马戏团，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身着表演服的母象，按照这样的剧情逻辑，小象是无法具有“反抗”意识的。他只是怀着一种善良的本能，某种原始的驱动力，即使拥有了飞行能力，有太多机会去逃跑，他也是想着回到马戏团，因为母象还被囚禁在小黑屋。他唯有通过好好表现，在马戏团生存下去，才能得到更多和母象相见的机会。

而那些表面的黑色寓言就更不用说了，写着“疯象”title的铁房，嘲笑Dumbo的象群，肆无忌惮的人类，无不书写着那些最古老，最险恶的欲望，动物的生命在马戏团里是毫无规则的。就连弱者的集体里，它也是有分阶级的，被迫和母象分离的Dumbo顺其自然地成了被驱逐的对象。

也许跳出“动物”“马戏团”这样的tag，《小飞象》的本质就是一个关于“恶”的白描。恶，漫山遍野，不识地理，也不懂边界，当你以为自己能够和“恶”好好和解了，事实上，你只是服从了。那是一种难以战胜的“恶”。

每当看到Dumbo的脸，我总是想起那些暴力的瞬间，然后又被那些存在于大象间关乎亲情，友情的画面，数据记录彻底击溃。

也许你并不知道Dumbo的原型是一只叫Jumbo的非洲象，它目睹了自己的父母被人类猎杀，之后被卖到动物园，从巴黎到伦敦，一路颠簸。

在伦敦动物园里，它沦为娱乐项目，人们以骑它为乐，长期被囚禁在园内导致Jumbo备受精神和身体的摧残，然而，更大的劫难在后面。伦敦动物园在1882年把Jumbo卖到玲玲马戏团，因为身体每况愈下的Jumbo完全不利于动物园的盈利计划。Jumbo的出现，拯救了处于困境的玲玲马戏团，Jumbo很快成了明星，马戏团经纪人巴纳姆那句臭名昭著的“Greatest Show On Earth”成了现实。在它生命的最后六周，其为马戏团创造了336000美元的收入。1885年，巴纳姆梦碎伦敦：在马戏团的某次商业中，Jumbo被火车撞死。关于它的死亡，有两个版本：一种前面提到，它为了保护另外一只叫Tom Thumb的小象，惨遭火车撞死；另一种版本是Jumbo故意撞向火车的“自杀性行为”。

根据名叫Edgar Flach的目击者的描述，Jumbo死去的时候是这样的———

The animal… reached out his long trunk, wrapped it around the trainer and then drew him down to where that majestic head lay blood stained in the cinders. Scotty cried like a baby. Five minutes later, they lifted him from the lifeless body... That night Scotty laid down beside the body of his friend. At last exhausted from the strain, he fell asleep.

即使言语间似乎已经竭力想让Jumbo之死听起来不那么令人心碎，但你依旧能感觉到那种“heavy”，真的很不忍心去一遍遍查找这些关于Jumbo的记录。事实上，Jumbo花了15分钟才真正地离开。（24年，15分钟，这些冷冰冰的数字都无法去定义深入骨髓的痛楚，年幼的Jumbo在承受父母死亡的残酷记忆后，搭上了奔赴死亡的列车。缓慢流动的死亡气息，can you imagine？）在Jumbo死后，巴纳姆买进了另一头叫Alice的大象，后者带着Jumbo的残骸游街（至死，Jumbo都无法安息），后来在一场大火里，Alice被烧死，而Jumbo的骨灰幸免于难。

所以当人们去形容Jumbo是“ superstar”和“the most famous elephant”时，我特别反感，那些关于它的形容词里，显露出的都是人类“热衷于掌控、操纵、利用”的心理。所以当最近那只被称做“全世界最孤独的大象”弗拉维亚死去时，整个科尔多瓦市把它当作城市之光，我真的感到无力。或许人类那种最本源的“恶”，真的是一道难以跨越的羁绊，以至于连死亡都教不会我们如何保持谦逊，如何不去伤害一颗孤独的心。一只Jumbo倒下了，一只弗拉维亚倒下了，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大象，小象来沿袭它们破裂的命运。

而《小飞象》里的Dumbo，要走的路，就是Jumbo曾经走过的，坎坷的，崎岖的，布满荆棘的，tragic的黑暗之道。在Jumbo死后，人们在它的胃里发现了警哨，金币等物件，unbearable pain，我想，精明的人类，擅长诉说生命之痛的人类，歌颂与生命赛跑的高级动物，永远都不懂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ps：大象其实是一种很emotional的物种，所以你打他们一下，那种疼痛都是成倍的，你让他们画画，做一些不符合生理规律的动作，他们都会很痛，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保护动物不是一句口号，付诸小小的执行其实很容易，不去动物园 不看马戏团 阻止周围的小朋友 大人做以上两件事都是帮助大象的方法。